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雨丶破灭
……果然，不管怎么看，坐在那里的那家伙，都绝对是“我”吧。或者说，是和我有着同样样貌的另一个人。只是和我记忆中那个不管何时何地都带着笑容的少女不同，眼前的存在与其说是一个小女孩，倒不如说是一尊精致的人偶，从她的身上完全感受不到这个年龄段的小孩该有的生气，有的只是一具披着皮囊的空壳。
“真是的，您又擅自跑出去了吧？我看见门口的雨渍了。而且连衣服都弄湿了，要是不赶紧换掉的话，着凉就麻烦了。”
我抬起头，看见了一位身穿着女仆服的少女，出现在了客厅的门前。
对此，女孩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轻轻地回复了一声：“嗯。”
“……您又带奇怪的东西回来了吗？”女仆扫视了一圈屋内，很快就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嗯。”
“请问您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因为琴一直没有回来，所以出门了。结果，就看见它倒在了门口，于是就带了回来。”
似乎是对女孩的反应已经相当习惯了，女仆长叹了口气，踏步走到了火炉前，抱起了我：“看样子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不知为何被遗弃了吧。您想养它吗？”
“嗯。”
“……真是的，我知道了啦。”女仆又叹了口气。她看上去大概也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却显得十分老道，显然与女孩已经相处了许久。她将我平举到面前，直视着我的双眼：“那么，您有帮它想过要取什么名字吗？”
“……名字？”
“是啊，人也好，动物也好，都应该有着被父母赋予的名字。那就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明。”
“……”不知为什么，女孩的神色显得比刚才更加黯淡了。
女仆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赶紧鞠下了躬：“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您……”
“……番尼（Pthahnil）。”
“哎？”
“就叫它，番尼好了。”
“……喵？”我愣了一下。
“番尼吗？看样子，它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呢。不过，这样好吗？”
鬼才喜欢嘞！我只是被吓到了而已啦。而且说起番尼（Pthahnil）这个名字的话，我记得，似乎还有着别的意思才对。
“嗯，这样就可以了。番尼，番尼……”女孩轻轻地从女仆那里接过了我的存在，反复地重复着我的“名字”，嘴角逐渐上扬了起来，“从今以后，你就是番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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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作为一只名叫“番尼”的猫，和女仆女孩两人一猫一同，在这座宅邸生活了下去。
在经历了最初的错愕之后，我逐渐地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恐怕是和之前的笔记本一样，这次的我也出现在了谁的记忆当中。至于契机的话，应该就是那块有着猫咪外表的游离信息，在我们一同穿越数据库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启动了，于是就这样，我又一次地被拉入了记忆世界之中。我和阿莉儿的猜测没有错，星之系统的底端的确存在着十分重要的信息，虽然不是我们一开始想要的有关103小队成员的信息，但是就结果而言，我们还是成功地发现了第二块和叶浅陌相关的记忆碎片。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我并非是以自己原本的样貌，而是以一只长毛布偶猫的样子现身了。也许是在穿越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也许是因为这次记忆的主人是一只猫而不是人，总而言之，我还是慢慢地习惯了每天吃了喝喝了睡的悠闲猫咪生活，不得不感慨人真的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生物呢。
当然了，我也并非完全闲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捡了我回来的女孩，有着很大的可能，就是幼年时的叶浅陌。只是为何现在的她和青春期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就是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变成了后来的模样吧。而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去观察记录她的一举一动，毕竟现在的我仅仅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就算想做一些别的事情也完全做不了。
第五十章 两年
代替了真正的“番尼”，努力扮演着一只猫的我，不知不觉间，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两年的时光。在得到了女仆和女孩的细心照料下，我现在的身体，也从原本瘦弱的姿态，成长为了我记忆中圆滚滚的那只布偶猫。看样子我猜的并没有错，在数据库的底部，那段和番尼有着同样外表的信息，恐怕正是它本猫所留下的记忆碎片。而真正的番尼，也的确如记忆中所展现的一样，曾经被叶浅陌捡到，与她一同生活过了不知多少的岁月。
只是为什么后来，它会离开叶浅陌，又是如何作为一只普通的猫，活过了整整四个世纪，最终抵达璐蒂亚斯学院，就不得而知了。要想知道这一切的唯一办法，便是维持着现状，直到这片记忆世界自动瓦解。
……虽说如此，但是这次的记忆也未免太长久了吧？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束的痕迹。不过比起在虚无之海中度过的几千年时光，作为猫的日常还是十分充实的。回想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地放松过了，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吃睡睡，有人包养还完全不用为了明天担心，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至于外面的世界的话，我倒也不是很担心。按照上次的经验来看，无论记忆世界中度过了多漫长的时间，在外界都不过只是一瞬的功夫。而且有阿莉儿照看我的身体，想必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所以，为了能够找到正确的真相，我必须继续作为一只猫生活下去……绝、绝对不是想偷懒了哦？绝对不是！
“番尼，你该不会又偷吃厨房里的小鱼干了吧？”
“喵~”面对着女仆琴的质问，我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回以模棱两可的叫声。
女仆看到我的样子后，不住地叹气摇头：“真是的，明明小时候还那么活泼好动，为什么长大了就变得这么懒了呢……明明还有不到半个月，大小姐她就要接受仪式了，你也必须要打起精神来才行啊。”
“喵？”我发出了疑惑的叫声。
“嘛，就算跟你说了也不明白吧。很快大小姐就要年满十二岁了，恐怕以后就很难见面了吧。毕竟，这是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琴微笑地说道，但是看她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是正常的样子。
“喵喵喵？”
“啊，当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啦。想必对于大小姐来说，能够被选作仪式的容器，也是一件十分值得庆幸的事情吧。好了，我要打扫卫生了，你就先到外面去待一会儿。”琴抱起了躺在沙发上的我，轻轻地丢到了门外。
我抖了抖身子，三两下地爬上了庭院中央的一棵老树上，眺望着山下整座小镇的风光。女仆琴的话语环绕在我的心中，久久无法散去。仪式？是什么仪式？十二岁的生日又是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这间宅邸的存在本身就十分的诡异。虽然房屋的样式有些古老，但是装修却十分之新，像是刚建成不过数来年的样子，而且，还是偏偏建在了远离小镇的山顶悬崖边，要想到达山脚的城镇，就必须徒步穿过几公里远的密林。似乎打从一开始，房屋的设计者就下定决心，要与世隔绝。
实际也的确如此。这两年来我完全没有见到过任何人前来过这间宅邸，自始至终都只有我、叶浅陌、还有琴两人一猫共同生活着。每天凌晨太阳还未出来时，女仆琴便会换好下山的衣服，去山下的小镇采购食材和各种必需品，然后在临近中午的时间赶回来，偶尔还会带回一些不知由谁寄来的书信，每当这时，女仆的脸色就会变得有些阴沉，而叶浅陌原本就没什么情感的眼神中，也变得愈发空洞。
除了食材之外，有时叶浅陌也会嘱托女仆帮她带回几本书，她本人却几乎没有出去过宅邸一步，除了那天她捡到“我”时的雨夜外，就再没见她离开过洋馆了。
……不，或许并不是她不想离开，而是没办法离开这里罢了。
就好像是一只笼中之鸟，而这间洋馆，便是困住这个女孩的囚牢。
为什么，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发现呢？该不会是变成猫了以后生活久了，就连思维也开始向猫潜移默化了吧？
总之，还是得先找到叶浅陌为止。女仆说的话总让我有些在意，又是“使命”又是“仪式”什么的，令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我转过身，开始寻找起叶浅陌的身影，最后果然在二楼的书房看到了她的样子。此时的女孩正如平常一样，静静地读着不知来自哪个时代的文献。我缓缓地伏下身，然后从树枝尖端一跃而起，落到了对面的窗台上。
“喵~~~”
“……什么嘛，是你啊。”叶浅陌推开了窗户，放任我落进了房间内，“有什么事情吗？”
“喵——”
“我？……不，没什么，只是在看书罢了。”她轻轻地将我抱到了膝盖上，我立起了身，双爪放在了桌子上，伸长脖子好奇地想要看她面前的书。
“……这是《神曲》，人类所编写的诗歌神话，而且还是原经的手抄本，算是比较罕见的了，琴姐也是花了挺久的时间才找到了呢。”
“喵？”
“……痛苦王国的那个皇帝
从冰湖中露出前胸的一半；
拿我与一个巨人相比，
要胜过拿巨人们对比他的手臂：
你现在可以想见那整个身体
该是多么巨大，它与这样一个部分又是多么对称。
既然它过去是那样美，正如他今天是如此丑，
他竟敢竖起眼眉，对抗他的造物主，
人间的一切痛苦就理应从他身上产出。
啊，我看到他头上竟有三张脸，
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奇观！
一张脸在前面，而且是鲜红一片；
另有两张脸与这张脸相连，
生在每个肩膀中央的上边，
然后又延伸到长有冠毛的地方……”她轻声地诵读着诗歌的内容，声音清脆地像是雨后的鸟鸣，“他的名字是路西法，传说中因拒绝臣服于圣子，而堕入地狱的天使。”
第五十一章 牢中之鸟
我眨了眨眼，对于《圣经》的故事，恐怕几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了解吧，而其中较为著名的一个故事，便是这场由路西法所率领的，挑战上帝权威的战争。当时有三分之一的天使加入了反叛的军队，最终战败，并成为了堕落天使。
“没有人可以反抗神，就连天使也不行。因为，他正是那样至高无上的存在啊。”叶浅陌一边抚摸着我的头，一边低声地说道，“但是，就算如此，路西法也依然选择了向神开战。只因他是如此的高傲，即使坠入地狱，也无法掩盖其羽翼的光芒……真是，令人羡慕呢。”
窗外的天空忽然一下子变得阴沉了，空气闷热得让人有些窒息。
“要下雨了呢。”她凝视着天空，说道。
转瞬之间，便有大雨倾盆而下。世界变得模糊而杂噪，叶浅陌起身关上了窗户，我也顺势从她的膝盖上跳回了地板。
“抱歉，大小姐，能过来帮我一起收下衣服吗？”女仆琴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好的。”叶浅陌自然而然地回答道，她很快地下了楼梯，只留下我一猫待在了房间中。虽然下意识地想要跟随她的步伐，但是想起了女仆早上时说的话，我又停下了脚步，作为人的本性暂时战胜了猫的天性。
虽然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两年，对于宅邸里的各个部分我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但是只有一个地方我却始终没有进去过，那就是叶浅陌的私人书柜。书柜自始至终都被一把小锁紧扣着，就如书柜主人的心一样，从未向他人开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书柜上的那把锁竟然被打开了，我当然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先是一跃跳到了座椅上，然后以其为跳板，瞄准时机纵身一跃，两只喵爪就那样死死地挂在了门把上。
可恶，身高完全不够啊，既然如此的话……
我开始晃悠起了身体，以自身作为勾点，拼命地想要牵引着书柜的门把。平日里积攒下的脂肪在此刻完全发挥出了作用，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书柜的门终于被我缓缓地荡开了，从里面涌出的大量白色信封，将猝不及防的我压在身下。
我抖了抖身子，不紧不慢地从信封山中爬了出来。我随爪从其中抽出了一张后，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信封的表面，既没有来信地址也没有邮戳，似乎只是单纯装着信的纸袋。我又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信从中拖了出来。
信已经被人打开阅读过了一遍，上面用猎魔者的独特文字，先是对收信人表达了问候和祝福，乍看之下似乎只是普通的聊着家常，但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我又取出了第二封信，第三封信……直到我也不知道自己拉出了多少封信后，才终于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词汇。
“大渊”。果然，按照时间来算的话，来自魔女的侵蚀，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而叶浅陌也会在这之后，被送入那片无休止的战场，直到战死为止。
但是，她待在宅邸直到上战场的这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才是现在的我最想知道的。这两年的生活虽称不上趣味，但也算得上温馨，即使，这里只是一座困住女孩的囚牢罢了，而不管是我还是琴，都只不过是女孩的“监护者”罢了。
“……”一封又一封的信封被失去耐心的我用猫爪直接撕开了，在那无数的甜言蜜语之后所隐藏的深深的恶意，让我的心中愈发不安了起来。不对，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应该还有其他的才对，到底，藏在了哪里……！
忽然一只手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我下意识地回过了头，恰好对上了女孩空洞的目光。
“番尼，你又在搞破坏了吧。”女孩轻声说道。面对满地的纸屑，她并没有责备我什么，而是蹲下身，一张一张地将信重新折好叠起，最后抱在一起塞入了书柜中。
“喵！”我拼命地朝着她大喊，急迫地想要询问她，但是却始终只能发出猫叫的声音。在整理好信件后，女孩又一次地蹲下身，一如往常那般，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番尼，番尼……似乎也只能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呢。”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微笑，但是在我看来，那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是笑容，“下次，可不要再被人抓到了。”
“喵！”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女仆小姐抱了起来，沉默着离开了房间。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来到了这间宅邸之后的两年里，我自始至终，都未曾真正得知过她的名字。女仆琴一直“主人”、“大小姐”这样的称呼着，而那些来信之中，也往往都是用“您”、“你”这样的代号。我只是先入为主地，认定了她的名字就是叶浅陌。但就像我曾经疑惑的一样，身为夜和女儿的她，却是以“叶”为姓。有可能她的名字并非叶浅陌，而是叫别的什么。又或者，现在的她，压根就没有名字这种东西，换句话说，是不需要。
……为什么会这样呢？不，其实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只是我一直未曾去朝那个方向去想罢了。
仪式，没有名字的女孩，虚之眼，埃尔维斯说过的话……
没有错，叶浅陌正是那个被选中成为皇之容器的祭品。
所以她才没有名字，才会被一直禁锢在这个名为“家”的囚牢之中。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要在12岁那年，成为新的星皇。只是当我注意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在那之后的一天，叶浅陌忽然从这个家中消失了。我只是隐约记得在清晨的时候，似乎有听到过什么响动，当我睁开眼时，床边的女孩就已经不翼而飞了。
女仆琴对这一切的发生似乎早已了然，依然每天默默地清理着这间主人似乎再也不会回到的宅邸，继续喂养“一无所知”的我。仅仅只是一只猫的我，在这个已经发生过的记忆碎片中，什么事情都做不到。
第五十二章 潜入
距离叶浅陌从这间宅邸离开已经过去了一星期，在某天的夜晚，琴忽然进到了女孩的寝房，悄悄地抱起了床边猫窝里沉睡的我。等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坐上了一辆马车。
“喵？”
“抱歉，稍微安静一点，现在正要把你带到那位大人的身边。”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正是琴，她的脸色不知为何地凝重，和平时判若两人。
“喵喵喵~”我趴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重新缩回了一团。
“肯安静下来真是帮大忙了，有时我真觉得你这家伙是不是听得懂人话……算了，接下来的话，就权当我在自言自语吧。那位大人她，从诞生下来起就注定要成为某位至高的容器，带领吾等重回昔日的光辉。对于这件事，无论谁都感到无比的荣耀，但是……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人们无一例外地，擅自将自己的情感附加到了那个女孩的身上，一直一直地，将她视作‘皇’一样，崇敬且畏惧着。但是，却从未有人在乎过那位大人自己的感受……这样的事情，不是很奇怪吗？！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连那位大人自己也……”
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所以自然而然地，坚信着别人也会认同其的正确性。但这是不对的，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思维，所以这世上才会有那么多的纷乱和战争。人与人之间，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可是，叶浅陌是不一样的。她在理解了这一切的基础上，选择了扼杀自己的情感，接受了作为某人的容器而存活着。自始至终她都未曾想要反抗这个不公平的命运，生活在这个牢笼之中，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因为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哪怕明知道是错误的，我无法也不能去干涉。更何况现在的我也仅仅只是一只猫，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吧。
但是，有人却似乎不这么想。
“抱歉，接下来要加速了，跟我坐稳了！”
“喵喵（就算你让我坐稳也）……喵！”猝不及防之下，我整只猫的身体都被强大的加速度压在了后座位上，“喵喵喵喵喵（这是什么鬼）！喵喵（为毛整辆马车都飞起来了啊喂）！”
“总觉得似乎能听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安心好了，这辆马车因为交给过机械系的那些疯子们修理过，额外加上了一些小小的功能，而拉车的马也是拥有着龙之血脉的幻想种，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喵喵喵！（更加担心了好吧！想要送死你一个人去，别拉上本喵啊喂！）”似乎是这具身体里原本的主人，代替我发出了回答。
“喂喂！别忘了你可是那位大人救回来的，不然现在早就变成一只死猫了，现在可正是你回报那位大人的好机会啊！”
“喵！（快放我回去，我还要睡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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