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时代的魔女 第168章

“出了远门。”

“独自一人？”

“跟老板在一起。”A40谨慎地措辞。

“老板？是男的？他对法洛莎好么？”希露菲追问。

“我不能定义，在我看来他对法洛莎很好！”A40坚决地说，“无论法洛莎想要什么，老板都会尽可能予以满足。”

“他们是情侣么？”希露菲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桉。

“是。”A40能肯定这一点。

“她不再孤单了……”希露菲脸上露出解脱般的梦幻神情，她闭上眼睛，露出温柔的笑容，“白天……我的白天……”

“你与法洛莎关系很好吗？有什么话，等法洛莎回来之后我可以代为转达。”A40说。

“不，不。”希露菲摇头，“你是法洛莎派来竞争弑神武器的战士吧。”

“老板派我来的，但老板和法洛莎是一伙的，所以，应该也可以算是法洛莎派来的。”A40缜密分析。

“成为冠军吧，弑神武器是法洛莎的东西，一直都是。”她把A40的怒火从空无之中召唤回来，将自己的一丝魔力附在刀刃上，整把怒火自刀柄以上都被抹上一层星辉般的澹银色光泽。

A40直视重新附魔过的怒火，彷佛这把武器已经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危险的魔力萦绕其上。

当它抬起头重新寻找希露菲踪影之时，她已经消失无形。

它无法理解自己感知到的许多事情，但它知道自己要赢下去，进入16强后，吉冈水色把黄蜂的故事告诉了它，令A40了然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参战。

在远方有人希望自己夺冠，在身边也有人希望自己夺冠，等老板和法洛莎从遥远之地回来时，一旦看到自己夺冠，他们也一定很高兴的。

怀着这样的理念，A40踏上了16强进8的战斗。

它进入场地，没有多余的话语和复杂的理解，它屏蔽无用的信息，专注于即将展开的战斗。等待双方总共30秒的广告播放，盖拉迪特是一个姿态优雅、机体先进的战斗机器人，握着一把合金大剑，依托出神入化的剑术作战，和A40在各个方面都极其相似。

“我很期待这场战斗！”盖拉迪特遥遥呼唤，“随你来挑战！”

“……”A40一言不发。

“只能使用冷兵器，不能使用远程手段，没有其他规则，”馆内的电子裁判员宣布，用力挥下手臂，“开战！”

发号施令后的瞬间，A40极跃出去，一刀砍向盖拉迪特的机体，盖拉迪特轻易地挥舞大剑，将这一刀架住，随后，它的大剑就从手中消失，A40再往前一刺，盖拉迪特的全身都消失在银色光点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斗总用时，4秒。

“胜者，新世界机关的武士，A40！”电子裁判员抬起刚刚放下的手，大声宣布。

A40站在场中，很久都没有离开。等裁判将它轰走，它才被迫走进休息室。它坐在地上，不停地给徐炀打电话，但怎么都打不通。所有媒体都在找它，A40的名气上了天，它选择逃跑。

战斗对它来说忽然变得陌生和恐怖，它想离开战斗盛典。

“我感觉很苦恼。”它向吉冈水色寻求帮助，“一切都变样了，这和我预想的完全不同。”

“可怜的家伙，你只是个合成人，你能弄明白什么？”吉冈水色安慰它，“不管条件变成什么样，你都必须做自己该做的事。所以……继续战斗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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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封印点

A40看着附魔了消失之力的怒火，这把利刃已经变得不可信任，它自忖没有资格使用这么强大的力量。

于是，A40从训练馆内消失，打了辆无人出租车，情绪模块里填满了有关悔恨的代码，它一直来到海边。

锯齿状的悬崖从沙滩边升起，上面有两个眼球机器人在拍摄风景照，等它们离开之后，A40便跑上去，将怒火抛向大海。

它不愿用这把武器去战斗。

怒火的刀刃一接触到海水，海面就像棉絮一样坍缩，像是一张纸被揉成一团，瞬间往内部缩进，彷佛一块蓝色果冻从表面被挖去了一大块，与刀刃接触的地方瞬间消失！

大约半径200米的海水全部消失不见，而怒火还在往下落。

A40吓坏了，赶紧飞扑下去，利用背上的喷气装置拼命加速，这才赶上自由落体的怒火，它把刀抓紧，逃回到海岸悬崖上，望着海水渐渐抚平它自身的奇异凹痕，波浪飘荡，在原位重新填满。

它坐在海岸悬崖上，现在握刀的感觉不再是自信，而是紧张不安，强烈的苦恼令它难以自持，它一只手握着怒火，同时眺望远方，没有海鸟也没有渔船，只有一艘冰冷坚固的白色军舰，孤单地在海平线上缓行，警戒着任何可能的袭击。

连孤独思考的余地也没有，那两台照相的眼球机器人兜兜转转又飞了回来，A40唯恐被它们拍下行踪，又沿着山坡逃下去。

它联系了田中太郎。

“A40，只要一个信号，”田中太郎说，“我就能关掉你所有跟自责、茫然有关的情感触发器。”

“我的情感全都是可以被操控的吗？”A40问。

“别难过，”田中太郎解释，“不止是机器人，人的情感也是可以被操控的。有一种椅子，坐上去之后你就只有无尽的快乐，再也没有任何烦恼。”

“我不知道。”A40回应。

田中太郎索要A40的心智报告日志，他惊奇地发现A40的心智版本已经从3.3升级到了3.45，这是弥足珍贵的进化。

它观察升级报告中的两个重要节点。

第一个是和黄蜂约会，那次约会将心智版本升级到了3.3。第二次就是被赠予了不匹配的力量，让它的心智版本又得到了一次自主进化。

“你应该留着这些情感。”田中太郎说，“一旦你的心智版本进化到4.0，你在情感方面就是真正的人类了。”

“我努力追求的目标，就是为了变成真正的人类吗？”A40茫然。

“这很重要。”田中太郎道，“3代心智仍然是在学习和模彷，4代心智则真正能与人类共情、与人类相互理解……这跟人类数千年来的物种演化一样意义重大。我们在这个时代的最大成就，就是亲手塑造出了另一个能够与我们人类沟通的‘种族’，这说明人类成功战胜了自然条件的限制，能够自己创造新的智慧种族！说明人类会成功代替造物主、神明和魔女……”

在田中太郎继续说下去之前，A40把通信挂断。

它想知道被自己“消失”掉的战士盖拉迪特去了哪，它跑到最近的居酒屋，观看壁挂荧幕上的新闻，寻找线索，发现盖拉迪特突兀回到了人世间，应该是希露菲把它放出来的，就在几分钟前，它出现在了安久市的大街上，立刻被其他采访机器人围攻。

“那真是很神秘的经历，”盖拉迪特解释，“一瞬间我就进入了一个古怪的界域，和周围很多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在一起漂浮，还有我的剑。一定是魔力的结果。你说战斗？啊，失败确实沮丧，但还好我没受到伤害，除了先前一滩海水突然涌了进来，把我淹得够呛，差点把电线烧了。”

见盖拉迪特无事，A40稍安，它不知怎么联系希露菲去掉武器上的魔力，只能尝试继续去使用这把武器。

同时，柳川文彦也击败了京都无限的代表武士。整场战斗相当血腥，柳川文彦施展出列岛洲第一武士的绝学，瞬间将京都无限派出的女忍者击溃，她现在还在抢救。

接下来的赛程就是A40和柳川文彦的终极对决，8进4的舞台上，一旦它击败柳川文彦，冠军也几乎是囊中之物。

此次经历，叫A40的战斗素养和经验都成长许多，它检阅过去，又记起了出厂设置之前的一些记忆残片，它曾经挑战强大的魔女潘瑞尹，结果被她一脚踢碎，那是它此生遇到的最大一场失败。

它在存储器的日志里记录下自己的誓言。若有机会再遇到潘瑞尹的话，一定要将她击败，一雪前耻！

另一边，徐炀看潘瑞尹如何轻易地收拾掉12个相位魔。

他们在洞窟里休整、睡眠，收集有用的物品和弹药，等马蒂内斯号巡航远去，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向外机动。

洞窟外，一大群相位魔呼啸靠近，像迷雾和闪电一样时隐时现，潘瑞尹展开背上的钢铁之翼，迅速往魔怪群冲去，无所畏惧。

它们模样怪奇，若要造成伤害，必须从虚无中显形，而在它们现形瞬间，潘瑞尹就会利落地出手，正拳、肘击、转身高踢，每次攻击都能轻易地摧毁相位魔，几乎要打到空间的另一端，把它们的迷雾伪装撕成碎片。

潘瑞尹学的武术很杂，以古武术为核心，外加柔道、拳击和摔跤等方面的技巧，除了徒手，她也精通各式各样的兵器，以长枪、长棍为主，不过武器在和阎魔交手时被打坏了，不知所踪。魔力在她体内像一种特效催化剂，二者相互融合，赋予她难以想象的破坏力。

副队长张允汐顺利地复制了潘瑞尹的魔力，制造出类似的效果，她会的武术招式比潘瑞尹要少的多，以军用格斗术作战，仔细地击杀漏网之鱼，以免它们越过潘瑞尹去袭击后方同伴。

相位魔没有远程攻击手段，也不需要，因为它们可以在半隐形的状态下接近敌人，本该无往不胜，却遇上了近战特化，大部分都被潘瑞尹锤成碎片。

当它们被击溃时，它们只是像烟一样散去，并未留下有形实体，而且相位魔彼此之间几乎也不联系，眼前这群相位魔被击败后，周围岛屿上漫游的相位魔根本毫无反应，对同类的遭遇毫不关心，缺乏联动。

虽然胜利，但潘瑞尹没有丝毫放松，处处杀机令她感到不安，空中漂浮的巨型空天母舰和阎魔更加恐怖。

“动起来！动起来！”潘瑞尹带头冲锋，必须在它们干涉之前赶到封印点。

他们潜行移动，保持低调，速度很慢，又花了大半天才抵达岛上的古代神社。

即便他们想方设法躲避侦测，马蒂内斯号还是发现了这支正在靠近岛屿封印点的队伍，随着观察哨的警报，2艘战斗机立刻从它腹部的机库中滑行出来。

“它们来了！”徐炀搜索到2台高速移动的机体，立时开始着手干扰，但收效甚微。

“你们先进去，找掩体！”潘瑞尹振动钢铁之翼，火热的推进翼将她迅速推向高空，突破音障时爆发出巨响，她体魄强横，加上全身配备的先进魔女盔甲，足以承受高速飞行的可怖负载。

来势汹汹的潘瑞尹与“空中霸主”级战斗机展开高速对抗，瞬间拉开上千米距离，以整片天空为战场陷入游斗，从马蒂内斯号上不断升起浮游炮和对空导弹等其他武装设备，准备将潘瑞尹像拍苍蝇一样拍死在空中。

面对无穷杀机，潘瑞尹气势汹汹，寸步不让。

让他们见识下精英征战魔女的力量！

无数飞弹和炮击从马蒂内斯号上倾泻出来，不断追逐潘瑞尹，她独自承担正面的一切压力，给下方的同伴争取跑进神社的时间。

古老神社作为阎魔的封印点，本身结构并不复杂，而且几乎被阎魔摧毁，只留下巨大的岩石平台和少量配套的附属木质建筑。

徐炀跨过入口，直奔仪式点而去，在岩石高台尽头有一面古老石壁，在它前方则有一个正方体状的月银色祭坛，光秃秃的，明显遭到劫掠，但它材质独特，难以破坏，仍有助于执行仪式。

只要在此寻求月亮龙的力量，应当就能解决马蒂内斯号和阎魔。

“快过来！”徐炀望见法洛莎还留在封印点外面。

她站在石阶上看着那2艘重型战斗机，以及漫天飞掠的子弹和炮火，神情平静。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法洛莎在手里握紧了魔力。

一艘空中霸主越过潘瑞尹，朝他们俯冲下来，战斗机两翼下挂的机炮开始疯狂射击，无数子弹噼头盖脸射下。法洛莎望向朝自己冲来的重型战斗机，它就像野狗和恶鲨一样恼人。

“你会死的！”张允汐回望法洛莎还在外面，一边大喊，一边准备将法洛莎拉进去，“你疯了吗！”

飞行员用力拉下摇杆，维持高速飞行，射击手则操纵武器装备，将30毫米口径的航空机炮子弹倾泻在法洛莎身上，大口径子弹将她拦腰打穿，从脖子以下被打成肉沫。

射击手因送死者的无畏而诧异，但没放在心上，他调整火力系统，准备轰炸神社本体，等他再度将目光投向观察仪时，却发现那女人还好端端站在原地。

什么？

见鬼了！他震惊万分，下一秒，法洛莎释出力量，灰色镰状魔力散逸开来，像死亡之网呼啸射向空中，战斗机就像鸟穿过捕网那样一头钻了过去。

等它穿过这股灰色魔力，战斗机的飞行轨迹立刻变得不稳定起来，飞行员和射击手在座位上一前一后化作精密切割的肉块，随着机身抖动而散落满舱，血肉横飞！

整台战斗机失控地撞向地面，炸成一地火花！

“啊……”张允汐看得目瞪口呆。

“第一课：没有东西能伤害魔女之神。”法洛莎越过她，跟上徐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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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燃烧

最可怖的战斗已经爆发，整座难宫岛被炮火声和枪弹爆炸的动静淹没。阎魔发出惊人的嘶嚎，它的身上缠满锁链，一端系在马蒂内斯号末尾，就这样被拖在天空中穿行。

整艘空天母舰并未因为进入战斗而停止移动，而是继续拖着阎魔在天穹顶端移动，彷佛要将它带出这个世界一般。它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拖行阎魔身上，这才是它的头等大事。

“空间潮汐。”法洛莎忽然意识到马蒂内斯号想做什么，“随机性很强的扰波，就像潮汐起落一样，一旦潮汐状况到了最合适的时候，再小的裂缝也会被扩大千万倍。”

徐炀不禁想到马蒂内斯号搭载的那名现实操纵者，能力就是打开一道穿梭世界的缝隙，原先在战争中，她通过这种手段吸收了近岛号的绝大部分火力投射，因而取得海战的胜利。

“也就是说，”徐炀匆匆爬上石头高台，带着法洛莎奔向封印点的古老岩壁和祭祀台，“一旦空间潮汐到了合适的时候，魔女能打开一道足够大的缝隙，足够把阎魔带出去？”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直在天空上滑行……就像用手在水盆里搅动一样，”法洛莎抬头观察，“以阎魔和这艘空天母舰的尺寸，它们的移动会牵拉整个空间的结构，最终诱发空间潮汐形成大浪，在时机最合适的时候，就算是普通的上位魔女也能撕开一道超大型裂缝。”

“但他们没有成功，都这么多天了。”徐炀飞速奔跑，法洛莎有些疲惫，他便转身把她抱起来，一口气朝祭坛冲锋。

“因为他们是傻瓜，是蠢货。”法洛莎将头贴在徐炀脖子边，“空间潮汐的随机性是很大的，如果是一名至尊魔女前来操控世界裂缝开合，应该能很容易地把阎魔带走。但他们公司的魔女远没有那么强，所以只能一直撞运气，被困在难宫岛。”

“给了我们难得的机会。”徐炀坐在祭坛前，仔细筹备，翻开记忆存档里的法术书，寻找有关月亮祭礼的篇章，开始低声背诵全文。

长达2200字的祭文，若是交给巫师学徒，得花几个星期的心血来完全记忆，但存在脑处理器里就毫无问题，他对书里的每个脚注和前后文细节脉络都了如指掌，能轻易完整诵读出来。

随着祭文念出，整座月银祭坛也开始微微发亮，祭坛本身联系着月火“蒙德”，成为唯一沟通的渠道。

潘瑞尹得顶住压力。法洛莎暗道。她望向天穹，潘瑞尹在空中高速飞行，险象环生，马蒂内斯号从腹中吐出更多战斗机去追赶她，训练有素的黑火飞行员将战机排成阵型，对潘瑞尹围追堵截，用尽空中格斗的技巧，压缩她的活动空间和反击余地。

到最后，潘瑞尹被7架重型战斗机围堵，完全难以逃脱。她如果极速迫降、回到地面，应能搏得一线生机，但她知道自己有必须完成的任务，不能就此逃避。

她在空中高速机动，穷尽一切手段，过度消耗能量，盔甲连连报警，随时有过载失速的风险。但她心中所感并非恐惧，而是前所未有的勇气。

绝不退缩！

面对短时间难以收拾的潘瑞尹，其中1台战斗机收到母舰命令，准备折返回去轰炸封印点。察觉到它的动作，潘瑞尹索性不再流窜，旋身冲向其中一台战斗机，背后的钢铁之翼再度喷射加速，引擎达到最大化性能，她像一支黑色飞箭直接撞向那台“空中霸主”，将它直接撞穿！

飞行员连带着战机一起在空中解体，化作燃烧的火球。潘瑞尹穿过战机，在空中旋转来恢复平衡，盔甲上平添不少伤痕，不少外部结构彻底粉碎，她克服头晕目眩，其余的战斗机不得不取消分离队形的动作，重新开始围堵她。

更多子弹开始捕捉到潘瑞尹在空中穿梭的身形，高速动能子弹和来自母舰的浮游炮射击极度致命，她只感觉右臂一凉，便见右臂从手肘之下齐齐消逝，电火花闪烁，鲜血飞溅，发生太快，以至于甚至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打断了自己的右手。

剩下6艘重型战斗机重组队形，彼此间隔甚远，高度亦不同，精密地锁死潘瑞尹所有去路。

潘瑞尹发出轻蔑的冷笑。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更强大、更值得追随的对象。

那么……死战不休！

望向远处穷途末路的潘瑞尹，法洛莎暗暗点头，在目前到手的工具当中，潘瑞尹未免显得好用过分了。

此时，月银祭坛已经充盈着月光般的辉芒，徐炀默念完最后一句祭文，自祭坛上亮起醒目白光，巨龙的虚像从祭坛上缓缓升起。

这尊龙头虚像足够雄伟，鳞片成霜，巨角华丽，双眼中燃烧着不断跳动的苍白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