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成为了魔女 第398章

蕾拉无言。虽然王城的绝大区域是由贵族区和平民区组成，但实际上，无人污染区的范围同样比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绝大部分包含在废弃的建筑内，往往你以为倒塌的死路后，说不定就存在着一片空阔的区域，除非是从小生活在贫民窟的人，否则很难从这迷宫一样蜿蜒的道路中找到真正的出口，要是单纯靠碰运气的话，恐怕至少也得花上个把月，这也是为何王国一直未能够将无人区收编的原因之一，贫民窟也因此常被厌弃地称作下水沟里的老鼠。蕾拉能够正常往来贫民窟之间，也全是依靠着引路人的存在，而在两者几乎成为死敌的现在，自然不可能依靠这条方法了。

一边注意着不引人注目，两人一边移向了人烟稀少的无人区。站在荒野废墟的入口前，蕾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再度掏出了从丝特勒那里得到的徽章。

虽然不知道能否起到作用，但是蕾拉还是在心中祈祷了。

拜托了，请让我，再次见到那个人吧。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她的祈祷起了作用，蕾拉手上的徽章忽然发出了微热的光，然后，像是与之相互映射反应一般，不远处交错的岔路口上，同样亮起了相似的符号。

“这个是……指引吗？”蕾拉愣了一下。是那个人早已知道自己会来吗？又或者是，出于其他的什么原因留下的呢？

……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点，那便是。

与那个人再次见面，然后让她亲口说出一切的真相。

“要进去吗？”莉莉问。

“啊，当然了。毕竟，我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的啊。”蕾拉沉声说道。两人一同，迈入了这片神秘区域。

不可思议的，明明这里本该是王城内污染最为严重的区域，但是蕾拉却感到了一丝外面的城市中不曾有的温柔和谐，即使没被阳光照射，依然有股暖暖的感觉。

顺着符号的标识，两人越走越深，道路也越来越窄，最后通过了仅限一人通过的小巷后，眼前的景色忽然一下子开放了起来。如画的少女报膝坐在枯萎的巨树根上，目光眺望向不知何处的远方，她的身后便是那座废弃却干净的教学楼，但是不知为何却没有了人烟。

“来了啊。”丝特勒轻声说道。她分明没有注视着两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人的气息，“没想到，好不容易夺回一命逃跑的败家之犬们竟然会擅自跑回来，真是，愚蠢到无药可救呢。”

“那就是——黑羽教的首领，丝特勒吗？”莉莉喃喃自语道。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丝特勒，但她同样被少女那如画一般梦幻的美所震惊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能力

“是想要杀了我吗？这的确是最好的时机呢，毕竟现在他们都不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有援军什么的哦？”丝特勒说道，灵巧地从树上一跃而下，像猫一样轻盈地落在地上。

没有其他人吗？的确，在蕾拉的感知下，周围除了丝特勒以外完全没有任何人的气息痕迹，而且似乎几天前就陆续消失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使得他们丢弃了自己原来的基地，丝特勒为什么又要留在原地呢？听她的口吻，就像是在等着谁一样。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和你谈谈。”蕾拉恳切地说道。

“哦？你想要谈些什么呢？”丝特勒平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成为画中的部分。

“丝特勒……不，丝特勒·斯托克，那才是你的名字。你的真实身份，是从十年前那场黑潮之中，逃生的最后幸存者。”蕾拉咬牙说出了自己得出的推断，想要从丝特勒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然而令她有些失望的，丝特勒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像是平淡地在听着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她只好继续说了下去：“十年前，因为黑潮的爆发，斯托克家族深陷泥沼之中。向王城发出的求救信全部消失无踪，斯托克家族因此毁灭了。但是，你却活了下来，不为人知地，一路攀爬到了现在，甚至还创建了和自己的过去十分相似的黑羽教，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向自己所憎恶的王城复仇。”

“亏你能够了解到这种程度啊。”丝特勒终于开口了，“所以呢？你是打算怜悯我吗？亦或是嘲讽？还是想让我就此罢休呢？”

“……我明白你的心情，如果换作我是你的话，大概也会不可避免地憎恶着一切吧。但是，丝特勒，憎恨是永远没有结果的。到头来，只会变得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丝特勒不屑地扬起了嘴角，深红色的瞳孔中满是混乱和空洞，“从一开始，我就什么都不曾拥有过啊。”

“不对！我，还有公主殿下……至少我们，都是真心想与阁下成为朋友的。”蕾拉压抑着心中的不安，拼命地盯着丝特勒说，“所以，拜托了！就此停手吧，无论是我还是公主殿下，都不希望阁下继续向着深渊前进了！”

丝特勒沉默了。她无言地望向蕾拉，清透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成功了吗？蕾拉不安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对于是否能够叫停丝特勒她心中也没数，但是，她却是真心地，想要终结这场无止境的憎恶和复仇。

“你，什么都不明白呢。”许久，丝特勒轻轻地开口说道，“理解我的憎恶？终结复仇？真的是——太可笑了。”

丝特勒的右眼忽然闪烁了起来，庞大的某物顺着视线的方向，突然向蕾拉的大脑袭来。她甚至来不及躲闪，就被那片黑暗吞噬了所有。

——憎恨。

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憎恨。

这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在那超越人脑承受极限的信息流的冲击下，蕾拉的精神崩溃了。恍惚间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她的耳边呐喊着，咆哮着，挣扎着，哀鸣着，他们的情感，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悲愿，他们的宿命……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在蕾拉的脑海中回荡着。

身体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压力，蕾拉下意识地跪倒在了地上，血液渗透出了血管，一点点地滴落在地上。

杀了他们……我好恨……救命……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了……全部杀光……

够了！不要在我的身体里做这些！不要再在我的脑中吵了！

好痛苦……

好想死。

……死？

想到了什么的她，颤抖地拔出了腰间的剑，转动角度，将剑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面对着那道冷冽的光，蕾拉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扭曲的笑。

只要死了的话，就可以结束了吧？

只要死了的话，就不用再这么痛苦了吧？

那样的话……

真是太好了。

“啪！”手上的剑被重重地打飞了出去，蕾拉也同时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喂！清醒一点！”莉莉大声地喊道，一边抓着蕾拉的肩膀疯狂摇摆。蕾拉逐渐恢复了清醒，望着自己颤抖的手，露出了不可思议和恐怖的神情。

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幻觉？做梦？不对，自己刚才所经历的一切绝望，还有一切的痛苦，全部都是真实的。

那一切，都是曾经属于某人的过去。

“你……”蕾拉看向似乎什么也没做待站在原地的丝特勒，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恐慌，“刚才的那个……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你，稍微体验下了某位不知名的女孩，在生前所经历过的绝望和痛苦罢了。”丝特勒说。

“那种事情……”

“嗯，是真的。”丝特勒平静地打断了蕾拉的话，“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自己的这个能力。能够看到世界真相的右眼，以及，承载死亡的容器。第一次发现这个能力的时候，是在我三岁时，家里的一位年迈的管家去世了。其他人为他举行了一个重大的葬礼，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人的死亡。然而第二天，我却发现那位管家依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家中，就好像仍然活着一样。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但是没有人相信我的话。然而，他却的的确确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对我笑着，聊着平常的话题。那时我意识到了，自己和别人不同这一件事。”

“那之后，我又见证了好几次的死亡。人的，动物的，无一例外地，第二天的早晨，他们全部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一如曾经活着的模样。但是，我却发现了这个能力的弊端。那些逝去的生命，并非毫无代价就能够重现于这个世间的。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感情，他们的一切，全部在我的脑海中交融了起来，逐渐地，我甚至开始忘记真正的‘自己’。这件事最终还是被母亲发现了，家里人最终不得不封印了我过去三年的全部记忆，以此来封存这个可怕的能力。”

第一百五十九章 怀疑

蕾拉没有说话。对她而言，这或许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够听到丝特勒谈述自己经历的机会，所以她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静静地侧听着。

“既然已经调查得那么深入了，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吧，属于斯托克家族的秘密。”丝特勒冷漠地俯视着两人说。

“你是指……操控黑雾的力量吗？”

“啊，继承了魔之血的吾等，似乎也得到了某些不可思议的力量。因为这份力量的缘故，王城之人才会一直那么畏惧吾等。这份力量同样被我继承了下来，而就算在斯托克家族的历代成员中，我的天赋也是最强的。”丝特勒缓缓地说道，她的身后渐渐浮现出了黑色的虚影，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压，向世界展现自己的权与力。

“这个是……！”蕾拉震惊了，虽然在这之前，也曾见过那覆盖了整座王城的庞大黑云，但是亲身近距离地体验到了这股超越人类可知范围的力量，她依然忍不住颤抖了。快逃，不可能有人能够战胜的，心中的声音不断向她呐喊道。就算是他们在禁区之海上遇见的那只可怕的九头蛇海德拉，恐怕也未能比得上此时的丝特勒身后的黑暗。

“……不行。”身旁的莉莉同样被这股可怕的威压所震慑，但是她却坚决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红色的血丝顺着表面的肌肤流落，目光满是决绝，“果然，为了公主殿下，绝对不能让你活下去！”

“等……”

蕾拉来不及阻止，莉莉就已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去，双手和脚下的魔法阵在瞬间显现，同时操控着四维魔法的力量咆哮着吞噬向一动不动的丝特勒。

蕾拉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位同僚拿出属于自己的实力，心中满是震撼。一般来说，低级的魔法师同时至多只能操控一处魔力回流，而每多一阶，难度和威力都会大幅度上涨，光是抵达三阶的魔法师就已寥寥无几，百年来，王国中真正到达过四阶的魔法师甚至不足一手之数。然而看莉莉的样子，却似乎已经屹立在了这个境界之上。

但是，只要自己看的话，就会注意到那些魔法阵并不是莉莉独立撰写的，而是被某种手段刻印进了她的四肢中，只要运用魔力就会显现。蕾拉曾听说过王国暗地里做过类似的实验，通过将魔法阵刻印在人体上，这样就无需精神和灵魂力去操控，就能达到最强魔法师的水准。然而实验的结果却是不尽人意的，要想在肉体上刻印魔法阵，相当于要在破坏人体原本天然的回路上，编入新的回路。这个过程本身就是极其痛苦的，能够撑过的人寥寥无几，要么就是因为先天回路和法阵不相适应彻底成为废人，或者是精神受到极大刺激而丧失神智，所以这个实验很快就被终止了。然而，蕾拉却在莉莉身上看到了类似实验残留的痕迹。

蕾拉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位和自己同窗多年的同事了，虽然她比自己还要早服侍公主殿下，但是无论生卒经历都从来不详，原本这样来历不祥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在王城工作的，甚至是在公主身旁。然而，希莉娅却毫无怀疑地接纳了她，蕾拉也一直信任着这位同事兼好友，可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莉莉所保留的东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多。

莉莉，你究竟是……

然而，面对莉莉那足以清扫去一片土地的力量，丝特勒甚至动都没动，身后的虚影自动出手，化作了无数张口，轻易地将莉莉的魔法吞噬了。

“什……”莉莉还没有来得及吃惊，便被虚影变化出的手重重地打了回去，身体在石地上翻滚转动留下了长长的一条痕迹。整个过程的发生甚至不到一秒就已结束，虽然是通过某种手段获得的力量，但那也的确只属于高阶的魔法师，却被丝特勒如此轻易地正面击溃了。

“莉莉……！”蕾拉焦急地喊道，莉莉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喊，几次尝试着从地上站起来，但最终都失败了，昏迷地倒在了地上。不过，她却没有受到致命伤，这并非是她的力量，而是丝特勒单纯地没有下杀手罢了。

蕾拉终于理解到了，面前存在的力量，远远超出了她们想象的极限。难怪就连未尝败绩的王族双子，也惨死在了她的手中。

“这就是……你的力量吗？”蕾拉鼓动喉咙，咽了口口水说。

“或许吧。”丝特勒淡淡地说道。

“或许……？”

“原本的我，恐怕永远没有使用它的机会……直到，十年前。”

“黑潮……吗？”

“我眼睁睁地看着昔日里熟悉的面孔，在我的眼前一个个倒下，凄惨地死去。就连最爱的母亲，也为了保护我，而只身冲入了虚兽群，被撕裂成了粉碎。当我清醒过来时，周围熟悉的景象，却变成了一片残破的废墟。我活了下来，毫无理由地，也许是幸运，又或者是不幸。”

“很可悲吧……很可笑吧……明明他们视我为希望的星光（stella），但是，我却什么都做不到。就这样，幼小的女孩，成为了孤独一人。然而，害怕着孤独的她，动用了那份禁忌的力量。”不知不觉中，丝特勒忽然用第三人称称呼起了曾经的她。

“难道说……”蕾拉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

“没错，就是那份，强行将死者束缚在人间的力量。”

“骗人……的吧？”蕾拉震惊了。之前因为丝特勒的力量而被迫体验了某人的记忆和情感的她，深刻地了解了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光是一个人的存在就让她差点失去了自我，而丝特勒的身上，却背负着多少人的存在呢？数百？上千？甚至，上万？

蕾拉想象不到那种情况，也不敢去想象。

不，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猛地想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怀着质疑和不可思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你，真的，是丝特勒吗？”

第一百六十章 承载死亡者

蕾拉的质疑并非毫无根据。她回想起从最初见到丝特勒时到现在的所有记忆，时而温婉，时而放纵，时而高傲，时而冷漠，时而静谧，时而欢笑，这些感情都太过真实了，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虽然她自称这些全是为了接近希莉娅所做的伪装，但这本身就是一件悖论。除了自己之外，应该没有人知晓公主殿下会参与那次行动才对。

那么，去除掉这个错误后，剩下的答案就算再不可思议，也只能是真实。

“那些都是真正的你，但又不是真正的你……你，到底是谁？”

丝特勒的嘴角缓缓地裂开，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而她的眼中却分明没有半点的笑意：“啊呀，终于被发现了吗？我自认为自己伪装地还蛮好的，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丝特勒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任意揉搓着，变幻出各种各样的表情，悲伤，愤怒，喜悦，痛苦，但是无论怎么变换，她的眼睛却依然如同一滩死水，波澜不惊。

“让我想想，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说明呢？姑且，还是用‘丝特勒’来称呼吧？”丝特勒平静地用自己的名字，叙述起了那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故事，“或许是偶然，或许是天命，‘丝特勒’就有着远超常人的对黑雾的适应性和操纵性，加上她所拥有的那只被命名为‘虚之眼’的可以看穿万物法则的右眼，她从出生起，就被视作了所有人的希望和救赎，并为其取名为‘丝特勒’，意思是希望的星光。”

“和人们所期待的那样，‘丝特勒’从很小起就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是这份力量却同时给予了她负担，过早地接触了这个世界的黑暗后，使得她幼小的灵魂也逐渐染上了污浊，他人的情感，他人的记忆，他人的欲望，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她的存在。最后，为了保证她能够健康地成长，‘丝特勒’的父母，伊芙以及罗德里克，联合族中的其他人一同，封印了‘丝特勒’的记忆和能力，‘丝特勒’失去了那种力量，但是因此，却可能作为一个普通的小孩那样成长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希望也始终未曾降临到她的身边。黑潮的爆发，摧毁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幸存的女孩在废墟之中清醒，看见的，却只有满目疮痍。如果她能够使用那份可怕的天赋的话，或许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吧。然而，直到最后的最后，‘丝特勒’的母亲也没有解开她的封印，甚至为了能够保护她，不惜牺牲了自己。即使是这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依然希望着，自己的孩子，能够像是普通人一样，快乐地成长。然而，她的愿望最终还是告破了。出于愤怒、悲伤、绝望的情感，‘丝特勒’的力量强行冲破了封印，将斯托克主城中，数万人的死亡全部吞噬了。”

“！！！！”

难以想象的数字，冲击着蕾拉的大脑。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存在，就差点让她失去了自我，那么，背负着数万人死亡的丝特勒，又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想一样，丝特勒继续说道：“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那时的她，也不过只是个不到七岁的孩子，想要背负如此庞大的死亡，还是太过勉强了。数万人临死前的绝望、痛苦、憎恶糅合在了一起，将她的心灵冲击得四分五散，自我的意识被庞大的记忆和信息流磨灭得几乎消亡。从某种角度来说，真正的‘丝特勒’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去了吧。剩下的，仅仅只是个被亡者占据了躯壳的活灵罢了。”

“这种事情……”蕾拉低声自语道，丝特勒所说的话语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所谓的真相在现实面前，仿佛变得不堪一击。

“那些死去的灵魂并未消散，而是以‘黑雾’的形式，存在于‘丝特勒’的身体中。她成为了亡者们的女神，却也彻底失去了自我。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丝特勒’的身体本能地制作出了一个统合了所有存在记忆情感的人格，也就是，我。”丝特勒将手放在了胸前，说出了最后的事实。

没想到答案竟然会这么简单地被揭示了，所谓的丝特勒并非是单独的个体，而是众多死者们的统合人格，这也足够说明了她之前那像是多重人格一样的行动轨迹究竟是为何了，蕾拉所见的每一个丝特勒都是真正的她，但又不是全部的她。蕾拉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心中却不得不承认了这个答案。

“在那之后，‘丝特勒’也一直在行动着，给予死者们怜悯，承担着他们全部的欲望。逐渐地，她身上所背负的死亡‘黑雾’，早已凝结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也就是，你现在所看见的那样。好好注视着这片黑雾吧，你能看见什么？”

蕾拉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强行让自己去注视着丝特勒背后的黑雾。恍惚中，她似乎看见了那片浓密得不可见的黑雾中，无数的灵魂在挣扎着，咆哮着，诉说自己的愤怒和绝望。正是他们的存在，才构成了这片可怕的“黑雾”。

“！！！！！！！！！！！”蕾拉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所承受的百年痛苦，黑膜与诅咒，以及一切的真相。

那便是，“死亡”。

黑膜的显现，黑雾的笼罩，这一切，都是因为世界的灭绝，将“死亡”这一概念具现化了。所以人们在接触到诅咒之后，不是变成了可怕的怪物，就是彻底消融，成为了黑雾的一部分。他们，全部成为了“死亡”这一概念中的一员。

长久以来，王国所抗击的敌人，其实正是这颗星球上，漫长的无数亿年历史长河中，所积聚的死者们的力量。只要是生命，就必定会存在着死者，而这一概念的显现，于是诞生了“黑膜”。

第一百六十一章 拥抱

“现在你明白了吗。”丝特勒怜悯地俯视着因为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后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的蕾拉，“吾乃死者们的神明，亦是他们愿望的显现。无论是何等高贵的生命，都将迎来终焉的死亡。吾将承载他们的一切，不甘，愤怒，以及，对这个世界的憎恶。憎恶着抛弃他们的世界，憎恶着生者们的存在，所以，我会代替他们，亲手摧毁掉所有的一切。王族，王国，以及，整个世界。即使如此，你也有觉悟，要阻挡吾等的复仇吗？”

绝对要阻止你……类似的话语咽在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去。怎么可能阻止，也绝不可能阻止得了，因为，那可是“死亡”啊，只要是生命，就注定逃脱不了的命运。即使暂时地击退了黑潮，但是在黑潮之中牺牲的人却同样会化作黑潮的一部分，在沉寂数年之后，以更强的姿态重新席卷而来。

就好比是在游戏中扮演主角的玩家们，无论被怪物打倒多少次，都能够重新来过，不断地变强，最后成功将挡在自己面前的BOSS们斩于马下。然而当“玩家们”成为了BOSS，他们面对的敌人变成了会永远无限增强下去的存在时，所感受到的绝望和痛苦自然反馈到了他们自身上。

迄今为止，就连那些号称永恒不灭的神灵们都未曾能够战胜“死亡”，仅仅只是凡人的他们又何德何能呢？

但是——

“您曾经和我说过……”蕾拉低着头，缓缓地说道。

“哦？”丝特勒挑起眉毛，有些疑惑刚才还完全丧失斗志的蕾拉为何忽然又一次说话了。

“‘甚至不惜杀死某人也要去保护某人的行为绝非正义，也绝不会被原谅，但是，如果没有背负这份罪孽的觉悟，是绝对不可能守护住想要守护的对象的’。如果无法用言语来阻止您的话，那么，我就会用实际的行动来让您停下！”蕾拉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出鞘的冰刃上，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有意思……难道说，你自认为能够打赢我吗？打赢杀死了王族双子的我？”丝特勒冷漠地望着身体还在不断轻微颤抖着的蕾拉，说道。

“我从未有过这么想着，但是……”蕾拉深深地吸了口气，涣散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了起来，“阁下也好，公主殿下也好，你们谁都没有错，出错的，仅仅是这个世界罢了。所以，我希望您能与公主殿下再谈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也好，而不是被固执的偏见所束缚了。只要能够敞开心扉，将你的所有全部告知的话，公主殿下也一定能够理解你，并将自己的一切也告诉给你的。我相信着，如果是你和公主殿下的话，一定能够拯救，并重新修正这个错误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