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不需要休息 第9章

人群中的范俊誉微微皱起眉头，联邦最高法不是已经规定了苏醒丧尸平等享受公民待遇吗？

他看了看旁边的老管家，却发现他的表情异常的严肃，而周边的丧尸工人代表们也同样在低头沉思。

难道这个问题还有什么讨论的价值？

此刻外围的杨力也看到了他，心中暗暗一惊，倒不是认出了范俊誉，而是认出了站在他旁边的管家老九。

但是杨力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因为江阳提到的问题让他紧张的把手放进了口袋里，轻轻地捏住了报警器。

这个江阳要干什么，难道他要鼓动丧尸闹事不成？

没人理他，江阳也平淡的再次开口

“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需要大家自己思考，今天我只想说小周”

看了一眼棺材里的周玉，江阳的表情说不出是悲切还是别的什么，快速的瞥了一眼外围角落的杨力，江阳缓缓说到

“在他看来，我们都是联邦的成员，我们说着同样的语言，有着同样的历史文化根基，还有着同样的道德伦理观念，虽然我们的身体结构存在区别，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是同样的人”

“特别是联邦赋予了我们平等的公民权力之后，我们应当和联邦融为一体”

没人说话。

许多时候语言不能表达一个人的态度，但是沉默可以。

沉默，远比言语更有力量。

不过江阳并没有房间安静太久，他只是平淡的继续

“小周跟我说过，他说，咱们这些丧尸，在那昏迷而不知情的几十年里，曾经残害了无数人的生命，所以他从不怨恨联邦要求我们的这百年劳动，他只是希望联邦能走上一个正常而健康的秩序”

抬起头看着在场的人，江阳略微加大了一些声音

“周玉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没有意识的那几十年里犯下过多少罪责，但是他已经为联邦工作了一百五十年，是时候画上一个句号了”

“但他不满意，他还要收养一个被联邦放弃的孩子，让孩子代替他继续服务于联邦的建设，他说只有这样才能心安”

李冰抿着嘴，但是那孩子，死了。

江阳的声音更大了，震的范俊誉大脑轰隆作响，震的灵堂刮起了风。

“所以我们今天送别的，不只是一位战友，一位好兄弟，还要送走一位生活在后灾变纪元，至死都在担心着联邦未来的的理想主义者”

江阳说完，走到人群最前方的位置。

“一鞠躬”

“再鞠躬”

“三鞠躬”

以江阳为首的51位丧尸工人代表鞠躬三次起身站直，齐声呐喊

“一路走好”

15 他得死，我说的

周玉的公墓是他自己十六年前买好的，除了这笔消费，他所有的工资报酬，除了需要维护机体完整可以胜任工作的支出外，全部被捐给了慈善机构。

留下来的，也就是那堆叮当作响被一同下葬的奖章，以及一份原打算交给江阳的收养证明。

江阳只见过那孩子两次，反而是在同一个工厂工作的李冰没少见过那孩子，站在江阳边上介绍着情况：

“这孩子天生有基因缺陷，智力发育不是很好，他的父母就把他交给了福利院，平时傻乎乎的，工作人员也不喜欢他，周玉去收养孩子的时候福利院就把这孩子推荐给周玉了”

江阳默默地点点头，收养证明也会跟着周玉一起下葬。

孩子已经死了，这份收养证明也就没意义了。

李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真的打算把他的那些保险金捐掉？”

听到这话，旁边的几个丧尸也好奇的转过头来看，江阳则是点点头“已经做好交接了，钱不会到我手里，直接转给小周之前捐款的那个慈善基金”

旁边的一位丧尸工人代表走过来“但是那个机构的话，这钱不知道会有多少落到个人口袋里”

江阳看着他“小周说过，如果捐十块能有一块真的用到有需要的人身上，那也不亏，就当额外的那九块是买路钱”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了。

就像刚刚在灵堂的时候，虽然大家不是很认同周玉那些过于理想化的想法，但是不管是谁都要承认：

这样的人

可爱得很。

等安葬好了周玉后，所有人来到了无风酒馆。

冯文斌早早地等在门口，看到江阳

后推开了酒馆大门。

以往热闹非凡的酒馆此刻一片安静，大厅里站满了丧尸，但是却没有任何声音。

最中间的位置已经腾空，留出来六张桌子。

江阳坐在最中间，其他五十位丧尸工人代表坐在两边的几张桌子周围。

范俊誉跟着管家老九坐到江阳身边位置。

这是安葬后的答谢宴，也是说正事的地方。

丧尸们虽然不需要吃东西，但是冯文斌还是找人准备了充足的饭菜，堆放在桌子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来自灾变纪元之前的老酒每桌两瓶。

当然，他也没忘了给丧尸们准备了他们最喜欢的冷却剂和石头一样硬的小熊饼干。

杨力也被请了进来，坐在江阳正对面。

他还是第一次来丧尸酒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丧尸聚在一起，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还是紧张。

大厅里其他丧尸们一声不发的坐在各自的位置，整个无风酒馆全是一片“咔嚓”声。

范俊誉好奇的捏了一块小熊饼干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只感觉像是啃到了石头，发出清脆的“咯嘣”声。

无奈的把饼干放到一边，正在他好奇这些老酒都是从何而来的时候，就看到边上的江阳端着杯子站了起来。

“兄弟们”

大厅里的咀嚼声瞬间停滞，近万名丧尸齐刷刷的看着江阳。

背对着丧尸们的杨力只觉得后背起了一层的冷汗，但是看到那位市长的老管家都没什么动作，他也只好强忍着不适感坐在椅子上。

江阳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到：

“小周的丧事到这就算是结束了，但是这事还没完，我之前说了，他在临死之前收养了个孩子，有些人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是我还是要重新告诉大家，那孩子，已经没了”

旁边桌子上，不知情的一位丧尸工人代表猛地站起身“死了？怎么会？”

议论声渐渐响起，江阳做了个双手下压的动作“大家听我说，那孩子就在小周死后没几个小时，天刚亮的时候被发现死在了城门附近，而且，是被丧尸吃掉了”

这话一说出口议论声更大了。

坐在江阳对面的杨力更是皱起眉头，他突然明白，原来前天晚上这家酒馆的丧尸们倾巢而出，竟然是发生了这种事？

然后在他疑惑地时候江阳继续开口“大家可能好奇是什么人敢在咱们的地盘上吃人，之前我还不确定，以为咱们的人出了疯子，但是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那个吃人的丧尸叫蔡无恩，来自联邦，而今天，恰巧有一位联邦警卫队的警官也来到了无风酒馆”

杨力的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情况，来自联邦的丧尸？

他的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了一个人名：张淼。

自己此行来十一号基地市的任务，一个是督促十一号基地市完成联邦准备往月球派送丧尸工人的任务。

而另一个，就是监视从一号基地市来到这里的龙腾娱乐公司经理，张淼。

据他所知那个家伙可是带了四只丧尸过来，但是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些暂时还不能吐露的消息。

可是现在，江阳当着近万丧尸的面，直接把事情说了出来。

看着江阳指向自己的那只手，此刻的杨力只后悔没有把那具重装战斗装甲带过来。

这么多的丧尸，恐怕自己挺不到五分钟支援时限就会被撕成碎片吧。

咽了口唾沫站起身，江阳来到他旁边，杨力硬挤出了一个微笑。

但是好在，有江阳在身边，被万名丧尸注视的压力小了很多。

杨力深吸一口气：“大家好，我是联邦警卫队第七中队的小队长，我叫杨力”

江阳点了点头，轻轻地拍了拍杨力的肩膀：“那么杨队长，你说，如果有丧尸攻击人类并且致人死亡，按照联邦法律来说应该怎么判？”

杨力毫不思考的回答：“按照联邦法律，丧尸伤人致人死亡，应当判处五十至一百年加时劳动，而且每天的工作时间至少要增加六个小时”

这是联邦执行了一百多年的最高法律规定。

他们不会判处丧尸死亡，哪怕是吃人，也只是会增加丧尸的劳动时间。

江阳对着杨力微微一笑，示意他可以先坐下了，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大声的说：“大家也都听到了，杨队长说，那个吃人的家伙会被判处一百年的加时劳动”

杨力发现斜对面的范俊誉在看自己，他也硬撑着身上的压力对着他笑了笑，而旁边的那位老管家，则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江阳。

“但是”

江阳的声音让刚刚泛起的议论声再次停下。

就见他端着自己那杯酱红色的冷却液站到了椅子上，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各位觉得，这样的惩罚，对于一位来自联邦，尤其是来自一号基地市的丧尸，有效果吗？”

下面有丧尸大声说“谁知道咱们那位罗大圣人会不会真的处罚他手下的丧尸，谁不知道泛亚联邦小名叫罗氏帝国”

笑声猛地在大厅中响起，脸色铁青的杨力猛地发现，对面的那位老管家竟然也在跟着笑。

足足过了十分钟，江阳才在笑声的间隙再次开口：“但是兄弟们也知道，现在年轻一代的新人类对咱们有意见，他们觉得咱们赚的太多，觉得咱们不应该拥有比他们更长的寿命，不应该有比他们更强大的身体，更不应该享受跟他们同等的待遇，而且还抢占了他们的工作职位”

略一停顿他加大了声音“甚至他们觉得我们不应该是联邦公民，而应该作为低一等的生产工具”

杨力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江阳下一句说出什么类似“宁有种乎”的话。

但是好在，江阳并没有那么说。

“孩子们对我们有偏见，但是罪不在他们，有人在试图转移矛盾，让这些年轻人意识不到是联邦的全面军事化发展导致经济出现了问题，所以我们不能继续激化矛盾，我们应该遵守联邦的法律”

杨力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江阳还是顾大局的。

然后他就听见江阳说：“但是啊，小周临终前拜托我照顾那个孩子，所以那孩子也算是我的孩子，现在，我的孩子被杀了，而凶手会被怎么处理我们谁都不清楚，如果就这么饶了他，我没法交代啊”

他低下头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杨力：“杨队长，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从旧时代过来的人，劳动改造这种事我们当然也相信，可惜，我们更愿意相信，杀人偿命的道理”

江阳的咧开嘴角露出洁白而尖锐的牙齿

“如果蔡无恩能活着离开十一号基地市，我自裁”

16 他会悲哀吗？

面对着江阳的注视，杨力只来得及故作强硬的说了句“如果你违反联邦法律，我一定会抓你送进审判所”就逃命似的离开了无风酒馆。

跟着他的那个年轻队员直到现在都还说不出话来。

主要是江阳带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而且那还不只是来自一只捕食者的凝视，更多的，是一种气势上的碾压。

还有那泛亚联邦许多年前曾经广泛讨论过的问题：对于寿命近乎无穷的丧尸来说，到底应不应该适用死刑？

杨力回过头看了一眼因为江阳的那句话沸腾起来的无风酒馆，双拳紧紧握住。

就算你是工人代表，能号令几万只丧尸，但是如果你胆敢触犯联邦法律，那我一定要把你绳之以法！

一个丧尸，当着一位联邦警卫队警官的面，直言不讳地说自己要杀死另一只丧尸。

简直太嚣张了。

杨力飞奔回到酒店，他要向上级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同时也要申请战斗装甲的主动开火权。

想到无风酒馆里的盛况，刚刚拿起电话的杨力又停顿了一下，最好是能申请一支全副武装的机甲小队，不然的话恐怕控制不住场面。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平复了呼吸的杨力用尽可能简短的话讲述了十一号基地市目前的情况。

但是和他的焦躁不同，电话另一边的人只是安静的听完，然后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这让杨力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因为时间太晚了所以领导没有听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明明来的时候催的那么着急，怎么现在听起来似乎毫不介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