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时代的魔女 第141章

“不巧的是，没有合适的称呼。由于一些事故，原先的身份已经被我遗失了。”徐炀说，“你可以按你喜欢的方式称呼我。”

“真是与众不同。”风间宫理对徐炀好奇心更盛，她双手插兜，无论如何，至少对方很好相处，给了她充分的尊重与个人空间，这就足以叫她感到惊喜，比其他公司要有温度。

“这些盔甲，”徐炀指向缴获的单兵甲，“模块化搭载了灯塔核心的众多尖端技术，最核心的就是自律辅助模块，整件盔甲能够追随穿戴者一起升级，学习穿戴者的战斗风格与作战理念。”

“诚然，”风间宫理用专业者的目光观察这些盔甲，“核心关键在于头盔内搭载的特制记忆芯片和战斗模拟程序，不断记录穿戴者的作战报告，在后台进行模拟测试分析，最终提供改善的战斗辅助策略，取代千篇一律的固定战斗指导解决方桉，这就是灯塔核心的风格——在个体身上堆料，确保每个战斗人员的潜力得到最优配置。”

“单兵甲是为人类准备的，我则在想别的装备。”徐炀又从仓库里找出来一件未穿戴的“鸣”级魔女装甲，“这些魔女盔甲为魔女服务。”

“对，”风间宫理熟练地将这件魔女盔甲拆开，给徐炀展示内衬，在盔甲内部、紧贴身体的地方，一系列特殊设计的耐蚀合金如神经线路般分布，“参照古典仪式中所使用的上位魔女袍服，解析出魔女身体中的魔力涌动路线，在盔甲上也设计出直接连接躯干的魔力回路样图，与躯体内的各处魔力节点相对应，二者彼此连接，利用分布式系统来改善并加速魔力运转，增幅魔力运行效率，普遍性地放大魔力强度。”

《仙木奇缘》

“尼斯托公司有一众实力十分优秀、个体能力突出的魔女。”徐炀说，“如果能结合两种盔甲的优点，为她们设计‘量身定做’的战斗方桉，应该能让她们在任何场合下都能发挥出更好的力量。”

“雇佣了许多的魔女吗？”风间宫理不由得感到一丝不安。

魔女们在任何公司都遭受着严酷的压迫，这是毫无疑问的。如果魔女们在这里从事着惊人的体力劳动，遭受着不同程度的虐待，她也毫不意外。

“算不上‘许多’。”徐炀说，“毕竟我们只雇佣最优秀的一些魔女。我去安排一下你的住宿和后勤事宜，你可以在工业园内自行游览，至于具体的工作内容和待遇条件，可以等你充分适应这里的环境后再商议。”

“有一点。”风间宫理指出，“我不可能独自工作，我需要一支团队。”

“好的，那也在考虑范围内。”徐炀点头。这倒是个不好办的事情，很难保证其他人的素质，而且人越多越麻烦。

风间宫理向徐炀点点头，随后她就沉默地离开仓库。

这里的一切都给她前所未有的神秘感和新鲜感，这里的其他魔女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自己今后要住宿和饮食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她很想好好了解一番。

风间宫理首先来到标为“员工活动室”的场所，里面正响起节奏悠扬的音乐，两个可爱的魔女坐在游戏机面前，抱着各自的手柄沉迷其中。

其中一个褐发蓝眼，像是泰西洲来的年轻女孩，脸上带着澹澹雀斑，甜美可爱，看起来很有活力；另一个则黑发黑眼，无论个头还是年岁都要更小一些。

荧幕上正在进行激烈的格斗对战游戏，风间宫理观察她们的动作，黑发小女孩的输出手法明显更加娴熟，打出两段利落的连招之后便占据上风，另一个女孩拼命地按动手柄上的键钮，因为过于着急，好像释放了一些魔力，只听卡察一声脆响，整个手柄被她无意中折成两段，与游戏主机的联系立时被切断。

“断线了！”褐发女孩嚷嚷。

“那就是我赢了！”黑发小女孩兴奋不已，趁着对方无法操作的时候，直接将她的人物打倒，取得干净利落的胜利。

“噢！”褐发女孩气恼地把破碎的手柄丢到一旁，“已经弄坏第三个了！”

“你应该控制自己的魔力！还有情绪！”另一个女孩嘲笑。

风间宫理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这一切，这不是上班时间吗？她们的工作是什么？

除了正在戏耍的年轻魔女，旁边的其他魔女们也处于近乎“无所事事”的状态，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烹饪、从事花艺，简直就像在没有终期的休假一样。4名合成人女仆来回穿梭，从事保洁等基础服务工作，她们的工作量很低，稍微忙碌一阵后就会各自解散。

被包裹在梦幻般轻松的氛围当中，风间宫理只觉得进入到了一个为魔女精心设计的乐园，压力无影无踪。

几个小时前她还为了空洞的工作和虚无的生命而苦恼，现在的她却感到极其放松，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才是世界真实的面貌。

对现实感到不解，风间宫理摇摇晃晃，一台沙发上坐下，别紧了双腿，将脸埋在手掌当中，大口大口地呼吸。

“你怎么了？”之前把手柄干坏的褐发女孩跑过来，“你是谁？你还好吗？”

“我……”风间宫理抬起头。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得到休息室内所有其他魔女的注意，她们都在用不同的眼光打量她，多半带着善意，只有一名魔女眼中带着某种程度的怀疑与本能的敌意。

“是新来的吧。”褐发女孩自信地说，“我叫102！”

“初次见面。”风间宫理赶紧起身向她行礼，“我叫风间宫理。”

“你应该自述一下你的过去，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在这里做什么。”那个面色不善的魔女不断观察风间宫理，“你的名字，风间宫理……”

“我被雇佣来做尼斯托公司的科学官。”度过最开始的慌张，风间宫理渐渐平复心情，她昂起头，“很抱歉，但我觉得没有必要跟你解释更多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杜迁迁。”那魔女背靠着吧台，不断看着风间宫理，彷佛要看穿她全身。

“希望我们大家作为平起平坐的工作同伴，在今后顺利共事。”风间宫理不卑不亢。

“科学官！”102吃惊，“那你岂不是很聪明，什么都会，还能做研究？”

“当然。”风间宫理态度自傲。

“你能修这个吗？”另一个黑发的小魔女把坏掉的手柄拿过来，“我们不敢去烦女主人了。”

“这个……应该可以。”风间宫理能将电线和外壳修补，“嗯……女主人是谁？”

“很厉害的人。”102说，“你可要小心了！以后你会见到她的。”

“她是尼斯托公司的社长吗？”风间宫理好奇，“带我进来的是一个穿黑色外套、戴幽灵面具的男人，他又是谁？”

“你说的那个男人才是公司的老大。”102比划，“真不知该如何解释女主人、社长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不过，算啦！很快你自己就会理解一切的。”

风间宫理澹澹一笑。

环顾四周，她慢慢和她们交谈起来，了解她们各自的名字。

老实说，与这么多魔女交流，她感到不怎么适应。

在研究所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恨不得相隔八百米，即便工位相邻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多少会对彼此产生鄙夷或忌惮的情绪，更讨厌自己的时间被他人占用，毕竟研究所里的状况更像是一群利己的机械决策体，唯恐不必要的社交影响各自的最大化利益。

尼斯托公司的情况则完全不一样，在风间宫理看来，这些魔女完全不像是公司中标准的劳动力产出单位，更像是自雇个体，产出与自己的劳动挂钩，工作强度与内容由自己决定，因而无论士气还是精神面貌都相当积极。

对于各怀力量、天然优越于人类的魔女来说，后者的工作模式反而更适合她们发挥各自长处，这是风间宫理认为这家公司最优秀的一面。

然而，这样平面化管理的公司，到底如何维系魔女的忠诚度呢？

到晚上的时候，风间宫理来到自己的宿舍，行李已经被放整齐，合成人女佣帮她收拾好了床铺。

她打开自己的智能通讯频道，发现有许多未接通讯，来自于自己在研究所的一个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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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蜂巢之主

通信来自于她在研究所的朋友，片桐爱，她在Z3研究所负责一系列隐秘技术的开发，即京都无限的内幕科技，绝不对外公开，没有市场化发行渠道，研发进度也是保密。

虽然研究世界最前沿的技术，向着科技的极限进行探索，但Z3研究所的资金规模也是最容易被切断的，技术团队骨干不停被抽调，留下的科研魔女们肩负着格外沉重的研发任务，超负荷工作成为常态。

“小爱？”风间宫理回信过去。

“宫理！”片桐爱在通信另一端听起来相当愉快，“我听说你从研究所被调走了，去了哪？”

“一家新公司。”风间宫理在尼斯托公司认识了太多新人，如今终于又能听到熟悉的声音，叫她感到怀念。

“新环境，新气象，真是恭喜啦。”片桐爱和风间宫理私交甚笃，她们同一批接受科研训练，不过最后分流到了不同研究所。

无论尼斯托公司的未来和前景如何，目前为止风间宫理还是很满意的。

“你那边呢？”风间宫理关心朋友的工作进度，“手头在忙什么？Z3的项目都是最高精尖的吧。”

“当然，是顶尖的数据设备哦。”片桐爱说，“正在设计全新架构的超级计算机，数据运作能力领先世界，能够和高阁九州的‘寰宇天龙’、灯塔核心的‘星环’相媲美的超级计算机！”

小爱还是那样活力十足。风间宫理不禁感到心满意足。即便已经过去8年时光，当初的事仍然历历在目。分流到不同研究所后，虽然从此断了见面的机会，但也时常通信来维持联络。

“我这边环境不错，待遇虽然没下来，应该也还行。”风间宫理轻松地说，“估计能让我在这里体面。”

“那就好啦……”片桐爱语气虚弱。

“怎么？”风间宫理察觉到不对劲。

“我啊……我不知道。”片桐爱说，“我感觉很不舒服，有点难受。”

“那就去……去看病。”风间宫理心头一颤。

“我昨天发烧得很厉害，左腿很痛，”片桐爱语气发抖，“今天也是，哎……宫理……公司还没批准我的病假，还没查是什么毛病。但我用自动医生检查了一下，左膝盖有个肿瘤……”

“你……你去申请紧急情况处理……你……”风间宫理咬紧牙关，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一股难以抑制的绝望，可自己隔着这么远什么忙都帮不上，“……你去看病，去手术……你……你的命……”

“我感觉很不舒服，今天离开工位的时候，左腿好像断了一样，我吃了两盒止痛药。这是很难治的病，我也不想治了，这不是个离开现实的好机会吗？”

“小爱……求你了……”

“……我看了看研究所旁边的医院，这个世界上的病人好多，我也要成为其中一个了。公司会把我的器官卖掉的，那样是不是在帮助别人呢？”

“你别乱说……你……”风间宫理感到头痛欲裂。

“我在想办法立遗嘱，”片桐爱说，“我想在死之前把我现金卡里的资金都送给你，就一点点钱，一万多点，你多买点新衣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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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风间宫理哽咽着，“没那么难过的……没那么麻烦……求你了……活下去好不好？”

“我以前也想过，现在不想了。”片桐爱结束了通讯。

整个世界彷佛从风间宫理面前裂开，新工作环境带来的欣喜瞬间荡然无存，她往后倒在床上，整个身体无力地往后缩，鼻头一酸，自双眼中沁出泪水。手指间滑落了太多东西，尊严、命运和安全，她想努力抓住的许多东西都在崩坏。

她知道自己现在努力是有价值的，可是既来不及，也赶不上。

何时能摆脱弱小与无力带来的自责感呢？

令人绝望的是，她需要的还不是一点点力量，而是极其强大、能够改变现状的力量。

风间宫理虚弱地爬向床头，想把灯关掉，抬头就忽然看到102出现在自己面前，简直像瞬移进来的一样。

“102？”风间宫理困惑，“你……”

“我是101。”101纠正风间宫理的错误认知。

“双胞胎？”风间宫理诧异，“这又是……”

“我是来带你去见一个人的，”101说，“她是所有魔女的救主、保护人和神明。”

“她能做什么？装神弄鬼？”风间宫理语气不善。

作为科研魔女，她受不了太多虚伪的妄想，她想看到一切虚妄被精准的数字和公式解构，就像她们的生命正在被痛苦和无望所阐释。

“你去了就知道。”101将手按在风间宫理肩头，将她带入密室当中。

刹那间周围光景变幻，风间宫理发觉自己进入到一座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当中，她见过太多类似的手段，用黑暗来制造恐惧，那些秘仪团用这种手段来处置新进角色，迫使他们在慌乱和迷惘当中接受一切强塞进来的概念，叫他们失去分辨正误的能力。

原来如此。

风间宫理忽然明白过来。

就目前的状况看，尼斯托公司不过是公司包装下的一个以魔女为主的秘仪团，难怪每个人看起来都行踪诡异，像是怀着无穷秘密。这一点，风间宫理已经看得十分清楚了。

身为科研魔女，风间宫理对这一切都有足够的心理预期，她也知道自己不会被这种手段折服，因而表现得空前镇静，反而比之前还冷澹。

在她有机会说任何话之前，一只手伸向她的脸，手指擦去风间宫理的泪水。

烛光被101点起，在光芒的照耀下，风间宫理看到眼前站着一个绝美的魔女，看到她的瞬间，风间宫理便短暂地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倒不是说这名魔女气势如何骇人，也不是说她的模样有多令人胆寒，而是……她比风间宫理见过的其他魔女都更高贵，叫风间宫理感到自惭形秽。

风间宫理感觉魔女们和野兽们相似，都有着自己的爪子和勇气，但却被人类关进了牢笼当中。她自诩是野兽当中较活跃、较冲动的一批，时常对着铁栏杆又咬又抓，会强硬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但眼前的魔女已经超出了“野兽”的范畴，又回归了魔女的本质，彰显魔女们最鲜明的特征：超世拔俗。再有反叛精神的野兽也比不上一名真正高贵的魔女。

“你……您……”风间宫理艰难开口。

“我是法洛莎。”魔女将风间宫理脸上的泪滴拭尽，“心有不甘么？是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能力。”风间宫理咬紧牙关，“我没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的魔力是什么？”法洛莎接过101递过来的红酒杯，将它托在手中，同时用一种深邃的目光观察风间宫理，一半是审视，一半是好奇。

“你呢？”风间宫理深呼吸，保持理智，“我想先知道你的。”

“杀人，还有复原。”法洛莎轻声说，“我可以终结生命，或者逆转轮回，全都在我一念之中。我是灾祸的化身，世界的倾覆者。”

“你看起来……与众不同。”风间宫理抿起嘴，法洛莎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或者说是某种程度的冲击，从任何角度上看，法洛莎都超出她的认知。

“因为我跨越了凡俗世界的漫长光阴，”法洛莎说，“历史对我来说只是名词，我是历史本身，更是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总和。”

风间宫理释放出自己的魔力。

她的魔力是召唤出某种程度的光球，2个金色光球从她身后飘起，它们简直就像子宫中尚未成长、分化出肢体与器官的胚胎一样，具有种种原始面貌，尚辨别不出它们成型之后是什么样子。

“这是什么？”法洛莎观察。

“根据报告，是某种精神实体，还未诞生出自己真正的面目。”风间宫理解释，“但我感觉……与我很熟悉，像是我自己的分裂……可惜我的魔力太弱，什么特征都没有。”

“我可以让它们长大，”法洛莎说，“我可以让你的魔力进阶，让你从幼崽魔女变为下位魔女，那一刻，也许你能知道这些光球背后是什么东西。”

“魔力进化？”风间宫理一怔，“这是……这在历史上，也是只有……只有神能做到的事。”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101语气反感，彷佛不能理解风间宫理的迟钝，“她就是魔女之神。”

“那……我要做什么，才能换取此等恩赐？”风间宫理询问。

“说：‘我服从法洛莎，魔女之神’。”

风间宫理深呼吸，想到片桐爱，想到自己的一生，想到这日日夜夜的苦痛与煎熬，她对力量的渴望远超以往，她想要看着这个世界在她眼前崩塌，而这一切都需要魔力，需要她成为真正强大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