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榆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有些痛苦的问江阳：“您能解决这里的问题吗？”
江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到：“这里生活着一亿多人口，要不你去问问罗晋成，看看他能不能解决这里的问题？”
深吸一口气，江阳看着站在远处正在打量着这里的一个老人，笑着对旁边的杨力说到：“不过最起码我们现在已经解决了一部分不是吗？”
杨力点了点头：“杨先生确实是有本事的人，跟你比起来，我就是个只会说大话却什么也没做过的废物。”
江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是没见过这里的真实情况而已，能意识到问题，说明你已经比其他人强太多了。”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的灰色城市：“有没有兴趣留在这？”
杨力有些迟疑，江阳没理会他只是继续说：“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那种可笑的卖命协议吗？”
杨力摇头：“请先生教我。”
江阳瞥了眼戴着帽子低着头悄悄走进的那个老人，平静的说到：“因为基地市也好，联邦也好，从来没有带给过这些民众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他们朝不保夕，他们一无所有，他们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忠诚，但根本的原因在于，他们害怕自己被抛弃。”
站在一旁的齐珮没说话，只是在心底里默认了江阳的说法。
江阳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这孩子跟钟兰因也是如此，在发现自己对她们还算不错之后，立刻全身心的跟在自己身后绝不敢多说半个不字。
她们甚至会主动进行自我洗脑，让自己彻底把江阳认作是唯一的主人，只期望他不要抛弃自己。
在十一号基地市的时候自己打了钟兰因三枪。
可那孩子仅有的想法却是：太好了，老板需要我了。
眯着眼睛看着这座建立在海边的城市，江阳沉声说到：“如果你真的相信正义，想让这里回到联邦法律的正轨上，那就留在这吧。”
杨力思考了好长时间才问到：“我应该怎么做？”
江阳指了指不远处。
人群还在不停往这边赶来。
而那些刚刚填完报名表，拿到了开工通知单的人，竟然自发的挡在了海边，阻止更多的人过来。
冲突瞬间爆发，甚至有人直接扭打成一团。
而这些拿到了通知单的人明明互不认识，现在却凑到一块彻底堵住了海边的入口。
而且他们竟然还分派了不少人过来，挡在江阳外面，防止他被外来的人群冲击。
江阳平静的开口说到：“你看，在共同的利益下，他们不需要人教就已经学会了合作。”
“他们甚至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就已经开始维护我的权威。”
“如果你真的打算解决问题，那就先去试着理解这些人吧，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像他们现在维护我一样，去维护真正的正义。”
杨力紧盯着江阳：“我，真的可以吗？”
江阳笑着看了他一眼：“谁知道呢，但是会有人帮你的。”
杨力看着江阳。
江阳轻轻拍了拍齐珮的肩膀：“给未来的三号基地市警卫队杨队长介绍一下，这是三号基地市，水晶宫烟花巷魁首，这座城市所有的风尘业现在全都由她负责。”
如果是在此之前听到水晶宫的名字，杨力怕是会跳起来炸毛。
但是现在，他只是平静的转过身看着那些维持着现场秩序，把跪在地上的人一个个强行拉起来赶走的人们：“这就是水晶宫是吗？”
江阳耸了耸肩膀说到：“你自己不是早就调查过了吗，汇通公司是水晶宫的产业之一。”
一队拎着枪的人跑过来，用枪托毫不留情的砸开了打成一团的人们。
然后一边用枪把领到开工通知的人赶走，一边把刚刚赶来的人排好队送过去登记。
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的吕志泽皱着眉头走过来：“杨先生，来的人有点太多了。”
江阳双手一摊：“那就撤呗，你真以为咱们是来做慈善的啊。”
吕志泽点了点头。
很快，简易的演讲台就被拆除。
而在把在场的最后一个人也登记在册后，水晶宫的人就快速的清理了现场，在更多的人赶过来之前离开了海滩。
跟在江阳身后走到马路边，杨力转过身来看着他：“我会申请调到三号基地市来的，以后还请杨先生指教。”
江阳摇摇头：“别找我，我没教过你什么，也帮不了你什么忙，更不是什么好人。”
“我早就说过，这座城市有一亿人，不让他们自己觉醒的话，谁也救不了他们，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杨力深吸一口气看着他：“还是要谢谢你，我要回去准备提交调岗报告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了。
江阳撇着嘴看着旁边的齐珮：“看吧，不只是三号基地市这样，整个联邦都如此，人家是公子哥关系户，所以他想去那座城市任职就能去哪，就是这么随意。”
然后他又笑着转过身看着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老人：“不过好在，所谓穷生奸计富涨良心，有这么个公子哥，倒也省的他也被人用钱砸晕了头做出些突破底线的事，你说对吧，杨老先生？”
如果杨力没有离开，或者刚刚他注意到躲在江阳身后的这个戴帽子老人，或许会惊讶的发现，这人正是自己的爷爷，蓬莱军团前任总参谋长：杨国豪。
老人抬起头，帽檐下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江阳问：“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江阳笑着开口：“生意人。”
两个人目光对视。
齐珮好奇的打量一番，然后小声地说：“我先回去了，之前说的那个艺术挂毯纺织厂我觉得挺有意思，刚好第六区有不少年龄大了的姑娘，给她们找个工作也挺好的，就是学起来费时间。”
江阳拍拍她的肩膀：“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别着急慢慢来。”
齐珮点点头小声地说：“要我说啊，老板你就是不愿意承认，其实你是个好人对吧？”
江阳指着她的鼻子：“有话好好说你别骂人啊，小丫头片子懂个屁，现在不给他们找个合适的好工作，以后他们怎么帮咱们赚钱？他们不赚钱谁来消费？韭菜割得太狠了就得养一养再割懂不懂，我这叫可持续发展。”
齐珮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离开了。
江阳无奈的转过头，看着老人说到：“老参谋长这是准备定居在三号基地市了啊。”
杨国豪在她走远后才笑着说：“辛苦先生帮我好好教育小力了，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头，难免带点孩子气，有让先生不满意的地方还请见谅。”
江阳摇了摇头：“因为我是个生意人，一般人我可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
杨国豪眯着眼睛看着他：“你有事想找我？”
江阳伸手一指旁边的街道：“我在这边有家酒馆，老参谋长要是不嫌弃，进来坐会吧。”
两个人沿着街道往逝水酒馆的方向走。
很多刚刚收到消息的人还在往海边聚集，但是当他们看到空空荡荡的海滩，只能无奈的离开。
走进逝水酒馆大门之前，杨国豪站在台阶上停了下来。
看着江阳问：“杨先生觉得，这个世界会好吗？”
江阳转过身看着他：“这个问题恐怕我没办法回答你。”
杨国豪挑了挑眉毛问：“为什么？”
江阳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到：“如果你说的世界，指的是荒野，山峰，平原，草地，海洋，天空，那么我可以十分确切的告诉你，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好。可如果你问我的是人类生存的这个社会，那很抱歉老参谋长，这个问题你要问人类自己。”
这个回答让杨国豪十分意外。
他静静地看着江阳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再次问到：“但是你在试图让三号基地市恢复正常秩序。”
江阳笑了：“对三号基地市的人来说，正常秩序反而是不正常的。其实你也可以说，我是在按照我的想法尝试着改变这里的环境，仅此而已。”
杨国豪再次问到：“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阳叹了口气说到：“因为我是个生意人，我希望我可以和这座城市的所有人做生意，而不仅仅是那几个家族或者公司，那样一来太没趣了。”
说完他直接推开了逝水酒馆的门，问后面台阶上的杨国豪：“喝一杯吗？”
杨国豪神色复杂的走进来：“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喝一杯，因为你的回答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江阳示意酒馆的服务人员先去楼上休息，自己走进柜台里面拿出来两个杯子。
坐在高脚椅上面，看着还在犹豫的杨国豪说到：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希望生活能变得好一点，并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人。他们是我的忠实客户，并且可以说我们互利共赢。”
“但是对于他们成功与否，这并不在我的考量范围内。我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但只是一小部分，真正决定胜算的关键只在他们的意志是否坚决，态度是否明确。”
“我并不在意他们最终的结果，如果他们失败了，我会记住他们的名字，有时间的时候去他们的坟上烧点纸，但仅此而已。”
杨国豪点点头，伸手指了指柜台里面，架子上的一瓶酒然后问：“就好像刚才那个女孩一样，你在帮她对吧？”
江阳把那瓶酒拿出来倒满两个杯子，然后把酒瓶放到一边。
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说到：“齐珮吗？是的，那孩子跟我说过，她知道自己已经深入地狱再无上岸的可能，所以她不希望更多人坠入深渊。”
杨国豪喝了口酒问：“但是以你的本事，拉她上岸总没问题吧。”
江阳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是她过不了自己那关。”
想当初冯文斌带着钟兰因回三号基地市的时候，齐珮就曾经“警告”过钟兰因“你现在已经上了岸，以后别再回来。”
最近这些天里江阳一直都在关注自己选出来的这位魁首。
她真的对自己的身份不以为然吗？
不是的。
在盛世酒店见到那些阳光明媚的女孩时，江阳能感觉到她有些紧张。
她想脱离这里吗？
她不想？
不，是因为她已经没办法离开了。
在这风尘业可以作为正当职业，并且遍地妓女的第六区。
她可以如鱼得水。
她可以笑着在众人面前和裸男发生关系。
但那仅仅是在这里。
魅魔只能生活在梦中，因为她们已经见不得光。
杨国豪长叹了一口气说到：“是啊，深渊里的人只能死在深渊里，不是没人拉，只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不愿意出去，也不能允许自己出去罢了。”
江阳眯着眼睛喝了口酒：“这话从蓬莱军团总参谋长嘴里说出来可不合适吧。”
杨国豪摇摇头：“有什么不合适，我跟那个姑娘，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
江阳耸了耸肩膀没说话，只是脸上有些不愿意相信的表情。
杨国豪喝着有些发酸的酒水，苦笑着说：“反正我退休了，你也不是一般人，跟你说点实话吧。”
他侧着身子看着外面的大海，痴痴地说着：“人们都说泛亚联邦八大主战军团，但实际上，我们真的不算。”
江阳默默地听着。
蓬莱军团成立的时间很晚，到现在也不过几十年历史，这么多年始终都很神秘。
除了这次应对大鲸鱼外，平时就连无风酒馆的卫星也很难找到他们。
而且更神奇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其他几个主战军团都或多或少能遇到一些退役人员吐露些军团内的事情。
然而蓬莱，什么都没有。
即便是江阳曾经让冯文斌的人找到过一些蓬莱军团退役的军官和士兵。
也没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任何有关这个军团的问题。
这一度让江阳和无风酒馆的丧尸们把蓬莱军团列为重点工作对象，并且提高了卫星监测等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杨国豪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海：“蓬莱成立七十年，没经历过一次战役，没解决过一次冲突，没遭遇过一次敌人。自诞生之日起，我们就开着船带着战斗装甲，白天的时候在海面之下潜行，晚上的时候浮出海面巡逻。”
他转过头来满脸苦涩的看着江阳：“我们每天需要做的工作，就是阻拦所有试图出海的人类，对不听劝阻的，将他们击沉，并且将这种行为称为胜利。”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从来没听蓬莱退役的人讲述过他们的日常工作。”
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杨国豪被呛的咳嗦几声摇着头说：“那些都是各个联邦为了生计试图出海谋生，或者想要逃到其他地方生存的普通人，而我们却要用坚船利炮将他们炸成碎片。”
“我在蓬莱建立之初就在那里服役，能混到总参谋长的位置，更多是因为蓬莱没有人愿意担任这个职务，而我可以假装不知道死在我命令下的人到底有多少。”
他按住自己的额头：“我不是什么参谋长，我只是个刽子手，一个杀人犯，而且恬不知耻的坐在了总参谋长的位置上。”
“现在我退休了，他们把我的照片挂在蓬莱总部的功勋墙上，从那天开始，我羞于跟外人说我的身份。有人想让我去联邦军校当讲师，但是我凭什么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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