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暗的一己之见 第97章

第三卷 终末的暗影 : 第289章第一百零四章 愉悦犯的自我修养

她的迟疑仅仅只是瞬间。

“我会去救她的。”

虽然她的眼睛正对着夏洛克，可她的瞳孔却是涣散着的，没有焦距的眼瞳木讷地倒映着夏洛克苍老而佝偻的身影。

“告诉我该怎么做，只要原地等待就好了吗？”

“这是你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决定吗？还是只是一时的冲动？”

没有立即回复金色之暗的问题，夏洛克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一旦这么去做了，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

他剩余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起再一次的回溯，这一次不会存在让金色之暗读档重新去选择第二个选项的可能。

“这不是什么需要犹豫——不，应该说这不是什么值得思考的事情。”

金色之暗摇着头。

“说实话，到现在我的大脑还是很混乱，你所说的东西，有很多我都没有办法去理清。”

如果不是对亚里亚的那点几近病态的执念，或许她根本不会问出“救回来的究竟是绯绯神还是亚里亚”这种问题吧……

“但是‘夺回绯金’是救回亚里亚唯一的机会，这一点没错吧？”

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哪怕知道她救回来的很有可能不再是亚里亚本人，她也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这样做，去为了那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救赎而赌上自己的一切。

因为这对她来说就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救命稻草，哪怕是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她也会死死地将其抓紧。

夏洛克默然，把他的沉默当作默认，金色之暗轻轻将怀中亚里亚的“躯壳”放下，最后将爱人乱掉的发丝梳理好拢在一侧，她站起身来，像是要奔赴最后的刑场一般庄重地整理着自己的仪表。

“既然这一点没有错，那我就不需要迟疑。”

很傻是吧？

付出和回报完全不成比例，天枰的两端完完全全地失衡了，她拼尽自己的一切，所能赢回来的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可能”。

金色之暗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决定的。

但是“伊芙”会。

那点微不足道的“可能”，对“伊芙”来说就是一切。

这个选择究竟会导致怎样的结果？最后的结局究竟会如何？她不清楚。但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

如果不这么做，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我该怎么做？”

她看着夏洛克灰霭色的浑浊双眼。

夏洛克看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瞳。

“……起飞吧。”

他说。

“随便找一个方向，然后一直飞行，枯寂的荒原也好，繁华的都市也好，哪怕是在天空的尽头，只要你随便找个目的地停下，青就会出现在你面前。我说过的吧？因为你手中的【琉琉色金】，就算你不去找她，她也会主动来找你，在那个时候，你只要战斗就好了。”

“只要战斗就好了吗？”

“没错，只要战斗就好了。”他又发出了那种如同夜枭般嘶哑的笑声，“这对身为杀手、身为刽子手的你而言，应该是再简单不过了吧？”

在那一个瞬间她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但很快，这点不起眼的情绪就无力地消散了。

“刽子手吗？”她轻声地呢喃着，“确实如此啊……”

炽白色的翼舒展开来，被这轻柔神圣的羽翼所吸引，周围全然不知自己其实已经死过一次的过路行人们发出无畏的感慨与惊叹。

“照顾好她。”

“这算是‘请求’吗？”

夏洛克奇异地笑着，而金色之暗稍微顿了一顿，随后温顺地垂下了头颅。

“嗯，这是我的‘请求’，拜托你了，夏洛克。”

夏洛克嘴角那抹扭曲的弧度越发地扩大。眼前这个女孩，当初她是何等的理智，她是何等的高傲，何等的耀眼，而如今却如此的揭斯底里，如此的低眉顺眼，这为爱情而堕落的姿态是多么令人心碎，又是多么令人……愉悦！

“这个委托我接受了，而报酬就是刚才那一瞬间你带给我的感动。”

他以手掩面，似乎是想要抚平自己脸上那极其险恶的笑颜。

“以夏洛克·福尔摩斯之名起誓，在你归来之前，我不会让小亚里亚的躯壳受到任何伤害。这样子，你可安心了？”

“啊，于此，契约成立。”

金色之暗抬起头来，眼睛却没有看向刚与她达成契约的夏洛克，她伸长脖颈，用指甲轻轻挑断系在雪腻的脖颈上的绳结，将一条制作工艺极其简陋的黑猫吊坠从胸前摘下，然后弯下腰，轻轻拾起亚里亚的手掌，将吊坠放入她的掌心。

【项圈】、或者说她曾经心甘情愿戴上的【枷锁】，现在解开了。

“那么。”

她深深地看着亚里亚安详而平静的容颜，像是要把这张脸永远地刻入脑海中。

“我出发了。”

——

“出来吧，小家伙。”

在金色之暗离开大概五分钟后，盘膝坐在亚里亚身旁的夏洛克毫无预兆地开口道。

“先前你躲了那么久，我还可以理解为你在畏惧金色之暗的存在，可在她已经离去的现在，你为什么还不入席呢？”

“身为‘福尔摩斯’，你应该是有这份气量的吧，小梅露爱特？”

他话音落下，角落里的一处阴影不正常地抖动两下，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梅露爱特苦着脸沉默地从中爬出来。

“曾祖父大人……”

“你应该都听见了吧？我与她之间的对话。”

像是考察，又像是审视，他一如寻常人家中严厉的老人，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后代。

“你‘解答’出了多少？”

谜题是他与她之间对话的全部，你解答出了多少？

——

PS：弓呆弓呆弓！

第三卷 终末的暗影 : 第290章第一百零五章 论鸽子的自我修养

飞行。

飞行。

漫无止境的飞行。

把天与地甩在身后，天空与云翳拉成极细的一线消失在视野的边缘，她振动着羽翼，等回过神来，那座承载着她身为“人”的一生的岛屿的边岸线已经变作一缕模糊不清的黑影掩埋在海天的境界线里。

她慢慢停了下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飞到了哪里。

方位是无关要紧之事，她所关注的地方从来不在这一点上。脚下是翻滚奔腾的黑色波涛，眼前是暴虐地咆哮着的、吞吐着风暴的黑潮，金色之暗静静地悬浮在这里。

她神色平静地目视着前方。

前方有神明显现。

就如同是将未开的黑暗与混沌割裂的的那道初生的光，海与天的境界线从未像如今这般分明，狂躁的精灵畏怯地为降临的神祗让开道路，她划开隙间，无言地显化于此处。

在她的身畔，有两枚剔透的宝石环绕，其一光芒璀璨如琉璃，其一色泽艳丽如鲜血。

本该成为最好的友人的两人安静地对视。

然后不约而同地同时开口。

“交出来。”

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几乎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谁说了些什么。

青盯着前不久才被自己钉死在地上的少女，脸上突然绽放如罂粟般绝美而恶质的笑容。

“怎么？好了伤疤就忘了之前的伤痛了吗，手下败将？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向我索要【绯金】？”

她能击败她一次，自然能击败她第二次，她们这个层次的战斗本来就不存在任何的侥幸与偶然，无论重复多少次，所能得到的都是同样且绝对的结果。

“好不容易苟全性命，现在却要把这条捡回来的性命轻易地送掉吗？”青轻蔑地笑着，“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更加理智更加冷静的家伙，那一枪难道是连你的脑子也一同击穿了吗？”

她放肆地嘲弄着，漆黑的眼瞳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金色之暗只是沉默地等待她把所有的毒液吐尽，然后犹如梦呓般轻声喃喃。

“啊，大概，是这样吧……”

没有否认，也没有任何愤怒的表现，就像是把某种东西从身体里剔除了，又或者说终于有了做出选择的觉悟，她没有焦距的眼瞳平淡地看着自己的仇敌。

“我肯定是哪个部分出了问题，才会做出这种事。”

明明只要战斗就好了，明明只要厮杀就好了，自己却把时间浪费在注定没有意义的对话上；明明知道双方都不可能退让，自己却向她提出了这种极其幼稚的“索求”。

没有任何预兆地向前突进，挥下刀刃，然后如同演练了千百遍那般，青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进攻招架。

魔枪与刀锋之间频繁地迸溅出灿金色的火星，那是纷飞的金属碎屑被滚烫的空气点燃。在那一瞬间两人不知道交换了多少次攻防，在神速的领域之下就连时间都会为之停滞，一次错身，狭长的刀刃扫过枪身，发出刺耳尖锐的鸣叫，两人的目光交错。

纠缠在一起的身姿终于分开，金色之暗的半个身体没入海中，顺从惯性向外飞出的身体将海面犁开，她一边调整着身位一边在越发狂暴的黑潮中搜寻着仇敌的身影。

黑暗中一点红芒突兀地亮起，死亡的寒意沿着脊髓上攀，瞬间爬满了她的整个躯体，金色之暗下意识地侧开身体，血色的雷霆从她的视界里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比之开膛破肚还过犹不及的巨大痛楚。

“啧，没有杀掉吗？”

惋惜似得咂舌，青随手将魔枪召回，这本是被大神奥丁所祝福的神枪，而今这股【祝福】却不知为何演化成了深邃的【诅咒】，神圣气息缭绕的银白色枪身也缠满了血红色的不详魔性，但无论其如何变质，其固有的属性是不会发生改变的。

必中。

大神宣言·刚格尔尼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对手本身，而是冥冥之中虚无缥缈的【命运】，无需特意去瞄准，就算视野被蒙蔽，就算看不见对手的实体也没有关系，只要能观测到【命运】本身便足够，为了达成命中的果，魔枪会自动寻觅造成果业的因。

在一方还在试图寻找敌踪的时候，另一方便已经发起了下一轮的进攻，这便是差距所在。

金色之暗捂住自己肩膀上的贯穿伤，血流泉水般从她手指的间隙中向外涌出，这一击几乎将她的手臂炸断，而诅咒使她的创口无法愈合。

“还要继续下去吗？”

舌尖舔舐着枪刃上残留的金色之暗的鲜血，青的语气残虐。

“你只不过是个人类，就算拥有一点特殊的能力，也还是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而我是窃取了诸神的权杖、不属于此世的大妖，你拿什么和我战斗？”

“……我，不再是【人类】了。”

这本是她早就拥有的觉悟，事到临头却又产生了犹豫，大概是心里依旧存有几分侥幸吧……所以她并没有一开始就将那个家伙唤醒。

但这是不行的。

在这一次的交手后，她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想要打倒【非人】，自身就要成为【非人】。

仿佛时空停滞，因果断绝，世界陡然染成静滞的黑白。

金色之暗缓缓闭上眼睛。

人类，否认。

兵器，否认……

否认否认否认否认否认……

【枷锁】解开了。

超越次元的力量澎湃地从这幅躯壳下涌出。

“你想好了吗，本体？”

“她”的声音幽然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使用我的力量，你应该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吧？”

“……啊，我承认。”

就这么承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