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ndlelight
塔露拉在呆滞片刻后，忽然觉得大脑中灵光一闪，仿佛开窍般进入了更高的境界，她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愉悦万分的低吟道：“对，你什么都没说。”
旋即，她又贴在白狼小姐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细语：“虽然你没说，但我可都听到了哦。”
为了避免给对方带来太大的刺激，塔露拉说完就赶紧放开白狼，独自坐到一边。
她的目光依旧望着白狼小姐，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发呆，又过了一会儿，她怔怔的，仿佛是自言自语说道：“白狼，你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人，我觉得我再也遇不到你这样的人了。”
白狼小姐先是沉默不语，继而抬起头，强自镇定，又有些不安的问道：“小塔，我们还和之前一样吗？”
“一样，你不要多想，其实没什么的，我们只是对一些东西认识的更加透彻而已。”
“嗯。”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
白狼小姐忽然问道：“小塔，你为什么总喜欢拿尾巴缠我？”
“有吗？”塔露拉一脸惊疑不定。
“诺。”白狼指了指自己的右腿，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这样啊。”龙女小姐的脸上忽然漾起笑容，“不告诉你。”
白狼小姐撇撇嘴：“切，说的好像谁想知道一样。”
塔露拉微笑的看着故作姿态的白狼小姐，恍惚间觉得此间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可实际上，这段时光是命运留给她们的最后平静。
事物的发展有时慢的不可思议，有时又快得猝不及防，当积聚已久火焰突然燃起，局中的人就变得身不由己了。
第七十四章 注定出现的偶遇
白狼这几天一直都到研究所商讨感染者工人的事情，每一天，她都会对研究所及后方的矿场进行细致考察，并调查附近的防备力量。
知道的情报越多，她就越心惊，约瑟夫伯爵父子控制的感染者数目要比她预想的庞大的多。
以布拉茨市为中心，辐射到周边的十多个小型市镇，被收押的感染者十之六七都集中了这里，仅白狼所看到的粗估在两千左右，具体数目不得而知。
这种情况也解释了为何研究所附近的防卫力量异常雄厚，白狼在与塔露拉讨论之后，认定贸然行动是件极其不理智的事情，只能决定暂时放下这块硬骨头。
可三天后，一次注定要出现的‘偶遇’改变了白狼的计划。
第三天中午，白狼和塔露拉像往常那样从伯爵府离开，在路上，她们遇到了感染者纠察处的斯托格处长，哪怕是顶着正午的太阳，对方依旧穿着那件标志着纠察处处长头衔的笨重制服。
望着斯托格额角黏在一起的头发，脸上不断滑落的汗水，白狼不由得感叹权利这种东西，甚至能让人忘记何为寒暑。
处长的样子似乎正要前往伯爵府，但见到白狼之后，这个汗流浃背的中年人停了下来。
他气喘吁吁的立定，然后鞠躬道：“洛芙希尔德小姐，下午好。”
白狼点点头：“下午好，斯托格处长，你这是要到伯爵府吗？”
“是的。”
“那我就不打扰…”
她的话还没说完，竟意外的被对方抢断了。
中年人有些急切的说道：“洛芙希尔德小姐先别急，其实我刚好有些事情想找您谈谈。”
白狼疑惑的看向对方，斯托格眯缝着眼睛，若无其事的擦着胖脸上的汗，目光瞟向无人的街角。
这一幕让白狼小姐大为困惑，就对塔露拉说道：“叶卡，你在附近把风，我去和处长谈谈。”
“遵命，小姐。”塔露拉面色毫无波澜的点点头。
白狼率先走到阴影下，扭头看着斯托格处长：“我真的很好奇，您不是和约瑟夫伯爵是一块儿的吗，为什么和我说话会担心被他的人看到。”
斯托格搓了搓着带汗的胖手：“小姐您说笑了，您这样的人肯定能猜到我的动机，对我来说，盟友从来都是不固定的。”
白狼饶有兴趣的重新审视 这个人：“你凭什么这样判断，你就不怕我回头去找伯爵告发你？”
“我确实在赌，赌我已经已经见过您许多次，对您有所了解，其实我在纠察处、伯爵府、研究所还有别的地方都见过您。”
白狼暗暗心想，斯托格和约瑟夫爵关系甚密，自己最近天天往伯爵府和研究所去，对方见到自己也正常。
她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目的，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说出你的价码，既然想跳过约瑟夫伯爵，直接和侯爵合作，那我也得帮他老人家确定你有没有这个价值。”
斯托格低着头，狭小丑陋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您理解错了，我对侯爵并不熟悉，我想合作的人是您。”
“我？”白狼这下真的不明白了。
斯托格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咬牙说道：“没错，您。”
“为什么？”
中年人不安把脚步抬起，又轻轻放下，脸上皱出一幅不知是哭是笑的怪样表情：“不止我之前说的，我还在一个地方见过您， 是在北方，在冻原上。”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有死神的翼尖悄然滑过，在外面等待的塔露拉忽然皱了皱眉，往白狼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狼小姐若无其事的搓着剑柄上的花纹，轻笑道：“冰石矿业距离冻原很近，你偶然碰到过我也属正常。”
斯托格自始至终瞪大眼睛盯着白狼，此刻，他似乎确定了什么东西一样，语气变得坚定而平静：“我是在一年多以前看到您的。”
周遭的温度在下降，空气变得压抑而粘稠，白狼眯着眼睛，淡漠的望着眼前的乌萨斯人。
一年多之前，她刚刚到达冻原，遇到了爱国者将军的队伍，在那不久，又参与了冻原游击队与整合运动的合流，那段时间里，她跟随众人在冻原上执行过许多次战斗任务，也与感染者纠察队打过几次照面。
可据她所知，似乎并没有纠察队的敌人从自己手下溜走，为什么今天会出现这么一个变数？既然有一个，会不会有第二个？眼前的人该不该马上解决掉呢？
她望着乌萨斯人，等一个答案。
斯托格仿佛知道她的心中所想：“请您放心，您的另一段经历绝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当时，我被临时指派监督一支纠察队在冻原行动，但由于我完全不通武力，只能留在最后方观望，所以才侥幸存活下来，尽管如此，我也经历了再三确认试探，直到刚才，才敢确认您就是当初我见到的那个人。”
“这么说，你一直在试探我？”
“请您原谅，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有很重要的情报要告诉您。”
白狼冷漠的摇头：“我们之间不存在最基本的信任关系，在我的耐心消磨干净之前，给我一个继续听你说下去的理由。”
“我只能用生命来担保。我身上没有携带任何通讯设备，而且我是个毫无武力的普通人，您可以随时用对贵族不敬的理由将我处决。”
白狼走到一边，眺望远方的天际线，淡淡道：“斯托格，我不明白你的动机，你是想要挟我吗？仅凭回忆的三言两语不可能扳倒一位贵族。”
“我想要告诉您一些情报。”斯托格苦笑一声，“您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他挽起厚重的袖子，露出深处黄褐色的大片晶体，在阴暗的角落，这些晶体的光泽诡异，认真去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它们似乎在忽明忽暗。
由于在罗德岛受到长时间的熏陶，白狼对矿石病的了解可能仅次于本舰上的那批医生，她清楚的知道晶体异常发亮代-表着矿石病已经到达最晚期，随时可能彻底失控，这样的人，就是行走的源石炸弹。
她实在无法想象，对方是如何坐到感染者纠察处处长的位置，这个消息如果泄露出去，帝国的脸面恐怕都要丢尽了。
第七十五章 帝国的伥鬼
白狼很快就有了新的疑点，既然斯托格是个重度感染者，那他是如何在纠察处的体制内掩盖住病情的呢？
眼前的人仿佛拥有读心术般猜到了她的想法。
斯托格挽回袖子，神色复杂的说道：“我是纠察处里最守规矩的人，不论是什么天气，永远把制服穿的一丝不苟，当然，为了掩盖自己的病情，仅凭这一点远远不够。我还花了很多钱，在黑市上买到哥伦比亚的特效药，罗德岛流出的抑制剂，我为人足够精明且行事风格完全符合纠察处官员的身份，所以才能安稳存在到今天。”
“但如您所见，矿石病发展到现在的程度已经是无可救药了，我自己也有觉悟，现在的我依靠抑制剂顶多还能撑一个月不到，我本打算等那个时间到来时找个角落死去，但您的到来让我有了别的想法。”
“在研究所的观察的几天，我发现您一直对感染者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您看他们的目光和其他贵族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我见过许许多多的贵族，对这一点非常确定，现在确定了您曾经做过的事情，所以我有了一个猜测。于是，我今天来到这里，要告诉您一些消息。”
从看到对方身上的源石结晶时，白狼就收敛了全部的杀意，听完这一番话后，她点点头：“你的猜测可能有误，不过我愿意听听你的消息。”
斯托格的身体微微发抖，用手绢擦了下额头的汗，白狼这才意识到对方不一定在太阳下晒得汗流浃背，源石病本身的痛苦就足以让他浑身布满冷汗。
白狼默默的向右走几步，随手两剑把角落里的一块废弃木头削平，低声道：“坐下说吧。”
“谢谢，谢谢。”斯托格慢慢的摇头，“我已经没法坐着了。”
“噢。”白狼应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低头看着木桩。
斯托格继续说道：“三天后，每月一度的感染者纠察任务会再度开始，这一次和往常不同，有暴动组织袭击了南部的村庄，我被任命两样工作，感染者纠察和处理暴动组织，所以有权利带走城内一半以上的常驻军人。”
“我对这些军人非常熟悉，到时候，我会挑走其中所有的精锐分子，届时，城内只会剩下经验不足的后备军和一些贪图安逸的兵--痞，这些人服从性很差，战斗力也弱，几乎没有威胁。我唯一动不了的就是城外研究所附近的驻军，那些人是伯爵亲点的，只有伯爵父子才能调动。”
“您不要担心伯爵事后会追查这件事，帝国内部早就被蛀蚀的千疮百孔，伯爵父子利用感染者获利的事情是完全瞒着帝国的，他们与军方勾结，把本应该交给帝国的感染者秘密扣押，改造后再高价卖出。伯爵本人是商人出身，并不是军功贵族，他这样与军队勾结在一起的行动，如果捅出去后会引起皇帝大人重视的，因此，哪怕矿区那里出了事，他们也只能忍下来。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我就是那个为伯爵与军方牵线的人。”
白狼沉默了片刻，继而低声道：“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认为告诉我这些东西，我就会做什么事吗？你要知道，我现在是帝国的贵族。”
斯托格平静的回答：“我只是单纯觉得，告诉您，可能会有一点点希望吧。我处理过很多小规模的暴动，逐渐有了些想法，那些无知无觉，只凭着一腔热血就冲上去斗争的人是不可能成功的，但如果是您这样的人，您带领着他们，或许会不一样。”
“我必须告诉你，你今天找我大概率毫无意义，我可能什么都不会做。”
斯托格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失望的情绪，仿佛在自说自话：“一切取决于您，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这样做，结果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等我带着部队到达最南部时，我会用最严格的命令让他们原地驻守三天，然后找个角落自我了结。人们很快就会得到传讯，一个愚蠢的军官在山林中失足，最后死在无人知悉的角落。”
白狼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要留下的东西吗？比如说给家人的传讯之类的。”
提到家人，向来平静的斯托格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又哭又笑的表情，他被一种激烈的情绪攫住，语速很快的激动的说道：“家人早已和我断绝关系，我是帝国的伥鬼，是故乡人最恐惧的恶魔，洛芙希尔德小姐，您别忘了，我也是最狠心的纠察处官员，对感染者心狠手辣到没有任何同僚来怀疑我。”
他突然停下，大口喘气，接着又缓缓的迷惘的说道：“当我走上这条路时，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就永远为我关上了大门。”
白狼望着乌萨斯人眼角的泪痕，她能感受到那种哀郁沉重的痛苦，她不解的，轻轻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呢？”
斯托格怔怔的望着前方，喃喃道：“我来到这里，那个小小的地方才能一直安宁下去，我牺牲那么多人，就想要它好好的，好好的。”
……
回去的路上，塔露拉沉思好久，终于问道：“白狼，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有心赎罪的罪人。”
“他能赎罪吗？”
“他能给自己找到虚幻的安慰，但酿成的罪过是永远赎不清的，他为了故乡变成帝国的伥鬼，欠下的血债已经太多太多……不过我觉得，他可能不是很在乎，唉，这种人真的很难评判。小塔，你觉得，一个人该为了某样东西放弃一切吗？”
“我不知道。”塔露拉摇摇头，她看了会儿白狼，又忽然说道，“或许，有这个可能吧。”
“永远不要有这种想法，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放弃一切的。”
塔露拉想起白狼小姐浑身染血替她挡在内卫前的样子，忽然笑了笑：“你说的都对。”
“嗯，走吧，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我们要制定新计划了。”
第七十六章 人道主义
当天晚上，白狼和塔露拉一直筹划到凌晨时分才相继睡去，在她们制定的种种方案中，有一些共通性的前提条件，具体内容就要看第二天研究所之行的结果了。
次日一早，两人用过早餐，再次来到布拉茨城外的生物试剂研究所。
白狼的表现和往常一样，依旧微笑的和瑟文走在一起，听对方讲解实验室和感染者实验的事情。
塔露拉这次则远远的吊在了两人后面，保持着视线可以看到，但却听不清另外两人说话的程度。
“叶卡小姐今天怎么了？”瑟文发现了这个异常，假装毫不在意的问道。
“别提了，昨天我俩又吵架了，她就是个死脑筋，什么事都要按侯爵跟她说的那套规矩来。”
瑟文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压低声音：“哪怕是贴身侍卫也属于下人，希尔德小姐不必跟她置气。”
“我根本不想跟她置气，是她老烦我。”白狼一边抱怨一边斜着眼睛向后瞄了一眼，悄声道，“快，快，咱们走快点，把她给甩开。”
“您不必如此。”瑟文一边假惺惺的劝说，一边加快脚步跟上白狼的步伐。
“快点，快点。”
希尔德小姐似乎是发现确实有机会甩掉后面的人，便走得更快了。
瑟文忽然意识到希尔德走的方向是研究所的特殊区域，这几天来，他一直有意不带对方往那边去。
他的心里登时一紧，想要开口拦住对方，但下一瞬，他又想到这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独处机会，真的要直接放弃吗？
两个念头在脑海中搏斗。
“快一点，她马上追过来啦。”希尔德小姐略微喘着气，压低声音喊道。
瑟文抬起头，恍惚间望到那条活泼摇摆的尾巴，以及被尾巴半遮半掩的修长大腿，搏动的欲望瞬间压倒仅有的理智，他咽了口唾沫，紧跟着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个布满大型黑色铁皮屋的地方，这些铁皮屋建造规整，方方正正，每隔十米就坐落一个，各个铁皮屋组合在一起又形成更大范围的建筑矩阵。
白狼小姐适时停下脚步，手指摸着嘴唇，扭头问道：“瑟文，这是什么地方？以前没有来过欸。”
瑟文心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后悔，但身心的躁动很快压倒这丝悔意，另一种思维模式占据上风：希尔德迟早是自己的人，只要掩饰住关键信息，这个地方提前让对方知道也无妨。
他竭力摆出那种完美无瑕的贵族式微笑，平静解释道：“我一般称呼这里为感染者集中管理营，它集成了感染者的储存与销毁两种主要功能。”
白狼的耳朵微动，隐隐约约听到屋子里的声音，她假装平静的点点头，指了指最近的铁皮屋：“我能进去看看吗？”
“我不建议进去，里边关押着非常凶狠的感染者，这些渣滓最愤恨的人就是贵族，他们可能会伤到咱们的。”
“哦，这么多屋子里关的都是感染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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