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成为了魔女 第479章

第二百三十六章 重复

女人微微地睁开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疲惫至极的笑容：“你来了啊……”

“够了！不要再说话了！医疗队马上就会赶到了，所以，拜托了，一定要支撑下去！”男人粗暴地说道，泪珠盈满了眼眶。

“我，有好好地保护住我们的孩子哦……”女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自顾自地说道。女孩这才注意到，原来在女人的身下和臂弯之间，竟然还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婴儿微闭着双眼，似乎是感到疲惫沉沉地睡去了，完全没有觉察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男人颤抖着手，从女人那里接过了襁褓，看到这一幕的她，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太好了……这样的话……我的使命……也就到此结束了……”女人缓缓抬起了手，轻轻地抚摸着男人的脸庞。其实她的身体早就已经破烂不堪了，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完全是有一股强烈的信念在一直支撑着她。

“不！不！不！”男人痛苦地哭喊着，这还是女孩第一次，在那个男人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如此的凶厉，如此的绝望，如此的……无助。

“对不起啊，言……明明说好，要和你一起……看着落下的夕阳，直到变成老太太和老爷爷……这次，是我食言了呢……”说完了这句话的她，闭上了双眼，右手无力地落到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荡荡的城市中央，唯有绝望的哀嚎，一直回荡在天空之上。

“……”女孩呆呆地望着熟悉的天花板，久久说不出话。

回来了……吗？

“结果，你还是那么做了吗？”自己的床边，伊甸平静地看着自己，脸上无喜无悲。

“……是我杀死了她。”

女孩目光无神地说着。

“……是我杀死了她。如果没有我的话……如果她选择抛弃我的话……或许就不会死了……全是，我的错。”

“……不是那样的。”

“就是这样的啊！我亲眼看见了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出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啊！”女孩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泪水不甘心地落到了床上，“所以……爸爸才会讨厌我，一直不在家里。”

“不是那样的，我……”伊甸的身影忽然出现了一丝的闪烁，一直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产生了细微的扭曲，但是女孩却没有发现这一点。

“对了……”女孩将目光放在手中的项链上，“只要用这个的话……我就可以一直回到过去……不管多少次，我绝对会救下妈妈不可！”

“那是不可能的……生活在现世的人，是无法干预过去的死者的。”

“就算如此，也绝对有什么可以做到的事情的！拜托了……带我再一次，回到那个过去吧！”

白光闪烁之后的世界，又一次地变了模样。

这一次的女孩没有犹豫地直接冲向了医院，手术室前的灯光交接闪烁着，手术室内的医生和护士不断地行动着。在第一次的大灾变之后，人类的科技水平几乎大幅度地倒退回了20世纪的水平，直到最近才恢复了一些，但在十年前，似乎依然采取着人工的方式来进行手术。

终于，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哭声，象征着又一个新的生命，诞生在了这个世界。

“这就是……我和他的孩子……”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微微地睁开眼，看见了护士手中怀抱着的婴儿，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恭喜，是个女孩子呢。有没有想过给她取什么名字呢？”

“玲。”女人毫不犹豫地说道，“洛天玲……这是我们早就决定好了的名字。”

那幸福洋溢的笑容，让女孩不禁呆住了。

“——！！！”

剧烈地，像是万物都将崩塌般的震动，一瞬之间传遍了整颗星球。

女孩立刻清醒了过来，焦急地向着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大人们呼喊着。然而不管是谁都没能听到她的声音，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直到看见窗外，漫天的灾兽从花蕾中落下地面，这才反应了过来。

惨叫、哭泣、哀鸣，短短的几分钟内，世界就已化作了血染的地狱。女人的反应相当迅速，但是刚生完孩子的她，仍然处在最虚弱的状态。她勉强地翻下了床，一步步地走向了旁边，刚清洗完污秽的婴儿身边，用白布小心翼翼地将婴儿包了起来以后，一边确认着外边的情况，一边缓缓地前行着。

不行！不可以！女孩的话自始至终都未能传达进女人的耳中，看着她缓步前行的背影，女孩的心中仿佛有什么被撕裂了。

再一次地，她见证了那个女人，同样的结局。

一次，两次……无数次地回到过去，无数次地想要改变，到了后来，她甚至想到了利用伊甸网络，来传达讯息的方法，但是却始终没人相信她的话语。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她不过只是一个未来的幽灵，无法干涉现世的一切。即使回到更早之前，她也始终未能改变那个女人的命运。就好像是有着什么力量，强行要将一切，引向她的死亡。

在这个过程，她的心从一开始的绝望、悲伤，变得逐渐麻木了，女孩终于明白了，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自己什么都算不上。

“已经，足够了吧。”看着面无表情的女孩，伊甸轻轻地说道。

“……嗯。”女孩缓缓地握住了手，“这是，最后一次了。”

白光又一次地，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这次是十年前，母亲刚被确认怀孕的那个时间点，这里便是她所能回归的最大时间点，不管她再如何努力，也无法到达更早之前了。女孩缓缓地睁开眼，显现在眼前的，是一间不大不小，但是十分温馨的房子。她分明从未来过这里，却从心里涌现出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厨房的一角，少女正在准备着今天的晚饭。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心情似乎相当不错，一边切着菜一边哼着歌。女孩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泪水无声地流落。

“对不起……”

第二百三十七章 生与死的诀别

没有人知道，面前的这位少女，将在一年之后，迎来怎样的结局。而唯一知晓这一结局的人，却什么都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哎？”忽然之间，少女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猛地转过了头。

两人的视线，交错在了一起。

“唔，你是——”少女捂住了头，她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起来，手中的刀具笔直地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女孩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身体穿过了木桌。分明现在的她依然是处在幽灵状态，可是对面的少女，却像是真的看见了自己。

无以计量的光从两人的身上溢散了出来，展开成了一个无限维度的白色空间。那一瞬间，女孩仿佛看到有无数的记忆碎片从自己的脑海中经过，如同度过了永恒，又似乎仅仅经过了刹那。

“——玲，吗？”对面的少女，轻轻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会知道？”

少女没有说话，默默地摘下了自己脖颈上挂着的项链。项链同时与女孩手中的玉石产生了反应，两者被一股不可知的力量牵引着，合而为一。

“……果然是这样呢。你是从未来来到现在的，我的女儿，对吧？”

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冲动，女孩扑向了少女的怀中，这一次的她不再是虚影，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痛哭流涕着。

“我，是为了见到妈妈，所以……”女孩哽咽道。

“嗯，我知道的，我全部都知道的。”少女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对不起，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究竟过去了多久呢？女孩长久以来压抑的心情终于完全释放了出来，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少女始终没有发过一言，只是静静地抱着女孩。

“那么，也是时候告别了呢。答应我，不要再使用那股力量了，好吗？”少女捧起了女孩的脸，直视着她的双眼，正色道。

“……哎？”女孩呆住了，“可是这样做的话，妈妈会……”

“我，看到了哦。”少女露出了悲伤的笑容，“就在刚才，我从你的记忆中，看到了那个未来。第二次的大灾变，还有……我会死。”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

“改变未来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比你想象的要昂贵许多。有时候，甚至是你完全支付不起的。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你再次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

“……妈妈你，也有着这样的力量吗？”

“嗯。不过和你，大概稍稍有些区别吧。我在九岁的时候，无意间触摸到了这条项链，于是觉醒了能够预知部分未来的能力。拜它的福，我才能独自度过那段艰苦的时光，虽然全都是一些痛苦的记忆，不过，却也不尽是坏的。”少女的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那个项链，到底是什么？”女孩问。

少女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似乎是属于上古神明们，所掌管的神器的一部分。触碰了它的人，便会拥有一部分它的力量——操控时间的力量。比如我的预知未来，以及你的回归过去。当然，也并非所有的人都能觉醒这样的力量。”

“血缘，吗？”女孩立刻反应了过来。

少女点了点头：“没错，你，我，我的母亲，还有在这之上的……如果能够追溯到源头的话，或许就能知道这份力量的由来，可惜那样的信息已经全部消失了。这份力量虽然能够为我们带来便利，但同时也是一种可怕的诅咒。原本，在我的能力消失的时候，还以为终于能够摆脱这份宿命了，结果却是传到了你的身上了吗……对不起，让你感到困扰了吧？所以，请一定要答应我，不要再使用这份力量了。”

“……为什么？”

“……”

“就像妈妈看到了我的记忆一样……我也看到了妈妈的记忆……为什么啊？妈妈明明是那么爱着爸爸的……为什么要放弃啊！明明，明明只要不生下我……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了的话……”

“够了！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少女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两道泪痕出现在了她的脸颊上，“我也想一直和言在一起啊！一起看着日出日落，一起慢慢的变老，一起在孩子们的拥簇下离去……但是，我做不到。我爱着言，也同时爱着你。如果说代价是失去你的话，那种事情，我才不要啊。”

“……”

“呐，告诉我，言——你爸爸他，现在有好好地吃早饭吗？”

“……有的，每天早上他都会喝一杯热牛奶，还有两块面包。”

“是吗？明明他那么讨厌喝牛奶呢……那么，衣服呢？有好好地搭配过吗？不会和以前一样，连扣子都不扣就直接出门了吧？”

“嗯，每次出门前，都会仔细检查过一遍。”

“工作呢？还是和以前一样，把自己搞得很累吗？”

“……我不知道。爸爸他的工作很忙，往往要一个月半个月才会回家。”

“啊啊真是的！那家伙，怎么忍心把这么小的女儿一个人留在家中啊！绝对要好好说他一顿才行！”

“没关系的，我现在住在姑姑家，还有伊甸陪着我。”

“姑姑……啊，是洛兰姐姐是吧？那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人，真的能够照顾好其他人吗……抱歉，我不是想说她的坏话啦。还有伊甸……原来如此，它果然和你在一起了啊。”

“妈妈也知道伊甸吗？”

“嗯，当初这个项链，就是从它那里得到的呢。如果是它的话，倒是可以信任。对了，你喜欢吃什么东西？有好好地照顾自己吗？最喜欢的衣服呢？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讨厌的东西呢？生日呢？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快，语调也越来越激动。

“……抱歉，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请原谅妈妈，没办法一直待在你身边呢。”

“不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啊……”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就和我做一个约定吧。”少女温柔地替女孩拭去了泪珠，“绝对绝对，要照顾好自己。然后，代替我，去好好地陪伴在那个人身边。”

这正是，死者与生者的诀别。

白色的世界逐渐崩塌，少女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天空，又对女孩露出了微笑：“是时候结束这场不可思议的梦了呢。再见了。”

“我一直……爱着你哦。”

白光破碎了，眼前是熟悉的房间，和熟悉的那个人。

“已经，结束了吗？”伊甸轻声地问道。

“嗯。”女孩点点头，抬起手臂，擦去了未干的泪痕，“已经足够了。我不会再使用它了。”

女孩将项链轻轻地放进了抽屉中，又转头看向了伊甸：“你到底，是什么呢？”

伊甸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地说道：“我是集合了全人类的情感和记忆，由过去的人类所创造出的统合人类网络，职责是为了让这个世界的人类，能够延续下去。”

“全人类的情感和记忆……也就是说，包括妈妈的部分吗？”

“……正是如此。在人类之中，偶尔会出现一些特别的个体，比如你，又或者是你的母亲，对我的构成会产生特别巨大的影响。”

“所以，妈妈才会让你来照顾我吗？”

“……”

“这样就足够了。至少，我已经知道妈妈她，一直都陪伴在我的身边。我会好好遵守和她的诺言，不再使用这份力量，同时，好好地活下去。”

“怎么了？总觉得你今天特别开心呢，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姑姑敏锐地注意到了女孩的变化，关切地问道。

“嗯，大概吧。”女孩回答道。

因为我，已经决定，不会再被过去束缚住了。

为了自己，同时也是为了那个一直爱着自己的人。

……谁也没有觉察到，或许，命运的锁链，早就已经捆住了每一个人。

黑色。

红与黑交织的天空。

其名之为，世界末日。

第三次的大灾变，完全地爆发了。

完全看不见尽头的黑潮，以不可阻挡之势，蚕食着一切。那是对于生命而言，最凶最恶的天敌。无可抵抗，亦无可逃离。

“快逃。”丢下了这句话的人，独自地冲向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随后，被吞噬了。

……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说不出口。

那份深藏在心底的记忆，在恐惧之下，再一次地浮现上了脑海。

啊啊，我又一次地，什么也没能做到。

……不对。

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