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时代的魔女 第375章

尼斯托总部位于上京的古建筑区域，周围都是些低矮的老式贵族住宅，由于贵族势力全面消退，昔日住户已消逝不见，留下的宅邸只剩文化旅游和纪念的作用，继续吸引游客观光。

一些沿街的建筑还因拓宽道路之需而拆除了，它们的原址上如今盖起新的商业街，包括咖啡厅、居酒屋、拉面店和诊所和各类娱乐场所，它们都巧妙设计自己的装修，显得古色古香，与周围的旧时代建筑融为一体，让整片区域的景观仍能保持协调。

可即便作出这么多努力，这些店铺仍然门可罗雀。

当徐炀、凛音牵着小法洛莎走进一间小饮食店时，门口的迎宾机器人、穿着黑丝与束腰粉裙的侍应生以及明厨区域的做菜师傅都齐声欢迎他们，毫无疑问，他们是这段时间来的第一批客人。

被整家店的员工们看着，凛音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她打量着周围的装潢，立式白瓷花瓶、飞鸟纹屏风、暖光照灯、清酒壶与达摩不倒翁都相当精美，氛围感很棒。

徐炀则态度如常，为小法洛莎展示菜单。

凛音看着四周，当她的目光移到漆黑的悬挂式智能荧幕时，侍应生连忙将它打开，简直就像凛音用眼神操纵了那台机器一样。

只是新闻里播报的内容却不怎么美妙，凛音看着看着，眉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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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甘美滋味

新闻里播报的内容皆是些负面消息，“经济危机”这个词是被提到最多的。

出于裁员增效的策略，连电视媒体都已经广泛辞退人类员工，代之以合成人播音员。

为了便于观众接受，她们皆打扮得美貌诱人，语气甜美，每次新闻播报简直都像音声表演，给听众的耳朵来次完美按摩。

“……灾难性的危机已经遍及全球，泰西洲共同体最近发表月报，指出今年上半年以来，泰西洲的17500家公司平均辞退了旗下45%的员工，造成前所未有的失业潮。即便经济学家指出这会导致动荡加剧、无益于改善危机，但各企业还是一边发布安抚人心的公告，一边毫不留情地裁撤部门。犹如断尾自保，多项收益较差的业务已被切割打包交易，然而即便高挂市场之上也无人问津。由于失业人群极大增多，从艾斯巴尼亚、尹塔利亚到诺德兰、尤克兰尼亚，各城市都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交通停摆，工厂停工……”

合成人用最美好的声音缓缓披露经济危机的残酷现实。

凛音还看到下面飘过快速掠过的浮窗新闻，今年的人口增长率预计将达到-5%，按这个趋势，意味着人口将从100亿快速下降。未来10年内，全世界可能会每年减少1亿人口……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经济危机了。”凛音感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在世界其他地方，现在正有成批成批的公司人遭到清退，面临有生以来最大的麻烦。

“当‘经济危机’这个词上新闻的时候，说明它已经流行至少一年以上了。”徐炀的目光停留在菜单上。

“太短视了。”凛音喃喃道，“而且没办法躲避！想想都可怕，如果有钱在股市和基金，那就全被套牢，只能眼睁睁看着亏损。就算胆子小，把钱全存银行，等银行出个什么事，一辈子赚的钱也全没了！只能放在现金卡里，但又怕被偷、被抢。”

“存中小银行是最不幸的，因为银行倒闭就会拿不出钱。人们怀着这种恐惧心理纷纷前去取钱，结果原来倒闭不了的银行也因为挤兑而倒闭了。”徐炀点头。

已经到了每个人都能察觉危机的时候。

人们太过年轻，尚未在一生中完整体验过上行、衰退与危机的轮回，而今整个世界迎来无可挽回的大萧条，这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意味着灭顶之灾。

“那些杂志上的预言都是真的。”凛音若有所思。

“泡沫太大，就像北部列岛的房价一样，房价增长的速度快过工资增长的速度，那就意味着这里头存在泡沫。可人们都装作没有看到，如今就只能以硬着陆的方式解决。”徐炀点头。

徐炀明白资产价值崩溃的时刻到了，在经济好转的时候，投资者乐于承担风险，而如今……纵观全局，整个世界已经找不到一个正常的经济增长点了。所有昨日光鲜幻景，化作今日萧条现实。工厂破产，银行被挤兑，人们失业。

好在由于尼斯托公司施行的一系列财富重新分配计划，北部列岛受到的冲击绝对是最小的。他们提供足量的兜底支持，将重心转于实际产能之上，也无需担忧泡沫炸裂的时刻，尼斯托公司的一切都很真实。

徐炀一边在菜单上打钩，按小法洛莎的意愿圈点食物，一边沉思一系列复杂的计划，萧条之世短则3年，长则30年。

叠加即将来临的凛冬寒潮，这场危机就算用大灾变来形容都不为过。

不过，徐炀的眼光更为长远，他知道这样的大破灭会让更多人对公司感到失望，各公司也将陷入衰弱。

可这也是资产出清、市场和金融回归平衡的最佳时刻。

萧条之际，所有负面资产、弱势公司全都会土崩瓦解，全球经济危机带来的是极恐怖的市场淘汰机制，而那些能够活过灾难的巨型企业和大公司呢？它们绝对实力雄厚、资产恐怖。

经济低谷之后必会有另一重盛世，到那时公司将会变得比今时今刻更加强盛、精密与高效。

尼斯托公司也得继续保持高速发展。倘若未来发生超大规模的全面战争，他们得做好万全准备。

凛音仔细观看新闻播报，危机还有另一重影响，经济颓势减弱了公司的控制力，而公司的控制力一旦下降，神秘学的风潮便随之卷起。

她看向新闻里的实时影像，只见画面切换，播报其他惊人消息，在无人机航拍视野下，一大群人正呼啸拥聚，到处破坏、见人就杀，将一座小镇杀得血腥不已，尸横遍野。

整个影像都被处理过，完全静音，而且具体的战斗场面也被打上马赛克。

根据报告，这是由于一种名为“战争热”的瘟疫正在泰西洲扩散，这种瘟疫通过视听媒介进行传播，通过影像、文字和狂欢呼号扩散，影响人心。

感染者无不嗜血好斗，尖声呼唤战无不胜之神“阿斯莫利斯”之名，并拿起最近的武器去攻击手无寸铁之人，各乡间频频出现血洗满门事件。谁也没想到平时友善本分的邻居会在一夜之间变成毫不留情捅人的疯子。

公司安保力量只能侦测到大批感染了战争热的人群自发集结起来，前往尹塔利亚的中部山区集结，仿佛要修建或恢复什么圣地一般。但他们也无力控制，更拒绝去解决事态，因为公司已经欠他们很久薪水了。

凛音想到还有小法洛莎这样的小孩在场，便用眼神示意，侍应生遂把频道切换到音乐分区，一场古典音乐会正在50里外的上京大艺术馆举行，不过当镜头落到观众席上，总是空空荡荡。

“神秘学可怕吗？”徐炀逗逗小法洛莎。

“我不怕。如果她们来，我就吃掉，我的食欲还在增长，我吃过一次，以后还要更多。”小法洛莎坐在椅子上，两脚一翘一翘。

吞噬神明的法洛莎，此时已经开始培养品味，准备大快朵颐。不同的半神与神秘者有其不同滋味，有的芬芳馥郁，有的厚重甘甜。

凛音以为这只是小法洛莎在用隐晦的方式表达她的饥饿，于是便点好了餐，通过网路下单，很快就看到师傅在明厨区域开始做菜，将他们需要的食物装点上桌。

对于岛式食品，凛音还在适应阶段，她还不习惯把食物直接生吃下肚，于是点的多是炸鸡、炸虾、猪排和土豆，符合她在新泰西洲西海岸的饮食口味。

小法洛莎非常斯文地用勺子吃饭，她这辈子都很少吃米，米粒对她来说就像在舌尖跳动的某种软豆子。她的胃是为了海鲜、肉和诸神秘者而准备的。

这种食欲从小法洛莎这里一直蔓延回到她的原身之上，亦即说是，魔女之神也发生一丝颤抖，在沉睡中渴盼这种饕餮的极乐。

她的状况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大，法洛莎曾疏于修炼、显得脆弱。而她正好利用这次漫长的沉睡使自己渐趋至臻，弥合迄今为止所有力量与学识，将所有力量统合重构，形成最尊贵的魔女之神。

这种进化已经达到相当境界，以至于如今魔女之神心神颤动的时候，整个北部列岛范围内，几乎所有魔女心中都产生一丝“晃动”，为幻景所摄。

即便是经过高度改造的凛音，她眼前也闪过一丝幻影。

“怎么了？”徐炀看到凛音恍忽之相。

“我看到我的……辉煌之刻？我看到我掌控了希利斯之海，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看到的，明明意识化入数据是种抽象概念，但我仍能感到那画面中蕴含着令我心醉的美妙之处。”凛音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出于这种令人振奋的幻景，凛音在吃饭的过程中一直在搜索有关数字心智的情报。

徐炀则喂小法洛莎吃东西，她好像无论怎么吃都吃不饱，面前的盘子堆成老高，餐厅的工作人员都喜上眉梢，终于有顾客来帮忙清库存了，这几天没开张亏的钱终于赚了回来。

等到他们吃完了所有的牛排、鸡肉和蔬菜，凛音也在深层匿名网路上找到一点线索。

“嘉龙坡——”凛音抬头，难掩心头激动之情，“嘉龙坡的黑市上有人在出售一份数字心智。”

“多少钱？”徐炀好奇，“可能是骗人的，这东西极少落出公司之外。”

“6600万……我想试试。”

“感觉也不是出不起，既然是数字心智……黑市上可能有人能弄来，也是，有的科技公司可能会变卖它来换取现金，否到这份上了。”徐炀沉思。

“我可以想办法偷回来。”凛音的心思已经全在数字心智上了。

她是不喜欢欠钱的性格，上一次任务好不容易还清了所有钱和人情债，如果这次再为了数字心智欠下6600万甚至更多钱，凛音感觉自己要还100年才能还上了。

“你一个人？”

“我想……让门徒小队支援。”

“当然，嘉龙坡已经是必去之地了。”徐炀审慎地说，“我们的先锋已经到了。”

杜迁迁到嘉龙坡之后，已经发回只言片语，嘉龙坡现在已成乱斗之地。

经济危机对嘉龙坡这种依赖金融的公司都市来说，只能用天降浩劫来形容。

整座城市因无法经营而处于悬崖边上，巨额债务导致安保部队出工不出力，许多黑帮都趁势崛起，打算角逐嘉龙坡之王的地位。

务必要弥补漏洞，解决难题，如果我们的运气和机会足够好，我们甚至能把嘉龙坡这座南域明珠握在手中。徐炀沉思。

a40和黄蜂两个人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大脑，最好的情况下还有救，最差的情况下就只能帮他们收尸。

将其亡骸合葬一处，对其一生来说，或许也算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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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大河女神

对小法洛莎来说，这天也是值得纪念的。

吃完饭后，离店回家，她往左边看，徐炀牵着她的手，往右边看，凛音也牵着她。

她因羞怯而没有喊他们爸爸妈妈，但如果能这样喊出来，想必会更加幸福吧。

曾经缺失的关怀，如今确切补上了。

“想去哪里玩？”凛音拉了拉小法洛莎的手。

“谢谢，不用了。”小法洛莎腼腆地说。

凛音听到小法洛莎这样貌美的小女孩对自己道谢，心里也很开心。

“真可爱。”凛音微微一笑。

小法洛莎此时却感到一种强烈感召，她加快脚步，神情微微变化，让那股感召降临在自己身上。

等到尼斯托总部门口，小法洛莎攥紧徐炀的手。

徐炀察觉到一丝端倪，便要求凛音先行离开，以暂避锋芒。

虽小法洛莎没明说，但徐炀感到法洛莎正借小法洛莎的形体瞥视自己。

法洛莎醒了，也许只有一刻，但确实是从沉睡中醒来。

“我们去隐蔽的地方交谈。”徐炀带小法洛莎回到自己位于高层的工作间。

他进入走廊，小傻瓜还在隔壁玩耍，徐炀悄悄把门关上，让小傻瓜自娱自乐。

“你察觉到了？”小法洛莎抬头。

“察觉到了一种更伟大的力量，你的力量。”徐炀需要时时夸赞，以免法洛莎心生怨愤。

令人畏惧的力量在周围扩散开来，在这一刻，法洛莎的意识投影到了小法洛莎身上。

小法洛莎看着徐炀的目光随之变化，更加神秘难测。

“你们对克拉勒斯二世滥用太过，它现在身负重伤，垂死海底之中，未来我还需亲自寻访打捞。”小法洛莎喃喃道，“好在我掌控回复之律，伤势与牺牲本来就是它们生命的一部分。但我这次短暂苏醒也不是为此而来，是食欲和新的诱惑在呼唤我。”

“你要吃东西？”徐炀好奇。

“带我去地图室。”

徐炀把小法洛莎抱进地图室，此地的桌面可以一览东半球世界地图。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看到了什么？”小法洛莎整个人跪在地图上，她的手指从东半球中部的大山区一直往下滑，滑到南域，从嘉龙坡附近出海。

“几条大河，南域很有名的河流……金婵之河。”徐炀仔细观察。

这条河以其宽阔永丰而闻名，滋润南域的万千亩稻田。南域位于夏和泰亚群岛之间，西接白象洲，嘉龙坡是它最大城市。

“大河女神就沉睡在金蝉之河中，而且她正在苏醒过程。”小法洛莎仔细看着地图上的河流。她的声音非常清冷，徐炀四处张望，发现房间中多了无数道凭空浮现的缝隙，从中照出万道星辰微光。

法洛莎已经强大到只有部分意识现身也能影响现实了。

徐炀看到空气中泛起无数星光，意识到法洛莎的修行颇有所得。于是他也拉了张椅子坐下，搜索和收集与大河女神有关的消息。

“南域的人们曾经祭奉大河女神，但是南域橡胶公司、永益洲际集团、泰亚企业联盟在34年7月0日发起了一次联合行动……7月0日？”徐炀翻阅深层匿名网路中的神秘学记录，忽然看到一个诡异的日期。

“是的，大河女神就生活在7、8月的0日当中，她从整个世界偷走了2天。”小法洛莎凝神看着地图上的河流。

“所以7月和8月本来有31号？”徐炀怀疑。

“对……在旧人的历法书里，一年有 365天，但现在我们每年只有363天。”

捕捉到这个消息后，徐炀继续围绕着6月底和7月初南域的事件新闻进行追踪。

“34年7月0日，也就是120年前，三家公司联合行动派出一支至少1700人的机动特遣队，对南域境内的50座大型河女寺院进行清剿工作，将其用凝固汽油弹烧毁，。他们在6月30日11时30分开始行动，在7月1日的0时，行动已经结束。从此寺院与特遣队员皆杳无音讯。之后再过9年，公司联盟出资兴修水利，在金婵之河上游修筑堤坝，使下游水位下降三分之一，之后引发持续30年的大旱。旱灾逐年减弱直至消失，而整整一代人饥饿而死。”

“南域就是这么凶险的地方，现在7月20日。”小法洛莎慎重地说。

“距离7月0日已经过了20天。”

“如果大河女神幸存的追随者还想在嘉龙坡召唤她，他们肯定在20天前已经做了什么，快查查。”

“嘉龙坡的情况非常混乱……”徐炀搜索消息。

今年7月初，少量人群在昔日河女寺院消失的地方徘徊，仿佛在追忆远古时期立于该址的石质庙宇。

一名以通灵闻名的吴姓画家慕名而来，在附近地域进行勘探，归家之后，一连绘出20幅沙石宝塔、水池、古寺的大型画组，每一幅画上都有彩羽孔雀的身影，随后画家便投水而亡。

这些以复古艺术闻名的画组目前也正在拍卖当中，许多企业闻讯皆来求购，相关外来人员更纷纷抵达，使嘉龙坡更趋混乱。

“大河女神的位格是‘记忆’，是控制记忆与遗忘的远古神秘者。我想，在7月0日那天，肯定有人借着现在世界的混乱，来到南域，并且试图唤醒大河女神。那只孔雀就是传说中大河女神的使者之一。”小法洛莎的手在南域的全境轻轻一按。

“那10天后的8月0日，又会如何呢？大河女神就会真正觉醒吗？”徐炀仔细揣摩其中威胁。

南域的古代力量无疑根深蒂固，这尊远古神秘者掌握着记忆和遗忘的权能，倘若徐炀所料不虚，直面其威力者或会一忘皆空，或会被浩瀚的智识与记忆所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