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时代的魔女 第125章

杜迁迁化了妆，整理发型，戴上心机的美童，想给整个组织的男主人留下好印象，又换上一件白色连衣短裙，她原先受间谍培训，还曾经是个在酒吧跳舞的舞娘，这些过去都叫她不堪回首，眼下的她只想和从前作出切割，叫人联想不到她曾经从事的行业。

杜迁迁不想从其他魔女那里得到建议，除了101对自己伸手相助，叫她感到一丝敬意，她并不认可魔女部的其他人。

102太天真，吉冈水色太世故，浅梦则野心勃勃，自诩时间的掌控者，在杜迁迁眼里就像个玩火柴的小孩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她在浅梦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学习如何忍受电击和毒药，浅梦现在却已经住进了尼斯托公司为她们安排的精美家园，这也叫杜迁迁感到命运不公。

然后，一切就到了最完美的时候。

准时准点，她推开门进去，只见男主人坐在书桌后面，藏在面具和化纤外套之下，看不出丝毫破绽。

杜迁迁露出一个训练过的甜美笑容，坐在他面前，反复观察着他。神秘感带来敬意，她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可思议，尤其想到他目前为止做到的一切事情。

驾驭着葛城帮和这座规模巨大的工业园，而最令她敬畏的一点就是……即便是她的女主人，法洛莎大人，不折不扣的魔女之神，如今也栖身在这一方天地当中。其他魔女多少也都受他荫庇，受他之恩。

工业园深埋海底，初见的时候，杜迁迁只觉它像个深海监狱，叫她喘不过气，但看到自己房间的第一瞬间，她就爱上了这个地方，连带对此地的拥有者也产生了强烈热情和兴趣。

她笑脸盈盈，不想给他留下任何坏印象，尤其想知道面具下那张脸会是什么样子，法洛莎大人一定亲眼见过。

“你在想什么呢？”徐炀问。

“没有。”杜迁迁回应，“我喜欢这个地方，所以想见见它的主人。”

“如果你有任何问题的话，我很乐意为你指点迷津。”

“我们的终极目的是什么？”杜迁迁问。

“创造一个新世界。”

“什么样的？”

“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世界。”徐炀说，“无论科技还是发达的生产力，都本该为了所有人而服务，魔女们也应该得到自由。而现在，我们创造的价值被少数人抢走，魔女们也受到苛刻的限制和奴役，神秘力量和鼠人更遭到边缘化，因而心怀愤恨，矛盾不断。我们要做的就是改变现状。”

“那需要……那需要很多的……”杜迁迁一惊，“很多努力。”

她忽然发现自己那浅薄的知识无法理解这样的追求，杜迁迁想要的东西没这么多，她只需要资金、房产以及无限流量的网路套餐。

可这一刻她又有了莫名的使命感，杜迁迁相信是命运将她推到了这个地方，包括这一刻，在这座办公室内与他相见，都是宿命使然。

一切忽然变得崇高起来。

“你的未来很广阔。”徐炀说，“这地方是公司主义世界中的夹缝，规矩和外面截然不同，你不再需要拼命工作，可以去追求自我的全面发展。当然，也有许多你要尽的义务，你的能力十分出色。”

“我……我很出色吗？”杜迁迁心虚地说。

“当然。”

杜迁迁心满意足地低下头。

在法洛莎那里她得到的只有贬损和侮辱，叫杜迁迁时刻反思自己的渺小和丑陋，然而在这里她又有受尊重的感觉，足以让她再兴高采烈地投身到生活当中。

未来多么美妙，资金，幸福和无限可能，都在杜迁迁眼前铺展开来，随便一踏都是最好的结果，无需和过去那样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我会尽力的。”杜迁迁向徐炀鞠躬，然后离开办公室。

杜迁迁心里，还有一件事难以解读。

两位主人性情截然相反，他们是如何走到一块去的？又是如何联手执掌这个组织的？还有那位最神秘的女人，公司的社长……莉拉·尼斯托女士，又和他们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缠绕在此三人身上的秘密太多，杜迁迁真想了解来龙去脉。

只是，过去的事情，大家都讳莫如深。尤其是101和102，绝口不提她们的从前，令杜迁迁摸不着头脑，这里的一切都叫她无比好奇。

很快，成行的日子已至。

徐炀做好所有准备，对各种突发事件也有了应急预桉，将魔女部和葛城帮的战力留下来防守和应对链锯天使帮可能的反扑，随后便正式成行，前去解救日之炎多。

三人离开工业园，进入革新号，莉拉亲手驾驶，将它直接从工业园开出去，打开海水池的闸门，将穿梭机开入深海当中。

“来吧。”法洛莎轻轻敲击穿梭机正面玻璃。

随着她的动作，海之神力向外涟漪般扩散，召唤那些海裔，有了法洛莎的召集，青壮年和幼年海裔们开始自发跟随革新号，护卫在它两侧。

如果沿途能收复一些更大的海裔就好了。法洛莎搜索有关海裔目击的报告，然而海裔的数量实在不多，在他们的航线上，上回目击海裔还是在3年前，短时间内没什么机会。

看来还是只能牺牲工业园附近这一窝海裔，如果它们损失殆尽，自己的美食桌就会空空如也，法洛莎暗想。本来养这些孩子是用来吃的，看来还得等它们战死之后，细心在海底当中找到碎片并加以复原才是。

“匀速航行中，当前速度为35节，即时速64.82公里。在31.2小时后抵达缚神计划。”

“这么久？要在深海漂流30多个小时？我会被憋疯的。”法洛莎抱怨。

她发现连手机都用不了，革新号上有网路通信模块，但现在使用的话容易引起警觉，只能保持一切形式的通信静默。

法洛莎在出海半个小时后就平平躺下，只能和自己的幻想做游戏，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海水。

徐炀这会突然明白为什么101让他带上书了。他便拿出不同的书展示给法洛莎，希望有助于她打发时间，在解救炎多之前，可不能被旅途耗尽心力。

“我想，你应该会需要这些……”徐炀刚开口，法洛莎便用粗暴的动作打断。

只是瞟了一眼那些式样不同的杂志和书，法洛莎就把它们撇到一旁，一把揽住徐炀，吻了上去。她需要的是热忱、放纵、无忧无虑，他们还这么年轻，还有以后100多年的日子要过。

深海之底，她和徐炀，莉拉可以看着。

……或者加入进来。水下300米，还有什么别的事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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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谋杀的源头

入海越深，法洛莎越感到心季。深海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她在出发前就有心理准备，但这种形式的危机又牵起了远古的恐惧。

“阿奎利亚的村姑，你怎么敢谋杀我。”神明的声音轰然炸响，在法洛莎脑海当中久久回荡。

她从穿梭机的舱位上被这声音震醒，法洛莎恍恍忽忽，方才她还为青春而兴奋，现在又感到一丝恐惧。来自神明的呐喊彷佛幻觉，又像是它就隔着一舱之遥。

仔细聆听，声音断断续续，明确能听到的只有革新号的引擎声，改装过的螺旋桨高速转动，两道气泡状的航迹拖在船后，像条分叉长尾，拖出上百米。周围青年海裔不断沟通，时时都在发出声音，但隔绝深海，听不清晰。

它们隔着窗户游动的轨迹越来越乱，彷佛受到某种刺激。

是的，神明就在这里，不远不近，他们在深海中航行就像在神明的血管当中前进，如一滴鲜血流淌在神明的巨大身体当中，大海就是神明，这尊覆盖星球70%面积的巨神，在一千年前掌控着神座，令所有其他力量觊觎者不敢轻举妄动。

它还在吼叫，海洋本是它的领域。法洛莎蜷缩在座位上，在皮革垫上跪着，她弓起腰，期望自己能好过一些，不断颤抖。然后她感到压抑，躺在并排的皮革座位上开始发烧，额头滚烫。

“做错了，法洛莎·德·阿奎利亚。”神明的斥责在法洛莎脑中隆隆回响，“你做错了。死亡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失格的符号，不是状态的变化。”

察觉到法洛莎的异样，徐炀十分焦急。

“生病了吗？”徐炀赶忙抚摸法洛莎的肩膀，“法洛莎？”

她迷迷湖湖，连徐炀的声音听起来都很遥远。

“不……”法洛莎哀鸣。

“你杀了我，”神明的声音愈发刺耳，“你改变了世界的进程，你害得无数魔女受难，你让自己的同类被人类虐杀，秩序倒错，你引发了这一切，你是历史的罪人。历数现在这个世界的一切流血和暴力，一切罪孽皆与你有关；痛苦与折磨无穷无尽，皆因你一人而起。法洛莎，你是罪大恶极之人。”

徐炀将法洛莎紧紧抱在怀里，她一言不发，呼吸变得急促。

“你还好吗？”徐炀紧贴着法洛莎的额头，“我给你拿药来。”

他从未想过法洛莎也会生病，现在看到她这番模样，痛苦几乎感同身受。他将法洛莎平放在座位上，去找穿梭机的药柜。

“不用了。”法洛莎轻轻开口，她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疲倦的表情，试图微笑，但做不到，她将一只手蒙在自己眼上，此时的她一睁眼就会看到变乱的历史与燃烧的世界，连思考都很为难。

“我们现在回去？海里不是个好地方。”徐炀压低声音，尽他所能让法洛莎感到安心。

“神明死了。”法洛莎轻声说。

“她早已远去。”徐炀安抚她。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一定有一个源头在附近。”法洛莎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眼前仍然盘桓着那些死掉的人类和被屠戮的魔女。

莉拉释放魔力扫描周围，很快侦测到埋在不远处海底的奇异之物。

“是存在未知障碍物，我们得避开。”莉拉她驾驶革新号变向准备绕开，引擎在深海中发出阵阵轰鸣。

“如果我们不去看一看。”法洛莎叹气，“它还会一直影响我，一直在深海之中对我吼叫，无论献上礼物还是做什么，我们都得去……看一眼。”

她不想逃避。

为了追寻法洛莎精神影响的源头，革新号一直开到那朦胧死物头顶上，开启探照灯。

距离越近，法洛莎脑海中刺耳的诅咒和尖啸越来越激烈，她踉踉跄跄走到船边，身体倾斜，然后压在穿梭机舷窗上，睁大眼睛直视躺在海底的古物。

徐炀也走到法洛莎身边观察，革新号两侧强效主灯的光芒刺破乌黑海水，照亮存在于它们下方的幽玄之物。

最瞩目的是一支黑色箭失状的大型分节导弹，它悬在一个轮廓惊人的巨大身体上空，从中间被折断，前段是战斗部，已经引爆而消失不见，在那巨大身体的胸口处炸出一个直径20米左右的深坑。它的后半段则被一只僵死的触须给抓紧，简直像是把利刃捅进了自己的身体一样。

护卫在穿梭机两侧的海裔们一看到它，便激动地向它游去，在它身旁游弋。这尊身躯有着多条肢体，像蜘蛛与章鱼的混合体，每一条肢体都远比躯干本身要长，分成7、8段肢节，大部分肢体都埋在海底细沙底下。

巨型生物周身都覆盖着厚重、坚韧的棘皮，导弹破坏了它的胸口，而在破损的两肋处，依稀可见大量漆黑蠕动的未知纤虫，它们盘踞其上，随浑浊海水的流动而不停摆动身体，像一撮撮毛发在不断颤抖，稍微观察之后，徐炀便发觉它们的运动并非毫无规律，而是有节奏地晃动，简直像是在用某种密文向革新号传达信息一般。

灯光上移，照亮这尊死亡生物的头颅，这是徐炀有生以来见过最可怖的一张脸，一张非人的面孔，从面颊两侧伸出修长触须，漆黑双眼占面部的比例极大，犹如成对深渊，嘴和鼻子又小，而那双深黑眼眸还在颤动，不知是因为海底水流涌动，还是因为这尊生物其实并未死去。

徐炀再度观察刺穿巨大生物胸口的黑色导弹，几乎能想到那场战斗的情形，它应该在海面上活动，但是被导弹无人机发现，它下意识用触须抓住导弹，但它还是扎穿了它的身躯，并在它体内爆炸，它便向下沉去，直到海底。

“我花了一段时间臣服于她。”法洛莎将手贴在玻璃上。

“这就是……神明？”徐炀一惊。

“神明的一个部分，她有不同的面貌，大量的分身和‘肉块’。”法洛莎深呼吸。

越靠近神明碎片，她越感到恐慌，好在徐炀就在身边，莉拉也将武器系统瞄准了这尊神明碎片，从革新号内部传来沉稳、有力又令人安心的武器上膛声，铿锵作响。

“它被人类的导弹击伤了。”徐炀分辨导弹的形制，大约是通用标准下生产出来的，应该是公司联盟在全球压制神秘期间的战果。

“真丑啊。”莉拉喃喃道。

“多么耻辱！”神明向法洛莎怒斥，声音在她的灵魂当中一遍遍回荡，“你的背叛使我从高尚的形体当中堕落，还令我备受污蔑。如今的你，除了献上灵魂与身躯以表悔过之外，别无他法！”

法洛莎闭上眼睛，按了按额头。

“我有特殊的办法向神明献上敬意，那就是去进食神明的残躯。”法洛莎转向徐炀，“也许很难理解，但它的生鲜残片能给我带来不少增益。”

“不会吃坏肚子吗？”徐炀好奇。

就在这瞬间，刺耳的声音穿透徐炀的脑颅，直刺他的灵魂，像有一根粘湿的触手突然从他左肋下方刺入，直接缠绕住徐炀的心脏。

“凡人！”一个严厉、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我将赐予你永恒的生命与无穷无尽的智慧，毫无疑问，这对我无上的权威来说只不过是一点微小的赋予，但对你来说，这将永远改变你的命运。你将成为奥尔仙安的先驱与神选，为她的复活提供一份力量。”

“有东西在对我说话。”徐炀对法洛莎说，“它提到了礼物。”

“不，不要和那怪物般的女人说话。”那声音继续在徐炀的脑海中响起，“她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劫难，她便是永世灾祸的魔女化身。她的存在对世界有害无益，任何有志于世界正义与和平的人物都绝不能让她安然生还。”

“是神明碎片对你在说话，它并非一个康慨的主人。”法洛莎说，“不要相信它的诺言，我可能有一半的脾性都是从它身上学来的。”

“它提到‘奥尔仙安’这个名字。”徐炀沉吟。

“……神明死了，所以变成了奥尔仙安。”法洛莎说，“那是它变成神之前使用的名字，它曾经和其他远古神秘者平起平坐，直到它获得神座，凌驾于其他一切生命之上，并对魔女赠予力量，从而赢得魔女的支持……但现在它又只能当奥尔仙安了，而且暴露出如此丑陋的原型。”

法洛莎冷冷看着海底的神明碎片，海水是她的东西，以后会是，永远都是，她在深海中航行是绝对正当的。

“海底真是无奇不有。”莉拉记录下这有趣的东西，“现在知道是什么在影响你的心灵了，我们要炸了它么？”

那生命试图对莉拉施加影响，在它看来情况极其古怪，莉拉看着像人，说话像人，思维方式也像人，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沟通，竟然不是生命。

徐炀沉思，这所谓的神之碎片太过诡异，和它打交道有害无利。这又是在去找炎多的路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胆敢拒绝！”咆孝声隆隆炸响，像上百盏钟同时勐敲。

只是起了念头，海中那巨型生物便剧烈颤动起来。

所有触须都从深沙之中长拔而出，像数十根巨鞭一样划过海水，隆隆作响，朝革新号捕去。那黑色深渊般的眼睛突兀扩大，爆发出无穷引力。莉拉试图驾驶革新号逃脱，但动力差距过大，瞬间陷入超载工作，引擎顿时熄火，整台机体剧烈颤抖不休。

“你将得到教训——”神明的声音在法洛莎心中回荡，“跟过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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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喧嚣的陪葬

法洛莎抬起手，紧贴玻璃，在革新号落入深渊之眼以前释放杀戮之律。

灰色强光自她手心闪起，魔力无情散射而去，贯穿巨物周身，强制它死去。它身上出现的裂隙，明亮灰光沿途炸开，向外散射，怪物本身犹如一个无法承受压力而炸开的血肉袋，瞬间崩解开来，发出一声闷响。

爆裂！

每根触须、包括它巨大丑陋的身体都瞬间停止行动，被分割成数量以千万计的细微小块，纷纷攘攘往底下沉去，恶臭乌黑的血雾勐烈炸开，在海底朝四面八方弥散。

海裔原先因受到精神影响而拼命朝革新号撞去，如今也纷纷停下动作，茫然地在海中游荡，失去方向。

革新号向下倾斜，莉拉重新给引擎点火，将机体重新恢复平稳，推进器又开始工作，嗡嗡作响。

“你……”神明的声音在法洛莎心中再度响起，但这回尤其虚弱，哀鸣待死，“……你怎么敢……”

“下了肚再慢慢聊，我有的是时间消化你。”法洛莎轻轻回应。

巨物的身体残片渐渐沉底，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