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暗的一己之见 第80章

“我不认为我必须要听从你们的命令，服从你们的法律。”

听见金色之暗依旧如此冷漠强硬的宣言，莉莉丝脸上的微笑立马就苦涩起来，看样子先前那一批武侦类似逼宫的行为令这尊大神的情绪变得相当糟糕呢。

“我不会上那个所谓的‘军事法庭’。”金色之暗以几近不可察觉的微小动作悄悄瞥了亚里亚一眼，与她相握的那只手稍稍加力，“如果你们执意要我付出代价……”

——那就来厮杀吧。

“你想的太严重了，【美杜莎】小姐。”由于金色之暗不会掩饰、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所独有的那种无机质的杀气肆无忌惮地扫荡着冲洗着这一小片区域。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这诡异的寒意而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莉莉丝很快就回复到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理所当然地将与此无关的外人与平民拉入这种绞肉机般的危局中来并理所当然地让其为了所谓的‘大义’奉献出一切。”

想到了如今英伦的现状，王女不由苦笑出声。

“再说，就算我想，也没有那个资本啊……”

就像先前提到过的，一切的律法，一切的纪律，都需要强制力来保证实施。就算是当初英伦武侦编制完整无缺的鼎盛时期他们都无法拿下【美杜莎】，在如今伦敦的高阶精英武侦减员过半、高层指挥部已经半残的情况下就更不要说了。

“很理智的选择。”

金色之暗满溢的气息稍微收敛了一点，朝着王女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最后的告别，她拉起亚里亚的手准备就此离开。

这群庸人的事她不打算再掺和进去了，她自己有着在意着的人。这一次亚里亚是险些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害死，那么下一次呢？她无法保证每一次她都能及时赶到她的身边，那种“好用的英雄”只存在于正义而梦幻的童话里。

如此思考着，才走了两步，金色之暗就感到自己被拉住了。

“伊芙。”

亚里亚有些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转过身来颇为强硬地将脸上明显透着不情愿的金色之暗重新拉了回来。

“殿下。”亚里亚笔直地站在王女面前，“我有什么能够为您效劳的吗？”

金色之暗的眼神瞬间就死掉了。

“这个……”这个眼神让莉莉丝显得有些为难。

“我是不列颠的公民，我的家族、我的亲友都依托于不列颠才能生存。”这句话亚里亚是对她身旁那位心有不满的伙伴说的，她那带着几分哀求意味的目光让金色之暗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垂下眼睑，默默地退回她的身后。

神崎oHo亚里亚无法对她的祖国弃之不理。

金色之暗无法放下神崎oHo亚里亚的安危。

英伦的高层们所期望的最完美的关系链终于是成功地构成。

——

“不容易啊，总算是成功了。”看着自家姐姐从王女那领走一个常规的巡查任务、牵着金色之暗的手如释重负地离开的背影，轮椅上的侦探冷不防地来了一句，“用了这么多的手段与套路，对付两个较之草履虫还要愚笨的白痴，如果再不成功，就连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是的，在梅露爱特眼里，自家姐姐与她的【华生】就是这样的笨蛋，至少，草履虫还有避凶趋利的最基本的本能，而这两个昏了头的家伙却连这样的本能都失去了。

“啊，是啊。”莉莉丝对梅露爱特的这句讽刺丝毫不感到意外，本来她就没想着可以自己这边的小算盘能够瞒过这位真正的智者，“这样一来，国内的安全，总算是有了一点保障——”

“行了，您不必对我解释。”对于政府的算计，梅露爱特并不关心。说到底，受到国家庇护的梅露爱特本人也是这些举措的直接受益者，身为不列颠贵族中一员的她并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她的祖国所使用的手段的下作。

正如墨索里尼所言：国家即是一切，国家拥有一切，一切为了国家。倘若是以国家为旗帜，无论是多么激进的言论或行为都能获得“爱国者”的原谅与支持。

“就像你之前提到过的，我也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了。”

梅露爱特与亚里亚有着同样的顾虑，她的家族与亲友都必须依托着英伦才能维系生存，不论于公还是于私，她都得为英伦贡献出自己的智慧。

“你的岗位？”

“嘛，我可是一个侦探呀，将隐藏在事故之下的秘密揭露出来就是我的本职。”梅露爱特似是有意地看了莉莉丝一眼，“那场火，那场爆炸，殿下您不觉得有点猫腻吗？”

“的确。”莉莉丝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她垂下头似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且不论为什么戒备森严的伦敦武侦厅会突兀地发生火灾，之后的那场爆炸规模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就像是弹药库殉爆了一样。”

“不仅仅是如此。”梅露爱特摇了摇头，这一次的事件疑点实在是太多太多，她需要一点时间将所有的脉络全部理顺，“侦探是死者的代言人，我要做的，就是挖出死者所要传达的真相，将失去的语言从墓穴里挖出。”

为了死去的人，也是为了还活着的人。

第三卷 终末的暗影 : 第168章第六十八章 英雄（七）

“她已经在怀疑你了。”

也不知道之前藏在了哪个角落，待到梅露爱特·福尔摩斯离开之后，夹竹桃突然出现在莉莉丝的背后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忽视了被吓了一跳的王女不满的瞪视，这位潜藏在幕后的魔女似是自语般地低声喃喃道。

“不愧是【教授】的血脉，不愧是【福尔摩斯】。”

“你怎么过来了？”莉莉丝皱着眉头看向左右，因为之前武侦们在此处的聚集，医院的医护人员生怕被他们的行动波及到而远远散开，托这个的福，此刻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新任的领袖与【伊·U】中的魔女的会面，“没有人看见你吧？”

“放心好了，虽然那位【美杜莎】我没有把握瞒过她的感知，但对你们这些凡人来说，只要我想，就不会有人能够察觉到我的行踪。”

从怀中取出从不离身的烟枪，也没有在意这里是禁烟的医院，夹竹桃依靠在墙上眯着眼吐出一口白雾。

“比起这个，需要我们帮忙解决掉那个不安分的小侦探吗？你留下的破绽可是有点多啊，如果不尽快处理，她迟早会顺藤摸瓜找上门来。”

不说别的什么，单是知晓一切内幕的峰·理子·罗宾仍然存活这件事，就是这次行动中最大的败笔。

“解决？怎么解决？”莉莉丝抱胸冷笑，“她已经在怀疑我了，她故意令我知道‘她已经在怀疑我了’，只要你开始动手清除那些破绽，发现事情不对的梅露爱特·福尔摩斯马上就会确实她的怀疑。”

王女不想引起梅露爱特·福尔摩斯的敌意，她的计划远远不止这些，单单一个“第一王储”的身份无法满足她的需求、她的欲望，她还要更多、更多。

她不能让梅露爱特·福尔摩斯成为障碍。

“那你说，该怎么办？”将手中的烟枪掐灭，夹竹桃目光淡漠地与莉莉丝对视着，虽然先前轻描淡述地说要帮忙解决掉那个多事的侦探，实际上要在那位【美杜莎】的保护下取走梅露爱特·福尔摩斯的性命，就算是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你有更好的计划，我不介意听从你的安排。”

萨拉·胡德还没有从梅露爱特·福尔摩斯所施加在她身上的“教唆术”的影响中恢复过来，想要带着这么一个神经质的累赘从全面禁锁的伦敦离开难度实在太高了，对夹竹桃来说，现在最优的选择就是继续与莉莉丝合作，在她的庇护之下伺机行动。

“我有一个想法。”再一次获得了【伊·U】的助力，莉莉丝目光闪烁，“我需要你去帮我找到其他几位要臣的把柄，随便你用什么手段都好，让他们把当初分割开来的权力全部交到我手上。”

人类是典型的社会性动物，只要还生活在社会中，就必然受到其秩序的管制，而贯穿整个人类历史、存在于一切形态的社会之中的，正是“等级”。

立法，行政，司法。如果是将三权揽于一身的最高执政官发布的命令，那位执拗的福尔摩斯二小姐也不得不服从吧。

“……”夹竹桃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脸色如常的莉莉丝一眼，或许之前她还有所收敛不敢表现得那么明显，然而到了现在这个关头，这位王女的野心完全是不加掩饰地展露出来了。

战时的独裁者。

不论前面加以怎样的修饰词，都无法改变其“独裁”的本质，挽大厦之将倾的独裁者被历史尊为“英雄”，而失败了的人则是被后人斥为“罪人”。夹竹桃不好评价这样的现象对战时的国家究竟是利是弊，但是唯有一点她可以确认。

莉莉丝·查尔斯·蒙巴顿·温莎没有成为“英雄”的器量，她所做的一切，只能使她与她的国家如同被解放的气球般在刹那的自由后，迎来自己的毁灭。

“希望你明白你在做什么。”

“不用你提醒，我很明白。”

“好吧。”

魔女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一句提醒算是她以合作者的身份对莉莉丝最后的善意了，至于这个国家会走向何种结局，这关她什么事？魔女从来都不是善良的人，从来都不是。

“交易成立。”夹竹桃宛如看一个自不量力的小丑般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的野心家，“把名单和线索都给我。”

“我会尽量为你创造条件。”莉莉丝没有在意夹竹桃的目光与语气，本来她们之间就只不过是单纯的利益关系，把共同的利益阐述清楚，就是最好的态度，“也只能是‘尽量’，那两位福尔摩斯小姐可不是什么蠢货，我不能做的太过明显，所以……”

“放心好了。”挥挥手打断了莉莉丝的解释，夹竹桃的脸上流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你会成功的，你会被历史所铭记。”

只不过这被铭记的究竟是盛名还是骂名，那便无人知晓了。

——

与此同时，伦敦城区的某条街道上。

“伊芙，伊芙！”

好不容易赶上一路上只是闷头前进的金色之暗，亚里亚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再乱走，另一只手抹了抹自己额上急出来的汗。

“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你就差点不见，别这样吓我好吗？”

“……”金色之暗垂着头冷着脸一言不发。

瞧见她这个模样，亚里亚有点为难地抓了抓头发。她知道，如果金色之暗真的想要躲开她，就不可能只是像先前那样维持一个不紧不慢的速度吊在她视野的尽头，现在的这番表现或许只是这个单纯的女孩不知从哪学来的可爱的小情绪吧。

是的，她知道，但是，应该是关心则乱吧，她还是被这样的金色之暗弄得有些焦急。

“是我之前的表现让你不开心了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金色之暗的脸色，亚里亚紧紧握住她的手，生怕自己的回答会气得她拂袖而去，“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对我的祖国置之不理。”

如果她真的为了个人的安危而放弃了其他所有的一切，那她也不会是那个“神崎·H·亚里亚”了。

“就这一次，好吗？等度过了这次危机，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就连武侦这个身份，我都可以放弃。所以，就这一次，我真的想为我的祖国、我的家乡做点力所能及的什么……”

“……”

沉默着，沉默着，就在亚里亚都不再指望得到回应的时候，金色之暗突然抬起头来。

“就算是‘一次’，也显得太多了。”

她的声音沙哑得仿佛是在哽咽一般，明明是很平淡的表情，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感。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就算是被你怨恨也好，也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神崎香苗女士身陷囹圄的原因，这背后所有肮脏的谋划与交易，她应该早点告诉她的，而现在，亚里亚已经在爱国者的泥潭里陷得太深了。

——

PS1：更新就像是半藏的箭。

PS2：今天晚上偶尔打开作者后台，发现作者信箱里居然有一封推荐位通知，我都不知道……

PS3：这就很尴尬了……

第三卷 终末的暗影 : 第169章第六十⑨章 英雄（八）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应该有一两个目标让自己去为之奋斗，而不至于有如废人一般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就算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让自己的人生更加圆满无憾也好，梦想？野心？志向？不管是什么，这些如同指路标般的事物只要存在便能赋予人以巨大的力量。

可是这样又有一个问题。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所为之奋斗的目标只是一场谎言，自己半辈子的努力注定只是徒劳的无用功，自己为之效力尽忠的对象才是自己最大的仇敌，那又会如何？

——

“这样吗……居然是这样子吗？”

被发卡束住的刘海不知何时蹦落下落，遮住了亚里亚高亮光洁的前额，也因为如此，金色之暗无法看清她的脸色，不过从她颤抖的声线与剧烈起伏的胸膛看来，现在的亚里亚大概是很动摇的吧。

“亚里亚……”

金色之暗已经有点后悔了，尽管理智告诉她趁着亚里亚还未彻底沦陷进去的时候将真相告诉她才是目前最优的选择，但是亚里亚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迷茫与痛苦还是让她感到心痛。这个真相对亚里亚的伤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难怪那几天你会那么疲倦，原来是为了这个吗……”

亚里亚没有怀疑金色之暗所说的消息，正如金色之暗会无条件相信她那样，她也同样无条件地相信金色之暗。

“只是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我这几年来的战斗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抛开一切的大义不论，她之所以成为武侦，最开始也是最根本的动力就是救出她的母亲，而现在有人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就算是将全【伊·U】的人都逮捕归案也无法证明她母亲的无罪，这让她如何接受？

“伊芙，伊芙。”亚里亚用力揪紧自己的心口，那里传来的空虚感宛如黑洞般吞噬了她所有的知性与理性，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那双璀璨的紫红色眼眸如今竟是失去了所有的光芒，犹如死了一样灰暗，“我、我该怎么办？”

金色之暗张了张嘴，随后却又重新闭上，这个时候如果是那种能说会道巧舌如簧的花花公子，或许就能花言巧语将这个失心的女孩安抚下来，可惜她不是，倒不如说比起普通人，她的嘴要笨上很多很多。

但是，嘴笨的她自然有她的办法。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本来如同平行线般互不干涉只按照自己的轨道前进的人流突兀地沸腾了起来。伴随着无数的惊呼，原本拥挤的街道中心像是被外力强行撑开似得留出大片的空间。

嗤拉、嗤拉。

泛着柔和光芒的白色羽翼优美地舒展开来，随后向前收拢，轻柔地裹住了那个悲伤的孩子。仿佛是前来迎接圣子的天使，金色之暗缓缓将亚里亚拥入怀中。

你还有我。

她是这么“说”的。

亚里亚愣愣地眨眨眼睛，空洞的瞳孔里缓缓地凝起焦距。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精致脸蛋，她重新低下头，像畏寒的小动物似得缩回那个柔软暖和的“窝”里。

“好温暖……”

虽然那张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但是金色之暗想要表达的东西，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

“好点了吗？”也不知道是不是阳光之下的光影错觉，在亚里亚的眼中，金色之暗脸部的线条似乎愈加的柔和动人，“我带你去找神崎女士吧？”

亚里亚知道那个“神崎女士”指的是她的母亲。

“……嗯。”

她想见到妈妈，在这种仿佛整个世界都背离遗弃了自己的时候，她只想要陪在自己最信任也是最重要的两个人身边，依偎在她们的怀里尽情地索取心灵的温度，以缓和自己几近要冰封坏死的灵魂。

得到亚里亚的答复后，金色之暗轻轻点头，双手揽住怀中女孩的腰肢，羽翼挥舞着将一些忍不住好奇心试图凑上来拍照的年轻人和一些想要上前跪拜祈祷的虔诚基督徒逼退，这个仅仅属于某一个人的“天使”带着她的“主”飞往再无凡人可以踏足干涉的天空。

如果是神崎香苗，应该是可以让亚里亚恢复成以前那个英气勃发的武侦的，或许现在，也只有这位在这肆虐了无数年的“绯金风暴”中心安静地思考了许久的智者，才能为当代的绯金持有者·亚里亚指出一条清晰的道路。

至于那道在过去一直阻挡神崎母女见面的禁令……

现在还有谁会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