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成为了魔女 第359章

第四十六章 神息之日（3）

恍惚之中，我似乎看见了有那么一位银发的少女，曾在某日某地，以血液为传承，一吻所传达的，自古以来恒远的记忆。

那记忆太过庞大，甚至就连我隐隐都有些承受不住，故而选择了将之封存，仅仅截取了其中有用的部分。现如今，踏上了这条路时，那些尘封的记忆，竟然开始有了松动。

那是在神魔时代，太古的居民们，为了反抗神魔的统治，而钻研的道路。一方选择了依靠自身所有，而另一方，则选择了融合。

不是学习，不是模仿，而是以凡人之姿，去行神魔之道。

其名为……圣魂。

凡尘锻体，圣魂炼灵，星衍为印，三者至极……可证神耀！

身体，在燃烧着。

我的面色如常，然而平静的表情下，我的五脏六腑之间，早已变得烂泥一般模糊。之所以还能够走下去，完全是依靠着强大的肉体在支撑。

曾经撒下的谎言最终还是印证到了我的身上。我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因为我的身上，并不像这里的其他人一样，拥有着神之血脉。虽然同样能够使用神力，但终究……是不被这个世界认可的存在。

神魔已逝，但是这条曾经的祭品之路还是留存了下来，其上的意志不容许任何的生命踏上此路，能够拥有资格的，只有神之血裔，又或者是……被献上的祭品。

越靠近路途的终点，身上的痛苦就愈加剧烈，从白衣下渗出的血液在滴落的瞬间就化作了透明，似乎有着一股强横至极的力量，在强行同化着踏上此路的生命，将其转变成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灵。

我沉默地向前走去，渐渐地，环绕在道路两旁的人影变得虚幻了起来……又或者，变得虚幻的人，其实是我。

我闭上眼，露出了轻笑：“原来……是这样吗？”

神与人，那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若一方为实，另一方必为虚，宛若镜面一般，可触而不可及。

凡尘与圣魂也是如此，一种是代表着物质的极致，而另一种，则是代表着灵魂的极致。其为灵魂，其为精神，其为意识，其为……心神。

两者就像是一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所以，对于踏上凡尘之路的人来说，要想再踏上圣魂之路，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就连某位被称作最强者的人，也仅仅止步于第四层。故而，抵达神禁领域之人，少之又少。

我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身体的受创程度，已经严重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我终于明白了，这条朝神之路的存在，既是为了给那些神明送上祭品，同样也是为了抉择。

抉择出，具备适性的生命，然后将其转化成同神一般的存在，亦就是……神血后裔。

没错，朝神之路，祭品之路，同时也是一条……成神之路。

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神与人，本该是先天对立的存在，又何谈成神一说？然而，这条路却做到了，洗去肉体的凡尘，化作神明的圣魂，在抵达路的尽头时，就意味着彻底舍去人的身份，化作了神。

难以想象当初布下这一条路的存在，究竟是如何的可怕，哪怕是无穷岁月后的今日，其功能依然在运转着。

恐怕，最初的神血后裔，也是通过这种方法创造出来的吧。但是这样的成功率绝不会高，甚至可以说是低得可怜，或许数亿的生命之中，才可能有一人具备资质，而数亿具备资质的人中，又或许只有一人意志坚强，足够承受得起肉体剥离的痛楚，成功化作了神。

但是，它们（神）不在乎。也许是为了玩乐，又或是有着什么更深的目的，这条路存在了无数岁月，有着无数的人被送上了这条路，成功者不过尔尔，失败者……尽皆埋葬。

“名副其实的……血祭品之路呢。”我喃喃自语道。

闭上眼，我仿佛能够亲眼见证到在这条路上，无数倒下的先民们，甚至未曾留下尸骨，便化作了光点，消散在了天地间。一切的离别，一切的欢笑，一切的憎怒，一切的悲伤，都在此刻，归为虚无。

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就是后退，以我的实力，哪怕自身血肉大半都已被转化成了灵的存在，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依然能够修复。但是，这一退，恐怕就意味着今生再也无法踏足真正的神之都。现在的我能够明白，当日伊芙所带我前往的，仅仅只是神之都的投影，要想真正进入其内，非此路不可。

而另一条道路，就是继续前进。舍弃自身的肉体凡尘，彻底地化为圣魂，一如当初的神血后裔们的选择。此时此刻，那些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涌动着，使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明悟。恐怕，当初创造出圣魂之路的先民，正是模仿了这条成神之路的存在，才划分出圣魂之路的修炼法。这些修炼法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好像是作弊秘籍一般，使得我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到达朝神之路的尽头。

但是，那也意味着，从今以后，神在非人。

无论哪种选择，我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也会从此失去珍贵的东西。一如舍得，有舍有得。

世间之则，本应如此，要想得到什么，就必先付出什么。

各种思绪在我的脑中交错着，那些被蜡烛吸引而来的光点，也似在等待着我的抉择一般，静静地漂浮在我的四周。

时间像是过去了许久，又像只是过去了一瞬，再度睁开眼时，我已做好了选择。

我随手扔掉了手中的烛台，握住了存放在衣内的艾弗尔水晶。璀璨的晶体瞬息间融化又凝固，形成了一把古朴的剑。

失去了烛灯的保护，一直潜藏在这条道路上的力量一下子爆发了出来。那盏烛灯原本是神明赐予神血后裔运送祭品的保护伞，可现在却被我亲手扔掉了。

然而，面对那比之前强大数百倍的冲击，我的身形只是晃了晃，却并未退后一步。

我笑了。

“果然和猜想的一样呢。”我轻声说道。

没错，除了成神之路、朝神之路、祭神之路外，曾经，也有一人踏足过这条路。

最终，其以一己之力，镇压众神，创建星朝。

非为成神，非为朝神，亦非祭神，而是为了……弑神！

“虽然这样也不错，不过，我果然还是有些贪心呢。抱歉了，因为我，全都要。”

此路非封神……只为弑神！

第四十七章 神息之日（4）

无需多言，剑起剑落，那份力量在圣魂的加持下，骤然间变得无穷大，隐隐之间，似有要将这天地斩开之意。

我的口中再吐出了一口鲜血，但却并非原来的透明，而是重新恢复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我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做对了。

此时此刻，我的体内被这条路同化的部分，竟生生地长出了血肉。然而那之前转化的魂识，也并未就此消散，而是……融入了那血肉之中。

天地震荡，似有无数亘古的存在睁开了双目，那是曾经统治这世上的神明，于这条路上留下的刻印。此时此刻，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齐刷刷地清醒了过来。

“无数年了……竟还有人踏上了此道。”

“自那个人过后仅仅只是第二人吗……是无知，亦或是可笑？”

“为何，这人的身上有着那人的气息……”

“即使如此，也无法破坏此地的规则。”

“吾为神魔，乃掌管宇宙之至高存在，还不速速臣服？”

“擅闯此道者……死。”

沉默了片刻后，那些话语全部转化为了一个字：“死！”

世界，因此而晃动。

带着仿佛要将一切摧毁殆尽的气势，那股可怕的力量直冲冲地朝着我而来。那些因烛灯而被吸引过来的光点仍然停留在我的四周，似是茫然，又似在叹息。

面对如此的威压，我所选择的是……踏前了一步。

伴随着这一脚步，原本在我身上已达顶峰的力量，竟然又猛地增长了起来。

“圣魂第一步……落凡。”

落凡一意，斩断凡尘，从此是神非人。

天空中的云层，竟在此刻形成了一把巨刀，以不可抵挡的气势落下，像是要将我的一切斩断，而我所做的一切，亦是挥剑回应。

静月流·第六剑·月陨。

那是刻印在我灵魂深处，即使失去了记忆，也不曾忘怀的过去。少女与男孩，一人一影，一式一动。

剑出……必灭！

剑与刀，相互碰撞在了一起，然后一同消散。我的体内空响自成，意味着我真正地踏出了圣魂的第一步，这在过去的世界中似乎也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只要一日不死，就终将成神禁。

那是在星衍之后，所推演出的道路，古往今来，踏入者罕罕，仅仅如此，就足以成为一片小世界之主。

前提是……没有遇见真正的神，或者魔女一流，否则几乎可说是无敌于天下。

这在现实的世界中，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神魔已除，星辰为天，即使散落成界，宇宙的规则依然在先天排斥着神明一流，故而身为生命的我们，修行起神魔之法，才会极为艰难，即使是记录中的最强者，能与魔女一战的可怕存在，也仅仅只是踏出了四步。

除非是拥有着神之血脉的半魂者，又或者是……踏上了这条成神之路的人。

在这里，没有诸天万界的法则，也就没有束缚，仿佛……就像是置身于另一个宇宙一般，自称规则。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创造出这条路的，恐怕就是曾经统帅着神魔的，传说之中的神王。有道是破坏易而创造难，而且这条路的存在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虚界，而是……真正的宇宙。

能够创造宇宙的存在……其伟力，无以言喻，亦无法想象。

但是，就是这样的存在，却最终败在了初代星皇璐蒂亚斯的手中，从此世间，再无神魔。

见识得越多，我就越是了解到自身的渺小。仿佛置身于风暴之中，却无力逃脱。

所以，我必须要变强，变得，比曾经还要强大。

像是星皇那般，一人，一剑，灭神魔；又或者是像神王那般，一念之下创宇宙。只有如此，才足够从命运的旋涡之中，挣脱出来。

曾经有位少女倒在了我的面前，可我却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我才会许下心愿。

我已经，不想再像那时候那么无力了。

那份可怕的威压在与我的剑势相撞后却并非散去，而是弥漫在了空中，似乎等待着下一次的时机。

我抬起头，遥望着那片乌云，忽然露出了笑意，刹那间，仿佛世界都因之而黯淡：“既然不愿离去，那么……我便再走给你看！”

言语之中，第二步已然踏下！

“圣魂第二步……凝魂！”

斩断凡尘，化圣为魂。在圣魂之道上，这并未最可怕的一层，却是最为关键的一层。

那便是，凝聚圣魂！

灵魂之力，不可见，不可摸，但，只有凝聚了圣魂，才可以说是真正地踏入了圣魂之道，踏入神的领域。

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在自己体内，一股与众不同的力量在慢慢地汇聚着，那股力量太过庞大，竟然隐隐之中，似有要把我的身体消去取而代之之意。

我咬紧了牙关，之前在朝神之路上受的伤，此刻竟然又有再度爆发的趋势。灵与肉，神与人，果然几乎不可能相融。再加上，我头顶的云刀竟然又一次地汇聚了起来，里应外合之下，我的危机感骤然放大到了无限大。

眼见着体内凝聚的魂依然在抗拒着肉体的存在，我咬了咬牙，狠下心来。

既然无法共存……那么，就彻底毁掉！

念头一转之下，我的体内再次被搅烂，但是，这次却是被我自己的力量所致。来到这个世界后，我还是第一次虚弱到如此的境界，此时此刻的我，甚至连普通小女孩的力量都失去了。然而，那凝聚在胸口的魂……依然不见半分地变化。

难道，是我所选择的路错了吗？

仅仅只是瞬间我就把这样的念头抛到了身后，遥望着天空快速接近的巨刀，却未曾退后一步，而是咬紧了牙关，以更加可怕的力量，继续摧毁着自己的血肉和灵魂。

那是比整个人被丢入绞肉机中还要可怕百倍的痛苦，我的身体像是被细小的刀刃切割成了无数的零件，每一片又被炽烈的火光灼烧了一遍，那样的痛楚，足以将一位圣人折磨成杀人狂。但我仅仅只是闭上了双眼，身体微微颤抖着，从嘴角流下了血丝。

第四十八章 神息之日（5）

不够，还不够！我的心在呐喊着，头顶的巨刀已经离我越来越近，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抵挡它的能力，也无力逃避。

既然如此……那么，就更加猛烈一些吧！

碎，魂！

刚才还凝聚的灵魂，在我的意识下同肉体一样分成了无数的碎片，这种灵魂破碎的滋味比之肉体还要痛苦上数倍，不光是嘴角，连皮肤上都开始渗透出了血丝。

不行，光是这样的话……还远远不够！

此时我的目光，已经完全变得疯狂了起来，无数次地摧残着自己的肉体和灵魂，那头顶的那把巨刀，就仿佛是倒计时一般，冷漠地下降着。

不够，不够，不够！

究竟是尝试了上百次，还是上千次呢？在我的意识即将朦胧，完全是凭一口气撑着的时候，我注意到了，碎裂的肉与魂之间，竟然微微地，产生了某种联系。

这样的发现让我的意识一下子亢奋了下来，但是，太慢了，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还未等我自己复愈，就早已被那把巨刀给斩了。

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呢？

我抬起头，面对着巨刀，不再是同之前一般面无表情，而是面带着讥笑，仿佛，是在嘲讽着那天地一般。

面对我的嘲讽，巨刀就像着了魔一样，突然间拥有了自我的意识，加快了降落的速度。而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它距离我的眉心越来越近。

“斩！”天际之中，巨刀无声自鸣，化作了那一个字，震荡着我的身体。

一刀斩落，不要说是现在还不上普通人的我，就连普通的星衍者，都绝对会丧命此地，因为这一刀，专斩凡尘！

“原来，是这样吗？”我喃喃自语道，眉心有血液滴落，却在呼吸之间就消失了，眼中的灯火消失的瞬间，又重新燃起。

那一刀，的确是彻底斩断了身体的所有生机……但是又让我发现了新的希望。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片万物，虽然与众不同，但是，本质就源于道。即使是物质与灵魂之间，也是如此。”

“就好像是水和冰一样，本质相同，却不过是温度的变化；又像是黄金与青铜，即使本质不同，但组成其原子的原子核和电子却是相同的……”

“如果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十次，百次，万次，亿次……无论是何种相异的道路，也必将……存在着某个细微的交叉点。”

“那就是道，那就是起源，那就是……虚无！”

“万物生于虚无，必将回归于虚无……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