屠龙之前就读过龙族的路明非 第6章

作者:诡船

听听,多感人的话,山水有相逢……个鬼啊!

所有人都呆愣地看着这个把奔赴万里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的少年,喂,你可是咱们班第一个被名校提前录取的神人啊!在拥挤的包厢里饮一杯酒一副“诸位,风萧萧兮易水寒,我先行去了”的江湖画风是怎么回事啊?你以为自己在演天地会陈近南啊?

仕兰中学的学生们被名校提前录取这么光宗耀祖的事,家里的大人们恨不得一柱接一柱香把祖坟烧到冒烟、一场接一场的酒席办到学生毕业为止。

你到好,杯酒敬同僚,明日不相见?

“会不会太突然了点。”陈雯雯把脑袋埋在烧酒杯里,小声说。

不过陈雯雯的烧酒杯里装的不是烧酒,是红的发亮的石榴汁。

“也不会马上离开,还有一段时间,不过这段时间我应该没办法再来参加类似聚餐之类的活动了。”路明非放下烧酒杯,略带歉意地说。

“干嘛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这是值得开心和庆祝的事啊,恭喜你啊路神人!”苏晓樯用力地锤了下路明非的肩膀,把后者疼得呲牙咧嘴。

然后豪气冲天地再次痛饮一杯。

有小天女带头,一时间各种贺声和敬酒纷至沓来,路明非被围得像是被蝗虫分食的稻米,他强撑着笑脸一一应付,每喝一杯酒就把告诉自己“一定要聚餐啊,不参加聚餐就不算真正长大”的叔叔婶婶埋怨一遍。

或真心或虚伪的浓郁祝福充斥着整间小包厢,冲散了寥寥几人藏在酒水里未能言说的落寞。

……

也许火影忍者里各种遁法毁天灭地层出不穷,但现实世界里尿遁的实用性才是yyds!

路明非借尿遁为由终于逃了出来,独自一人蹲在居酒屋门口。

热闹留在包厢里就好,他可享受不来那种众星捧月的待遇。有些人天生就拿着万人迷的剧本,例如凯撒。但他路明非一直都不是那块料,哪怕经过三年的淬炼他已经脱胎换骨,可他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一个人被捧得太高的话,那他摔下来屁股一定会开花吧。”

说来人生也真的很怪,路明非想选的时候没得选,只有一个叫绘梨衣的女孩不嫌弃他把他当成世界上最宝贝的东西;现在很多东西他都唾手可得,可路明非却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偏偏就笃定那个他见都未曾见过的女孩。

“早点相见当然好,晚点相见……我就又多出了很多可以独自想你的时间。”路明非对着斜阳喃喃自语。

“想谁呢!”

声音从身后传来,路明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因为居酒屋门口停着的那辆火红色的法拉利玻璃窗上已经倒映出了对方的身影。

“你这女人,还真阴魂不散啊。”路明非蹲着压根没有起身的意思。

“怎么和师姐说话呢?”穿着浅红色和服的诺诺朝路明非后脑勺上重重一拍,然后提起和服的裙摆和路明非并排蹲下。

“我没承认你是我师姐哈,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路明非呛声说。

“你承不承认我也是你师姐啊,谁叫你就是比我晚入学一届呢?”诺诺做了个鬼脸,“别狗咬吕洞宾了,我可是来给你充当人生导师的。”

“你还能当人生导师?”路明非斜眼打量着诺诺,“你戴上白色假发粘上络腮胡也没古德里安教授内味啊,还是省省吧。”

“我冒充他那个糟老头干嘛?”诺诺翻了个白眼,“看你蹲在这伤春悲秋,我特地来告诉你一个秘密,猜猜我刚才在女厕所里看到了什么?”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我就是酒喝多了才来这儿蹲着的,你要讲什么恶心人的话题当心我呕你一身。”路明非嫌弃地说。

“想哪去了!是你们班那个陈雯雯啦!”诺诺没好气道,“我刚才看到她在厕所里偷偷抹眼泪,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还一直念念说‘怎么突然就要走’、‘还没聊表心意’之类的话。”

“哦。”路明非淡淡说。

“哦?”诺诺提着嗓子声音高了八度,“这么劲爆的内容你一句‘哦’就带过去了?你不知道她哭是因为谁?”

“那我还要怎么样?冲进女厕所里搂着她,然后一副大男子主义地说‘放心,虽然我人走了但我们的故事永存心间’?”

“难道不应该这样,肥皂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诺诺反问道。

“少看点肥皂剧,那玩意真的很降智。”路明非摆了摆手。

“所以你不喜欢陈雯雯,也不喜欢苏晓樯?对她们哪怕一丝丝好感也没有?”诺诺好奇地问。

“朋友之外,一丝也没有。”路明非斩钉截铁地答。

“那你刚才在想谁?”诺诺不死心地问。

“绘……会不会太闲了点啊你,反正不是想你。”路明非怼道。

“没劲,本来今天过来还以为能看到什么痴男怨女真情告白之类的戏码,结果就只看到几个敢爱不敢言的小姑娘和一个蹲在门口不解风情的呆子。”诺诺解下浅红色的和服,原来她里面穿着的是一套贴身的运动装。

她掀开法拉利的蝴蝶门,跨上驾驶位潇洒得就像是跨上一匹红如火炭的嘶风赤兔。

“师姐好心提醒你几句,被几个小学妹喜欢是很幸福的事,卡塞尔之门是一扇只进不出的门,你现在仍有反悔的机会。假如你选择了学院,Ok,那你就得和以前的人生永远Say Goodbye了。”诺诺摇下黑镜般的车窗,脚下踩着油门引擎低吼蓄势待发。

“我的人生应该是何样的,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路明非望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像一头野兽一样朝着彼方轰鸣远去。

第十四章 泥泞之人

“心里藏着事啊,年轻人?”

粗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路明非回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这个陌生的男人介于中年到老年之间,国字脸的鬓角处已经冒出几根零零散散的白发了,眼眶深邃而黝黑,最吸引视线的是他那双黑色的老眸,里面写满了沧桑和阅历。

男人给路明非的感觉就像是一本封皮老旧落满灰尘的书,会让人有一种掸去尘土翻开阅读的冲动。

“故事兄,啊不对,大叔,您是?”路明非礼貌地问,心里震惊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长着一张看上去就好像在说“我很有故事”的脸。

“我叫健次郎,这家居酒屋是我开的。”男人微笑着指了指写着“東京の居酒屋”的木色牌匾。

“我刚才就在想这么大和民族长相的人会是谁,原来果真是居酒屋老板啊。”路明非起身抖了抖衬衫上的褶子。

“想不到来中国有一段时间了,还会被人一眼就看出是日本人,我有这么失败吗?”居酒屋老板挠了挠自己黑白交杂的头发。

“其实中文发音什么的已经很棒了,就是气质和打扮还是有点显眼。”路明非心说你一身室町时代的黑色羽织服,塑料的中文里夹着刺耳的关东话口音,这还看不出来你是日本人就有鬼了!

“哈哈哈哈,其实在中国生活惯了,非节日与祭供这些重大场合我也不会穿和服的,不过刚才那位陈小姐让我务必要穿上,还得拿出一件给她也换上,她说这样才有在东京用膳的真实感。”居酒屋老板笑着说。

“这么说,大叔你真的是从东京为了追妻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路明非满怀好奇地问。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妻子生前总是念叨着她出生长大的故土,于是我就陪着她一道回来了。”

和煦的斜阳下,男人板正的脸上满是柔情。

“抱歉,我不知道令妻已经……”

“无需抱歉,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吗。”居酒屋老板轻轻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况且这件事从来都不是我的禁忌,因为哪怕她去世后我依旧能感受到她还一直形影不离与我日夜相伴。”

“哪?!”虽然说大白天,但是听到这句话路明非的背脊还是不受控制的涌上一股寒意,他满怀警惕地左顾右盼。

“这儿。”居酒屋老板左手指了指自己脖子前一枚月牙形状的吊坠,“她的骨灰我一直贴身携带着,所以我也就留在了这里,陪她一起生活在她的故乡。”

“原来如此,大叔你还真是用情至深啊!真男人!”路明非松了口气,旋即感慨万千地冲男人伸出大拇指。

“我要是真男人的话当初就该果决些,菊她也就不会葬身在那个雨夜。”男人用无比平常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没有任何的沮丧或是自嘲,就像是在说他店里一盘生鱼片卖1500円这种稀疏平常的小事而不是死了老婆这种天大的事。

“菊?您妻子是叫这个名字吗?”路明非轻声问。

“不是,在歌舞伎町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像一朵小小的矢车菊,矢车菊的花语是遇见和幸福,我希望她能永远如那素色的小花一样,纯净、美好。”回忆起与心爱的女人初遇的场景,怀念之情像是一条安静的小河一样在男人饱经风霜的眼中流淌过。

“歌舞伎町……”路明非心说这应该不是什么正经女孩待的地方吧。

好似看懂了路明非的疑虑,男人解释说,“她不是歌妓或是舞女,只是站在电影院的门口卖玫瑰的姑娘,遇到她的第一天起我就沦陷了。”

“就像那种老漫画里的情节,一个年轻的水手看到了甲板上的姑娘,转身对他的同伴说:嘿,你瞧见那个美丽的姑娘没有,总有一天,我要把她娶回来!”

“但与菊不同的是,曾经的我是生活在泥泞里的肮脏之人。”男人收起缅怀的模样,换上了那副板正的脸,好像只有在提到已故的妻子时,他才会流露出对世间美好的一抹眷恋。

“为什么会这样说?”路明非轻拧眉头问。

“因为第一次的见面并不理想,我去歌舞伎町是收保护费的,而菊也是我们收费的对象之一。”居酒屋老板用一只手扯下自己的和服衣领,露出一抹靛青色的体绘。

那是纹身,日本黑道的象征。

路明非轻轻点头,心头却是剧震,没想到本是无意参加聚餐遇到的居酒屋老板,竟是以前混过日本黑道的大佬?

而且居酒屋老板说他是从东京来的,东京的黑道……多半与那个家族脱不了干系吧。

那个根深蒂固在日本黑暗世界的皇帝,也是日本黑道存续最久的宗家——蛇歧八家。

“然后呢?”路明非按耐住心中的悸动,追问。

“那时候我其实是被家族派去基层隐姓埋名历练打拼,不过我也不负众望,仅仅三年我就已经成为了那一代小有名气的头目,我手下的人收保护费,交不上来就威胁警告,再不交钱我就亲自出面砍人,现在转念一想原来我的青春都是泡在猩红的鲜血里啊!”

路明非心说可不是嘛,人家青春期最多和父母吵吵架拌拌嘴,您倒好,青春期飞扬跋扈起来以砍人为乐,说自己活在泥泞里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啊。

“直到我遇见了我的菊,我勒令手下的人不准向她加收保护费,路过那条街的时候我也会刻意回避她,我怕她看到我肮脏的一面,毕竟她是那样的无暇。”

“你知道吗,对于我们黑道的人来说,女人用抢来的就行,但我不敢,我怕我沾满罪孽的手玷污了那朵纯白的花。”

“但仿佛是有神在捉弄我,我越是回避她相遇的次数反而越频繁,我害怕对上她澄澈的眼神,每当路过她的时候我都头也不抬快步离开,直到那天。”

“那是一个星星很少的夜晚,云很薄也很浅,于是就显得月光格外耀眼,歌舞伎町依旧灯火辉煌。我刚手刃仇家,脸上还有未擦净的血,可那时候的我感受不到一丝快意,我才发现我早已经不是那个整天喊打喊杀的愣头青了。渐渐的,我对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感到了厌倦……和惧怕。”

“路过巷子的时候,我最怕的事来了,我对上了她的眼睛,月光和霓虹的照耀下,我脸上染着血、胸口挂着疤,像是刚从地狱爬出的修罗。我心想,完了,死定了,被心爱的女孩看到最难堪的一面我恨不得当场切腹自尽。”

“可她只是握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静静向我走来,像只洁白无瑕的天使……”

“先生,忘掉今天的一切,把夜晚交给自己。祝你做个好梦,明天会更好。”

“她如此说。”

第十五章 名物观世正宗

“很老套的故事吧。”

“但是很美好。”路明非由衷地说。

听到男孩发自肺腑的赞扬,男人笑眯了眼。

“是啊,在我眼里,菊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礼物。”男人的

“然后呢,你们就在一起了吗?”路明非好奇地问。

“对啊,我们就在一起了,是我先告的白!”男人十分骄傲的说,仿佛向心爱的女生表白才是他最值得炫耀和自豪的事,与之相比他传奇的黑道经历根本算不了什么!

“那时候我才知道,菊其实也早已对我暗生情愫。”

“在别人眼里我是十恶不赦的黑帮头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在菊的眼里,我一直是一个风尘仆仆疲倦不已的男人,仅此而已。”

“我和菊就这样组成了家庭,菊仍旧在电影院门口卖着玫瑰,我也厌倦了暴力与血腥,对待家族的任务越来越敷衍,但那时的我已经提前完成了家族的历练,于是我被传唤回本家。”

“我能力出众,于是被本家委以重任,家主将名刀赠予我。我的位置越来越高,亲信也越来越多,当然我也不忘叫手下的人暗中照顾菊的卖花生意。”

“新婚之日,我在歌舞伎町买下了一整家花店的玫瑰,连同那家花店一起,送给菊当作新婚之礼,就在她之前卖花的电影院不远处。”

“菊说她半生潦倒,仅有玫瑰相伴,她会每日为我修剪一支玫瑰插在店门口,盼我平安归家。”男人的脸在火红的夕阳下熠熠生辉。

他的脸像是玫瑰般热烈,澄澈的眼里藏着素色的矢车菊。

“这个世界乱糟糟的,却仍有一轮干净皎洁的月亮静默地守候在你的天空,原来这就是爱情啊!”被男人的故事打动,男孩的嘴角也忍不住洋溢起美好的微笑,不知想起了谁。

“是啊,这个世界真的乱糟糟的,菊她就是我唯一干净的月亮。”名叫健次郎的男人深深地看了眼男孩,以及男孩嘴角发自内心的笑。

“菊是我的天使,然而这个世界上有天使就一定会有恶鬼,在那个雨夜,恶鬼降临到了我的身边。”

男人话锋陡然一转,仿佛整个人变成了被仇恨笼罩的恶鬼,话语里的恨意满得从唇间齿缝中溢出。

“其实说到底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我身为家族的斩鬼之人,却不愿再造杀戮孽障,恶鬼是被我亲自释放,报应也终将降临于我头上。”

“关于那一夜的记忆,我已经很迷糊了。只记得那天雨很大,大到快把东京市都给淹没,家族研制出了一种能释放力量的药剂,万众庆贺、身居要职的我也留到很晚喝得烂醉如泥,全然不知道那时菊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就在我回到花店推开门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让我毕生难忘的悲惨噩梦。”

“花店变得破败不堪、橱窗和花瓶上都淌着了比玫瑰还要猩红的血迹,闪电划破云层,天地倒置的大雨里菊的呼喊与求救显得那么无力,她就那样瘫倒在血泊里,眼神无助而涣散,恶鬼在一旁啃噬她的身体。”

“我崩溃了,大脑像是被万钧铁锤重重砸下,我的灵魂也被砸得支离破碎。我疯了般的大吼,与恶鬼在菊的鲜血里厮杀,最后我沐浴着菊的鲜血斩杀恶鬼。”

“菊的鲜血在我身上已经凉透了,干硬、结痂,我独自彷徨在深夜的街上、看到谁都像是看到了鬼,我冲他们怒骂、挥舞着手中的刀、甚至砍翻了不少无辜的路人。”

“好像那只残害菊的鬼我从未真正斩去,它钻入我的内心,而我仿佛变成了新的恶鬼,彻夜的大雨也洗涮不去我的罪孽。”

“神明赐给我了一段如梦般弥足珍贵的回忆,却又收回了我的矢车菊和玫瑰花。”

“未能守护好重要之人,留给迟到者的只有无尽的愤怒与悔恨。后悔这种情绪像是种没有解药的剧毒,它把你的美好回忆抹杀,只留给你无能为力的满腔苦痛和‘不如一起死了吧’的念头,这念头在我脑子里萌芽,然后根深蒂固,在每个寂寥无人的夜晚像是凌迟、把我千刀万剐。”

“清醒过来的我,想把恶鬼赶出自己的身体,于是我斩掉了自己握剑的胳膊,请罪离开了家族,带着菊一起回到了她的故土生活。”

男人掀开自己的和服,贯穿男人胸膛的纹身是一只獠牙毕露的恶鬼,但恶鬼的半张脸在他的右肩膀处戛然而止,因为男人羽织的右袖,空空如也。

路明非望着男人深沉的脸和空荡的右臂,内心久久未能平静。

这一切与故事里的他何曾相似!故事里,他也没能守护好那个重要的女孩,尽管他最后化身为最大的怪物,歼灭了那血色与白色交织的梦魇,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仍活得步履蹒跚,像是在赎罪!

“刚才你蹲在门口喃喃自语的时候,久违的,我好像在你眼里看到了菊。”男人的话唤醒路明非,他望着男人,没能完全理解男人的话。

“你的眼里,有属于你的矢车菊,就是刚才你偷偷思念的女孩,看到你我就想到了从前的自己。”男人向路明非解释,满是感慨,“如果我能回到像你这么大就好了,这一次我一定会守护好我的菊。”

不知想起何事,男人转身入居酒屋后又再次复出,只不过手里多出了一支剑柄深红的长刀。

“这是我曾使用的斩鬼之刃。”男人仅剩的左手摩挲着曾经的爱刀,“我已经老了,没了握刀之手,也没了能再次握刀的力量;而你还年轻,你的眼里藏着狮子,大好的不羁年华在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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