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将猎下这人间 第228章

作者:白明弦

然而选择援手李瞬,意味着赤木一定程度地放弃了部分既得利益,很可能还会改变统合、核心两派对他的既定认知,事成还好说,事败就愈发显得风险过大,代价不菲。

事后李瞬寻找赤木,意图致歉补偿,却被拒之门外,只能无奈离去。

他完全能理解,没办法,人家老哥给你支持,你行动却不给力,最后让人家吃亏受损,不想鸟你太正常了。

此后李瞬决意报复,他耗费大半年时间深入泯光教,连续将数个大型据点连根拔起,终于逼得泯光不得不与他决战。

就在那一场死战几近精疲力竭时,李瞬再度见到了赤木的身影。

久违的赤木老哥气势犀利依旧,神情稳健如初,他隔着很远的距离对李瞬露出一点笑意,微微颔首,而后一跃而起,只身挡下了意图窥探战场的大宗师和红鸩。

那一刻没有任何交流,李瞬却忽然就明白了赤木老哥的心意。

赤木看得太清楚了,他的拒而不见看似冷漠,实际上是对李瞬最大的尊重。

赤木很清楚,李瞬找上门来,是对他心怀歉疚,但他更明白,强者傲骨尊严,宁死也绝不低头,日冕能为此找上门来,并非出于强者之心,而是发自情义之愿。

可情义之愿盖过了强者之心,却并不意味着强者之心就不存在了,失败的滋味和承认失败的痛苦就不存在了。

赤木深知这一点,他尊重李瞬,将李瞬看做与自己对等的存在,所以他宁可峻拒,也不会让李瞬在他面前低头。

同时他信任李瞬,相信李瞬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洗刷这场失败的耻辱。

他不怕也不在意误会,因为他仍旧会在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刻雪中送炭,宣示这份情义从未改变,一如既往。

李瞬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份沉甸甸的尊重。

双亲的缺失对人格塑造的影响是非常大的,父亲早逝时,李瞬还只是一个懵懂少年,他被潜移默化地培养了猎人的天性和素养,却没有人来教导他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他只能孤身一人在这世间摸爬滚打,以血与痛为代价,去换取那些宝贵的经验。

而这其中,有些可以换来,比如如何去面对那些丑陋的、痛苦的、折磨的...这个世界的恶。

有些却是换不来的。

比如何为尊重,何为情义,何为...爱。

赤木给他上了一课,让他体会到了尊重的意味,他将之谨记于心。

“如果涉及什么隐秘,就不用了。”

李瞬听到电话对面的苏星流似乎略一沉吟,便暂时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好在苏星流旋即笑道:

“有什么不能说的?爷又不是枢密院那些谜语人,对过去的事情讳莫如深。烂账也是账,前人既然造了,后人总得去接着,你不认账,最后丢人的还是你自己。”

边笑边骂,这很苏星流。

李瞬奇道:“你在说什么,这都哪跟哪?”

“害,有感而发。”

苏星流没有聊下去道:

“枪名【南斗夜神】,是我家老爷子的器,他说嫌起名字麻烦,就随便拿他的直系部队和曾用代号组合了一下,结果听起来还算顺口。”

李瞬心道苏星流这混不吝的性子看来是祖传。

“原来初代也用过代号。”

“那当然,老爷子打了小半辈子仗,这在部队都是标配。”

李瞬这么一琢磨,猎人行会使用代号的习惯估计就是从执夜府带出来的,只不过后来贯彻得更彻底,直接把不露真名玩成了行规。

“可麻烦也就麻烦在这个代号上。”苏星流啧了啧嘴。

“哦?”

“老爷子虽然没多说,但我后来大概猜到了,他曾经隶属的那支特殊部队,是给执夜府干脏活的。”

“多脏?不知道,但绝对是非常、非常脏的那种,脏到执夜府没脸去面对这段历史,脏到一代一代的泰山会要像接力一样去抹消这段历史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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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极道至兵,初代遗泽

初代大君的【夜神】异名背后,隐藏着执夜府不为人知的深暗历史。

于幕后操纵执夜府的秘密结社【泰山会】前赴后继地试图磨灭这段历史,但苏星流似乎并不这么看,他毫不避讳地张扬着夜神之名,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

上溯至一百二十年前,那个夜尽天明、神州初定的时代,泰山会尚属于半公开性质,还没有隐藏在历史的孔隙里成为如今的秘密结社。

当时这是一个执夜府中枢最高层的权力者经营的俱乐部性质的聚会,一个供彼时神州具备足够地位的存在拨弄形势、交换利益的场所。

传说初代大君苏天赐在未登临之前,也曾经是泰山会的成员。

李瞬对这个传说原本并不尽信,但如今看苏星流对这些阴私之事的了解程度,初代与泰山会之间八成真的有联系。

即便李瞬的兴致并不在此,心神也不知不觉被历史中深藏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幽微与晦明之处所吸引。

好在他总算还惦记着正事。

“等等,你刚才说,南斗夜神枪是初代的‘器’还是‘武器’?”

他没漏过苏星流话语中这个很关键的细节。

“就知道你关心的其实是这个。”

苏星流笑道:

“你没听错,我说的不是武器、兵器,就是‘器’没错。”

苏星流这话一落,李瞬当即深深蹙起眉头。

这比起三尸神的黑线能量、原始业力之类的情况还要超出他的认知。

毕竟三尸神好歹是旁门左道,存世稀少,灵能修炼法对修炼者而言却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日常。

日常被颠覆的感觉,往往是最惊人的。

修炼者通过修炼灵能所凝练出的“器”,本质上是【意志的具象】,其虽然具备特殊的能力和形态,也能用于战斗,但并没有实体的存在,威能有限,必须要凭依于物,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而且一旦登临君位,修炼者的核心能力质变为【意志对规则的范围扭曲】,即领域场之后,器就无法在领域场中得到单独具现,届时必须要有一把称手武器作为凭依物,方能将器的能力继续保留下来。

可现在苏星流明确告诉他,南斗夜神枪是初代大君苏天赐的器。

那可不是什么具象化的能量凝结体,那是一柄真实存在的大枪!

“你肯定惊了吧,毕竟‘器必须凭依于物’是灵能修炼法的铁则来着。”

苏星流一脸的“吓到你了吧”的笑意,很可惜李瞬没给反馈,不然他肯定更乐。

见李瞬不答,他也不卖关子,解释道:

“铁则是铁则,却只是前四位阶的铁则,君位之上,已是天人,随心所欲,自然不受既定规则的羁縻限制。”

“没错,老爷子曾经超越君位,登峰造极。也只有到了极位那种超脱者的境界,才能创造这样彻底打破灵能修炼法底层逻辑的【极道至兵】。”

“那回咱们交手的时候你就感觉到了吧?其实当时我都还没解封它,才用了半段言灵而已,要是完全解放,施展起老爷子的能力,哪能被你压着打?”

停顿片刻,也给李瞬消化的时间,苏星流不禁调笑道:

“怎么,眼热了吗?你别说,你小子眼光还挺毒,一眼就发现了爷身上最好的宝贝,可惜极道至兵这种东西,全世界估计也就这么一把,毕竟历史上利用各种方式将威能推至极位出力的手段倒还能数一数,个体超脱者却实在太少了...”

苏星流还在耳边嘟嘟囔囔,李瞬却沉默了。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漆黑的长刀出神。

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柄刀的价值。

告死阎刀绝非普通的武器,而是一把极道至兵。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它与玄冥那仿佛血脉相融般的契合,能够开启【冥神见】、【黄泉道标】的神异,还有那跨越时空传递给李瞬的情绪与幻象。

南斗夜神枪之外,世上第二把极道至兵,如今就握在他手中。

短暂的出神之后,紧接着的便是无可抑制的心潮澎湃。

苏星流可是说得明明白白,极道至兵必然出自已经在灵能修炼一道登峰造极,足以被称为“超脱者”的极位强者之手,并被赋予了超脱规则的强大能力。

也就是说,李瞬只要掌握了告死阎刀的言灵解放方式,就能释放其能力,对他的战力起到立竿见影的增强。

而且这种增强现在简直唾手可得,只要在下一次龙歃血时,设法从年轻李曜的口中套取即可。

此外,是否能借助告死阎刀进一步感悟玄冥,凝练出属于自己的器,再将告死阎刀倚为凭依之兵强上加强,乃至...领悟到真正登临君位的方法?

这么一看,简直是一条康庄大道摆在他眼前。

李瞬若能真正登临,那么那些试图利用、威胁、逼迫他的,不论是泯光、李照,还是觊觎阿夕的存在,甚至是父亲的宿敌...尽可放手一战!

“喂,李瞬,歪?还在?”

“喔,嗯,我在听。”

李瞬回过神来,将告死阎刀敛入虚空,感叹道:

“初代大君竟能超脱极位,难怪会淡泊名利,隐居海外,不愧为一代人杰,苏星流,投胎果然是个技术活啊,还是你厉害。”

“切。”苏星流嗤笑道,“不是我说,老头子那是淡泊名利吗?他——”

他突兀地把行将脱口而出的话吞了下去。

“...嘛,总之,虽然投胎精准,但也没那么安逸就是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是个惫懒的人,从得知我爷爷是初代执夜大君之后,就总是会想,要是以后能回神州,然后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那就太好了。”

“后来我真的回来了,却没能心安理得地去享受所谓的初代遗泽,我从南到北一双脚走遍神州,唯见满目疮痍,满地斑驳,我发现,原来这...就是初代的遗泽。”

“呵,既然我生来即是苏天赐的孙子,那么有些事,我就得接着,有些事,我就得做了。就是这样。”

李瞬默然。

他没有苏星流那样的觉悟,但苏星流的感受,他能体会。

既然生来即是李曜的儿子,那么有些事情,就得接着,有些事情,就得做下去,没有理由,没有回报,这是宿命,抑或某种原罪。

莫名的,他想起了李照那双淡漠入骨的青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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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青帝·练凛夕

李瞬很快挂断了电话。

于南斗夜神枪和告死阎刀上看到的那副与不落雄城对峙的情境,在获知了极道至兵的情报之后,他心中已有些许揣测,不过这些事情于现状无益,他暂时没打算深挖。

而关于极道至兵,目前也只能问到这里,以苏星流这家伙的敏锐,若是再多问下去,难保不会起疑。

无论如何,日冕的秘密始终是最重要的,那既是父亲临终前的托付,也牵系着自己和家人们的身命安全。

李照如今坐拥帝党,威势煊赫,可比起一手打造行会与长安的父亲如何?

李瞬如今君位战力,足堪自保,可比起早早登临还执掌告死阎刀的父亲又如何?

远不如也。

一旦日冕已死的秘密暴露,李曜的后裔必遭清算,他将直面曾经让父亲那样引领一个时代的人物都黯然退场的黑幕。

即便对李照的灭情绝性深恶痛绝,李瞬却也没想过真的要她死,更别说心心念念的小妹了。

“嘶...”

李瞬揉了揉微疼的太阳穴。

虽然体力恢复了七七八八,不知为何,却总觉得提不起劲。

环顾四周,山水掩映,一片冷清寂寥,他深深呼吸几次,而后不露痕迹地撤离青崖山脉。

以李瞬的匿踪水准,这一路上的守卫哨探自然不可能发现他的行迹,没费多少精力他就回到了半山公馆。

但他也明显感觉到了长安的戒备森严,一路行来,明处暗处不知比以往多了多少人手,且不止是卫戍部队,疑似三垣御者的部曲也零星散布其中。

理事会和官房这次是联手动真格的,仅在不到一日之内,就给这座城市疯狂施压。

反身从二楼阳台落入房中,李瞬没有掩饰动静,略缓了一口气后,打了一个呼哨。

很快,门前便现出练凛夕清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