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榆
顾沐阳皱着眉头紧盯着老人。
直觉告诉他老人想说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只是在说出口的时候才临时换成了七号基地市的联合研究所。
听着周围其他老教授们松了口气又点头同意的样子，顾沐阳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这老教授，有事瞒着自己。
但是对方毕竟是给出了一个答案，所以他打算等会私下里再问问他想说的地方到底是哪。
现在，他还是第一时间让手下的人去联系七号基地市的联合研究所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位于七号基地市的研究中心里，李洪波正坐在隔壁的办公室参加紧急召开的线上会议。
而李洪波的助理则是坐在大会议室里面，看着下面的研究员皱着眉头说：“各位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然而这里的人们同样不了解这技术。
但是好在这里的氛围和联邦不同，所以研究员们还是直接说出了各自的观点和推测。
在他们发表观点的时候，助理快速的形成了报告通过线上转交给了隔壁的李洪波。
泛亚联邦理事会紧急召开的线上会议室里。
李洪波一边说着自己的观点一边快速的浏览着助理发来的资料。
虽然是他在发言，但说实话，此刻他宁愿自己是个哑巴。
可惜他不是。
而且这场事闹到现在，罗晋成又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解决问题。
他可以把事情推给目前的指挥顾沐阳自己独善其身。
但那样的话，还要他这个联邦理事做什么。
会议进行到第六个小时的时候。
一辆车子缓缓地把车速从三百降到六十，进入了十一号基地市东北方向的第九区。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太阳岛，赵木成下意识的问：“这就是江先生的地方吗？风景真不错。”
江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建在贫瘠土地上的钢铁建筑也能称之为风景的话，你大概没有理解风景这个词语的意思。”
他微笑着推开车门示意赵木成下车。
司机在他们下车后，沉默着驾驶着车子离开了太阳岛，去丧尸生活区里面专门给新人类准备的住宅区休息了。
两个人站在岛上靠近江水的地方。
江阳突然笑着问：“你还记得灾变之前的样子吗？”
赵木成摇摇头：“我三岁的时候末日就发生了，要不是我父亲告诉我，我连那段时间的记忆都不多。”
“我印象里只有一副很模糊的画面，大概是我和父亲在一间很窄的屋子里面，好像是在煮什么东西吃，剩下的，不记得了。”
他用力的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太小了。”
江阳早在进入第九区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赵木成虽然惊奇，但是这一天的经历已经让他习惯了江阳的神奇。
再加上这个人当初带给他的震撼比现在还要大，所以他并没有多问。
听到赵木成的感慨江阳平静地说到：“是啊，你那时候太小了，你父亲能把那么小的你带到地下避难所，还一直活下来，真的是不容易。”
赵木成沉默了一会才说：“但要是没有我的话，说不定那些种子就能保留下来了。”
他很认真的看着江阳：“我父亲死后的那些年里我一直都活在愧疚之中，直到我遇见江先生，看到您那个庞大的宝库才算是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两个任务。”
“现在，我的目标，就只剩下活着了。”
江阳眯着眼睛看着他：“活了两百多年，感觉怎么样？”
赵木成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生不如死，但是乐在其中。”
江阳笑着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说：“你是我见过求生欲望最强的一批人。”
赵木成愣了一下问：“一批？”
江阳耸了耸肩膀：“每一个在末日中活到最后的人，都有着最强烈的求生欲望，幸运的是，这些人里面有一些变成了丧尸，并且还活过了三十年的混战后，苏醒了。”
他看着赵木成：“但他们没你运气好，在他们三年的求生之中，既没有遇见罗晋成，也没有找到正规避难所，只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和意志活着。”
赵木成点了点头：“我的运气确实不错，主要是我父亲工作的地方离罗晋成的避难所近，而且我们藏身的地方对罗晋成有用，他在稳定了根据地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我们。”
江阳笑着转过身指着正在往这边走的几个组长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些就是我说的，求生欲最强的一批人。”
赵木成慢慢的转过身，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十几个丧尸。
在江阳介绍了赵木成的身份之后，九组组长梁兴率先开口：“我叫梁兴，我们之前见过面。”
赵木成想了好一会才说：“你是江先生让我安排进联邦农业大学的第一批丧尸学生。”
梁兴笑了，不过他可不是江阳，笑起来很难看。
但是这不影响赵木成走过去跟他握手。
毕竟双方都没有想到，时隔百余年，竟然还能有重逢的缘分。
丧尸们一一跟赵木成握手，感谢这个当初最早同意丧尸进入联邦高校学习的，担任校长和农业科学院研究员，但是没有对科学做出任何直接贡献的人。
十三个组长，除了孙海还在医院里检查小王的情况没有过来之外，剩下的都在。
其中几个人本来是有着任务的。
但是听说了赵木成的到来，他们特意放下了手里的活赶来见他一面。
让有工作的先离开去处理好任务再过来之后。
江阳带着赵木成直接在江边找了个新建好没多久的凉亭坐了下来。
梁兴主动担任了沏茶的任务。
虽然在场的人除了赵木成之外没人能尝到茶叶的味道。
看着还在震惊于丧尸们身份的赵木成。
江阳平静的开口说到：“留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当初独自在末世中挣扎到了最后时刻的人们，即便是到了今天他们也没有放弃，仍然在考虑着生存，以及整个人类的生存。”
赵木成沉默着喝掉一杯茶。
看着旁边的梁兴和留下来的几个组长问：“所以你们作为丧尸，还是觉得自己是人类？”
江阳笑着摇头：“丧尸就是丧尸，我们之所以愿意考虑全人类的生存，只是因为在那些人身上，能看到我们曾经的样子。”
他侧过身子看着滔滔江水说到：“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地狱，那也是由无数活着的人集结起来的，我们生活其中无法避免，免遭痛苦的方式有两种，一种很容易：接受地狱并成为它的一部分，第二种有风险，要持久的警惕和学习，在地狱中找到非地狱的人和物，学会辨别他们，使他们生存下去，赋予他们空间。”
看着愣住的赵木成。
江阳笑着说到：“你听过这句话对吧。”
赵木成点了点头：“我曾经遇见过一个来自七号基地市的学者，他说，这句话是他小的时候，他的爷爷教给他的。”
江阳笑着从旁边一个组长的手里拿过一本书递给赵木成：“卡尔维诺，一位意大利作家。”
赵木成有些茫然地问：“意大利？”
江阳喝了口茶水说到：“欧洲国家，现在应该是欧联邦下辖的基地城市，不过可惜，灾变发生的时候，他们遭到大批初代丧尸袭击。”
“并且在那片土地上诞生了两位君主级丧尸，彻底摧毁了那里，后来还是罗晋成公开了基因改造药剂的技术之后他们才开始了人口大繁衍。”
“现在的基地城市跟当初的国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末日将其化为乌有，但好在还有一些东西留存了下来，这是我在废墟里找到的，或许你会喜欢。”
赵木成认真的把那本书收好，然后又问：“所以这也是你们的信条？”
江阳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比较接近，我们只是出于情感因素，愿意帮助那些愿意活下去的人类生存，相信我，这样的人，才是人群中的大多数。”
梁兴给几个人的茶碗中添上茶水。
江阳点点头表示感谢后继续说：“丧尸并不是最完美的生物，人类也不是，但是我们之间其实可以形成很好的互补，以及良性的共生。”
“只是目前来说，由于过去百余年的宣传引导，大多数新人类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赵木成深吸一口气说到：“我还以为他们早就清楚，以你们的寿命和精力，完全可以成为改变世界的学者。”
然而江阳却摇了摇头：“你说错了，丧尸，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脑，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几个组长说：“我们恢复了理智，我们可以思考，我们拥有近乎无穷的生命和精力，但是有一点问题，那就是我们，缺乏感受世界的能力。”
看着茫然的赵木成他微笑着说到：“由于身体的极端进化，我们在细微处的感知能力是缺少的。”
“修复味觉需要消耗的生命物质几乎和我们修复半个身体的相同。”
“而且就算是再多的生命物质，也没办法完全修复我们的神经系统，所以在很多需要精细化的工作中，我们需要使用更多的生命物质尽可能完善身体，或者借助仪器设备。”
赵木成皱着眉头说：“但是现在仪器设备已经很先进了不是吗？而且丧尸都能承担能源卡生产工作了，精细化操作，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江阳摇摇头：“能源卡的绘制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精细，我们生产的能源卡也并不是小型的，而是在面积很大的金属板上绘制图案。”
“只是我们的力量足够大，不需要借助冲压设备工作，所以才成为了最适合的能源卡生产方。”
“至于仪器，确实很先进没错，但你要知道，仪器也是人造的。”
赵木成点了点头，下意识的点了根烟，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准备按灭，但却被江阳拦住了：“你随意就好，这点东西，对我们的身体影响不大。”
江阳看着不远处的研究所：“丧尸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由于体内大量的辐射能量，导致神经系统的易损。”
“加上激素模块的缺失，以及情感部分的极度冷静，我们太过于理智了，所以我们，缺少灵感。”
说到这他想起了高楼。
那两个孩子，就是被他们的母亲制造出来寻找灵感的，但他们失败了。
而无风其实很多年前就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
灵感的缺失，导致无风想要推动新技术的出现只能依靠理论知识堆叠，以积少成多的方式强行推动技术的进步，而这毫无疑问是最困难也是最慢的方法。
但也是丧尸想要推动新技术出现唯一的方法。
他看着赵木成说：“人类的灵感，是催化技术进步的良药，而恰恰我们不具备这个能力。”
“我们可以成为顶尖的学者，但是想要改变世界，需要的是创造。”
他指着旁边的水壶：“我们想要打开这个壶，需要通过唯一的壶嘴让里面的水装满，直到有一天，水顶开了盖子。”
“而人类不同”
说着，他伸手直接打开了盖子，壶里只有一半水。
赵木成点点头：“我大概明白了，你们缺少的是，创新能力？”
江阳指了指他说到：“你觉得金属改造后的人类会有吗？”
这话让赵木成愣住了，过了好半天他才摇摇头：“不可能的，他们可以借助脑外存储技术，将整个世界的知识下载到大脑中，但他们永远不可能产生新的知识。”
“你们还可以通过积累，强行顶开水壶的盖子，而他们，甚至没有这个能力。”
江阳打了个响指：“所以我才说，你，现在有了一个成为救世主的机会。”
赵木成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看着自己。
江阳看着远处交代完任务走过来的董全云，还有把小王留在医院匆匆赶来的孙海说到：“而且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状态已经证明了一个困扰我们至少三十年的猜想。”
赵木成好奇地问：“什么？”
江阳眯着眼睛看着他说：“意识，并不是大脑的衍生物。”
孙海和董全云跟赵木成打了个招呼后就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江阳放下手里的茶杯说到：“脑损伤，甚至大脑细胞被机器替代，都没有损伤人类的意识，但是因为脑损伤，意识缺失了感受世界的渠道，所以你说你在接受改造的时候，有一种被关进了黑屋的感觉，而在你重新可以用新的身体感知到世界的时候，你的思考和意识，恢复了。”
他站起身来满是赞叹的看着赵木成说到：“你的存在可以证明，我们，仍旧是我们，并没有因为我们变成了丧尸产生了意识的改变。”
江阳看了眼旁边的几个组长。
这是目前无风较为认可的共识，提出者正是江阳：“我们在意识层面仍旧是我们本身，是那个度过了末日，来自旧时代的人，但是我们的身体属于丧尸，是一种全新的，借助生命物质存在的，拥有强大力量和能量使用能力的新生物。”
他指了指赵木成：“而你，是一种意识层面仍旧是赵木成，但身体属于金属化改造者的，新生命。”
赵木成目瞪口呆的看着江阳。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缓缓开口说到：“所以，江先生是认可这项技术的推广的？”
江阳摇头：“我只是在说你的情况，你也别忘了，如果我不帮你的话，你现在连身体的支配权都没有，就算是你有清醒的意识，支配不了身体的话，还是相当于被关禁闭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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