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时代的魔女 第210章

她皮肤上布满皱纹，并不想保养自己目前的躯体，因为她很快就要接受手术，将意识上传到希盛发射的卫星上，她在地表要做的最后之事就是给儿子九郎找个好妻子。

黑川加奈双手平放在实木座椅的扶手上，同样审视莉拉。她的容貌酷肖本间纪子年轻时的模样，因而备受宠爱，几乎可以看做是本间纪子的重生。

“是的，我已经总结了事态调查报告，现在即可用于呈交。这些枪弹射击，主要是为了驱赶过分靠近的野生动物，十分抱歉。”莉拉向他们鞠躬致歉，“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我很怀疑你们的……专业性。”神林熙美说。

“实际上，这是为了让婚礼本身变得更加安全。”莉拉说，“今天把野生动物处理掉，这样一来婚礼当天就会风平浪静。”

“一名魔女全权负责。”神林熙美说，“简直就像回到了公司联盟成立之前。”

“我们还来得及撤换保全单位。”黑川加奈说，“九郎？你觉得呢？”

神林九郎低下头，没有说话。

“够了！”叶子站出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们要的只是安全。”黑川加奈嗤之以鼻，“小叶子，不要干扰大人的谈话。”

“不不……很重要。”叶子站到大厅中央，几乎挡住神林熙美与黑川加奈的视线，替莉拉承受她们质询的目光，随后她自己也转向莉拉，“……啊，对了！桐野怜世去哪了？京都无限的管理层都在追问这件事呢！信号消失了！”

“来的路上，她的穿梭机进入无人区，因错误的信号导航而迫降，我们在现场看到同样受损的无人机。”莉拉说，“我们很快就会提供公平的检测报告，并且找到桐野怜世大人的下落。”

“细田义行呢？”神林九郎颤抖着声音问，“他来了吗？”

“没有发现他的踪影。”莉拉说，“请放心，一切都在控制当中。”

“你真的能做到吗？”神林熙美轻声说，“这是我儿子的婚礼，我不希望有业余的演出。”

“很荣幸能够为希盛投资集团服务，”莉拉说，“今后我们也会继续努力，不负所托。”

言罢，莉拉转过身，不给她们继续质询的机会，离开现场。

“那可真是个傲慢的魔女。”黑川加奈盯着叶子，“你怎么找到这样一家无理的安保机构的？”

“迄今为止，大家的生活还没有被打扰吧。”叶子抬头，“不要在婚礼前夕把气氛搞得这么僵，这可是欢乐的时候。”

如果可以的话，叶子希望每个人都能开开心心的享受这次婚礼，以及宴会。没有吵闹、冲突和死伤。

“尼斯托公司的手段非常高明，婚礼会很安全的。”柳川文彦忽然开口。他见过麦喀如何万般谨慎才渗透进安久市，整座城市笼罩在察觉魔力当中。他比在场的人都知道莉拉·尼斯托是个多么可怕的魔女，万不能随意激怒。

“我们付了这么多钱，还不能享受到优质服务？”黑川加奈轻蔑地说，“谁知道婚礼现场会不会又有打野猪的事情发生。”

“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柳川文彦说，“至少我还在这。”

“但她是个怪胎。”神林熙美说。

叶子被家人的无礼态度扰得心烦意乱，她跑出去找莉拉。

“莉拉！”她欢快地向她伸手。

“小岛小姐。”莉拉驻足，向叶子欠身行礼。

她们穿过清冷的院子，来到外面的石头过道上。

“我的家人都是那个样子。”叶子忙说，“别被她们给气到了。”

“你没有上过班吗？”莉拉说，“在企业上班的时候，刚才那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我早已预料到。”

“但你现在……有自己的公司。”

“对啊，所以我只是转身走开了，没有在那里听下去。”

“尼斯托小姐……有些生气……”叶子语气惶恐。

“我确实生气，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以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我说话，而他也从来不那样说。好了，就此打住，小叶子，让我们完成各自分内的事情。我看重这次婚礼，这笔合约金，以及尼斯托公司的信誉。所以我绝不会放弃，也不会容忍其他人践踏我的计划。”

莉拉独自离开。她重新强化了对周边区域的巡逻频率，释放察觉魔力追踪七生结缘。

大狐狸在森林中快速逃窜，被101和102包抄，十分狼狈，一举一动都在莉拉的洞察当中，应该不久就能抓到，但问题在于，不能直接抓捕七生结缘，必须想办法避免动静闹大。

“杜迁迁，”莉拉传讯给她，“骑到竹林里去。”

杜迁迁在山腰的畜牧场中，正因为学会了骑马而得意，收到莉拉的消息，她不得不调转马的方向，往竹林中去。

“这是在干什么？”杜迁迁问询。

“变成桐野怜世的模样。”莉拉说。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代入进去。”莉拉说，“做你最擅长的事情。”

“是。”杜迁迁敬重莉拉，因而倾向于服从她的指令。

桐野怜世、桐野怜世……

杜迁迁默念着，变成桐野怜世的模样，然后骑马进入竹林当中，茂密竹叶交错，太阳下山之后，竹林间的环境尤为幽邃，简直就像无名鬼蜮，更何况周围荒无人烟，听不到半点动静。

她能感受到自己所乘的马驹也在颤抖，它发出低低嘶鸣，明显在畏惧着什么。

然后杜迁迁循着莉拉的指示，往竹林中央骑去。

“你会看到她的。”莉拉传讯过来。

“是。”杜迁迁扶了下微型耳机，“呃……真的吗？我什么都没看见。”

太暗了，杜迁迁屏住呼吸。

然后她就听到一阵古怪的低鸣声，当她转过头的时候，立时看到一个硕大幻影。

马发出刺耳的悲鸣，惊恐地上蹿下跳，她下意识用手抓住缰绳，脚却不自然地从马镫里滑了出来，整个人上下颠倒，随后重重摔在地上，她叫了一声，然后艰难地爬起，只能看到马驹跑远。

那幻影扑过来，杜迁迁立时看到一条空前硕大、美艳的粉白色妖狐，它是那么漂亮，皮毛细腻而多绒，多条尾巴垂在身后，它很克制地在杜迁迁身旁停下，让她能够看到它那青色的眼眸和暗红色眼影，黑色的狐狸长吻上沾着点点露珠。

太……美了，杜迁迁屏住呼吸，就算是一只母妖狐，也是其中最漂亮的一档，这就是传说中的妖怪？

“怜世……”七生结缘爬过来，“好久没看到我的真身了对吧。”

“啊哈……”杜迁迁用手肘支撑身体，按莉拉指示，她早已变作桐野怜世模样，复制了部分魔力，貌如虚无，旧衣在身。

七生结缘控制不住自己，扑过来，伸出湿漉漉的长舌头掠过杜迁迁的脸颊。

“坚持一会。”莉拉发讯。

这怎么坚持！杜迁迁翻过身，艰难地在草地上往前爬。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这次不会再让你走了。”七生结缘趴在杜迁迁身边，杜迁迁能清晰感受到它多毛、温暖的身体，没有比这更舒适的天然保暖皮毛了。

感觉……也挺舒服。

推不动。杜迁迁试图推搡，但妖狐起码几百斤重。

算了，直到有人来之前一直保持这样吧。杜迁迁闭上眼睛，躺在七生结缘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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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了结执念

在茂盛的竹林当中，七生结缘将杜迁迁压住。

她实在太喜欢桐野怜世了，以至于她能够忍受桐野怜世的许多毛病，她不知道桐野怜世为什么要离开她，现在的她疲惫不堪，更难分辨事物。她已经好久没有显现出原型了，体内的妖怪源力不断颤动，并不稳定。

七生结缘力气很大，以至于杜迁迁放弃挣扎，因为根本无法逃脱，她能感受到七生结缘快速的心跳，一如杜迁迁自己的。

紧张。杜迁迁屏住呼吸，盼望对方没有发现自己的真面目。这是京都无限一百二十年来的创始人，也是法力高强的狐妖。

杜迁迁闭紧眼睛，等待莉拉解围。

好在莉拉确实有在掩护她。

400米外，莉拉藏在林间，端枪瞄准七生结缘的脑袋。

此处就是她预先设置的捕猎场，由于101和102的追赶，加上杜迁迁的诱捕，总算顺利把七生结缘带到了荒无人烟的竹林深处，免去许多麻烦。若是被旁人看到这么大一只妖怪，那工作就彻底崩盘了。

莉拉必须想办法把七生结缘变回人形，安全送回去，免得横生事端。

若是耽搁太久，京都无限方面一定会强烈问责。

她快速调试手里的卡珊卓彗星，希望一击成功，修长的枪管里填有一发大剂量睡眠弹，足够麻醉鲸鱼。纵然对方是妖怪，吃一发也差不多了。

但莉拉有些迟疑，她看得实在太清楚。

莉拉无法看透人心，但察觉魔力无孔不入，她能感到七生结缘面部毛细血管扩张、心跳加快、腺体分泌额外气息，所以莉拉知道七生结缘很喜欢桐野怜世，因而使劲按住杜迁迁，舔杜迁迁的脸颊。

“喜欢”，这算什么？幻觉吗？莉拉发觉自己对这种情感越来越陌生，也不仅仅是这种情感，她发觉自己距离各种形式的情感都越来越远。

是因为魔力进化了。莉拉自己能解出答桉。

晋升为统御者魔女之后，她的感知魔力更加深刻，人事万物对她来说没有秘密，这让她更加缺乏感情。

现在的莉拉，不关心任何人。

如果她能数出每个人的脸上有多少毛孔，察觉到每个人身上的污渍、臭味和恶意，她又怎能对人抱有喜爱？

凡人皆有瑕疵，现在她把每个生命当作宏图计划中的部件和棋子，莉拉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此外还有主人，对她来说如此重要、如此特殊，以至于她不敢去观测。

她继续释放感知魔力，察觉七生结缘的破绽。

似乎是由于无法掌握妖力，七生结缘身上的妖力屏障时而充盈，时而孱弱。莉拉狙击过的东西太多了，人、魔女、机械、动物，它们都有破绽，只是表现形式不同，只要施以合适的洞察力，都会漏出马脚。

希盛的贵人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在等尼斯托公司犯错。莉拉默默想着。宾客需要一场安全的婚礼，而主人希望她成功。

那么她不会失手，耐心等待七生结缘的空隙。

“呼……呼……”杜迁迁紧张地喘息，之前从马背上摔下来，身上多处擦伤，现在还火烧火燎的疼。

七生结缘的爪子往下试探，渐渐发觉不对劲，不只是脸，这个“桐野怜世”的身躯尺寸与它记忆中的不太相称，很多地方毫无相似之处。

它站起来，感到错愕，自己投入情感的对象只是一个虚假化身？它还记得变形魔力的存在，难道这就是……

嗖——

莉拉扣动扳机。

抓准七生结缘茫然的瞬间，莉拉开枪击穿它的护身妖力。

消音器加持下，枪声完全被秋叶虫鸣所掩盖，七生结缘中弹，一阵抽搐，没了声息，倒在地上。

杜迁迁之前还能感受到狐狸毛的缠裹，顷刻间便发现这条大狐狸完全失去力气，只是重重压在自己身上，她憋得喘不过气来，头被大狐狸的下肋部给压住。

死啦？狐妖死啦？杜迁迁心头一跳。

她艰难地从七生结缘的腹下爬出，故作紧张地检查七生结缘，看到它头上一处滴血的伤口。但它并未死去，而是陷入某种程度的麻醉，思维紊乱。

“桐野怜世……”它张口低语，“啊……原谅我……”

杜迁迁皱紧眉头，心中百般滋味，但又害怕被狐妖残害，连忙起身拉开距离，受到莉拉下达的撤退命令后，她转过身，匆匆跑走。

七生结缘吃了麻醉弹，迷迷湖湖，趴在地上。

它望着眼中桐野怜世的背影，更加哀怮，低鸣泣血。

“怜世……”它伸出爪子，在草地上爬行，“……桐野怜世……”

令莉拉感到极度忌惮的是，七生结缘身上的妖力反而在蓄积和强化，以至于在身边形成澹粉色的浓郁妖气，几乎要化作实体，杀人于无形。

它用两只前爪支撑身体，紧盯着杜迁迁的背影，即便极度疲惫也不愿倒下。一旦妖力凝聚、爆发，它会恢复清醒，然后开始制造杀戮。

“求求你……”七生结缘发出痛苦的低鸣，“……怜世……为什么……会这样……你想要我怎么做？”

执念太重的话，就不能处理掉了，一定会暴走的。莉拉暗道。它陷入某种偏执当中，只有想办法解开才行。

“去和七生结缘说话。”莉拉向杜迁迁命令。

杜迁迁咽了口唾沫。

好吧，难题来了，自己要怎么说服这头狐妖停下呢？

“……你太累了。”杜迁迁停下脚步，望向七生结缘的方向，“你最近很辛苦对吗？”

“没有你，我一个人根本……不能运营整个公司，太多事情了……”七生结缘听到桐野怜世的声音，它趴在地上，神经因受药物影响而变得疲惫，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为了能听清七生结缘的声音，杜迁迁不得不冒险靠近，她体内魔力不多，还够支撑3分钟左右的变形时间。

“没关系的。”杜迁迁轻声说。

变形的高等境界，就是全身心的代入，她决定努力扮演那位与七生结缘纠葛无穷的桐野怜世，在心中构建桐野怜世的心理状态。

“我好想你……”从七生结缘的口中滴出一些血迹，它在坠机的过程中受伤，至今还没有愈合，“好痛苦……”

“你现在这个样子会吓到其他人……变回去好吗？”杜迁迁深呼吸。

七生结缘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哀鸣。紧接着，它身体迅速变小，毛发微缩消失，手脚变得精细柔嫩，只是修行未成，脸部还是狐狸模样，化作狐人，就这样斜躺在草地上，未着衣物。

“是真的吗？是你？”七生结缘疲惫不堪，“还是一场梦？拜托了，怜世……到我身边来，握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