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瓜养猹
醒醒，人家允许你靠近已经是这段时间大家亲密接触下，熟悉了彼此，不至于陌生应激。
但再靠近……
申鹤突然回起头来，看了看他的眼睛，向后退了半步：“休想！”
“……”东衫感觉受到了极大打击，强词夺理，“我没乱想！”
但在那双透彻的明眸下，他越发心虚。
从锅巴开始，总能遇到这种“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休想”的事，明明他只是想想好吧，根本没有行动，发乎情止乎礼。
看着焉了的东衫，申鹤也不回过头，脚步轻盈地往侧边走去，“莫要乱来，不要刺激我动手，眼下红绳的效力似乎减弱了！很危险，不要靠我太近，最好是离开……”
她话变多了诶。
东衫眨眨眼，跟着她也走过去。
不让靠近，但也绝不拉远。
申鹤的脸色变得恼怒，瞪眼过来的眼神也凶恶了。
“且慢。”
东衫见好就收，双臂交叉止战，“今天就不要修行了吧。”
申鹤双手抱胸，不让这双有时和东衫一样控制不住的双手乱动：“带着那把刀离我远一点。”
东衫从善如流，没用的笼钓瓶一心说丢就丢，丢远些。
然后又凑了过来，绝不走远。
对她那微恼的眼神也不奇怪，魔神残渣的力量被申鹤厌恶嘛，遇上这些东西，凡人要么死亡，要么疯狂，能够战而胜之的少之又少。
但她，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在申鹤看来，自己是被师傅救了。
东衫也算其中之一，虽然某种意义也算被人救了。
此刻凑在了一起，对申鹤满心感恩的东衫纠缠不休，坚持不懈，反正不让她一个人走就是了。
她需要帮助。
东衫很确信。
哪怕只是陪她一会儿也好，反正不能离开。
就这么你进我退之间，他们竟然转进了之前还让申鹤踟蹰的村子里，来到了一栋很有年头的老屋拆除后的废墟，已经破败得不像样。
日上中天，申鹤周身逸散出一股寒气，在这虽然凉爽起来，中午还是炎热的秋日，铺就一层碎冰冻气。
她就那么怔怔地看着，突然说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你的家。”东衫没有藏着掖着，说出猜想。
“是啊，我到家，儿时的家。几年前，我曾瞒着师父下山，回过一次这里。”她的语气幽幽，四周越发冰寒，“那时这里就已经荒芜了，父亲也早已去世，儿时生活的旧屋也被典当拆除，所有记忆中的痕迹都已消失在飘摇风雨中。”
“村子里路过的闲人围绕着我，高呼仙人，可我明明是出生在这个村子里的普通人。”
“我突然明白，自己与人世的缘分彻底断绝了，在乎的往事永无后话。自那日起，我便舍弃人间种种，可今日为何，难舍……”
那种悲伤感，东衫不喜欢。
尤其是，当申鹤再次回过头，注视着他，语气冰冷：“你知道我所经历的事，对吧。”
东衫没敢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申鹤的样子，有些不正常起来。
她攥紧了红绳：“师傅赐我红绳，助我压制心性，想起往事便能静心以对，或者说……无感。”
可现在，久违的陌生情感逐渐涌现。
红绳也要压制不住一般。
“我没有家了，母亲早亡，父亲想用我的血肉换回母亲的生命，自从被他丢在山洞，我一度期盼过他会回来救我。一天、两天、三天……
我拼尽全力与魔物厮杀，直到倒下都没能等到他。
孤辰之命，命定亲朋离散，孤寡一生。劫煞之命，命定多灾多劫，命途凶险。孤辰劫煞，这便是……我的命吧。”
东衫咽了一口唾沫，弱弱的举起手，看着靠近来的申鹤。
此时的她绝非善类。
“想打的话能不能梦里去打。”
申鹤没回答。
只是注视着东衫，他不再言语。
第七十二章 就像尘歌壶邀请同伴入驻一样
自古逢秋悲寂寥。
悲伤让她心神失守，方寸大乱，红绳要抑制不住了。
只是注视，东衫失去了言语，并没有发生什么你来我往的事情。
仅仅是，杀气。
申鹤睫毛微颤，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红绳难以捆束的煞气四溢了，申鹤骨血中的凶性激荡而出。
那是命中的凶煞、血性与不屈，都在这一刻齐齐爆发出来。
无形无质无声，却犹如目不能视的盾，无法看清的剑，暴戾凶狠一扫而过——
杀气。
被波及的东衫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而眼前的申鹤无限拔高放大，存在感碾压般冲撞进入了他的脑海中中，眼前一黑，意识浑噩，恍恍惚惚。
直到某个极限。
咯嘣～！
像是崩断了一根弦。
他的双眼失去焦距，身形一个踉跄，被杀气冲击出去一道模糊的光影……
心跳，呼吸，全都骤停。
比曾经遭遇的笼钓瓶一心那魔神残渣更加霸道，不是要夺取躯壳，而是要伤人心神……
简单直接干脆粗暴，他被‘杀’了。
充满杀心的气场，一瞬让他‘死亡’。
东衫的身上并不存在任何的伤痕，内脏也是完好无损，但就是被‘杀’了，肉体陷入假死，灵魂离体而出，光天化日的宛如光影特效，被冲飞出去。
是的，申鹤只是无意识暴走般力量泄露，不受控制，就能造成这样的可怕效果。
只是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换做旁人，灵魂被这般冲飞，可不是死了吗？
就算是东衫，也一瞬陷入假死一般的休克状态，因为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失去了中心器官的功能。
好在双核双待的东衫思考并未停止，自救得也很及时，顶着那只杀他一次的杀气场，魂又回来了，像个白金之星一样给他做心脏起搏。
扑通！
扑通！
扑通！
在这般自救下，很快，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强而有力地跳动了起来！
生命力顽强的他恢复过来，焦距再次回到了眼中，感到莫大的震撼。
“这完全就是休克性死亡啊！”
就如同急促的呼吸中，只需要一次吸气，吸入氧气含量太低的气体，人类就会失去意识。
在紧张的状态下，也只需要一次打击神经，人就会因为迷走神经反射而心跳停止，失去意识。
作为一个时常用新的超能力开发各种针对人体的‘秘技’的人，什么空气毒打击呼吸，更进一步制造休克……
东衫可太熟悉这些招式了，他都有想过通过气吞的方式来达成。
所谓“气吞”，类似似于仙道修行周天行里面的空周天。让气（能量）绕巡身心，充满全身，让周围的空间充满自身的气，从而创造出完全属于自己的领域。
在这种状态下给与“被气吞者”压力，使其进入紧张状态，在这个状态下给对方动手脚，灌入低氧空气造成昏迷，或者对神经直接冲击，引发迷走神经反射而停止心跳。
换言之，即是造成休克假死。
他想过，还没开发出来，却被眼前的申鹤无意识展现，且不是打击神经，而是冲击人体与魂魄连接的某种经络，对她来说仿佛呼吸一样自然。
要不是他体质特殊，灵魂离体也无所谓，恐怕还真得死在这注视之下。
东衫站在原地，深呼吸，活动身体。
“放松，放松下来，不要紧张……”
战斗这种事情，有时候十分的反直觉，本应该紧张起来，让身体兴奋，进而更好的战斗的同时，某些弱点也会无限放大。
相反，放松状态的人体，反而不会吃到某些针对性的打击。
在这个过程中，申鹤抿紧着唇，双眼睁大，看向的不是东衫，也不是眼前已经成废墟的她儿时的家，陷入了某种魔怔，周身的杀心煞气完全是一副攻击性十足的姿态，持续性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凶煞。
直逼得东衫又魂魄离体，遥遥地被压制在她的领域之外，难以进入。
只留下一个不断放松，避免紧张，避免休克假死的东衫艰难停留。
他看着申鹤，没来由想到一件事：“仅仅是仙家弟子就已经有这样的差距，换成仙人本身，凡人靠得太近简直随时可能暴毙。”
想想看吧，哪怕是自称小仙的铜雀，那心像内景中的浩瀚依旧令人敬畏，紧张是理所当然的，凡人靠得太近被气吞，一不小心就倒了。
魈某一直强调的所谓凡人神魂脆弱，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莫名的，东衫有种好奇心被满足的愉快感，这很好，他一反常态的不再压抑主观意识的力量，而是强行抑制身体本能，求生欲之类……抑制转身就逃的冲动，控制着自己，无比放松，无比愉快，朝着申鹤靠近。
并不算太近，依旧是之前的距离。
东衫端详着申鹤的脸，精致而美丽，而且更美了。
红绳缚魂，人性越来越弱的她，活像一尊缺乏七情六欲的美丽雕塑。
此刻不是那样的，变得生动，哪怕是凄厉的表情，带着凶恶感，依旧生动了起来，微微呲牙的嘴角，凌厉弯起的眉眼，在此时此刻再度展现出了惊人的美态。
“我果然很想帮你啊。”
东衫扪心自问，不带邪念，也不图还她人情，这样一位美惨之人在他面前，实在很难置之不理。
但老实说，她这样子要怎么帮忙东衫一点头绪都没有。
拉扯一下红绳，捆紧些？
怕不是给本就艰难束缚申鹤的红绳雪上加霜。
邪祟易驱，心魔难除。
若自身无法放下执念，仙法与术式都无从挽回。
眼下她尚能只是杀气压制不住，身体还在能强行停住不动，避免造成更大的破坏，否则东衫真没信心扛得住申鹤的完全暴走。
总之，最好别碰她，要让她安静下来必须迂回，最好是能拉入梦境中解决，胡桃可是给他示范过的，夜兰也证明了他拉入入梦的可行性。
东衫沉吟片刻，决定试试。
“呼——！”
还是先放松，从东衫双手上，已经和笼钓瓶一心的魔神残渣之力有些不同的锁链浮现而出。
为何不同？
因为在层岩巨渊吸收了一部分别的力量，又用负面愿力强化过。
它一显现，顿时让陷入魔怔，意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申鹤也稍稍投来目光。
敌意油然而生。
要问为什么，我才是才是黑暗中最暴戾的邪恶！
此刻申鹤就是那么张扬霸道，她的眸光，比猩红更红，比黑夜更黑，四面八方无意识扩散的凶煞顿时聚集而来，是盾，是剑，是獠牙，发起攻击，誓要将它撕碎。
这让东衫稍稍有些为难，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可以汲取的‘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