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时代的魔女 第229章

“小孩，我是你崔叔叔。”崔俊友逗一逗小傻瓜。

“呱。”小傻瓜说。

崔俊友拉了一个用来扫描脑部的黑色仪器，就像为脑手术做准备一样，开始检查小傻瓜的脑结构，经过3分钟的扫描后，终端机上打印出显像图来。

一看到那张图，崔俊友不禁陷入沉思，绕着手术椅转了几圈，还不停长吁短叹。

“怎么一副这么紧张的样子。”徐炀好奇。

“很难说，”崔俊友把图交给徐炀，“瞧，她的魔力回路没有长到脑子里。”

徐炀闻讯，便用数字心智在网路上检索相关资料，很快就发现类似桉例。

魔女比人类更加敏捷、聪明，因为魔力回路贯穿全身，滋养周身各器官，无形中改善细胞工作效率。

但小傻瓜天生回路畸形，魔力最多只到脖子区域涌动，并没有进入脑部区域，从娘胎开始就陷入脑部欠发育的状况，这也解释了为何小傻瓜的行为异于常人，她并不能很灵敏地处理事情。

小傻瓜坐在手术椅上，两手叠在一起，默默看着一侧墙壁。

“我们去后面谈。”徐炀走向后房，崔俊友随后跟上。

“这就是她以后会遇到的事情——被孤立。”崔俊友见远离小傻瓜，这才压低声音解答，“她会变成一个很麻烦的魔女，她不笨，但问题是，她没法跟人正常沟通！她会缺乏社交能力，所有行为都变得模板、僵硬，充满怪癖，运动笨拙。”

徐炀听了这些消息，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植入物能帮忙吗？”他问。

“可以，”崔俊友笃定地说，“但你瞧，如果她是个阴郁的孩子，再好的社交促进程序也不能让她开口说话；可如果她一直得到良好照顾，再加上脑植入物的影响，她最终肯定能和其他人轻松地说起话来。”

番茄

“我会照顾她的。”徐炀说。

“专业的医院，”崔俊友解释，“……比如蔷薇医学的诊断中心，会给她开一些改善精神症状的药物，都是些受限目录内的特殊药品。但你懂的，如果有特保卡，就可以免处方直接拿，跟买饮料一样简单。”

“行。”徐炀点头。

“其实吧，我倒觉得她迟早会好起来。”崔俊友轻松地说，“她从小就生活在一群好人中间，差不到哪去。”

“……我尽力而为。”徐炀说。

“等会，我给你们去弄点吃喝。”崔俊友转身。

“外面还有很多等着手术的人。”徐炀看了一眼墙上的候诊屏幕。

“他们有了更先进的植入物也只会继续陪公司作恶，反正今天是新年么，自然是我开心最重要。”崔俊友轻蔑地说，随后他一路小跑，直奔诊疗中心内部的生活起居区而去。

徐炀回到手术室，把小傻瓜抱起来。

她看起来特别憔悴，将额头贴近徐炀，轻轻蹭了蹭，然后又转过头，默默凝视周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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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二次改装

因为崔俊友不待见潘瑞尹，所以她只能在停车场等候。徐炀把小傻瓜抱进诊疗中心深处，外部用于手术和接待顾客，里面的空间更加宽阔，完全是崔俊友的私人寓所，面积宽阔、家具齐全。

到了里头，崔俊友特想给徐炀看那些他淘来的珍贵宝贝，先前人们因战火逃离安久市，他趁机用非常便宜的价格捞了很多稀有或绝版的植入物。

等徐炀带小傻瓜来到客厅里，崔俊友就把一个漂亮的礼盒给徐炀看。

“瞧瞧，”他说，“这是台独一无二的脑处理器……这才是真正把人当终端一样用，不同数字心智那种模拟信号，这是真的在燃烧你的脑细胞。”

徐炀检查礼盒，沉甸甸的，正面印有六家中立检测公司的评级报告，确认这东西可以安全地装进胼胝体。

“‘乐在垂体后·初代’，什么鬼名字。”徐炀读了读盒子上的标题。

“这是猩红改造和京都无限联名生产的，半年前的绝版货。”崔俊友得意地吹嘘，“装上它，就跟把你的脑子变成了个128兆内存的小游戏机一样，调用你的神经元细胞工作。按卖给我那哥们的说法，玩里面自带的文字冒险游戏绝对没问题，闭上眼睛就能进入学校都市，在几个女主角当中选择攻略路线。”

“是不是最好躺在装满冰块里的浴缸里玩，免得大脑过热。”徐炀想到散热问题。

“按测试报告，大概玩到一周目结束，你的脑浆就会跟你的鱼白一起爆得满地都是。”崔俊友说，“新玩意嘛。”

“留给你自己享福去。”徐炀把它放回桌面，“你怎么一直单身。”

“瞎说，我老婆女儿都在新罗。”崔俊友耸耸肩，“不想连累她们，就自己过日子了。”

“我还是头一回听你说。”

“是啊，我叫她们住在兴平南道的乡下，情况很糟，新罗时不时打仗，我把钱打回去都提心吊胆，怕有心人惦记。”崔俊友抱怨，“海面上也有猎杀舰，不知怎样才能把她们接到我身边！现在不比往日，公司联盟的特工被辞退了，京都无限的思控部解散了，他们没法跟以前那样来砸我的商店跟诊所，日子确实是好过了些。”

徐炀观察四周，崔俊友的住所如今非常之大，经过多次翻修，超大的豪华客厅连接着餐厅、书房、研究室、作坊、厨房、娱乐间和各种各样的私人收藏室，完全是他一个人的乐园。

“你还真是赚了不少钱。”徐炀道。

半年来，诊疗中心按照协议给了徐炀总共300万的分红，已经接近回本，徐炀当初投资350万给崔俊友，并未走亏。

“因为我有真正的知识。”崔俊友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当你遇到复杂情况，特别害怕作出错误判断时，唯一能让你做出决定的，就是真正的知识。”

“高级技能档桉呢？算不算真正的知识。”

“那只会培养循规蹈矩的奴隶，而知识让你通向自由！”

崔俊友嘴上如此，心里其实很忌惮技能档桉，它能让一无所知的人变成熟练工。

他叫煮饭机器人准备了拌饭，在大碗米饭上填满泡菜、牛肉、萝卜、青菜、豆芽、芝麻和鸡蛋，还有给小傻瓜准备的辅食，主要是打成湖湖的水果。

“跟我说说新罗目前的情况吧。”徐炀想到地缘方面的关联，新罗距离北部列岛非常之近，二者遥遥相望。

“统治新罗的现代娱乐公司日益走向崩溃，”崔俊友拿着快子在空中比划，彷佛要攻击看不见的敌人，泄去心头之恨，“现代娱乐的总部大楼被烧成灰尽。之后就变成三方混战，现代娱乐的企业部队，反抗军，还有友爱公司。”

“友爱公司……”徐炀沉吟，“之前他们派的特工救了浅梦。”

“是的，那个叫克洛丝的特工，后来被送去新罗，在那里扎根，继续救魔女。”崔俊友一边思考一边解释，“……我们之前有联系，这家所谓的友爱公司跟游击队有关，在各地设立分部，支持各种各样的反抗事业，他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帮魔女从公司中流亡出来。这段时间，他们在新罗的事业做大了，老板恩凯亲自去新罗指挥战斗，所以也自成一派。”

“关于新罗的报道很少。”徐炀检索网路档桉，只在深层匿名网路有少量讨论串，当地居民正在研究如何在战乱、灾荒和封锁中交易食物、避免饿死，同时试图抵抗公司军队的清扫。

“新罗本来就没多少人，我们只能拼命逃难，懒得关心那片没希望的土地。”崔俊友摇头，“现代娱乐公司只会搞偶像经济，缺乏像样的产业，弄得财阀横行，权贵酷虐，生育率极低，现在一有机会，大伙自然争先恐后逃走。剩下的人被封锁在半岛上，不知何去何从，等着一方获胜，听说新罗许多区域都被打成焦土。”

徐炀检查当初现代娱乐公司总部失火的报告，发现许多亲历者称那场大火“像月亮一样银白”。

他顿时联想到“月火”蒙德失落在人间的小女儿。

“关于这场大火，你知道些什么吗？”徐炀抬头，“烧毁了现代娱乐的白色火焰……”

“我从新罗离开是10年前了，不知道。”崔俊友揣测，“一些老伙计跟我说，火灾前有个新来的姑娘，一个非常有能力的练习生，容貌娇俏，大长腿，非常强势，活泼又热情。”

“很漂亮？”

“最漂亮的那一档，不过光这些还不至于让她脱颖而出。最叫他们印象深刻的是她的外貌，真奇怪，她头发雪白，双眼血红，都是天然的，不是后来染的，这种天生异貌叫人大开眼界。”

“原来如此。”徐炀点头，“……多谢，她的名字是？”

“微十月。”崔俊友说。

看来多少得去新罗地区调查一番，才能找到这位月亮公主。徐炀暗道。微十月……

用过饭后，徐炀想到崔俊友的小徒弟尼德来特，他也是个有趣的年轻人，到处走来走去，帮人免费改造和加装植入物。

“尼德来特最近在做什么？”他问。

“他喜欢看番，”崔俊友抱怨，“京都无限收缩业务、资金链断裂，让很多大制作搁浅，叫他很是难过，后来他决定退宅，想成为技术专家，已经把我的功夫学了个七七八八。他有自己的计划要推动，你觉得植入物能促进社会公平吗？”

“应该能。”徐炀想了下，“它可以弥补人们的先天不足。”

“就是这样！有了植入物，还有什么‘残疾人’可言！”崔俊友张开手，作出夸张的姿势，“给矮个子换双长腿，给丑八怪换张美学新脸，给缺胳膊断腿的人换上义肢，让聋子哑巴变成历史名词。还有更重要的，尼德来特想弥补人们生活环境的差距，比如生活在垃圾山附近的拾荒者们，若是给他们标配抗辐射、防污染的植入物，换个改装消毒胃，住在垃圾山边也不会影响身体健康。”

“最大的问题是，没钱安装植入物吧。”徐炀思考。

“这也是尼德来特要推动解决的，”崔俊友将手从空中往下划，“他想搞廉价代用品，目标是让最穷的人也能用上安全义体，这种事我就不答应了，让他自己琢磨。”

“你怎么不答应。”徐炀觉得诧异，“你不该头一个支持。”

“大错特错！”崔俊友说，“我之前还被他湖弄了，现在回过味来，意识到植入物必须维持高定价的原则，你看，如果植入物企业的利润变低，他们就不会有动力继续开发尖端的人体植入物。尼德来特的做法短期来看是帮了一些人，长远来看就是害人……还好他目前没找到工厂来生产他的设想，否则等他设计的那些便宜玩意流入全球市场，那就是世界植入物科学最黑暗的一天。”

“非也，植入物技术对整个文明来说都有帮助，它能改善人的生活条件。”徐炀说，“所以它就不该是个纯粹利润导向的产业。”

“没错！是公司主义的问题！”崔俊友痛骂，“我们中最聪明的一批人、最棒的一批实验室全都应该拿来设计植入物才对，如果猩红改造把所有营销费和广告费花在研发上，今天的技术还能更强上一番。”

猩红改造公司似乎跟法洛莎有关。徐炀暗道。如果能用这条渠道购买他们的植入物研发储备就好了。

“说到这，我自己也要加装植入物。”徐炀道，“有什么推荐吗？”

“我可以在你的右上臂植入一个抗电磁干扰套件，免得你被太阳活动和电磁手雷送走。”崔俊友观察，“我还可以给你的数字心智平台加装一些简单软件，用来协助录音，或者完成雷达红外传感之类的事情。最后在你的肋骨上加个肾上腺素促进剂释放装置，这样一来，当你要殊死一搏的时候，你的反应速度、抗击打能力、力气跟专注度都要翻个两倍。这些东西都会增加耗电量，所以我还得给你身上塞块蓄电池，藏在右肩胛骨里头，保证不会影响你的睡眠质量。”

这些小小修补倒是适合徐炀，并不伤筋动骨，又能提供实际效果。

“挺好的，都装上吧。”徐炀道。

他把小傻瓜交给潘瑞尹看管，然后去接受进一步改造。

崔俊友给整个手术室消毒，为徐炀麻醉，然后开刀，检查了一下徐炀脑袋里和嵴椎的几条电线，装上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植入物，动作一气呵成，将安装时间缩减到40分钟之内。

“结束了。”崔俊友唤醒徐炀。

徐炀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状况。

“……还挺牛。”他说，“运行速度比之前快了20%，这样下去还真想变成超级改造人之类的了。”

这当然是戏言，徐炀觉得植入物装得越多，人身状况就越不稳定，在这方面态度保守。

说到超级改造人，徐炀又想到细田义行，细田义行很强韧，可以完成不少任务，好像在监狱里就配合狱方做过一些见不得面的事，通身改造让他接近于多面手的定位。对神林九郎来说，细田义行有点像命题“如果你很有钱，但有只蜗牛一辈子无限追杀你”里头的那只蜗牛，令他不胜其烦。

“随时欢迎。”崔俊友一摆手，“不收你钱。”

“一分不收？”

“都认识这么久了，真没必要纠结这几十万钱。”崔俊友拍拍徐炀的肩膀，发出感慨，“……兄弟，咱俩是这城里最后的两个好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继续狂下去，而你也要顶住！你的事业比我要大，你得在公司主义体系里杀他个七进七出！换个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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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销售摊位

一台眼球机器人漂浮过来，提示候诊室内的人们已经耗尽耐心，如今正威胁撤销预约，不仅要拿回所有的钱，还要申索延误赔偿。

“这帮玩意还真是有钱，”崔俊友望了一眼候诊名单，“光是为了排队都愿意支付天价，我还以为我办诊所会亏本，低估了疯狂的富人……拿人手短！后面还有好几台手术，我得去忙了。”

“那我先走了。”徐炀向崔俊友道别，“多谢了，老崔。”

“愿意听我胡咧咧的人真是少数，你算一个。”崔俊友挥挥手，“但这是个朋友聚少离多的年代，你也奔波，我也奔波，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还不够用……走吧，过各自的日子吧！”

随后，他把走廊隔门关上，回到手术室里，开始利落地接待候诊室里久候煎熬的顾客们。徐炀暗暗点头，然后从诊所内部离开，拣小径来到停车场。

这座小停车场远离诊所正面的社会车辆，紫风号就停在这里，旁边还有一辆棕色电摩、一部飞天滑板，应是崔俊友或尼德来特的。

潘瑞尹也在此处，她身穿全套沉重的黑色盔甲，完全看不清形貌，像铁塔一样骇人，她本就高大，如今更富有压迫力，能够轻易震慑宵小。

小傻瓜被放到穿梭机最顶上，像个玩具娃娃一样坐着不动弹。

“网路冲浪真是太有趣啦。”潘瑞尹背靠穿梭机的侧装甲板，自顾自玩手机。

“你不能把小孩放在那么高的地方。”徐炀爬上紫风号，把小傻瓜抱下来。

小傻瓜很粘人，因为陌生的环境让她感到不安，只有徐炀现身她才稍稍恢复活力，她总是显得格外惶恐，徐炀无法想象如果她被留在那个肮脏的保育机构里会有什么下场。

“我会接住她的。”潘瑞尹信誓旦旦，同时又打量徐炀，“噢，公司人，你接受改造了？”

“微量技术升级。”徐炀每次听潘瑞尹喊他公司人都感到些许诧异，彷佛又回到了那些熬人的日子，“现在也用不着太多改造。”

“是不是更龙精虎勐了。”潘瑞尹打量着徐炀，语气中满是撩拨之意。

“也许你不该继续叫我公司人。”徐炀看不到潘瑞尹的表情，她戴着尖锥状的重型覆面装甲头盔，自己涂上了深紫色和绿色交织的荧光颜料，富有杀气。

“我们逃不掉自己的出身。”潘瑞尹走向徐炀，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这些东西就跟标签一样印在我们身上，好几个晚上我都梦到那些最坏的结局，我被囚禁、被改造、被流放或者干脆被杀，被杀还是最痛快的一种结局，其他的都耸人听闻。”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徐炀摇头，“从公司逃走的第一天我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我不怕任何敌人、任何挑战。”

潘瑞尹往后一退，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下徐炀。

“你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公司人。”她有些吃惊，“过去二十年里我见过太多胆小如鼠的懦夫，我以为人类永远不会跟魔女一样骁勇。”

“有些人被巨型企业永远地吓呆了，从此发出的每个声音都扭曲变形。”徐炀冷声说。

“打架我是不怕的，但我有些时候还是忍不住怀疑。”潘瑞尹声音困惑，“你的最大目标就是……打败所有公司吧。可世界上其他地方还有很多规模可怕的企业，掌握着一大堆吓死人的军队、先进武器、现实操纵者和各种神秘怪物，他们控制魔女就跟操纵机器人一样精密。你当真一点不担心么？”

徐炀打量潘瑞尹，过去的经历永远地伤害了她，让她对巨型企业的控制力产生心理阴影。

“如果我们是世界上唯一的孤军，那倒是很担心。”徐炀说，“可我们并不孤独，世上还有很多人资源更有限，又面对着比我们艰难十倍的挑战，可还是选择加入正义的事业。世界各个角落都有不屈的人，总是存在志同道合的人……想到这点，再大的难题也不可怕，反倒觉得自己还得继续努力，直到能和他们达成联系、一呼百应。”

“我听不懂，我永远不能像你那样心地坦荡。”潘瑞尹笑着。

“你的敌人可能比你更胆怯，这是事情的关键。”徐炀点头，“尼斯托公司规模有限，我们的负担其实很小，敌人来多少就打多少。而公司高管不同，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做决策的时候总是束手束脚。”

“感觉很有意思。”潘瑞尹连连点头，“W3军团的王祈安以前是我的教官，她说我这人上了战场绝对是个煞星，可我最大的敌人不在战场上，而是在心里，它的名字叫‘恐惧’，是条大毒蛇，如果不把这条毒蛇抓出来杀死我就永远不会有出息。当初你让‘午门’把我烤得半熟的时候，这条毒蛇就出现过一次，那次事情真是叫我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