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成为了魔女 第331章

所以我只能一遍遍地看着她死去，看着亲手杀死了她的“我”，和被“我”杀死的她。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你醒了吗？”被轻纱包围着的温暖的床边，戴着面具的少女温柔地说道。

安德莉亚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片熟悉的天花板。

粉红色的墙纸，挂着温馨的墙饰，床边还放着几个毛绒绒的玩偶，以及位于房间正中央，大大的圆型公主床上，穿着华丽蕾丝边睡袍的少女，一切都那么像极了童话故事中公主沉睡的居所，自然而又温柔。唯一与这一切不太相符的就是坐在床边的那位戴着面具披着长袍的人，从她那头柔顺的长发可以判断出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声音像风铃一般清脆。

面具少女也没有生气，默默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长袍随之披散，少女走到了门边，似乎打算就这么离开这个充满了幻想气息的房间。

“你是谁？”就在这时，一直宛如人偶般一动不动的安德莉亚忽然发出了声音。

面具少女停下了脚步，顿了顿说：“这一点，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我是丝特勒啊。”

“那样的话，就让我看看你的脸。”安德莉亚说道。

“这可不行，因为，时间没有到呢。”面具少女果断拒绝了她的提议。

“是吗。”安德莉亚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而是闭上了眼，再度将意识沉入了深海之中。

“虽然你想当睡美人也无妨，倒不如说反而更加省事了不少。不过，这样真的好吗？外面那些家伙，可是在拼命想要把你救出去哦。”丝特勒放下了握在把柄上的手，戏谑地说道。

没有回答。安德莉亚紧闭着双眼，就像是死去了一般。

“原来如此。那么，如果是那个人呢？”面具少女嚅动嘴唇，说出了那个名字。

安德莉亚猛地睁开眼，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喃喃地说道：“不对，可是，我明明……”

“看样子，那个孩子似乎没有事呢，真是太好了不是吗？”丝特勒微笑地说道。

安德莉亚低下头，眼角流下了无声的眼泪，那是喜极而泣的表现。

太好了？是啊，真的，太好了。

“不光如此，那孩子为了救你，正相当努力地在赶过来呢。不过嘛，她到底会不会成功呢？真是令人拭目以待啊。”

“已经够了。”安德莉亚轻声说道。

“什么？”丝特勒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已经够了。你们的目标是我吧？所以，放过那些人吧。”

丝特勒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又抬起了头，从面具的两孔中穿射出的目光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魔，声音也不复之前一般优雅动听，冰冷地嘲弄道：“真是……有趣呢。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吗？”

“嗯。不过，我也明白了。你果然，不是丝特勒呢。”安德莉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丝特勒忽然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俯下了身，发出了尖锐的笑声，声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重叠，夹杂在了一起。

就这样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她终于停下了笑声，饶有兴趣地说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说？除了我之外，又有谁足以称得上‘魔女’呢？”

“我知道的。因为……”安德莉亚闭上了眼，哪怕不去回忆，梦中的场景也自动在脑海中播放了起来。空气中传来的混杂着铁锈与青草的冰冷气息，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和自然，仿佛就像昨日里发生的那样。

“是我，亲手杀死了她，并夺走了她的一切啊。”

安德莉亚再度地睁开了双眼时，左眼已经融为了血一般的深红色。

为什么自己会一直做着那样的梦，为什么自己会重复着同样的过去，还有洛克菲勒家族传承了数千年的悲命。

一切，都已经想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丝特勒，或者说是面具少女，发疯一般地尖叫了起来，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悲伤、喜悦和愤怒，几种矛盾的情感全部糅杂了一起，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哀嚎。

“是吗，是吗，是吗是吗是吗是吗是吗是吗！你终于，想起来了啊。”面具少女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床边，此时她之前给人的那种沉着冷静，像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形象已经完全破碎，剩下的，只是一个疯子罢了。

第六十五章 真正的代价

似乎在拼命压抑着自己一般，面具少女的双手颤抖着，缓缓地想要伸向安德莉亚的脖颈，而安德莉亚却丝毫没有躲避，坦然地，正视着她那已然疯狂的目光。

面具少女的手在即将接触到安德莉亚的前一刻停住了，就像是突然取回了冷静一般，她的声音又恢复到了之前那般儒雅随和的样子，身体的颤抖也停了下来。这一次她没有再做什么，而是迅速地走到了门边，拉开了卧室的门。

“你的脸，你的那只眼睛……你的一切，都让我如此地憎恨。但是，不是现在。再等一会儿，只要再等一会儿，我们就可以成功了，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有那些背叛者们，都将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所以，现在还不行。”面具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为了平复自身的激动，而故意发出了自言自语。

“你到底，在说什么？”安德莉亚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安，继续追问道。

“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荣幸吧，能够成为那位大人的祭品。今日过后，真正的‘魔女’就将降临于世。”说完，面具少女彻底关上了门。

房间又一次陷入了死寂之中。安德莉亚缓缓地抱起了自己的双腿，将脸深深埋入了膝盖之中。就算想起了那些，现在的自己也早被限制了力量，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反正，当自己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就意味着马上快要死了吧。就和母亲，还有母亲的母亲她们一样，迎来最终的，无可回避的结局。

不可思议的，她的心中却丝毫没有感到不安，反而多了一分释然。硬要说的话，无论是作为希莉娅的一生，还是作为安德莉亚的一生，都是相当泛善可陈，没有过多的波澜，也没有任何的期望可言。作为被囚禁在名为“皇宫”的牢笼中的公主，即使在众多的兄弟姐妹中，她也是最为软弱，最被看不起的那个。但就是这样的她，却被迫拿起了手中的剑，走上了复仇之路，最终也的确杀死了“魔女”，被世人称赞为与先祖同样伟大的女王。但是，为什么呢？自己却完全想不起那个人的模样。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无数次地询问这个问题，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就像是被谁生生地从记忆中挖走了一大块碎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执着于那个人，但是内心的声音却告诉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现在的话，她终于要知道那个答案了，这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终于要被解决了，她又怎能不高兴呢？哪怕是以她的性命作为代价也无所谓，因为她早该死了，如果死在那场大火中的人是自己，而最终活下来的人是兄长他们的话，一定，会做得更好吧？

可是，为什么，偏偏被选中的人，却是那样无能的自己呢？

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在自己回想起名为“希莉娅”的人生起，“安德莉亚”就已经不存在了。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与自己完全无关了。

明明是这样才对……

“你好，我是洛天尘，这位是我的妹妹洛雨泽。你就是西塔同学吗？今后请好好相处吧。”

“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不过，还是请一起努力吧。”

“给我……放开她！”

“那么，来比赛吧。如果我赢的话，就把你的一切，全部告诉我。”

“你果然，没有变啊。”

“对于我来说，安德莉亚就是安德莉亚，才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为什么，偏偏现在会想起她的声音呢……

已经，够了啊。

复仇也好，罪孽也好，那些明明都只是我所背负的一切才对。

就算被杀死也是理所当然，因为，那正是我的“罪”啊。

为什么，你就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忘记我呢？

“绝对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拜托了……”安德莉亚捂住了双耳，泪水再度无声地流落。

明明已经做好了觉悟。

然而……

想要，再次和她见面。

“救救我……”她用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说道，意识和这间房子一起，渐渐沉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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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说什么？”因为听到了太过不可思议的事情，我难掩心中的惊讶大声问道。

海拔超过一万米的高空中，我和身穿修女服的女孩正对面地坐在仅有两人的机舱中，面对面地交谈着。

好一会儿我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再一次地问道：“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希莉娅，安德莉亚，以及之前的所有家主，其实是同一人？”

“的确可以这么说吧。但是，又有一些不太一样。”蒂娜补充说明道。然而我全然没有听到她说的后面的那句话，脑中完全被蒂娜之前所说的话震撼到了。虽然我知道安德莉亚和希莉娅的确长得十分相似，但也只是下意识地认为那不过是血脉相传的缘故罢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答案。

“那么，为什么要说女王已经死了？为什么需要几十年就招婿？为什么……”我心中实在有着太多太多的疑问，此刻全都一口气问了出来。

“因为诅咒。”蒂娜淡然地说道，举起了面前的茶杯，闲适地尝了一口，“正如我所背负的不老诅咒一般，姐姐她也继承了和我相同……不，是更加可怕的诅咒。”

“你觉得不管是魔神之力，还是星印之剑，这种超越想象的力量，以普通人的能力，又要如何才能被选中使用呢？”蒂娜不急不慢地问了我一个问题。

“……所以，需要代价吗？”我沉声问道。

她点了点头：“没错，正是如此。这个世界是公平的，越是强大的力量，就越需要付出才能获得，不管是魔神之力，还是星印之剑都是如此。”

“我记得安德莉亚和我说过，好像是需要消耗寿命对吧？”我想起了之前和她的对话，“所以为了维持魔神的力量，每一届家主才会那么短命。但是这样的话，就和你说的矛盾了吧？”

“因为，那只是一半的真相罢了。”蒂娜低声说道，“魔神之力所带来的真正副作用是，存在的记忆。每一次使用它，你的存在都会消失一些，逐渐地，连周边人都会忘记和你相关的记忆，而当你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时候，那个人就会从这个世上彻底地，不被任何人记住的消失。”

第六十六章 涅槃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一时间陷入了呆然的状态。不是什么都没想，反而是想的太多才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个事情上的一切都是由信息构成的，记忆、存在、情感、联系，当信息的存在消失，那也意味着这个人从根源上的死亡。

正因为如此，洛雨泽所使用的那种招式，也被认为绝对的禁忌。一旦存在之火被点燃，虽然能够换来绝对的力量，但是与之相对应的代价，就是完全地，被这个世界所遗忘。你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将变为虚无，无人再会记得你的存在。

一旦迎来这种终末的结局，就连魔女也无可奈何。

“看样子，你明白了呢。果然，对于此界的虚之眼持有者来说，恐怕比谁还要明白这种禁忌的恐怖吧。但是，即使如此，也并非终结。”蒂娜认真地看着我的双眼，继续说道，“与魔神之力相反的，那柄剑，星印之剑的身上，却存在着治愈一切伤痕的能力。”

“明明是利器，却掌握着治疗的能力？”我想笑又笑不出来。

蒂娜点点头说：“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某种‘平衡’的能力吧，更深层次的话，很遗憾以我们的能力还无法完全解析那股力量的一切。但是它的能力，想必你也亲身体验过了吧？”

我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原来如此，的确它治疗好了我乱七八糟的身体，对黑膜的反应，恐怕也是其自身防卫机能作用的缘故吧。不，现在的重点可不是这个。

“你刚才说，足以治愈一切的能力？”我提出了质疑。

蒂娜坦然说道：“没错，正是如此。甚至哪怕是存在的伤口，也能够恢复。”

“那样的话……”

“但是，这可不是多么方便的能力。就好像从伤口中重新长出的肉，你觉得还会是之前被割伤舍弃的部分嘛？”

“这……”我一时语塞。

蒂娜继续轻声说下去：“同样的，它虽然能够治愈存在的伤口，但那也仅仅只是用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相似信息罢了，至于原本被消耗的部分，则早已彻底化作了虚无。所以，每一次使用魔神之力，使用者的部分就会被替换，逐渐逐渐的，原来的自我将死去，而崭新的自我将重新诞生，就好像……”

“……凤凰涅槃一样。”我接过了她的话语，深深地吐了口气。

“没错，这就是，洛克菲勒家族，最大的秘密。从本质上来说，安德莉亚和其他历代的家主一样，全部都是希莉娅本人，但同样的，她们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存在。”

“不断地死去，又不断地重生……”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从洛雨泽的记忆中，我理解了那种被世界所遗忘的痛苦，仿佛永远地徘徊在世间的幽灵，在永无止境的悬崖上坠落，就连绝望也会麻木，没有任何希望可言的未来，最终，思维和存在的一切都将陷入永恒的停止。那是比死亡可怕无数倍的滋味，恐怕只要是拥有着思维的存在，都不可能会想尝试那种感觉。可是，安德莉亚，或者说希莉娅，却在过去的千年之中，经历了上百次这样的折磨，“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了哦，这是诅咒，是残存在洛克菲勒王族最后的血脉中，永远的诅咒。”蒂娜用双手撑起了下巴，目光却偏向了机舱的窗外，那片深红色的天空上，“最终的最终，我们找到了希望，来到了这个世界。但是，这并非说明我们战胜了黑膜，只不过是逃避罢了。就算逃到了异世界，也依然无法彻底地摆脱‘罪’的存在。王姐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给自己，还有自己的未来下了诅咒，将永远永远地，作为封印那个世界黑膜的钥匙，徘徊于生死之间地活下去。”

“这就是，洛克菲勒家族的过去吗？”听完了蒂娜的故事后，我久久不语，陷入了沉思中，好半天才艰难地张开说道。

“嗯。现在洛克菲勒家族中遗留下的人，大多都是当初跟随着我们的贵族和平民们，至于真正的洛克菲尔王朝，早已名存实亡了。但是，果然即使做到了这种程度，也终究还是无法逃离过去呢。”蒂娜苦笑道。

“那就是，魔女教徒们吗。”

“啊，正是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首领死后，依然在那样的世界中存活了下来，并来到这个世界，但是我们很明白，他们，就是我们的‘罪’，如果无法解决掉的话，我们就永远无法摆脱过去。”说到这里的时候，蒂娜那如孩童一般清澈的双眸中露出了决意，和某种我看不懂的东西。

“所以，他们之所以会掠走安德莉亚，也是为了那所谓的‘钥匙’吗？”

“是的，虽然他们个人能够通过某些手段来到这个世界，但是要想‘黑膜’或者更加庞大的东西能够侵入这个世界，就必须借助王姐的力量来打开‘门’，也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那么，他们成功了吗？”

“还差一点，他们在等着王姐的觉醒。”

“觉醒。”

“是的，当家主的年龄渐渐增长时，因为‘平衡’的缘故，会渐渐想起身为希莉娅的记忆，同样的，‘希莉娅’的成长，也意味着‘安德莉亚’的消失；当希莉娅彻底觉醒之时，安德莉亚也将彻底被遗忘地死去，然后，新的轮回也将再度开始。原本，距离希莉娅成长应该还有十几年才对，然而魔女教徒们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加速了这个过程，恐怕……今夜过后，安德莉亚就会死去，因为希莉娅的觉醒，让黑膜侵入这个世界的话，一切就完了。”

是那个时候吗！我猛地想起了在来到学校不久后，发生的入侵事件，现在想来，那三个人之所以撤得那么果断，恐怕是早已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对安德莉亚动了什么手脚吧。从那以后，安德莉亚就变得奇怪了起来，而在经历了星江市的事情后，彻底开始不可逆的觉醒。所以，其他的学生会忘记了安德莉亚曾经的存在，这恰好就是说明了，她正在慢慢觉醒成为希莉娅。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这一点呢！我无比悔恨地握紧了拳头，重重地锤了一下身旁的座椅，在钛合金的座板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痕迹，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蒂娜不放：“告诉我，我该做些什么？”

第六十七章 坠落

蒂娜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歪着头看我说：“你确定吗？璐蒂亚斯学园也好，其他家族也好，唯独你和这件事是完全没有关联的才对吧，何必这么拼命呢？”

“吵死了，因为，我答应过了啊。”

无论如何，我都绝不会再逃跑了。

“……真的很像呢。”蒂娜轻轻地吐了口气。

“什么？”

“没什么。那么听好了，虽然现在的局面的确被对方掌握住了，但我们这边也不是毫无胜算。那就是你。”蒂娜用手指着我的鼻子说。

“我？”

“是的，这是只有拥有着虚之眼和剑纹的你，才能够办得到的事情。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的话，不管是安德莉亚，还是这个世界，都会陷入灭亡。”

“……能救回来吗？”

蒂娜点点头：“这些天空中张开的‘眼睛’，就是当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后，王姐所亲手下达的封印，总计108只，存印在世界各地，目前已经有大半被解封了，但是只要‘眼睛’没有全部解除，通道就不会打开。同时，那也是你剩下的时间。当全部眼睛睁开的时候，就意味着安德莉亚的死亡，和希莉娅的觉醒，到了那时，就真的完全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