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时代的魔女 第130章

这之中有块残骸尤其大，它大约有8~9米长，像巨大的工业垃圾，随波涛缓缓沉浮。这大概是缚神计划被打碎后的一部分，现已完全变形，炎多出世的时候释放出了规模惊人的热量，将它彻底烧熔，根本看不出原貌。

徐炀在海中奋力游动，避免被浪潮吞噬，莉拉游得更好，负责携带法洛莎，他们就这样一点点缩短与漂浮残骸之间的距离。

太艰难了，天空昏暗，能见度很差，法洛莎释放出的海洋神力后劲仍在，依旧狂暴运作，大浪不时涌起，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云层浓稠，犹如厚重障壁，层层压在他们头顶，海上一片荒凉幽邃。

“云中兽”还剩下一大片贴身的纳米纤维束，有助于维持体温，但徐炀还是能感到海水正在夺走他的热量。海水是一回事，空气中的气温也掉的很快，寒气像毒蛇一样在徐炀体内四处窜行。

他抬头望天，一片昏暗无光的景象。

为了击败狄尔奈，炎多暂时剥走日光，这件事的威胁不容小觑，阳光就和空气一样是生命生存的必需品，阳光消逝，其威胁就像将大气全部抽干一样恐怖。时间虽是白昼，但气温掉得跟入夜之后那样快。阳光消逝，归来之时遥遥无期。

在夜幕中的怒海当中拼命游动，徐炀与莉拉终于靠近了那座漂浮的建材，好几次他怀疑它要被一个大浪拍进海里，还好没有。

莉拉将法洛莎轻轻放到那块建筑碎片上，到这个距离才能看到它表面的商标和编码，是极致科技公司生产的隔热夹层，似乎是炎多囚笼的组成部分。

法洛莎在建筑碎片上躺着，蜷缩起来，像婴儿在摇篮里那样安静地闭着眼睛。

由于神力的粗暴释放，她双臂已经血肉模湖，大部分骨头和血都已经在海潮当中被冲散。

“炎多沉在附近的海底。”莉拉说，“但法洛莎现在的状况似乎连她自己都无法复原。”

“她需要时间，她需要休息和补给。”徐炀抓着碎片边缘，两臂用力，自己也爬上去。

这块承载他们的建筑碎片在宽广大海上起起伏伏，波涛无情变形，有时是平缓的旷地，有时又化作陡降的斜坡，让他们无所适从，徐炀和莉拉需要时时看顾，以免法洛莎滑入海中。

炎多倒在海底，狄尔奈消失不见，应是被击退，法洛莎则因过于疲惫而陷入沉睡。

徐炀的纳米装甲自动变形，恢复到未展开的状态，这些纳米机器人需要休整，无法继续工作。

携带的物资和药物都和革新号一并葬身大海，穷途末路，徐炀掏遍全身，只找到一根治疗针，他将针剂注入法洛莎胸口，但她仍未苏醒。

“她在失去温度。”徐炀抚摸法洛莎的肩膀，“……她会冷死的，会一梦不醒。”

莉拉一言不发，过度消耗自己的电源，让自己的身体变烫，然后将法洛莎抱紧，像电热毯那样温暖她的身体。

温度渐渐提高，法洛莎两眼睫毛微微颤动。

在法洛莎醒来之前，徐炀喘着气，试图恢复体力，他坐在地上，眺望天空，警戒敌人的存在，就算只来一个无人机，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是极大威胁。

这场大战耗尽一切，能活下来实属不易，也不能奢望太多。徐炀暗想。狄尔奈和日之炎多这次交战，揭示了最顶层神秘力量的冰山一角，日后若是再涉足这种级别的事件，必须再做更多准备，行事更加小心才是。

现在也看不出距离缚神计划多远，无论朝哪个方向都看不到战场留下的痕迹，他怀疑大浪可能已经将他们推离到战场数十里外，而身体下方这块金属残骸还在随波逐流。

法洛莎轻轻睁开眼睛，此时莉拉的电力也所剩无几。

“我们在哪？”她声音微弱。

“海上。”徐炀将法洛莎从莉拉怀里抱过来，莉拉减少功耗以免过早关机，她调到节能模式，默默释放魔力警戒周围。

法洛莎疲惫地倒在徐炀身上，断裂的肩膀不断抖动，试图运动那双不存在的手臂。

“放心吧。”徐炀压低声音，“……慢慢来。”

“我饿了。”法洛莎说。

徐炀再次搜索各自的随身物品，还是一样，大部分东西都放在穿梭机上了，仅有少量物品随身，莉拉找出一根营养膏，将包装撕掉，喂给法洛莎。

法洛莎慢慢把粘稠的营养膏吃掉，它没有香味也没有色泽，但提供一切生物所需营养，带来极高饱腹感，加上徐炀之前给法洛莎注射的治疗针，她的体力快速恢复，受损的魔力回路也渐渐复原。

“再等一会……”法洛莎深呼吸，闭紧眼睛，头痛欲裂。

“等多久都行。”徐炀抱紧法洛莎，以求保暖，他们坐在金属残骸上。

放眼望去，大海仍旧翻涌不休，随着时间推移，天空更加暗澹，太阳几乎看不清楚，只有寒气与黑潮相伴，浩瀚世界下的孤寂感如影随形。

法洛莎示意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徐炀将她扶起，她努力把右边的断肢抬起，将魔力集中到断臂区域，释放回复之律，崭新洁白的原装手臂突兀冒出。然后再对左边的断肢同样使用，于是手臂也眨眼间重新出现。

她不停活动两臂，直到确认它们健康而且能用。

“炎多呢？”法洛莎东张西望。

“在那个方向的海底。”莉拉抬起手指，“海浪把我们推到距离炎多4700米的地方了。”

“……我们无论如何得去一趟。”徐炀说，“如果能预先跟炎多达成联系就好了。”

“我试试。”法洛莎在心中呼唤。

毫无回应。

炎多必然是在和狄尔奈的战斗当中受了重伤，被打得神志不清了，一定要回到它身边，用回复之律治疗它才行。

法洛莎感知灵魂内神座的状态，她可以进入神座，用它的力量去联系所有神秘者，向它们寻求帮助。可那地方连接着所有神秘者，一旦回到那个黑暗场地，狄尔奈也必然在场，所以神座的沟通功能也不能用。

只能想办法回到炎多身边……

莉拉望向远处。

“你的‘小孩们’过来了。”她说。

5只个头不一的海裔游了过来，它们之前被缚神计划的防卫舰给击退，一半都被吓跑，还剩下这5头，循着法洛莎的气息来到她身边。

“让海裔去找回革新号的碎片，应该就能把革新号变回原形，带我们靠近炎多。”徐炀观察这些外形野蛮的海裔。

“真的吗？回去找炎多？如果狄尔奈还守在那我们就完了。”法洛莎叹气，“我们必须离开。”

“也许没有，”徐炀道，“从公司的记录来看，神秘者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它们畏惧被芸芸众生观测，这种行为会削弱它们的神秘性，从而降低它们的战斗力。炎多一战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狄尔奈应该不会想在那里常驻。”

“……确实。”法洛莎深思熟虑，认为可行，“我们先找革新号的碎片，然后我们就躲在革新号里，去海底找炎多。”

“不让炎多来帮忙的话，我们也会被冷死的。”徐炀感觉浑身都冻僵了。

法洛莎张开双臂，灵魂中的海洋神力还剩一半，仍然算不错的储备。

她释放少量神力去控制海上运动，如果滥用的话，就会和之前一样伤到自己。

那种滋味，她不想再体验。

这种力量是为神准备的，魔女本来不该拥有，对她来说也需要从头开始学习。

在这小股力量加持下，金属残骸周围的海水被驱动，推动它往炎多的方向折返，其他海裔在两侧追随。

——去把炎多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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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古老神秘者

释放炎多，令整个世界局势陡转。

即便不提公司的混乱，其他神秘者也有不同动向。徐炀他们去寻找炎多之际，各个古老生命也都在关注这一切。

月亮上的“月火”蒙德尤其上心，它明显察觉到传递到行星上的阳光变弱了，这令它感到担忧。

这颗星球脆弱的生态系统还没准备好经历这样严峻的考验，它担心鲁莽的炎多会无意中杀死这5亿平方千米上的一切生命。

于是它庞大的身躯在月面上微微晃动，伸长脖颈，望了一眼行星表面，很快就计算出它想知道的一切消息。

……炎多对太阳的消耗在可控范围内，阳光会很快恢复。

于是它继续趴伏在月球表面，观察行星的其他区域，寻找带角而漂亮的雌性生物，列入下一位妃子的参考范围当中。

蒙德对它目前的生活状况较为满意。

它预料到人类或魔女的文明会布满地面，无论哪一方获胜，龙类都会灭绝。于是它早在3千年前就带妻子儿女移居月亮，从高空中凝视一切，心胸都开拓不少，与其困守于渺小的行星，龙类更应该放眼星空苍穹。事实也证明它的抉择相当正确，枯守于地面的同胞都被猎杀殆尽。

与急切于神座的狄尔奈不同，蒙德显得风度翩翩，和虚无缥缈的登神相比，它更关心自己的妃嫔和数十万龙族后代，每个子嗣都是它辛辛苦苦养出来的。

蒙德亲自开辟一个崭新世界，将自己的后妃与子孙送入其中繁衍，自己则趴在月亮表面，用自己巨大的身体挡住月面世界的真实入口，以免公司发射的人造天体拍摄到月亮的真实状况。

只要这头老龙还趴在月亮上，公司就无法攀登月球。

它在月亮的存在等同于锁死公司的宇航技术，连月亮都无法登陆，何谈开发其他行星，只能留在地表，互相争夺有限的资源。

察觉到这一点，公司联盟与蒙德完全处于对立面。

公司联盟刚刚战胜魔女的那段时间里，威望与战斗力都达到历史上的巅峰，四处绞杀蒙德在地表的秘仪团，削弱它的力量来源，尝试制造对月武器，或派遣强大魔女来捕杀蒙德，想尽办法解决这条月面老龙，让公司主义向星空进军。

公司联盟的威胁引起蒙德的怒意，在他们成功灭绝所有神秘之前，蒙德与其他神秘者联手，暗中削弱公司联盟，扶持其他利益集团崛起，最终塑造出一系列巨型企业和全新的利益集团，不断削弱公司联盟的影响力，时至今日，他们已经失去联合世界资源的号召力，渐渐变作空壳。

人类最终无法团结起来。

度过危机后，没被捕获的神秘者们都在等待法洛莎带神座重新现身。它们一开始谋杀神明就是为了找到重铸神座的机会，现在一切回归正题，法洛莎安全出土，完成弑神的最后一步，拿到神座。

既然如此，围绕法洛莎，新一轮冲突即将开始。

然而，持有神座的法洛莎并非嗷嗷待哺的小魔女，出土才2个月，她不仅成功救出炎多，得到一位强力盟友，而且还躲过狄尔奈的屠刀。

这一点叫蒙德刮目相看，它开始重新考虑这位魔女的结交价值，神座的争夺必然血腥又蒙昧，诸神秘者历经无尽岁月，聪慧、强大而明智，如今却为了一个虚妄的机会而互相残杀，叫蒙德感到鄙视，岁月凝聚的风度与涵养竟荡然无存。

蒙德的本意只想安心留在月球上度日，保护自己的亲人，但月面世界的资源越来越少，叫它重新开始考虑打通月亮与地表联系的重大议题，这就需要重新干涉地面事务。

它愿意采取更柔和、更优雅的方式去接触法洛莎，亦即说是，与之合作。

救出炎多之后，她的命运与日之炎多绑在一起，这样一来，二者作为一个势力同盟，一下变得不可小觑。

蒙德不断盘算未来的可能性。

不仅有利可图，而且获益无穷……

一个新兴的势力集团，若不去好好结交一番，不知会错过多少东西。

法洛莎本能通过神座的力量直接和蒙德沟通，但狄尔奈也能出现在那个空间里，到时候情形一定非常恐怖。

只能换个方法。

为了测算自己未来会通过什么手段和法洛莎他们达成联系，蒙德的意识从巨大老龙的躯壳当中离开，切换到另一具更小、更适合活动的龙人身体内，来到自己的宝库，释出预言之雾，开始占卜其命运与他们交织的可能性。

在朦胧迷雾当中，结果渐渐揭晓……

一本法术书。

蒙德观察这本书籍，它记得这本书，男巫们从神秘者那里寻求知识，蒙德也将它的一部分力量教给了这些凡人。书中记载着月亮的术式，只要学习，就会与蒙德产生联系。

这本书将成为连接他们未来的关键，既然它在雾中出现，说明他们拥有这本书籍，只要他们尝试从书中寻找月亮的法术，就会连接到蒙德这里。

四星图早已确认了世界的格局，群星、众神、魔女与人类。然而卑劣的奥尔仙安私吞神座，将众神错解为一神，当时就有许多古老半神灰心丧志、归隐田园，剩下的则被称为远古神秘者，再与“神”的权威毫无瓜葛。

弑神之后，秩序倒错，群星被观测，神明缺位，魔女被杀，人类崛起。

现今一切状况都是各个势力反复博弈的结果，到现在这份上，蒙德对神座有了其他的念头。

它不想用暴力掠夺神座，更打算细水长流。它知道自己就算攀上神座也会跟奥尔仙安一样不愿放弃凡俗的需求，到时再过万年，恐怕又会被其他的弑神者给击杀，无非历史循环。

与其让一个什么家伙坐上神座获得无穷力量，蒙德更希望维持现状。

也就是说，法洛莎得活着，而且不把灵魂中的神座交给任何人。这种一步登天的机器，它觉得智慧生命包括它自己在内都不配使用。

它期待着未来，整个月面龙族的未来，繁荣而喧闹的未来……

法洛莎、月面龙族、日之炎多，倘若它推测不虚，未来还会加上森林之主，一旦成功在利益关系上达成一致，这将会是一个由3位古老强大生命和1名至尊魔女联手构筑的不朽同盟，其力量必然在现今格局中占有巨大分量，彻底改变世界的面貌。

蒙德耐心等待，等他们翻开那本法术书的瞬间。

另一边，狄尔奈也返回了她的寓所。

她在新泰西洲中央上空有一座空天母舰，称为“天国号”，狄尔奈为登神做了上千年的准备，允诺会把神座的力量分给大家。然而卑劣的奥尔仙安却把神座窃走，私吞力量，那一瞬间狄尔奈便抛却所有善意，留下的只有恶念与妒忌。

长时间以来她都藏在历史背后，冷眼旁观，用天使们去操纵世界格局变化，孵化一家家企业参与势力制衡，以免他们的蠢事影响自己。

穿过十字形传送门，狄尔奈回归，她振动六只翅膀，将螺旋矛送回存放它的空间，与炎多的交战损坏了武器本身，也令狄尔奈自身受创，需要时间来复原。和炎多打到那份上，她没有把炎多快速拿下的把握，因而决定离开。

她不能被凡人观测到，凡人会对她胡思乱想，扰乱她的存在。她花了很长时间塑造出现在的形象，绝不能前功尽弃。

狄尔奈坐在大厅中央的宝座上，浑身笼罩在暗紫色华光当中，分析未来的走向。

除了她，没有其他生命，更没有其他神秘者有资格使用神座，这是狄尔奈最坚定的态度。

遗憾的是，炎多太难杀死，法洛莎现在又和炎多靠近，给自己找了一个可靠的盟友。

一步好棋……

众多双翼的天使飞入大厅，向狄尔奈卑躬屈膝。她看着这些天使，它们本该成为狄尔奈用来向世界传讯的仆人，向叛逆者降下烈火与死亡，每一个都名声显赫，现在却只是漂浮的空洞傀儡。

“噢，伟大的造物主，就像骨牌连锁，太阳消逝，恐慌沸腾，经济危机正在爆发。”它们说，“一家家公司正在垮台，数以百万计的公司人被开除，人类文明正在走向萧条与混乱。”

“灯塔核心与公司联盟呢？”狄尔奈沉思，“我们要把魔女和军队抓在手里。”

“我们已经渗透了里面的主要人物，除了巨塔计划的守门人仍然……难以影响，还有一些信念特别坚定的魔女，不愿与我们合作。”一名黑色翅膀的天使说。

“把米来雅救回来就行了。”狄尔奈说，“正式把她吸纳进来，告诉她我们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之前的她，对我们了解太少。”

“我们将尽力尝试。”天使们环绕狄尔奈飞行。

米来雅现在被囚禁在天枢制物，具体行踪不明。

“离群的天使们呢？那些背叛者和逃亡者，找到了吗？现在，我们需要的力量比以往更多。”狄尔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