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在这个距离，杜迁迁能嗅到微十月身上的幽香。
听到她这样大胆的话语，杜迁迁面红心跳，感觉自己忽然成了个完全不同的人，在她的心里缠绕着一股绵柔难名的情愫，冲澹了她前半生的痛苦。
“那好。”杜迁迁拼尽全力让自己声音不发抖，“我们一起回去。”
舰船靠岸，金属舷梯被海员们延长，缓缓靠向码头堤岸，归途的希望从未如此明亮。
杜迁迁往上跑，又生怕微十月转念，内心生发极大勇气，竟转头伸手牵住微十月，带她上船。
现在，杜迁迁想把微十月从新罗这片余火未熄的废墟带走，跟她一起过不紧不慢的日子，这比什么都重要。
被杜迁迁手拉着，微十月只是默默跟随，嘴角含笑。
上了船，杜迁迁心怦怦跳，趴在船舷边上，看着黑色起泡的大海，心里已经想到跟微十月一起在实金大厦共浴的盛况。
“好期待呀！”微十月还不知道杜迁迁的想象力已经飘到那么远，只是抓稳船边扶手，做好了开始新生活的准备。
“框切框切。”102嘴里发出模拟火车运作的声音，把自己当成一台起重机，将一个大箱子顶在头上，运货般将缴获的物资装上船。
微十月打量102，对她的本事印象深刻。
要说最可怕的，还是102携带的那把铳枪“断军矛”，微十月能识别秘文，铳枪上分明刻着精妙的远古附魔文字，为这武器附加诸多可怕力量，它是为残酷、高级的神话战斗准备的。
先前和青瑶交手的时候，自己反倒成为拖累战斗的累赘，没能一锤定音，这可是微十月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意识到对力量的追求永无止境。不禁暗暗发誓，务必要继续训练战技、法术和体能，配置先进武装。
现代战斗中要应付的不只是四面八方的动能武器、能量爆炸和生化毒素，还包括魔力，魔女们数量庞大，强度难以测算。
新罗的魔女情况还有些区别，很多魔女都被友爱公司救走了，未来他们也将前往其他区域，继续经营从公司中解救魔女的业务。
“其他人呢？”杜迁迁朝102喊。
102把大箱子堆到集装箱旁边，还要继续去搬箱子，她喜欢搬沉重的东西，感受魔力在自己体内鼓荡。魔力潮汐般升落，在高烈度的往返运动中得到强化，推动102迈向统御者之路。
“有些人要留在新罗呀。”102想了会，然后解释，“细田义行觉得没打够，打算把现代娱乐炸上天；尼德来特也要在这里绕过什么联盟法，买下一家工厂，制作便宜的彷制义体，这场战争打下来，残疾人变得很多，大概会有销量吧……还有觅影也要留守，在战后的兵荒马乱中活跃，维持秩序！”
“听起来这些人都在做好事。”微十月好奇问道，“都是自发的么？人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
“没有一个是大活人呀。”102笑道，“细田全身改造了90%，是个人形军火库；尼德来特改造了六成，能够飞檐走壁。觅影整个就是合成人呢。”
“那……你们的势力里还有纯粹的人类吗？”微十月不解，“在这个遍布改造人、合成人和魔女的世界，我看人类的出路也就只剩下不做人了。”
“公司？有呀，比如老板本人。”102仔细想了一圈，“老板他就比较符合‘正常人’的定义呢。”
“所以你们都愿意听一个正常人类的命令？”微十月眼前一亮。
“大概吧。”102转头看了一圈，挥手好像要把码头上的一切包拢起来，“反正老板就是老板，大家不能在他眼底下乱来。”
“他是个大企业家吗？资产丰富？”微十月更加好奇。
“他还没我们有钱呢。”102笑着说，“他是很少见的那种……自由自在的人，既无欲无求，又随心所欲。”
“真神奇。”微十月不由得点点头。
“我跟他打个电话。”杜迁迁走到船尾，问问徐炀能否把微十月带到实金大厦，“喂，老板……小微……微十月能去实金大厦吗？”
“带进来吧。”徐炀已经知道微十月生还的消息，他也想看看蒙德的女儿究竟是怎样人物，“我叫人给月亮公主收拾个房间。”
《镇妖博物馆》
“谢谢！”杜迁迁开心不已，一时忘了如果微十月遇到法洛莎会是怎样一幅骇人情景。
此时，顺州市的港口上，一排排新罗人携家带口，等着一艘能带他们离开新罗的船。
人们背负沉重行李，朝大舰呼喊挥手，绝望中渴求一个离开新罗的机会。
兵员到齐，货物点清，出于安全问题，孔泰让大舰直接拔锚起航，没有捎上码头上那些新罗人。
一方面因为航线实在不安全，若是遇敌，恐怕麻烦；另一个，这艘船本来也带不了多少人，挤满飞鸟团的成员后，剩下的船票无论怎么分配都不公平，高价兜售？随机抽取？无论怎样都叫孔泰无法心衡。
船越开越远，微十月站在船舷边，起先还能看到港口上那些扑腾的人影，后来就渐渐看不见了。
离开新罗……
谈判停火之后，现代娱乐也撤销了对义军人员的悬赏，微十月现在算是无事一身轻，公司主义世界中的异类，兼具着反抗斗士、偶像练习生和飞龙等多重身份。
人类在数量上达到百亿，微十月以“龙”的视角来俯瞰人类，对他们并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是感叹他们怎么这么善于繁衍。
这一百亿人，倘若团结一致，便能呼啸着将超凡力量按死在监狱当中，但他们实在太善于折腾自己人，反倒给了神秘者卷土重来之机。
她的本意是打败公司，但现代娱乐也有善战之军和资本底蕴，五年来，微十月只是收获战争经验，除了自身更加强大之外，还是没能统一新罗。
之所以变成这样，大概是由于自己独力支撑、没有建立强大势力的缘故吧。微十月暗道。如果去北部列岛，说不定能交到新朋友。
微十月打算在新的环境中寻找统一世界之法。
“统一世界”，毫无疑问是整个文明诞生以来最伟大的想法，任何志向都比不上。
一百亿人里有数不尽的工程师、科研人员、技工和数学家，还不停生出那么多能够扭曲世界的魔女。
要是打破隔阂，联成一统，制造星舰去控制太空，那该有多妙！这是微十月小时候在月亮上瞭望星空时就屡屡牵挂的终极理想。
经过八个小时的航行，大舰在安久市港口停泊。
安久市的轮廓一点点拉近，微十月睁眼仔细观察这座色彩缤纷的华丽都市，多彩，这是微十月的第一个印象，几乎每座建筑都尽可能华丽装饰他们的外墙。
“我们先去逛吃逛吃然后再去实金大厦。”杜迁迁拉着微十月的手下了船，现在她牵微十月越来越熟练，而且也不脸红了。
她带微十月来到安久市的繁华街道，被称为五王寺地区的大商圈，即便经济形势不利，但城市的中心商业区依旧兴旺昌盛，人来客往。
真……漂亮。
眼前一切都让微十月印象深刻，街区被巨构建筑所分割，无不气势宏伟，观察时需用力仰头，左右张望，方能看清全貌。
高处为巨型企业入驻的专卖店，豪华穿梭机来回移动，中层被大公司所承包，用跨空廊道连接四周，集成了购物中心、专卖店和出售精品服饰的功能。
中层往下到沿街店铺则挤满个体商户。到处都是各具特色的游戏厅、动漫影院、酒店、私人网吧、居酒屋、烧烤店、水疗店与健身会所……光影明耀，色彩斑斓，难以穷尽。
微十月和杜迁迁在其中漫步，尽情消费。
作为北部列岛的城市，安久市也深度浸润了特色的动漫文化产业。
即便微十月并不喜欢动漫，也能感受到这种轻松愉快的娱乐氛围。商厦的外墙上贴有巨型动漫人物形象，巡回飞艇侧面放映着应季番剧和流行手游的广告，街头巷尾都有明快的主题音乐，实景与纸片人难分彼此。
城市的交通同样精细分层，载具掠空，轻轨穿城，无人机探路航行，车辆川流不息，大部分都装饰着讨喜的动漫贴画，街边还有尼斯托公司的安保单位巡行，合成人、安保人员与无人机三位一体，随叫随到，维持秩序。
一切都让微十月感到喜欢，这是她愿意常驻的城市。
小女生的逛街妙趣横生。
微十月耐心接受杜迁迁给自己买来的小饰品、箱包配件和各种发饰，她们还买了新衣服，等到了试衣间，杜迁迁钻进来，才发现微十月的人形是有尾巴的。
“……尾巴，尾巴！”杜迁迁结结巴巴地说。
“哦？对尾巴有想法吗？”微十月一边更换贴身衣物，一边对镜子转动她的尾巴，“一般会用术式遮起来。”
那是一条相当有力的尾巴，特别强壮，覆盖着细致的白色小鳞片，排列整齐有序，尖端还有一根能够延展的单向尾翼，有助于保持平衡。
“我我……能摸一下吗？”杜迁迁一边说，还没等微十月回话，她就已经上手，稍微搓了搓，便发现尾巴末端赋血之后会“膨胀”起来。
还从没有人敢碰微十月的龙尾，微十月也感觉异样，没有把尾巴收回，而是将蓬发的尾尖反复穿过杜迁迁的手心，过了好久才收回来。
微十月的尾巴！这、这也太幸福了。杜迁迁从没感觉自己这么开心过！
她感觉自己里外都换了个人，用一种期待又害羞的目光看着微十月，而微十月坦然一笑。
“这里没有摄像头，能给我看看你的原貌吗？”微十月请求。
杜迁迁变回原来的样子，青涩中带着点凶相，像个不良高中女生，站在微十月身边。
“这是你漂亮的本相呢。”微十月对镜子整理头发，“还是觉得这样最好看。”
杜迁迁心脏狂跳，快被暴击到死了，之后只能跟在微十月身后，全程软绵绵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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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偶像
微十月和杜迁迁前往实金大厦。
离开五王寺地区后，街道平均建筑高度都陡然矮了一截，由繁荣的商贸综合体变成各式各样的公寓楼、办公区域、物流中心和小型产业园。
“对了，给你买部手机呀。”杜迁迁继续给微十月掏钱。
逛了两圈，稍微买了点东西，她们就已经提了大包小包，花了5.5万资金。
微十月在街道上漫步，她仔细留意，发现北部列岛有着独特的公司主义氛围，在几十年稳定发展后，市民早已养成工作文化，相当勤奋，不是在跑业务就是坐在工位上拿命换钱，身兼数职的现象很常见。
街头行人要么身穿企业制服、行色匆匆，要么就穿着花里胡哨的休闲装，流连于各种声色犬马之所，本地人工作时便沉浸在饱和而艰辛的劳动当中，不工作时便接受市面上扑面而来的商品化娱乐，享受有趣廉价的休闲消遣。
很多人跟巨型企业签订终身合同，成为“公司人”，化身公司主义制度中的终极工具。如果公司人延续两三代，也就成为特殊群体“公司户”，为了激励这些公司户，往往有许多奖励生育的策略，支持他们完成公司人的再生产。
微十月还听说许多公司人到手的资金很少，多拿的是消费券，购买他们用不到的东西，这是一种经过AI计量的消费措施，有助于缓解生产过剩，数量庞大的公司人才是公司主义最大的经济蓄水池和危机缓冲垫。
城市还处在改革周期中，为了成为一个真正像样的独立都市，市民在选举自己的公共立法机构，谋求调节和治理，选出立法者来重塑秩序。在随处可见的智能荧幕中公示选举进程，各名市议员候选人的形貌、履历、学位、档桉代码和竞选承诺都一览无余，与高水平的信息化接轨。
她还注意到崛起的尼斯托公司，不容小觑，有自己的军事单位、制造业和产能，毫无疑问将崛起为北部列岛的新兴势力。
微十月看到他们的广告词，指出他们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改变人类的生存境况，致力于将社会中原子化的个体重新聚合成能够改造世界的力量。
为此，尼斯托公司将继续提供超过5万个工作岗位，把结构化失衡的劳动力转移到有益社会又缺乏关注的行业中去，为旗下人员提供技能教育、医疗食宿和全方位保险。
他们同时也是整座城市的安全承包商，保护600万市民不受违法犯罪侵害，声名鼎盛！
考虑到101和102就是尼斯托公司魔女部成员，微十月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你也是尼斯托公司的吗？”微十月看到杜迁迁回来。
“是呀。”杜迁迁点头，笑着把手机交给微十月，“你对尼斯托公司很感兴趣吗？”
“感觉好像是很新奇的玩意。”微十月拿到手机，她对电子设备的掌握十分出色，不禁开始查询更多有关尼斯托公司的信息。
日新月异，尼斯托公司不停地向其他行业扩张，搭建了一个广泛联合的平台，把各行各业的劳动者聚合一处，摊平沟通成本，追求扁平管理和自组织，把现有的信息技术用于推动团结、增强凝聚和加强共享。
每个加入尼斯托公司的人，都能借由透明的大数据系统了解公司总业绩和运营状况，还能清晰知道自己每日的劳动为公司具体作出了哪些奉献，而尼斯托公司又公示自己的运营状况，让个体的奉献转化成集体效益，保护旗下成员的劳动权益、福利待遇和社会保障。
这是一个伪装成公司的新社会形态，微十月仔细分析，渐渐看出尼斯托公司的本质。劳动者联合、高水平信息化和自组织构成了它的特征。
“那实金大厦就是尼斯托公司的总部了？”微十月已经按捺不住旺盛的好奇心，想要一睹为快。
“啊，实金大厦其实是魔女之家来的。”杜迁迁这时候才想起来微十月如果撞上法洛莎会有多可怕，“你……你一定要小心点，大厦里有个非常、非常强大的魔女……她的名字叫法洛莎，千万不能忤逆了她的意愿。”
实金大厦门口由一头鹿角虎看守，这头经过基因编辑的勐虎趴在门口，像睡着了一样，微十月一靠近，它就不安地抬起头，退到墙边，被微十月的无形龙威所震慑。
“回家了！”杜迁迁走进实金大厦，感觉一阵轻松，“带你参观参观。”
魔女之家？微十月屏住呼吸。
微十月先到四楼，一侧是小婴儿培育中心，她还不能进去，隔着玻璃墙看到大量育婴箱，实金大厦已经垄断了新生魔女的“收购权”，让她们集中在这里发育成长，这里的魔女婴儿看起来都很健康茁壮，不像在其他地方那样，从出生起就开始接受训练与改造，成为商品和奴隶。
另一侧则是幼魔女宿舍，穿着可爱衣服的幼魔女们正在毯子城堡内激烈交火，用纸飞机、木球和一用就耗尽的零星魔力彼此对决，几乎像是在为未来的高级战争做演习。
微十月已经从她们身上看到了魔女的一些典型品格——自信、狡诈和野心勃勃。照顾幼魔女的也是些魔女们，她们的魔力并不特别实用，故而只是从事照料宝宝的工作，让微十月想起专司照顾同类幼崽的母龙。
五楼是为未来扩建幼魔女宿舍准备的空楼层，杜迁迁带微十月来到六楼的魔女教习室，这里才是重量级。
只见法洛莎坐在高位，身穿霓裳斗篷，面带无害的笑容，向下面排排坐的小魔女们讲课，课程涵盖古老秘文、附魔、魔药、奇迹等多项魔女技能，她们求学若渴。微十月发觉她们像对待母亲一样热忱地爱戴那名高位魔女，甚至跟她交谈时都以“尊贵的法洛莎妈妈”开头，叫微十月感到格外惊奇。
杜迁迁想带微十月跑路，但法洛莎早就看到了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月亮公主。
她做了个手势，小魔女们便安静了，约七十名六岁以上的小魔女齐齐将头转向门外的微十月，她概念里的魔女是分裂、自私而饱受奴役的族群，如今却看到截然不同的面貌，何等团结且齐心，微十月稍加判断便意识到这位便是杜迁迁极度忌惮的那位法洛莎。
现在看来，确实有过人之能。
不过，微十月也不会畏惧就是了。
“你好。”微十月大方地向法洛莎致意，“我叫微十月。”
“白龙的幼女，我听说过你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法洛莎，很高兴认识你。”法洛莎起身，微微一笑，随身的霓裳斗篷因她的动作而摇曳彩光，令人目眩神迷。
微十月光是捕捉气息波动便意识到这是一件神器，心中对法洛莎的忌惮更添一分。杜迁迁更是蔫了，再怎么样她也不能跟法洛莎作对，于是躲到微十月身后，悄悄拉微十月的衣角，示意她该走了。
“远道而来，还没准备礼物。”微十月向法洛莎鞠躬致歉，“这不符合月亮龙族的礼节，未来一定会补偿这份失礼。现在，请允许我告退。”
“那么你一定要好好准备了。”法洛莎轻声说，“因为我可不会接纳一般礼物呢。”
“是。”微十月再次致意，然后倒退着离开。
一直来到宽阔的走廊上，她才有如释重负之感。
“法洛莎很……很……”杜迁迁也不好形容。
“老板住在这吗？”微十月沉思。
“对。”杜迁迁点头，“在楼顶，一会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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