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里哀主教
第五十七章 灾难的根源
“璃绪表姐,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卯月一袭雪白的和服,与月雪璃绪站在空旷空间的两侧,成对峙之势。
漆黑的房间露出微弱的烛光,黯淡的光芒在烛芯上挣扎闪烁着,像是随时可能燃尽。
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内,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喘息的氛围。
突然间,一道道银白色的光线闯入月雪璃绪的视野之中,密密麻麻,毫无章法。
与之相比,蜘蛛编织的网都是如此的井然有序。
“卯月,你不是要解答我心中的疑问吗?”月雪璃绪顿了顿,用妖冶的暗红色瞳孔死死瞪着卯月,“这些光线到底是什么?”
“璃绪表姐,您何不摸摸看?”
纵使月雪璃绪精致的五官上遍布着丝丝缕缕的戾气,但卯月仍旧以温婉的回应着,暗金色的猫瞳寻不到丝毫敌意。
隐隐察觉到卯月的确没有对她不利的打算,月雪璃绪于是伸出手,轻轻触摸着距离她最近的一根银线,那些光线飘忽不定,就像是想象中的鬼气灵体或是妖火的一类存在。
指尖触碰到银线的瞬间,强烈的剧痛瞬间席卷而来,犹如潮水渐渐淹没胸口,冰冷的伤口从未缓解,她看到了开枪自杀的自己,哪怕在最后一刻,依旧犹如梦呓般呢喃着高君。
砰。
上一世。
她本以为已经排除了可能会伤到高似锦性命的一切因素,但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却一瞬间让月雪璃绪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灯光照在他扩大的瞳孔,喇叭萎靡而迟缓,金属因剧烈的撞击产生褶皱,他的身体横飞出去,月雪璃绪嗅到了血腥味的甘甜,她知道自己又失败了,她跌跌撞撞,犹如冷水浇头。
“啊,失败了。”
明明是如此深爱着高君,眼泪却已经挤不出来了,如果能哭出来,倒也能让月雪璃绪心情好些,无声的悲伤就好似一把缓慢扎入心脏的利刃,绞痛得令月雪璃绪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她想过作为没有保护好高君的惩罚,还是将自己活活饿死为好,据说活活饿死是极为痛苦的过程,她要折磨那个连恋慕之人都保护不好的自己……
六天后,她走到镜子前。
映射出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过去宛如丝绸般顺滑的秀发变得枯槁干燥,曾经吹弹可破的肌肤也苍白如纸,眼窝也深深凹陷进去。
“不行,与高君再度重逢时,仍旧要漂漂亮亮的死去。”
月雪财团的族人们以为月雪璃绪振作起来,笑容再度出现在她的脸庞,无论是工作还是宴会,她总是最闪耀的。
次年1月1日,月雪璃绪自杀,她将自己的死亡作为高似锦的生日礼物。
月雪璃绪第一次在高似锦死后,坚持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间她不断的回想起各种死法的高似锦,努力寻找到一条可以真正保护他的出路。
“让他成为我的所有物不就好了吗?”
默默奉献的爱如果不能让他一直活下去,就用稍稍过激的手段吧。
想和高君做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想没日没夜的和他拥抱在一起,再不放开。
或许会成为高君眼中的反派,但无所谓……
“璃绪表姐。”
月雪璃绪仍沉浸在上一世的记忆之时,卯月已经在月雪璃绪失神的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可月雪璃绪全然没有发现。
“璃绪表姐,往事都已经过去了。”
卯月轻轻拽了拽月雪璃绪的衣袖,这才让月雪璃绪的意识再度回到现实。
“这些线到底是?”
“它们没有确切的名字,不过我认为,将其称之为命运更为妥当。”卯月定定的看着月雪璃绪,“表姐你很痛苦对吧?你知道为什么你每次都无法保护好似锦吗?就是因为你与他有过接触,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的无序,就像是编程里的bug,找不出任何原因,却会间接导致崩溃。璃绪表姐你保护他,接近他,导致了他的死亡。”
“你编造的借口满是漏洞,我离开他,你就可以趁虚而入了。”月雪璃绪的手里突然多出一把纯黑色的太刀,毫不留情的朝卯月的脑袋劈了过去。
然而太刀就像是撞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似的,被弹开了。
现在的卯月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倒更像是一个妖怪,毫无恶意的眼神充满着悲天悯人的优越性,令月雪璃绪打心底感到厌恶。
“我没有撒谎,表姐,我说的都是真相,我知道这对于表姐而言很难接受,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就像是被命运操纵的人偶,所有的一切都早已注定。”
“既然如你所说,反正高君与我相遇就会死掉,那我接下来,也要一直陪着高君。”
“这就是璃绪表姐的回答吗?”卯月木然的望着月雪璃绪,“不行的,我会阻止表姐你的,因为如果似锦就此与表姐分别,就能获得美满的人生。”
在卯月身后,浮现出一根红色的线:
“表姐,这是你与似锦就此永不见面后会发生的事。”
月雪璃绪狐疑的看着卯月,最后还是走上前去触碰红色的线,她看到了高似锦平凡而幸福的人生,他会和风小荷成婚,小说作品也会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第三次世界大战期间,高似锦没有参与,而是选择与家人在一起。
晚年,他儿孙满堂。
他与妻子一同步入老年,相隔一个月的时间先后死去,但临死前,他依旧面带慈祥满足的微笑,没有半点遗憾。
如球体般完美的幸福是真实存在的。
一个个记忆的片段在月雪璃绪脑海中闪烁,虽有悲伤,总体而言,却是积极向上的基调。
“可以请表姐您放开他,给他真正的幸福吗?”
卯月再度问道。
月雪璃绪如梦初醒般将手从红线移开。
“如果我与他分别,他真的能获得幸福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表姐依旧不肯松手的话,未来会很糟糕的。”卯月顿了顿,继续说,“我看到似锦会跳楼而死,表姐固执的以为只要将似锦的身体牢牢控制住就可以保证他的安全,但没用的,命运是无法轻易改变的,表姐你与似锦见面就是一切灾难的根源。”
第五十八章 西西弗斯
按照卯月的说法,高似锦获得幸福结局的唯一途径就是月雪璃绪离开高似锦。
简直可笑。
月雪璃绪只感到浑身发抖,血液好似变成了冰水,这种置身于冰窟的寒冷沁到骨髓中,令她眩晕无力。
目光再度落在卯月身上,她优雅的坐在沙发上托着腮,金色的猫瞳就像是观察人类的上帝般傲慢,令月雪璃绪恨得暗咬银牙。
曾经明明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如今的她却如同一座巨山,彻底挡住了月雪璃绪的前路。
“卯月,我凭什么相信你?”
“以表姐的立场来看,很难信任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我已经将我所掌握的真理统统告诉给了表姐您。”卯月轻咬着唇,“从现在起,我希望表姐离开似锦,甚至不要打探似锦的下落,每天只需要怀着似锦一定过得很幸福的信念活下去,就能心想事成。”
“连打听他下落都不被允许?”
“我知道这很难,但如果是璃绪表姐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这岂不是和薛定谔的猫一样?”
没有自己在身边,月雪璃绪很难相信高似锦真的会获得幸福,无法观测,只会让她寝食难安,她无法得知高似锦是好是坏,是生是死。
最关键的是,月雪璃绪还是无法信任卯月,命运这种事本就是虚无缥缈的概念,月雪璃绪从不相信命运,过去的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后来正是凭借着一世又一世的努力,这才成为幕后掌握权力的女王。
她有能力改变命运,也有能力对抗命运,更有能力给心爱之人幸福。
“卯月,你的说法无法说服我,而且是高君给了我生存的意义,与他分别等同于是自我否定,你没有尝试过为了与他再度见面而选择自杀的切身之痛。你只是一个自以为正义的旁观者,不曾流血也不曾流泪,只是沉浸在道德的自我满足上。”月雪璃绪冷厉的说,“你真的令我感到恶心。”
卯月低垂着头。
不经她人苦莫劝她人善。
但是……
“这世界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正义与秩序是维护社会正常运作的基本准则,如果放任表姐胡作非为,似锦会陷入不幸,表姐也会在痛苦中自杀,我想帮助你们,所以我必须……”
“够了,卯月,你太啰嗦了,我不得不承认,这一世的你的确让我暂时没什么办法,但是我早晚会杀你。”
不可能离开高君,也不可能相信那种事。
那么多次痛苦都承受过来,如今却突然告诉你,这些痛苦毫无意义,怎么可能接受?
灾难的根源?
月雪璃绪对此嗤之以鼻,这一世,她将似锦软禁起来,控制住四肢,永远留在绝对安全之地,24小时监控系统,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打算离开第18层房间,现在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早知如此就不浪费这么多时间。
可正当月雪璃绪想要离开时,却突然发现无法转动门把手。
“怎么回事?”
“表姐,再陪我多坐一会吧。”
卯月缓缓站起身,房间就像是活了一样,墙壁犹如生物的内腔般蠕动起来。
“让我离开。”
“不行,在我的力量耗尽之前,表姐绝对不能走。”
卯月流露出计划得逞的微笑。
“莫非?!”
脑海当中突然想到了高君。
看似绝对安全的地下室内真的能够万无一失吗?
卯月能够使用如此诡异的灵异力量,难保她能够使用更加特殊的力量将高君夺走。
“让我离开!”
月雪璃绪猛的挥动太刀,然而卯月却敞开双臂,刀身再度被弹开,无法伤害卯月分毫。
“表姐,请不要歇斯底里,接下来的时间里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从未有过的恨意让月雪璃绪像是要彻底丧失理智。
“你要把高君从我身边夺走!”
“他从来都不属于表姐你,他的人生只属于他自己,如果真的喜欢,就该尊重他的人生,放他离开。”
月雪璃绪不停的抽刀,既无法命中卯月的身体,也无法破坏墙壁和大门。
娇躯好似断了弦的风筝般横飞出去,堕向地面,脑门因磕碰而擦破出殷红的血液。
不过,月雪璃绪依旧没有停手的打算。
“表姐,放弃吧,你是不足以突破这里的,好好休息,不然你真的会受伤的。”
“收起你的故作关心吧,伪善者。”
一次次的攻击却一次次的受到重创,好似希腊神话的西西弗斯,因绑架死神让世间没有死亡而触怒众神,一次次推着巨石上山,却一次次的目睹巨石从山顶滚落下去,永无止境。
现在,月雪璃绪也是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但身体上的伤痛不足以让她停手。
哪怕是爬行,她也要爬到高似锦的面前,哪怕无力留住他,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因为,她爱他。
卯月没有再阻拦,而是静静的看着月雪璃绪的努力付诸东流,现在是夜晚,灵异的力量足以彻底困住璃绪表姐,但内心深处,的确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了深深的厌恶。
这种事真的就是对的吗?
如果和表姐经历了相同的事,自己会不会也和璃绪表姐做出同样的选择?
每次想到这一点,卯月都难以释怀。
刚才所说的命运之线自然是虚假的,目的是击溃璃绪表姐内心的防线,更是为了拖延璃绪表姐,为似锦争取逃跑的时间。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卯月的耳边响起,这是卯月释放结界濒临崩溃的迹象。
“以人类的力量,怎么可能破坏结界?”
卯月站起身,这时她才看到,月雪璃绪浑身是血,哪怕一次次被灵异之力弹飞,依旧没有停手的迹象。
如此可怕的执念,令卯月都不由为之胆寒。
鲜血顺着手腕染在黑色的刀身之上,她的血让原本就嗜血的太刀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锋利。
卯月突然想起传说中的名刀“村正”在杀了一千人之后,刀会饮血进化成“村雨”。
“卯月,今晚我要杀了你。”
鲜血顺着额头,染红了月雪璃绪的脸庞,散发着妖冶而凄惨的美感。
卯月并不怕死,为了似锦的自由,她早已做好了舍命的觉悟,但此刻看到月雪璃绪,内心还是不免感到恐惧。
第五十九章 小心老六
郁青雪轻踩油门,黑色奔驰轿车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在林间行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