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小姐不对劲 第60章

作者:愚伯

看着女孩倔强而坚定的眼神,臧青峙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吧。”

随后,他伸出手,在千寿村正的眉心轻轻一敲。后者的瞳孔突然失去焦距,女孩双腿发软,向后歪倒,倒在医疗组及时到场的担架上。

“阿熏不会出什么事吧。”

在通讯频道听完了所有对话的医疗组组长站在男人面前,她脱下头盔,甩了甩披肩的长发。女人大概三十多岁,长相很是干练,而看向千寿村正的眼神则仿佛是在打量什么令人欣赏的“晚辈”。

“不会的,我尽全力救他。”臧青峙点点头:“曾懿女士,千寿村正就拜托了。”

“放心,这孩子明显对阿熏感情不一般。”女人坏笑着说道:“所以你赶紧去吧,我绝不会让她出事。”

男人没有继续废话,仍是起印燃符,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往那片被白光笼罩的战场。

“阿熏那小子,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呢。”

看着臧青峙离开,曾懿一边拆脱着女孩的行动服,一边揉了揉她光滑的小脸。

“这是第三个……或者算上雪之下家那位,第四个?”

女人笑得很开心,似乎并不认为望月熏会真正陷入绝境。

“修罗场啊,不可不看,嘿嘿嘿……”

裙~

第一卷 : 第128章第壹壹零章 梦境失坠

向下坠落时,天空不会因距离的拉大而变小。

望月熏看着女孩朝他飞来,看着她满脸狰狞地呼喊他的代号,看着她伸出手臂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样子,最后,看着她消失在晚照与霞光之间,夕阳渐渐沉入天际。

“墨翟先生,计划成功了。”

“好的,立刻进入下一阶段。”

钜子的背甲一层层展开,滑动,接驳,拼合成一对机翼式的滑翔板,望月熏在半空中调整着姿态,接近海面,猛然自下而上施加的庞大升力让他完成了一次绝佳的逆向加速,重新飘荡在波涛上方。

“目前来看还算掉不下去,就是……啧,我有点恶心。”

急落急升这种动作需要由一副健康强壮的体魄来完成,尽管有着外甲保护,浑身早已重伤的少年还是感到了猛烈的、撕扯般的疼痛,豆大的汗珠挂在他的额角和鬓边,一颗颗向下滴落。

“还行吗,阿熏?”

“行,好得很。”

尽量抑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哪怕知道墨翟能够从身体数据中看出端倪,望月熏也并不愿意露怯。

年轻人没有拆穿他的想法,只是悄悄握紧了拳头。

“我已经尽量调整了外甲的空气动力结构,你在第二次坠落之前,还有两分钟左右的缓冲时间。”

“两分钟好短啊,墨翟先生你到底行不行?”

“钜子作为综合类单兵战甲,本身就没有长时间滞空能力,能借助翼地效应让你不下海就已经够极限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墨翟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但他必须这么做。

“准备好,这次尽量让你飞高一点。”

“轻点……唔啊啊啊啊!”

全身麻醉的劲道已经开始消退,这种本就仅作为应急储备的药品并没有储存太多剂量。于是少年感受到了远比第一次爬升更加强烈的痛苦,他咬紧牙关,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连串无法压抑的惨叫。

“据说骂街可以减轻痛感,不然你试试?”

“[哔——]蛋,你[哔——]我就是[哔——]也不会骂一句脏话,[哔——]了[哔——]的米诺斯你[哔——]上[哔——]公牛[哔——]。”

“效果怎么样?”

“还不错。”

“好,爬升!”

“等——[哔——] [哔——]唔啊啊啊啊啊!”

于是一句句经典国骂便回荡在这天海之间,从九夏语到日语,到F-word,再到各种意义不明的词汇。坠落,爬升,谩骂,惨叫,原本因紧急医治而有所好转的外伤与内损再次恶化,但他别无选择。

一次次飞起,一次次滑行,又一次次坠落,时间就这样一分分流逝,直到月色渐浓,稀疏的星辰点缀在天空之上,太阳已然彻底沉没。

此时的少年已经失去了惨叫的精力,每一次上升都会让他无意识地哼哼几声。他已经沿着来时的路径飞过很远,却再也没有遇见那三座理应存在的岛屿,目光所及之处唯有涌动的波涛,那是他绝对不能触碰的死地。

“伊卡洛斯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它们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特大迷宫也是,真、咳咳咳、无情啊。”

内出血很严重,血沫已经溢出他的鼻孔和嘴角,眼白也逐渐布满血丝。钜子仿佛一口鲜活的棺材,带着他,护着他,又折磨着他,给他留下希望,又一点点为他呈上最为深切的绝望。

“墨翟先生,我……还能坚持多久。”

“肾上腺素已经用完了,你的心脏大概还能坚持两分钟。”

“是吗……”

眼皮很是沉重,所有疼痛似乎都已经消失。少年无奈地笑了笑,最后抬起头,他的眸子里倒映着虚假的星空。

“帮我告诉诗羽,最近九夏有急事需要走一趟,让她不要挂念。”

而在彻底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仿若幻觉,望月熏似乎看见这星空被分作两段。

被一抹圣洁的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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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没……”

“再晚……了……”

“……输血……除颤……”

光怪陆离的幻觉在少年意识里游荡,他听见耳畔嘈杂的声响,清晰而又模糊。似乎有人在哭泣,有人小心翼翼地拆下他的外甲,将甲内插进他身体的医用探针一根根拔出,又刺入别的什么。

嘴里塞进管子,氧气面罩盖住口鼻,一圈圈绷带缠绕着各处绽开的皮肤。

“……危……心……停跳……”

“……损……破裂……”

仿佛置身云端,灵魂告别肉体,徜徉在虚无的愉悦之中。他无法思考,无法感知,仅能放任自己慢慢融化,沉入干燥的梦境。

[嘀——]

这梦境很长,似乎什么都有,似乎一片空旷,他听见有人在他身边叫喊,有人握着他的手不住抽泣,有人和他说了好久他听不见的话,还有人一遍遍叹息。

[嘀——]

他梦见自己被剖开,被肢解,被泡进水里,被填充,被缝合,心电血压监护仪的警报声一次次响起,响声在耳中被拉得很长,就像喵珐撒娇时的低吟。

[嘀——]

他梦见大海深处,梦见触手可及的夕阳,梦见散落的羽毛和融化的自己,还有永远无法走出的迷笼。

他梦见弥诺陶洛斯挥出的一拳,梦见小心翼翼咀嚼着着肉脯的村正,梦见那辆被他扔掉的摩托,还有跳出窗户前雪之下雪乃惊愕的眼神,一切都似笼罩在黄昏之乡悠久的岁月里。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意识中闪过最后的景象,那切裂天穹的白光。

好似断开的回路被重新接驳,如同沉睡过后突然在清晨惊醒。他的灵魂猛然下坠,又得以踏实地感受到周遭的存在,少年茫然睁开双眼,眼前是陌生但又熟悉的天花板,那纹路像极了上一次“矛盾”事件之后他所看到的同款房顶。

望月熏呆呆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各种莫名其妙的管子、钉子和针头,从发梢到脚尖被绷带裹满,鼻子和嘴上覆盖氧气面罩,不知用途的仪器发出一连串恼人的噪音。

[嘀嘀嘀嘀嘀嘀嘀——]

他身边是憔悴了很多但一脸惊喜的霞之秋诗羽,少女大概在说些什么,断断续续的,有些哽咽。他的听力还没有完全苏醒,却仍在绷带的包裹之下努力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床头上的果盘之中,几个鲜红的苹果静静摆在那里,一滴水珠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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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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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第129章第壹壹壹章 伤停时间

“你有轻微的脑震荡,颅内出血,关节积液,骨折四十七处,肝脏、脾脏破裂,心室……啧。至于肌肉损伤和其他乱七八糟的问题,不细说了,自己看汇总吧。”

曾懿拉下病床上方的悬挂式PAID,屏幕中的人体建模仍旧通红,一串串数据简直惨不忍睹。女人点戳着一处处足够要命的图像,将它们逐个放大,少年甚至以为自己在看什么二十五岁以上限定的B级电影。

望月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用于固定骨骼的钉子几乎插满了全身各处,他连手指都无法挪动。声带很是干涩,他只得尽力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有好多东西想问……”

“没空,我还得去跟华佗老师商量你的恢复方案。”女人白了他一眼:“把自己糟践成这样,真不知道……哎……”

她的眼圈有些泛红,没再顺着继续说下去。

“抱歉……”

“少给我扯蛋,你该跟我道歉吗?”曾懿冷哼一声,悄悄撇了撇病房中端坐的另一个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下午给你换药,没事别叫我。”

她抄起床头柜上的病历板,头也不回地走出这间病房,还不忘轻轻关上房门。

“出息了啊这小子,不声不响居然就……”

女人擦擦眼角,哼着小调向远处走去。

“哦,对了,如果这种时候……”

而病房之中,则陷入了短暂的尴尬。

望月熏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呆呆盯着他的霞之秋诗羽——他现在也做不了表情。

“曾懿姐姐还是那么强势啊……哈哈……”

这毫无营养的发言让少年恨不得把自己一头撞死在弥诺陶洛斯拳头上,转移话题未果,望月熏轻轻叹了口气,决定不再顾左右而言他。

“抱歉,诗羽……”

“为什么,要道歉?”

平静如死水的疑问将他想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霞之丘诗羽看着他,少女及腰的发丝有些干枯分叉,黑眼圈很浓,精神状态疲惫而亢奋。

“为什么,要道歉?”

她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病床边上,站稳,双手慢慢握紧。

“我——”

“你不是想说你去九夏了吗,还让我不要挂念?”

淡淡的水雾涌出少女的眸子,从腮边滴落。

“你告诉我,什么叫不要挂念?”

她一把扯过PAID,指着上面吓人的数据和图像,怒吼道:“你告诉我,什么叫不要挂念!”

“抱歉,诗羽,抱歉……”

望月熏结结巴巴地说着,他根本没有对这种场面有过任何预料,少女簌簌滑下的泪珠让他慌张不安,往日与三浦优美子和雪之下阳乃“友善交流”时清晰顺畅的思路仿佛不曾存在过。

“你就只会道歉,道歉之后坚决不改!去大江山之前也是这样,这次也是,我半年没见到你,刚重逢,你又差点回不来了……”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慢,饱满的胸口剧烈起伏,她咳嗽着,泪水已经爬满脸颊,滑向脖颈,一滴滴润湿领口。

过于激动的情感在充分爆发后渐渐得以缓释,理智重新回归,病房里只有渐渐止歇的抽泣声。

“呼……呼……”

大口喘息着,霞之丘诗羽用力揉了揉眼眶,她沉默半晌,胡乱擦掉脸上的水渍,然后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啊……抱歉,阿熏,我有点着急了,你明明还需要静养。”

“诗羽,我很……”

“别误会,这不是在赌气。虽然我现在心里还是很难受,但是想算总账也得等你出院再说。”

揉着因睡眠不足而隐隐胀痛的太阳穴,霞之丘诗羽摇了摇头,她在一点点调整自己的心情,少女还有很多话想说,很多很多。

拉过椅子,她坐在望月熏床边,帮少年将病床上半部分稍微调高了些,让他能够平视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阿熏有不少东西想问,当然,我也一样。但墨先生和臧青先生已经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了,所以就姑且允许阿熏先问吧。”

少女轻轻抚摸着望月熏裹满绷带的手臂,那些绽开的皮肤还没有完全愈合,而是结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涂满药膏,还打着骨钉。她心疼地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再哭出声来。

“谢谢,诗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