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坂本更新56
塞涅卡看向了阿尼姆斯菲亚。
“而且是跟这种来路不明的异国魔术师一起。”
“异国魔术师?”
尼禄在听到塞涅卡的称呼之后,错愕地看向了自己身旁一脸无奈的阿尼姆斯菲亚,随后又看向了像是完全不认识他的塞涅卡。
异样感。
“我并不想要对您的伴侣做出怎样严格的要求,陛下,但我希望他至少是一位罗马人,而且不是位整日只会潜匿在阴影中的魔术师。”
“汝在说些什么啊!老师!汝不认识总督了吗?!汝也见过他的吧,余的罗马全靠他才能延续的啊!”
“您在说些什么?陛下。”
异样感更加强烈了。
“汝为什么不生气了?”
“您的意思是?”
从小船走到岸上,尼禄激动地拽住了塞涅卡的双臂。
“为什么汝会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为什么汝没有再责备余了!”
“我为什么要责备您呢?陛下?”
塞涅卡满脸疑惑地对着尼禄说道。
“不是因为汝不认识总督了吗――――――――――”
“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您的总督们呢?要真是那样的话,也应该是您来责罚我才对。”
“不对!不是那样!总督他.....总督他和那些总督与将军都不一样的!”
尼禄焦急地否定着,仿佛她再不否定那一切都将消失一样。
“您是在说伽尔巴阁下吗?又或者是韦帕芗?还是说维特里乌斯呢?”
“不对!不是他们,是总督啊!汝不是见过他的吗!”
然而面对尼禄如此焦急的询问,塞涅卡也还是十分无奈地摇头说道:
“原谅我,您说的那位总督,究竟是管辖哪片行省的总督呢?”
“当然是罗马涅啊!”
尼禄理所当然地说道。
然而塞涅卡却十分肯定地摇摇头,随后对着尼禄斩钉截铁地说道:
“陛下,罗马涅没有总督,您忘了吗?”
异样感。
“汝――――,总督汝也说些什么啊!”
尼禄愤怒地回头看向了原先应该站着某位人的身后。
“G?”
空旷平坦的河海交会处莫要说人的身影,连船的踪影都没有。
从海上吹来的微风缓缓地拂动着尼禄的裙摆,海岸边的潮鸣声回响在她的耳畔。
“说到底,陛下,元老院与您都在罗马,根本就不需要总督啊。”
“是啊........余就在罗马涅啊.....为什么会需要总督呢?”
尼禄缓缓地重复着塞涅卡的话语。
但为什么,心中会如此的愤怒,如此的不满――――――――如此的惆怅。
仿佛自己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明明十分想要去寻找,明明不找到就不行,但到头来尼禄却连自己到底该找些什么都不知道。
异样感。
更强烈的海风吹来,将尼禄捆束好的长发吹乱。
“陛下,快涨潮了,我们该回去了。”
塞涅卡如此催促着尼禄。
“总督――――”
脱口而出的称呼让尼禄疑惑,她究竟为什么想要下意识地称呼这个呢?
“不,老师。”
“您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余,为什么要到这里呢?”
“说起来这个的话――――――――”
塞涅卡听到尼禄的回答,愣了两秒,随后像是突然间回想起了什么一样连忙说道:
“不是您突然想要到海边画画吗?于是我们去了那边的灯塔上绘画,后来您又心血来潮决定下到这里来。”
“说起来是这样啊........”
尼禄接受了塞涅卡的解释,困扰了她许久的头痛此刻再次发作了起来。
“但是为什么.......”
.........
“为什么余会要画一张这样完全没有主题的画呢?”
回到灯塔之上的尼禄看着除了海面空无一物还没完全完成的画作困惑地说着。
不知不觉,泪水已经从眼眶中滑出。
然而可笑的是尼禄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落泪。
究竟为何,而这么悲伤?
320. 那想要遗忘的,那不想遗忘的
“余究竟忘了什么呢?”
将自己的名字签署在了公文之上,尼禄按下了象征着自己的印章。
那用鲜红玛瑙所篆刻的“浮雕(Cameo)”倘若放在别人的手中必定会被嵌入到金银之中成为首饰或者冠冕的一部分。
不过在尼禄的手上也仅仅是用作了印章而已。
“余完美的身姿无需任何饰品!”
至今尼禄也仍然能记起她拿到这枚卡梅奥(Cameo)时的场景。
她足以称作全才(除歌唱)的天赋也不允许她有什么完全遗忘的事物。
就算是那未曾专心致志注目过的人或物,尼禄也会对他们有着些许的印象存在,所以尼禄才会怀疑自己究竟是否真的遗忘了什么。
但――――――
尼禄微蹙着眉摸索着自己空荡荡的颈下。
她能够肯定她的确失去了什么,那里之前一定悬挂着什么。
然而现在已经丢失了。
尼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丢失了什么。
“我以我的名誉发誓,您什么都没有忘,陛下。”
塞涅卡站在尼禄的一旁,整理着她刚刚签署过目好的公文。
“而且您还记起来了许多,许多我曾教导过您的东西。”
塞涅卡这么说并不是空穴来风,尼禄突然之间的转变令塞涅卡甚至有时觉得自己面前的少女在不知不觉间被换了一个人一样。
若非尼禄自幼开始就在自己的教导下成长,塞涅卡或许会真的这么认为。
尼禄成长了许多。
往日根本不曾过目的公文如今却成为了尼禄每日的保留项目,尼禄每天都要花费数个小时去处理阅览,并作出自己的决断。
而且像是一夜之间就得到了某位经验丰富的元老的传授一般,甚至能够做到取舍部分无关紧要的事务。
要知道当初的卡里古拉与克劳狄乌斯也曾陷入了无穷的琐事陷阱之中。
而且更令人喜悦的是,尼禄甚至改变了她当初那奢靡无比、铺张浪费的生活习惯。
虽然现在罗马的国库依然空虚到令人恐惧,但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塞涅卡有预感自己将会能够再度见到一次圣君的诞生。
那位神秘的元老现在想来也只能是自己了吧。
真不愧自己当初对她的淳淳教诲。
“是吗?汝的名誉吗?”
尼禄趴在桌上低垂着眼帘。
“您的兴致还是没能恢复起来吗?”
看到低沉失落的尼禄,塞涅卡也从教育成功的沾沾自喜当中恢复过来。
虽然尼禄的转变的确喜人,但塞涅卡也对她的情绪变化而感到担忧。
也许是出于对小阿格里皮娜的旧情――――――不,他对于尼禄母亲的那份旧情早已熄灭。
或许在被已经成为克劳狄乌斯皇后的小阿格里皮娜唤回被任命为尼禄的私人教师之时,塞涅卡还对她有着那份未曾熄灭的感情。
对尼禄那可以被称作为父爱的情感也的确是从那时开始的。
但塞涅卡对于尼禄的父爱绝非仅仅是对小阿格里皮娜的爱屋及乌,更是建立在他与尼禄十数年朝夕相处的经历之上。
而塞涅卡对小阿格里皮娜的感情,也正是在她不惜去毒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尼禄之时所熄灭的。
尼禄时至今日也还留有着的头痛宿疾,也与那时小阿格里皮娜所下的毒不无关系。
对于尼禄杀死了自己的义弟、克劳狄乌斯的生子不列塔尼库斯这件事,作为元老的塞涅卡时常会想起并抱有着意见。
但对于尼禄杀死了小阿格里皮娜――――――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件事,塞涅卡却持有着自己的私心。
就算尼禄当时不去动手,将尼禄视如己出的他也会去行动。
就算抛弃自己的追求与理想,抛弃身为元老的骄傲,塞涅卡也要做出那等卑劣的事。
作为父亲。
“要是余在某日……..要污蔑老师汝的名誉….甚至将汝杀死,又该如何呢?”
尼禄从口中说出的话语让塞涅卡愣在了原地。
“……您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良久的沉默之后,塞涅卡用略带沙哑着的嗓音回问道。
然而尼禄却并没有能够回答给他的答案。
“余也不知道啊…..只是有时,脑海中会突然闪现出这样可怕的话语…….余会将老师汝杀死,余会将罗马烧毁。”
尼禄一边虚握着自己什么都没有悬挂着的颈下,一边失落地说着:
“连这些公文也是……余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要处理它们的想法……只是…..余只是觉得,不去处理不行……..”
除她以外的某人才应该在这里处理这些恼人的事务。
甚至连这样的印象都只有在尼禄处理这些公文时才能够想起,在她放下公文的短暂数小时后就会忘的一干二净。
只留下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去做的疑惑与空虚。
只有在第二日再次将其捡起之后,尼禄才会再次将那些许的异样感再度想起。
然而就连这样的异样感,尼禄都察觉到了其在日复一日的消退。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本该是一件好事才对。
然而尼禄却每次都对那不知不觉中所消失的异样感而感到不安,仿佛她的内心深处在挽留着那丝异样感一样。
绝对不能遗忘,绝对不该遗忘,绝对不想遗忘。
明明是绝对也不会忘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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