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时代的魔女 第64章

“你来动手。”徐炀说。

马特奥的机械眼死死盯住102，在这种情况下，它的心智已经完全粉碎，化作无数毫无意义的光电讯号，无法拼凑成完整的人工意志。

“芯片限制了我们的意志，没法这样做。”102焦急，“我们不能对黑火的人动手！”

“我来吧。”从外面走进来孔泰，他握住断裂的离子斧，用力一挥，将马特奥砍成两截。

徐炀望向厂区深处那些战死的雇佣兵，他们中还有人提着大小箱子，装满从地堡内带出的珍贵材料与关键计划。不仅如此，还有无数枪支弹药、雇佣兵盔甲和电子零件可以回收，用来武装一整个属于自己的安保部门都行，这一趟战果颇丰。

马特奥伏诛，鼠潮瓦解，两大祸患悉灭，终于可以将法洛莎带回铃木之泉的神社。

她将从她的“神明”那里取回最完整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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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是时候让强大魔女归来

马特奥被砍成两段，上身滚落在地，下半身同样垮塌，像失去操纵的提线木偶，散在地上，如一滩人形电子垃圾，随着身体从中破坏，主电子元件与线路被切断，供电性能大幅下降，最终浑身电弧闪了几下，机器完全关闭。

“清理现场。”徐炀吩咐，“把有用的东西收集起来，统统装车运走。”

“我们干活去。”葛城浅招呼孔泰，他点头跟上，思索自己的新命运。

看到马特奥转瞬间被击碎，他难免心生一丝畏惧，稍有差池自己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暴毙，单个生命想要实现永生或者类似的不朽，要么将意识数据化上传服务器，要么制造大量克隆体冷冻起来，死一个唤醒一个新的，此之谓凤凰程式。

对101来说，马特奥的死叫她感到麻木，更多是某种程度的悲戚，下一个主人不会比上一个更好, 无非压榨的形式有所不同。她心情复杂地看向徐炀。

接触到她的目光，徐炀也是第一次看见101面罩下的真容, 她和102都有着娇俏、年轻的面容, 皮肤白皙娇嫩, 两眼蔚蓝，浅褐色头发, 像两个在树荫下对外界有所戒备的小妖精，可爱到让人心生怜惜，只不过一个只会看着你然后逃跑, 而另一个会揍你。

“这王八蛋总算死了！”102绕着马特奥的残骸走来走去。黑火革新对待魔女的态度和其他巨企相仿，管控、奴役并支配，比对待常人更加严苛。

“它应该很熟悉一种惩戒, ”徐炀抓起马特奥的头，“抹去智能和情感, 做成没有自由意志的人格矩阵。对人来说就是取出大脑，对合成人来说就是取出意识芯片再加以修改，不再有能独立行事的部分。”

莉拉背着卡桑卓彗星进入工厂，望见马特奥的残骸, 下意识扫描了一下。

“行动性能丧失，”莉拉判断, “大量数据芯片存档可回收。”

“黑火的先进玩意落到我们手里了, 这玩意价值很大, ”徐炀亲手把马特奥回收，随后转向101和102, “你们俩呢？有什么打算？到处都在搜查黑火革新的余党, 你们公司在全球什么名声，你们自己也清楚，其他公司会把你们生吞活剥。”

“自然是不跟黑火干了, ”102厌恶地说，“反正我们只不过是实验品。”

“你们真的叫101和102？”徐炀好奇。

“我们是被制造出来的，”101说, “第101台和第102台。”

“想要新名字吗？数字没有什么辨识度, 很容易被混淆。”徐炀好奇她们的打算。

雅文吧

“那就太好了。”101说, “我们本就不希望被记住。”而且本就没想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魔女怎么可能被制造出来。”徐炀感到一丝怀疑。

“制造我们的技术被称为‘幻光’，”101抬头指向天际，“魔女们都对天穹和星空都有不切实际的追求，因为我们的力量来自于地面之外的地方。黑火革新利用这一特性，制造出具有魔女特性的人工生命。”

“意思是……”

“群星将它们的力量投射到孩子们当中, 从而制造出新的魔女。”101轻声说，“如今，黑火有能力制造出具有此等潜质的孩子，群星无法分辨人工和天然之间的差异，依旧对她们赋予能量。我们就是按这种思路制造出来的‘幻光之子’。”

“而且还可以复制。”徐炀回忆起马特奥说过的话。

“通过对人类基因组进行破译，黑火革新锁定了一系列有助于婴童受祝福成为魔女的基因编码，并刻意制造出这种大概率成为魔女的‘幻光之子’。像我们这样如预期被生产出来并成为魔女的，基因早就被记录归档，用来和其他魔女进行比对，继续追踪其中重复出现的基因编码，按这种思路继续追溯和制作下去，甚至有概率创造出连魔力类型都一样的双生子、三生子。”101回忆起那千百个克隆仓里等待成型的少女，劣等品们被丢在沉淀池里，湿漉漉的，眼睛尚未睁开，身上沾满彼此的腥臭黏液。

“数之不尽的魔女……”徐炀感到惊悚，黑火革新突破了制造魔女的秘密，“这就是他们四处寻衅的底气吗……”

如果法洛莎知道的话一定会更加激怒。

“我所知甚少，现在，我只希望你能为我们提供庇护，拆除我们身上的芯片和炸弹。”101向徐炀俯首，伸出一只手请求保护。

“放心吧，你们会活下去的。”徐炀和101的手轻轻一握，“幻光之子们……一定也有弊端吧。”

101走到徐炀身边，凑近他耳边轻语：“我们只能生活10年，现在从我们出生算起，已经过了5年。102还不知道。”

徐炀点点头, 101低头离开。

“钱多事少是真的吗？”102睁大眼睛。

“先出力气。”徐炀招手, “把货搬齐了。”

徐炀转头往匿名号方向走, 正看到法洛莎站在街上, 不知什么时候从穿梭机上下来了，满脸恼怒之色。

“怎么了？”徐炀走向她，故作轻松。

“连群星的意志都敢蒙骗，人类确实已经到了胡作非为的尽头。”法洛莎背身登上穿梭机，“是时候让全世界最强大的魔女归来并纠正这一切了！”

“终于到了这一刻。”徐炀在座位上深呼吸，“不知是好是坏。”

“不会好，也不会坏。”法洛莎拥住他，给了徐炀一个深吻，“……只有疯狂，绝望，还有无止境的崩溃。”

“你不会发疯的。”

“没说我，我说的是人类。”

将货物和101、102暂存在莉拉以巨门商社名义租的一个大仓库里，留下葛城浅和孔泰守护，随后，徐炀便带法洛莎折向铃木之泉，莉拉驾驶。

悬挂在楼宇上的广幅电视正在播报新闻。

“此前，受全球瞩目的会津城，遭到B-5级生物灾害的侵袭。大量鼠人出现，将会津城闹得天翻地覆。现在，公司联盟重新评估状况，认定生物危机已经结束，鼠人的大规模活动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神秘势力在神空大厦使用了放射性武器，将这座会津城的重要地标彻底摧毁，神空集团的股价连续跌停，已受到多家大型企业分割收购。黑火革新正在考虑是否承认他们所为，要视其市场营销部门的下一步企划而定。”

徐炀的视线穿过匿名号的舷窗，在他眼前，破败的地下城市已经恢复电力，高处的巨型荧幕终于开始工作，映出虚假的淡蓝色天空和暗金色的巨大太阳，只要忽略神空大厦方向的巨大窟窿，人们对此美景尚能欣然接受。

不过，会津城本就贫穷、脏乱，再加上放射污染，居民大量逃亡、迁居，城市更显凄凉，稍有人影的地方也是混乱一片，斗殴、劫掠的情形随处可见。

“……安九市市长大原伸彦带领全体市政领导层成员郑重致歉，表示必将做好善后工作，寻找剩余鼠人群落的位置，与其达成联络，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而对受灾区域各公司的保险理赔工作，市长也会进行协调，确保公司得到应额足额的赔偿。”

“如今，神空大厦周围区域已经遭到放射性污染，市长宣布，现已受到京都无限巨额注资，设立专项基金，将购置大量机器人进行环保修复工作，毫无疑问，京都无限仍然拥有无比的财力，经营状况欣欣向荣。在清理过程中，为了避免二度污染，将封锁会津城二周时间，会津城市民可适当准备生活物资，而各公司的经营活动暂时不受影响，只需严格遵守公司联盟规定的特定情态活动条例。”

封锁两周……

会津城与地面的联系再度被切断，时间多达两周，期间这里的居民只能在地下区域活动，无法返回安久市，混乱还将持续。不过公司能够正常经营，那正适合巨门商社从中运作，市民们对物资的需求会大幅上涨，这时候就正是重建的好机会，扭亏为盈指日可待，自己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另一方面，虽然法洛莎即将恢复力量，但也不可能直接露面和公司对抗，肯定得找一个安全、隐蔽，不会被发现的地方，能够避开风头，直到所有人的注意力从会津城移开，远离搜查、密探和间谍。

隐蔽的地方……足以暂避锋芒……

鼠人的巢穴好像很符合这一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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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你梦寐以求的日子

去神社的路上，除了莉拉在驾驶，就只有徐炀和法洛莎两人。

“一旦你的魔力恢复，你就要注意掩盖魔力泄露的迹象。”徐炀嘱咐，“公司有能力侦测魔力，你那充盈的强大力量很难避开检查。”

“隐蔽行动，那是基本功啦。”法洛莎不以为然，“别忘了我最擅长什么。”

徐炀仔细看着法洛莎，她毫不避开徐炀的目光，与其对视。

很快法洛莎的力量就要恢复。

她的两大魔力都不简单，“回复之律”能做到起死回生，“摧毁生命”则可以处死一切有机体。二者配合，既有极强的防守力和现实操纵力，又有歼灭敌人的效率。

她本身更是狡猾、聪明、反应迅速。

这一切综合起来……

进入公司时代之后，魔女们的力量深受限制和约束，然而今天，一个完全不受束缚的强大魔女降临人间。

思路客

“我们真能做成点什么，不是梦，抱紧我。”法洛莎靠近徐炀，抚摸他的脸颊，徐炀也做出回应，她神情迷幻，嘴唇柔软。

“你梦寐以求的日子。”

“这只是开始，恢复力量只不过是一切计划的起点，我要把被人类抹除的评议会重新建立起来, 让魔女们在历史上尝过的一切痛苦，叫人类也领受一遍。”

“我可不会坐视不管。”

“尝试阻止我。”

“这样呢？”徐炀尽他所能去搜索法洛莎, 所触之处尽是灼热与柔软。

“不用急……别忘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法洛莎相当配合, 她转而采取主动, 索取甚多，“……只要你聆听我、顺从我, 按我的想法行动……”

“按你说的做，所有东西都会失败，”徐炀喘气, “如果你把仇恨宣泄给人类，人类只会千百倍地打回来，历史已经证明了，人类的适应力更强……”

“你在胡说。”法洛莎环住徐炀的背, “人类堕落在魔女面前，在她们面前颔首，这是比历史更久远、更漫长的现实规律, 人类很脆弱，就像你一样，你绝对无法放弃这一刻美妙……”

“……人类可不脆弱，我现在就代表人类改变你的认知。”

“把我变成只会嗯嗯啊啊的动物，你可真是太坏了……”

轰轰——

穿梭机一阵摇晃。

“受到乱流影响。”莉拉说, “请乘员保持平衡，系好安全带。”

“我无语了。”法洛莎对中控台方向的莉拉说，随后坐起来, 整理自己的头发。

徐炀的心怦怦跳,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反思之前的交流。

如果一切都按法洛莎的性子来，那无论人类和魔女都会陷入无穷劫难，她的想法无非是把秩序倒退到数千年前，亦即说是, 魔女评议会独断专行, 人类贫穷而原始的时代，回到历史周期的起点，最终只不过重演一遍魔女战争, 人类绝不甘心成为魔女的奴才。

历史需要进步，我们的历史缺少革新，只有暴力、冲突和支配, 不能再这样下去。

徐炀就自己的见解与法洛莎分享, 她只是叹息。

“就我看来, ”她说，“人类能够进步只不过是小小的偶然，而且变化流于浅露。阶层分化和上下压榨仍然是你们最基本的生存模式。你们学不会也无法成长，只不过显贵的资产从城堡换成了公司，穷鬼的食物从面包变成了营养膏。你们甚至和过去一样，把活到50岁当成了不起的成就，这你叫我怎么对人类心生敬意？”

实如法洛莎所说，如今人类历史进入到一个巨大困境，公司主义已经不再是推动人类进步的动力，而成为阻碍发展的障碍。

也就是，直到摧毁所有公司，情况才会有所变化。

穿梭机停在“铃木之泉”浴场前，徐炀和法洛莎下了穿梭机，他把枪攥在手里，领法洛莎进入。

沿途还有很多腐臭尸体，有人的也有鼠人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徐炀不得不提高纳米装甲的气息过滤性能，而法洛莎已经皱紧眉头，双手抱在胸前，对周围的环境很不喜欢。

四下寂静无人，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打从铃木组撤退后，这地方就无人问津，连小偷都受不了满地血腥，没人付钱也就没人会来清理。寒气阵阵，一点风吹草动都容易令人联想起鬼影。

一路直达中庭内室, 中央的假山仍在，喷泉流水已经停滞，荷叶在水面上凋零腐烂，池子泛出一片深紫色涟漪，像是洒满了剧毒，不知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穿过旁侧木质步道, 一头头鼠人的尸体倒毙在周围，随景观一并衰败。

神社依旧以血红色装点，只是门上利刃已经消逝。

“就在那后面。”法洛莎说，“一步之遥了。”

“神明肯定也期待着。”

“当然，我可是神明最亲切、最可靠的仆人。”法洛莎感慨，“神明与我之间的关系最为密切，你没见过我兢兢业业的那段时间，太可惜了。”

“以后还有机会，既然神明还在。”

法洛莎向徐炀微笑。

“谢谢你啦。”她说，“我啊，一直以来都这样，惊人地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本以为生活就这样单调，可还是遇到了些不一样的景观……徐炀，在漫长生命中能遇到你确实很不错。”

“你该谢我的地方太多了，”徐炀说，“我们之后还有很多事要一起做。”

“我在里面获取力量的时候，”法洛莎认真地说，“千万不要偷看。”

“什么？”

“也许会花一点时间，而且过程不太愉快，”法洛莎嘱咐，“而你一旦窥视，一切就都失败了，你绝不能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必须要等我出来。还有莉拉，不许观测里面的情形，否则你也会遭到灭顶之灾。”

“我知道了。”莉拉闭上眼睛，“谁想看你和那东西互动呢？”

“我也不会随意偷看。”徐炀承诺，“你忙你的，我在外面守候就是，但是……”

“嗯？又怎么啦？”

“等你从那里出来之后，你还会是我熟悉的那个样子吗？”

法洛莎轻轻一笑。

“如果你愿意从更加长远的尺度来衡量的话，我就还是你所认识的法洛莎。”

法洛莎转过身，脸上笑容越来越恐怖。

她一步步靠近神社，门扉微微颤动，仿佛也为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

它不停往外溢出暗紫色气息与泡沫状液态物，原本想要对外施加自己的控制力，但法洛莎到来之后，它又疯狂地向后收缩，徒劳地掩藏自己存在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