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时代的魔女 第92章

徐炀放大图像，标签上标注了吩噻嗪类药物,是用来压制精神错乱的。针剂打完之后，女安保又抱住黄蜂的头，轻轻地吻了她的脸。

“乖一点。”她悄声絮语，“总部会派人接我们回去的，柳枝子一直在帮我们申请调遣函。”

徐炀还记得柳枝子，那个社畜，黑火的文员，被觅影抢了摩托车。

“我不想回家，”黄蜂的声音变得温驯，但声音很低，像摇篮里的宝宝，“这里很自由。”

“是自由，但我们在这里很危险。”女安保抚摸黄蜂的头发，一遍又一遍，跟哄小孩一样，“你是重要人物，如果你安静一点，我会让你去酒吧，每天都去。”

“行。”黄蜂坐回到椅子上，捡起那本魔女杂志，手指僵硬地翻动,此时的她脸上已经没了任何神情，像合成人与木偶一样呆板,看不到丝毫生动灵气,目光怔怔地停留在纸页上。

徐炀检索前几日的录像档案，快速翻阅,时常可以看到黄蜂在地下室内来往，也在这里过夜，睡相很差，喜好自摸。

其余时候，她或坐或站，独自一人的时候倾向于毫无征兆地尖叫或大笑，时间再早一些，可以看到披坚执锐的动力甲士兵护送黄蜂出行，但随着这些士兵被总部调走，留下的就只有这名女安保，她尽可能与黄蜂一步不离，但明显很难管得住黄蜂，时常与黄蜂起争执，最大作用是提醒她按时吃药。

黄蜂确实在“金枝”失窃当日消失，次日凌晨将一个匣子带了回来，存放在地下室墙上的保险箱内，那极大概率就是金枝本身。

切换回实时情景，女安保又站在墙角,像监督收容物那样紧盯黄蜂,她受过相关训练,因而能够时时保持专注,随时做好在1~2秒内压制住黄蜂的准备。

“和那个柳枝子的工作无关吧，”黄蜂抬起头，“黑火不能将我撤离，因为我已经被京都无限盯上了。”

“……可以这么说。”女安保神情未变，“你应该知道，我们在泰亚群岛也控制了一些京都无限安插过去的间谍。京都无限打算拿我们去换回他们自己的人。”

“原来我是人质。”黄蜂背靠在椅子上，一下一下用脚踢着空气，“马特奥死了，莎莉也死了，我怎么不去死呢？”

女安保双手抱在胸前，盯着黄蜂的动作，没有继续行动。

黄蜂站起来，僵尸般地往屋外走去了。徐炀见过这样的姿势，都是内心苦闷到极点的人才会如此。

黄蜂身上装了限制器，无法使用魔力，徐炀暂时忽略她们的活动，转而在军火贩子商店的内部记录里搜索情报。

他们意图通过交易军火来操纵会津城地下势力的格局。

黑火革新在工厂产量、市场营销、物流运输方面都做到最好，“军火贩子”作为它旗下主要经销商，也就垄断了优质枪械和武装机器人的货源，任何一方势力想在会津城打出名堂，都必须仰赖这家商店，一定程度上受其操控。若有其他暴力团伙试图摆脱军火贩子的依赖，立时就会遭到打压。

马特奥用来引爆神空大厦的脏弹，原先就储存在这家军火贩子商店的仓库当中，难怪很久之前葛城浅曾在军火贩子附近见过马特奥和101、102的身影。

在这种混乱地带，拥有最多军火的人自然势力强盛。徐炀暗想。依托暴力、军事行动和贸易操控，他们才是真正的会津城之王。

他们的下一步计划更加糟糕，按照黑火革新总部的指示，他们准备招募大量走投无路、对现状心怀不满的恶意分子，将他们武装起来。待公司战争爆发，就派遣他们破坏从会津城到安久市的各个关键节点，影响生产、重创交通，制造人人自危的恐怖氛围。

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又不知会有多少人惨死，必须得抢先一步，把这个据点给破坏掉。

根据货物清单和数据扫描结果，徐炀发现军火贩子的货仓内有一些自毁机器人，它们用于承担特攻任务，也是黑火革新种种破坏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徐炀暗中对其进行控制，盗用商店内库的激活码，破解保护程序，将它们秘密开启，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加以引爆，到时候连带仓库内的其他危险物件一起引燃，估计能把这座货仓完全摧毁，整座军火贩子都会轰然倒塌。

把军火贩子商店的关键档案日志窃取并做了备份，又给4台特攻机器人编辑木马程式，可供远程操纵，随后徐炀便完全退出网际化身状态，回归到出租车内的身躯当中，大脑嗡嗡作响，需要时间平复。

由于之前的“热身”活动，加上在反复尝试中积累了经验，徐炀的体力和脑力都更能适应这种新能力带来的变化，这次的后遗症比上回浅了许多。

接下来，他用常规途径进入军火贩子的监控系统。

黄蜂离开地下室之后，在商店二楼的员工休息室里磕邮票，把绿色包装打开之后就猛吸，两眼翻白，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声，将自己麻醉得人事不省。

女安保还是陪在黄蜂身边，寸步不离。

由于黑火本部人手撤退，目前是一些黑帮分子在商店里帮忙，他们穿了带军火贩徽标的制服，在员工休息室另一头的沙发上蹂躏少女，不知她是从何处被掳来，亦或本来就做相关生意，但她声音撕心裂肺、不断挣扎，只是被人按住手脚，因而无力反抗，显然当前状况非其本意。

反复穿刺令她痛苦万分，其娇小身体在围攻之下更显脆弱不堪，几乎要被折断、压扁，而这些黑帮则享受此时此刻。

事毕较早的人走到一旁抽烟，一边用眼部植入物记录当前影像，不知是想拿去交易，还是想作为胁迫之用。

“……让他们安静。”黄蜂趴在桌面上，“……伊薇，让他们安静。”

“什么？”女安保需要确认黄蜂的态度。

“叫他们别吵，伊薇。”黄蜂头也不抬，“不然我就杀了他们。”

“他们是我们的朋友。”伊薇说。

“临时工罢了。”黄蜂长长呼吸。

“黄蜂姐，偶尔也要让我们泄泄火吧。”一个完事的壮汉笑道，“谁让她住在附近的。”

“嗯？”黄蜂这下终于抬起头，仿佛从一场梦中醒来，冷冷盯着黑帮。

“别激怒她。”伊薇从自己的保安制服内侧拿出手枪，然后走向房间中央的尖叫和折磨，她把枪口抵着一个男人的后心，逼迫他从少女身上起来，他们知道这下没趣，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往外走。

少女惊慌失措，抓起自己仅剩的衣物，伊薇催促她穿戴整齐，找回她自己原来的外套和裤子，然后丢给她一张无记名现金卡。

“去买点避孕药。”伊薇吩咐，“……买个大牌子的。”

少女知道是黄蜂救了自己，她收下现金卡，走到趴着的黄蜂旁边，小声说了谢谢。

“你会和我约会吗？”黄蜂抬起头，瞟了少女一眼。

“嘶——”少女倒抽一口冷气，没搞清楚黄蜂想做什么，立刻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往外逃去，留下凌乱的房间。

“还是没有人跟我约会……”黄蜂闭上眼睛。

伊薇一言不发，站在一旁，仍然监视黄蜂。

“金枝呢？”黄蜂去找未拆封的邮票，“……他们连金枝也不要了吗？”

“我们找个机会转寄出去。”伊薇说，“我来操心，别紧张了。”

终于确认金枝就在此地。

徐炀得到了足够的情报。下一步就是突袭军火贩子商店，将货仓捣毁，中断他们的计划，并且将金枝从店内带走。

将注意力从商店转移到街道对面的游戏厅，徐炀发现门口已经堆满了好事者，他们都是做自由媒体、户外直播或网路视听节目的，如今赛博妖鬼的传闻在游戏厅内爆发，自然引发他们的关注。

徐炀藏在全封闭的出租车内，极其隐蔽，无须担心，他打开流行的短视频软件，切到本地频道，发现“赛博妖鬼重新现身”的讯息已经开始蹿升。

倒不用他自己多操心，游戏厅老板已经开始吹嘘起他见过的种种幻象和奇景，发誓生活在网路世界的鬼魂造访了他的店面，留下了种种不可思议的奇观。

随着穿梭机的轰鸣声靠近，徐炀察觉到天枢制物的调查队又不厌其烦地到了现场，还是一魔女与两名动力甲士兵的配置， 他估计这帮人还惦记着那件失窃的三件装甲，“云中兽”、“蛟龙”和“天狗”。

“我是天枢制物的陆镜，前来调查赛博妖鬼的。”陆镜一马当先，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件，“请给我看被它感染过的电子终端。”

“请、请……”老板邀请她检查那7台曾经被同时从待机状态中启动的游戏终端，外头吵哄哄看热闹的直播员、记者和街头浪人也都凑了进来。

“已经没用了，它走了！”游戏厅里的另一个人叫嚷。

“大家快看……巨企的人，也许他们能查出什么来。”一个人举高手持终端，不停照来照去。

陆镜紧盯着一台游戏机终端，仿佛想透过玻璃镜面看到背后的数据线缆，从显像管里找到赛博妖鬼的斑斓片影。

“我看是不会有回应的。”老板说，“已经过去10分钟了。”

“啊啊……”人群一时间沉寂，陆镜也低下了头，反复追查都徒劳无功，挫败感让她深觉无力，未完成公司的任务，后果十分严重。

“赛博妖鬼已经是过去式了。”

“白来了……”几声哀叹响起。

有意思。徐炀暗想。也该让这个身份活动活动了。

徐炀加密数据信号传输，将发讯地址做了伪装，然后重新接入他们正紧盯着的那台游戏终端。

——游戏的待机画面瞬间切换。

“你想知道什么？”一行文字被输入，呈现在荧幕上。

先是片刻寂静，随后就从人群中爆发出空前激动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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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数据接线

他们陷入狂欢般的氛围当中，疯狂往前拥去，环绕在终端机前，陆镜都被推得身体前压在控制台上，十分狼狈，两名随行士兵大声呼喝，维持秩序。

安久市最大电视台角屋传媒的人员也在现场, 他们上回曾经采访过鼠魔女，自那之后就对会津城多留了心眼，时刻注意特殊事件，他们立刻拍摄现场状况，在网路电视和直播间进行实时转播，将小小游戏厅内的情形推送到千家万户订购的流媒体服务上。

角屋传媒正愁没有新闻热点，连忙组织宣发部门给赛博妖鬼的消息安排版面, 拉水军造势, 在各个社交媒体和公司页面上进行推送, 吸引关注，直播标题直接写成赛博妖鬼的现身，收视率迅速大涨，实时观看人数近10万人左右。

徐炀只打算做点微小的工作，于是继续留言。

“与终端机接线。”

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新文字，离终端机最近的人们指指点点起来，许多装有植入物的人类，包括公司内的魔女都有脑机接口，可以进行简单的数字接线工作，相当于用数据线在终端机和人脑之间交换信息。可明知道这是一台赛博妖鬼出没的终端，谁敢与之接线？后果或许是被吞噬心智。

“接上去吧。”动力甲士兵推开人群，劝说陆镜。

“——我？”陆镜犹犹豫豫，脑海里想起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恐怖后果。一旦被邪恶的电子幽灵通过数据线占据了头脑，那就太恐怖了。

“算了，那我把它砸掉。”士兵掏出一把霰弹枪, 子弹上膛，吓退了好几个靠的过近的街头浪人，随后士兵将霰弹枪管抵在终端机的液晶屏幕上，“我准备开枪了。”

“别！”陆镜害怕错过这个与赛博妖鬼接触的机会，她一狠心，从后脑勺的头发之间摸出来一根数据线，插入游戏终端下方的数据接口。

“一有威胁我们就把你救出来。”动力甲士兵安慰她。

“……好的。”陆镜屏住呼吸，数据涌入大脑，眼前已经出现数字信息交互面板。

“她接上去了！”角屋传媒的拍摄者调整了录像机的角度，“这些是来自天枢制物的调查队员！她和赛博妖鬼连线了！”

人们纷纷记录下这有意思的瞬间。

大多数人还是将其视作某种噱头，包括赛博妖鬼之前在连接处发出的豪言壮语，早已随时间流逝而褪色。徐炀也完全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明白这个身份只是一个符号，这个名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交换到的现实价值。

“你一定有想知道的东西。”徐炀向陆镜传讯。

“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把纳米装甲还给我们！”陆镜急忙问。

“我无处不在。”徐炀回应，“至于纳米装甲，它们现在得到了更好的用处。”

“那个赛博妖鬼之影！”陆镜皱眉，“你为什么让她到处杀人？”

“细心一点，你就会发现死者罪有应得。”

陆镜陷入沉默，也许赛博妖鬼之影并非在胡乱杀人。

“那之前的呢？”陆镜追问，“我一直在追踪你，分析你的下落。最开始，你说这个世道是不正当的, 你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没有公司，你又能提供什么东西作为代替？我想知道，你反公司主义反到尽头之后，又能走出什么样的道路？”

“有这样一辆列车，它开得很快。可惜，有幸能坐上这辆车的人很少，用双腿赶路的人却很多很多。现在走路的人想登上车辆，毕竟列车修建的过程中他们也出了力——结果却被车上的人轰了下去，丧失了坐车的资格。那么，对于那些不幸只能走路的人来说，与其眼睁睁看着这辆列车狂飙疾驰，还不如把它炸了为好，叫车上的人也滚下来体验走路是个什么滋味。你问我接下来的道路是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下一辆列车，会给我们大家都预留一个位置。”

“……”陆镜陷入漫长沉默。

言罢，徐炀便切断通讯，留给陆镜自己去思考。他做好善后工作，确保不被追踪，随后就躺在出租车的后座位上，溷在来往的车流当中，消失在了街头。

将数据线从终端上拔出来，陆镜模模煳煳感到一种不自然的钝痛感，一种陌生的力量强迫她去嘲笑她过去曾经信奉的那些准则。还有一种呼啸、巨大的呼啸声，彷佛由无穷的烈火爆燃、枪炮声和金属撞击构成，在陆镜的脑海里一遍遍回荡。

“陆小姐，赛博妖鬼都跟你说了什么？”角屋传媒的采访者兴奋至极。

我们生活在一个科技空前发达，而生命无比低贱的年代里，这是错误的——赛博妖鬼最早留下的那句话又在陆镜心中浮现。

“机密。”陆镜摆摆手，在两名动力甲士兵的护送下离开游戏厅。

“有助于本月绩效吗？”士兵将陆镜拉上天青色大型穿梭机。

“没有。”陆镜颓丧地坐在座位上，“也追踪不到信号源，抓不到活口。我会把所有记录写成5000字日志上报的。”

“你看起来有心事？”对这两名士兵来说，陆镜天真、亲切，因而容易受到极端思维的引诱，需要在天枢制物的思控阁执行进一步思维净化。

“没有。”陆镜怕被抓到思控阁去，“我们……我们去一趟那个，慈龙公寓，去那个死人原义雄的家里，好吗？我们……也许能在他家找到更多线索。”

“一旦战事爆发，你作为‘反魔力’的持有者，必然要上前线的，不要在这种时候动摇了对公司的忠诚，否则没法通过训练期间的心理测量。”士兵嘱咐。

“我爱公司。”陆镜抬起头，“我真的爱。”

另一边，徐炀在城市里转了一圈，买了点电子产品和食物、饮料，把出租车放生，然后返回尼斯托工业园。

情报战是最重要的，踩点之后，徐炀把“黄蜂”的消息告知101、102和吉冈水色等效力过黑火革新的人，想问问她们有什么看法，一听到这个名字，她们面露困扰之色。

“黄蜂……”吉冈水色解释，“她隶属于‘地面’的人，也就是安久市黑火革新办事处的成员，对我们这种编外人员来说特别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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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很有实力的魔女！”102不断回忆有关黄蜂的情报，“我们被派来会津城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得知黄蜂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征战魔女了，差不多就是本地最具有威胁的。”

“征战魔女？在战斗方面很擅长咯？到底持有什么魔力？”徐炀好奇。

“我也不知道。”102摇头，“我们是被作为战斗兵器制造出来的，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哪有那么多功夫收集情报。”

“那你们在我这可以多读书看报，学习成长。”徐炀笑道。

“如果像法洛莎那样就完蛋了。”102撇撇嘴，“你别跟她说。”

“法洛莎又怎么了。”

“她天天看那无聊的网路视频。”102有些气恼，“什么比动静啊，每天看到半夜，结果她还是我们的部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