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叉
这不是欠不欠的问题，求“我”之人，说这种话简直可笑。
秋无际苍白的脸色也微微有些泛红，自己当初也是差点一剑杀了他，好像说这话是没什么底气。
她轻轻叹了口气：“青龙破碎，白虎遭囚，朱雀零落，玄武断足……四象何辜？那滔天怨恨，陛下知否？求我与求私之间，陛下怕是有点误解。”
天帝后方楚天歌丢掉断剑换了一把，警戒地看着天帝的背影，暗自调息。听到秋无际的话，他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反派与否的分水岭。大家都想挣脱，但行事不同。
却听天帝哈哈大笑了起来：“私？朕生而为帝，掌控两界，言出法随，朕之所欲即为公也，何谓私？你看不惯，无非你不是朕！”
秋无际定定地看着他有些疯狂的笑容，忽然道：“所以他设定了你的好处，你就当作理所当然……然而你羁于这些好处，再也没走出来，始终不过他设定的天帝之心，又如何求‘我’？有哪些东西，是属于你自己的吗？”
天帝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连楚天歌都怔了怔，暗自沉思。
正在此时，空中传来道尊的叹息：“他身受致命之创，你们却还在和他辩经，却不知他在趁此时休养生息？斩草除根，方得清净。”
始终困着天帝的阴阳图骤然旋转起来，天地熔炉，似炼乾坤。
天帝一声狂笑：“你怕是早有所悟，却想打断我之悟吧……格局如此，反不如一介女流。”
他忽地爆喝，伸手一揽，那悬于虚空的阴阳图竟如实物一般被他生生撕裂，于是一手擎日，一手摘月，乾坤倒转，错乱阴阳。
楚天歌和秋无际都顶不住这狂暴的混乱，齐齐喷出一口血来，抽身飞退。
“朕为天帝，岂能死于小人之手！”
随着一声断喝，日月相击。
恐怖无匹的力量在中央爆起，那始终重叠于天界的天外天都在这恐怖的爆炸之中被炸得显形，三十三天颠倒错乱，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竟是要把这一界彻底破碎，不让道尊捡便宜！
道尊飞速封闭天门，也是重重喷出一口血来，消失不见。
硝烟渐散。
楚天歌小心翼翼地接近天帝所在，只见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帝冠脱落，白发苍苍，无力地盘坐在虚空，身上已然隐现濒死的尸朽之臭。
那儒雅仙意的天帝，再也看不见。
楚天歌心中颤动。
天人五衰……
天帝真的要陨落了。
老者慢慢睁开眼睛，冲着楚天歌温和一笑：“你的神色，竟似难过？”
楚天歌虚弱地叹气：“陛下恩遇于我，虽然有目的，但……我还是得记情的。要不是陛下讨伐于我，我真的不想和陛下翻脸。”
“这也是你帮助天道的原因？他恩遇你太多。”
“是。我对陛下说过，我乐意……便是如此。他不欠我，是我欠他。”
“呵……果然不一样。”天帝转头，看见远处慢慢接近的秋无际，微风之中，随着她的接近，层云皆散，在她的身后仿佛有着神圣的光晕。
很美。
天帝发现自己万年来，压根就没欣赏过这种美。
也不知道万年以来都在干什么。
他忽然笑道：“朕……我的神念也去过现世，虽然当时情况混乱，被人堵了回来，但其实还是可以传念于人，和人合作。但这么长的时间，我从来没在意过现世科技，没有在意过宇宙星辰，心中执念只在此界，逐四象、立天界、战佛道、断人间，却错过了生命之中不知多少。你那一剑，让我看见了很多……朕要谢过你的点醒。”
秋无际微微一礼，没说什么。
“可能你说得对……我从来没有脱离他所设的位置，便是做了再多，怕也是天所注定。”天帝慢慢道：“如果我能当自己不是天帝，不讲什么掌握乾坤，说不定仅仅去做个流浪汉，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秋无际道：“是。”
“那才能找到‘我’……”天帝仰首望天，出神地看着虚空，忽然道：“但那种‘我’，朕却不想要。”
秋无际一愣：“陛下此言何意？”
“朕要的就是虎视六合，言出法随。若是做不到，那死于社稷便罢。”天帝慢慢道：“你的道途，朕不要。这才是‘我’。”
楚天歌秋无际对视一眼，都诚心行了一礼：“恭喜陛下得道。”
道不同。
但那也是道。
天帝已经双目微阖，微微笑着，传念天地：“朕此前被域外天魔所侵，幸得紫薇帝君与真武帝君斩魔点醒，幸未造成差池。而今朕当归去，传位紫薇帝君，尔等视之如朕，共击天外天，不可违逆。”
这是至死都要做个“传位的先帝”，而不是被杀的末帝，还留下了让楚天歌继续帮他揍道尊的承续。
楚天歌没有拒绝，眼睁睁看着天帝的身躯如同风化一般，一点一点散于虚空，渐渐消逝。
似有意念在虚空回荡：“朝闻道，夕死可矣。”
有一道黑气浮于天际，于是乌云密布，暴雨倾盆。
躲在远处的天兵天将齐齐拜倒，万众无声。
楚天歌抿了半天嘴唇，终于开口：“陛下此前被域外天魔所侵，临终之时终于斩魔得道，此幸也。”
天兵天将们沉默片刻，都慢慢道：“参见……紫薇陛下。”
楚天歌不知道怎么定义自己的新职业。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是天帝自己亲口用上了天道构想的“域外天魔”借口，亲自传位自己，送给楚戈一个完满的填坑。
天帝这一万年，从来没有脱离天命。
也不愿脱离。
“道尊被天帝最后同归一击打伤，天外天颠倒错乱，我们要怎么做，父神有安排么？”楚天歌低声问秋无际。
秋无际摇头：“我不知道，我要出去看他，他好像也在打架……”
楚天歌无语：“你伤得根本提不起半点力气，还是先服药休息吧，否则出去不也是个累赘。何况……你老公太强了，我现在觉得他根本就是无敌的，都不知道你担忧什么……”
秋无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好菜的……”
“菜么？”楚天歌转头四顾，不见本应来露个脸的炎千烈与大悲。
“这颠倒的三十三天，重伤的道尊，消失的佛魔……我只觉得，众生如棋，早已被他看尽。”
第555章 谁说我菜
“锵！”
死谷地底，拖延跑路的楚戈一边跑路一边还分心看书中状况，直如找死一般，终于被米迦勒捉住了破绽，重剑恶狠狠地劈向他的天灵。
楚戈横剑招架，巨力传来，楚戈被砸得后仰，重剑持续向下压迫，秋水凝碧都招架得开始微弯。
眼看着重剑越压越低，距离楚戈的额头越来越近，米迦勒眼里终于露出狰狞之意：“上帝阁下，您的境界或许很高，但可能实战太少……面对敌人应该怎样战斗，你好像并不知道。这种逃避与怯懦，就是你死亡的丧钟！”
随着话音，那重剑都已经触及了楚戈额头，冰冷的锋锐让楚戈浑身汗毛都竖起。
他忽然笑了。
米迦勒冷笑道：“你还笑的出来？”
“呵呵……哈哈哈……”楚戈有些辛苦，却笑得非常开心：“你真以为我没有和你一战的勇气不成？”
米迦勒怔了一怔，笑容收敛。
却听楚戈大笑道：“你爷爷我分心二用，关注一个世界的变局，天帝之战，定鼎一界……多少大事，哪来闲工夫把精力放在你这鸟人身上？”
米迦勒心中一动。
该不会这么短短时间，这位上帝的世界就已经战斗结束了吧？
那位天帝之强他也有数，自认自己全盛降临也不是对手，难道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败在那里？
怎么办到的？
就这么一个愣神，楚戈的剑慢慢向上推移了一寸：“我妻子安全，剑光耀于世间，我身心舒泰，可以陪你玩玩了……”
米迦勒冷笑：“你已下风，精巧全部无法施展，就算你现在奋勇，也输定了。你赢了一个世界又怎样？自己死在这里还有什么用？”
“是吗？”楚戈眨眨眼：“你有没有发现，我变强了？”
“？”米迦勒愕然。
被这么一说，才忽然发现，楚戈真的变强了。
原本楚戈的力量是肯定逊色于自己的，连速度都不如，所以才会被自己追上嘛。之前能跑，完全是靠精巧，一旦被近身限制住，楚戈必败无疑。
可这会儿却能明显地感受到楚戈的力量一分一分地增强，渐渐的自己再也压不下半分了……
“这怎么可能？”米迦勒震惊无比。
从来没见过还能这样莫名其妙地临场升级的，这也没嗑药啊？
“虽然你很努力的在揣测所谓上帝的能力……但很遗憾，我不知道你们的上帝存在不存在，或者是你们的世界已经是一个构架很完整的世界，没见过我这样的……”楚戈的身躯越站越直，慢慢直立而起，和米迦勒双剑交错：“你们不知道，只有世界越来越接近我想要的模样，越来越被我所掌控，我的能力才会越来越强？”
米迦勒其实能猜到这一点，但问题这不对……
按理他的世界趋于完整控制，所能提升的是对书中的掌控力，或者说对他自己的境界提升有帮助，这和修行硬实力没啥关系，总不能写本书就一步登天吧？就算他真正成为上帝的境界，日后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弥补修行才对。
硬修行是变不出来的，这是放在哪个世界都通行的道理！
你要是磕个丹药作弊也就认了，这甚么都没有，说升级就升级？
楚戈微微一笑：“是不是很难理解？其实我的力量没有直接提升，但你知道的，我的道境提升了……力量是什么？除了自身之力，还有对天地之力的运用，当你的眼睛能把世间万物解析成最根本的力量之源，所谓时间空间，阴阳五行，皆为我用，便是如此了……”
楚戈的力量没有提升，但脚踏大地，便借大地之力。
天地万物为我所用的道理，不知对方的上帝是否明了，至少米迦勒没能完全明了。
这是境界的压制，就如此前米迦勒还没降临之时，就能用魔法阵压制楚戈的力量类似的性质。
只不过这回更玄奥。
“锵！”
秋水凝碧轻振，就将米迦勒震退了好几步，楚戈如影随形，“唰唰唰”就是一片剑网：“妈的，说我很菜，我菜吗？我哪菜了！还不是关心你！”
米迦勒：“？？？”
我什么时候说你菜了！
不是，你关心谁？
攻守逆转，区区几剑之间，被米迦勒追着砍的楚戈就反过来追着米迦勒砍，场面一时有点滑稽。
米迦勒又气又急，他不知道整个世界范畴的行动到底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为什么到了现在，上帝还没降临？
恐怕真的出问题了……是否该放弃这次行动，先回去再议？
反正楚戈也没强到能拦着自己回归的地步……
米迦勒身周泛起了淡淡的白芒，天国接引之光不知从何处降临，就要顺势回归。
正在此时，天空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
米迦勒心中突地一跳，暗叫糟糕。
白虎！
和楚戈纠缠到现在，差点都忘了自己控制的白虎骨骸正在与白虎灵魂争夺控制这回事了，而且对方还加入了朱雀之魂，一起抢……
到了自己心气一失，试图回归之时，那一刹那的虚弱再也无法和两个圣兽争夺，控尸之术瞬间被破，白虎之灵重夺躯体！
“吼！”茫茫如山脉的白虎骨骼直扑而下，真正叫做横贯万里，遮云蔽日。
那天国之光居然被它硬生生遮挡截断，连一丝都没透下来。
“玩弄我的躯体，去死吧！”白虎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米迦勒：“……”
你他妈说话怎么跟个小女孩一样！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地上用于限制楚戈的末日之焰忽然变了颜色。
从略带恐怖与审判之意的暗红，变成了鲜艳的赤红，如天际朝霞，灿烂炽热，生机勃勃。
他召唤的地狱烈焰，被朱雀全部夺取，化成了朱雀之炎，反而把他围困在里面。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面前还有个楚戈举着秋水凝碧，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米迦勒默默拄剑于地，放弃了挣扎：“吾之真身还在天国，你们杀我一个神降之魂，杀不了吾之本体。终有一日，主会带着我们再临此世，给予你们这些异端末日之审判。”
“屁话真多！”白虎恶狠狠地拍下举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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