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成为了魔女 第95章

作者:夜雨丶破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鲜血

剑阵落下,黑烟散去,化作了虚无。这正是每一只虚兽的归宿,于虚无之中诞生,于实界之中灭亡。

“这样的话,你也就没办法了吧?”夏洛华轻轻地说。从她额头密布的汗珠和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其实这一招对她来说并不轻松,甚至负担颇大,可她依然维持着那副自信的笑容,咄咄逼人地说道,“别指望你的那些手下会来帮你,再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派人将那些家伙一网打尽了。如果肯就此束手就擒,受的罪可会更少一些哦?”

“……哼。”男人轻哼了一声,“看样子,是我输了呢……才怪!”

“危……”我的‘险’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一根粗大的黑色长物突然从夏洛华背后的土中冒了出来,狠狠地插入她的后背,“噗嗤”一声,带着大量的血水,穿破了胸膛。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我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只靠着本能提醒,可还是迟了一步。

夏洛华咬住牙,凡尘七阶的身体强度支撑着她不会立刻死去。她反过手,想将这根黑刺从自己体内拔出。

更多的黑刺从地里钻出,刺入了夏洛华的体内,同时生出了吸盘一样的东西,贪婪地汲取着她的能量。每一次的穿刺都会带起一片血花,到了后来,连血花都不再见,只有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纯黑的衣裳,滴答落地,化作一朵艳丽的血红花朵.一滴,两滴。随着黑刺渐深的刺入,血色的玉珠变成了一道血流,顺着手臂一直滑向了她的手心。

夏洛华的动作越来越微弱,手臂无力地垂下,代表生命的线路彻底断裂,消失不见。

她死了。

终于吃饱了的黑刺全部从她的体内拔了出来,失去了支撑的夏洛华仰天倒下,双眼无神地望着昏黑的天空,身体里所剩无几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渐渐染红了她的金发和黑衣。

一个人形从地里钻了出来,是安悦茵,那些黑刺正是从她的背后伸出,像是蜘蛛的八根腿肢。看样子,她早已听从男人的命令潜伏在了地中,那四只虚兽只是诱饵,她才是最终的杀招。

“呐,爸爸爸爸,我赢了哦。”安悦茵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蹦一跳地来到了男人的面前,八根黑刺全部收进了体内,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活像一位向父母讨要赞赏的小女孩。

“啊,你做的非常好,这样的话,就没有人可以再阻止我们了。”陈君昊笑着摸了摸安悦茵的头。

“嗯,太好了呢!”安悦茵开心地说,任谁都不可能将这位讨巧的小女孩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联系起来吧,然而事实却是,夏洛华被她杀死了。

夏洛华……死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尸体,难以相信这一幕的发生。

“喂,你就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吧?”

“哟,没事吧?”

“我是,魔女猎人。”

“放心吧,你不会死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决不可以这么轻易地死去。”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抓起之前夏洛华为了救我时从天扔下的剑刃。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其它的剑刃都随着夏洛华的死亡消失无踪,只有它残留了下来。

陈君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竟然不趁机离开,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还是说,你是想为她报仇呢?”

“哼,谁知道呢。老实说我也很想立刻就离开这里啊,借着虚之眼的力量的话,要破开这个结界并不会难,然后带着妹妹和会长她们有多远跑多远,你想做什么都跟我无关,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顶着。我和这家伙也只认识了六天而已,还被她打过好几次,交情不好也不坏,人家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自己的任务,这一点我还是蛮清楚的。与其在这里白白浪费生命,不如赶紧跑出去,让璐蒂亚斯学院的人来对付你,也不算白费了她的性命……如果是洛天玲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吧。”

“哦?事到如今你还想否认自己的身份吗?”陈君昊冷笑道,“别开玩笑了!那只独一无二的虚之眼早就暴露你了!除了你之外,这个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人拥有虚之眼!”

“不是的,洛天玲已经死了,死在了六年前。我是,洛天尘。”我看着他的脸,认真地说,“所以我不会那么做的……我要,打败你。”

“凭现在的你?”陈君昊发出了狂笑,很快停了下来,冷冷地说,“愚蠢!真是愚蠢!本来如果是原来的你,我或许还会饶你一命,不过现在的话,你已是毫无价值。动手吧。”

“好的,爸爸。”安悦茵乖巧地点点头,刚才杀死夏洛华的黑刺再一次伸延出来,因为吞噬了她的力量变得更加庞大,笔直地朝向我。

打败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可思议的,夏洛华被杀死后,我的心情非常地平静,没有丝毫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迹象。只是,有些累了。

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不知道。

大概是想起来了吧。那个疯狂的夜总会夜晚,误食了魔女之种后濒临死亡的我,被夏洛华亲吻了的瞬间,感受到来自她的温暖。

“不要死。”那时,她对我这样说道。

所以我,为了回应她的话,站在了这里。

“抱歉,我可没打算就这么死去啊。”我轻轻地说道。

体力已经回复了大半,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装备,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留在她自己身上的话,结局是否就会不一样了呢?

但是,没有如果,所以现在的我,只能选择继承她的意愿。

“我所祈求的,星光。”我轻声念道。

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我身边环绕着,那是超越了一切理法,凌驾于物质之上的存在,星能。现在,那扇通往星界的大门,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如当年的模样。

“难道你,想在这种地方点亮星辰吗!”陈君昊一眼看出了我的想法,“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星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境界吗?”

“很遗憾,你猜错了。”我的手势一转,原本将要打开的门突然合上,消失不见,而那流落在世间的星能,也因为失去了束缚,变得格外狂躁。

“你这家伙……!”陈君昊发出了震惊的声音,“竟然妄图以凡人之姿,来操控星能吗!”

“你好烦啊,整天震惊来震惊去的,怎么不震惊死你啊。”我有气无力地说道,为了操控它们,这已经是我最大限度能分出的注意力了。

陈君昊并未趁我分心的时候发动进攻,原本就是星衍者的他比谁都清楚那些不受控制的星能的危险度,一个不小心的话,连操纵者都会化为乌有,所以他选择了等待,让我自生自灭。

事情也的确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我拼尽了全部的脑力,也只能勉强触住其中的极小部分,其它的绝大多数,仍同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爆开,每一步都像在走钢丝,紧张而刺激。

不过,足够了。

就让我来试试看,这些星能的威力吧。

虚数领域,展……

我的领域,瞬间被冲破了,连带着环绕在我四周的星能,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看向了陈君昊,发现对方也是一脸疑惑,看来和他无关呢。那么,究竟是谁做的呢?这股至强至刚的力量,简直就像是……

“领域展开……究竟是谁?这座城市,应该没有星衍者才对!”

顺着力量的来源,我将视线转向了夏洛华倒下的地方。在那片染血的土地上,夏洛华闭着双眼,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在地上,漂亮的脸蛋似光玉一般纯洁无暇,如果忽视去她满身的血渍,只会以为她是睡着了吧。

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常,然而实际上又如何?

如果说我之前看到夏洛华的死亡是一场电影,那么现在在我眼前放映的,就是将胶片倒放后的结果。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作用在了夏洛华的尸体上,散落的血液被重新吸回了她的体内,被黑刺穿破的伤口自动回复,生命的火焰再次被点燃,断裂的生命线又一次被接上,种种常人不可想象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在了她的身上。最后,维持着倒下的姿势,夏洛华又重新地站了起来。

“夏洛华?”我小声地叫道。

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陈君昊同样被这诡异的一幕震住了,脸色凝重,看来是想从自己丰富的阅历中找寻答案。然而已经做好战斗状态的安悦茵可不管这么多,她高声笑着,冲向了站起的夏洛华。

“如果一次没有杀死的话!那就多来几次好了!”

“住手!”我毫不犹豫地握剑向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绝不可能再一次让夏洛华死去了。

剑身与黑刺重重地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摩擦黑板声,我被重重地弹了出去。我们之间的力量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这样的话,就结束了。”安悦茵高举起了自己的八根黑刺。

“夏洛华!”

似乎听见了我的呼声,久未动作的夏洛华缓缓地张开了双眼。

然后,世界沉寂了。

黑暗之中,唯有那双瞳眸仍在亮着,闪烁着不详诡异的光芒。

鲜红,似血。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反转

夏洛华抬起手,随便按在一根黑刺上,然后……把它掰了下来,随手扔到了一旁。离开了主人的黑刺拼命蠕动着,但依然未能逃离化作黑烟的命运。

安悦茵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看来那根黑刺的消失对她造成的打击并不小,但是她依然选择了继续进攻,用剩余的七支,狠狠插向夏洛华的身体。

然而这一次,安悦茵却失败了。

无往不利的黑刺没能再次洞穿夏洛华,她的身体像是变成了块钢板,不,甚至比钢板还要坚硬,完全抵挡住了尖刺的部分,甚至还将其弹了回去。安悦茵的脸上满是错愕,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失败。

夏洛华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像挥舞长鞭般抛了出去。借着黑刺插地带来的阻力,安悦茵勉强还是稳住了身体,在地上留下了足有百米长的轨迹。

“天空,变成红色了呢。”玲喃喃地说道。

听到她的话,我默默地抬起头,刚才还是昏暗浑浊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血样的红色替代,诞生了火烧云一般的绝景,然而给人带来的,只有满满的诡异感。

“夏洛华?”我又一次轻声叫道。

她终于有了反应,转头朝向了我的方向。

“!!!”我看见了她的正脸,同时吓了一跳。浑浊的、赤黑色的斑纹正一点点地蔓布她的脸孔,原本堪称人类文明瑰宝的面庞逐渐变得森然、恐怖,像是恐怖片里的女鬼。

“抱歉,吓到你了吧。”她轻轻地说道,不是之前甜美甘醇的声音,而是同垂朽的老人一般嘶哑,像是一台老旧的齿轮机器,艰难地运作着;那头美丽的金发也像被扔进了沼泽中一样,染上了污浊的黑色。

“你这是……”我下意识地追问道。

“你是……葬女!”一直处于掉线状态的陈君昊突然大声吼道,“该死的!那群老不死的家伙是疯了吗!竟然会派这种怪物前来!他们难道就一点不知道什么叫防范措施吗!”

“真是失礼啊,好歹我也算是学院里的一员啊。”夏洛华耸了耸肩说,如果这个动作由之前的她来做,简直就是赏心悦目,但是现在的话,只会令人徒增恐惧。

“别开玩笑啦!虚之眼也好……葬女也好……像你们这种怪物就该被拷上重重的枷锁,通过各种调教,将恐惧深深印进你们的骨髓,永远都臣服于我才对!”

“哦?能做到的话,你就试试看啊。”夏洛华说道,“真是的,乖乖倒下束手就擒难道不好吗?逼我展现出这个姿态的代价,可是很高的。”

她又对我说道,“稍稍,离我远一点好吗?”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我还是乖乖照做了。现在的夏洛华身上,正缠绕着各种解析不能的力量,远超我能理解的极限。

夏洛华慢慢地抬起右手臂,没有拿出任何的武器,五指并拢,掌心朝下,血色的瞳孔漠然地直视前方。

“防御!”陈君昊喊道。

夏洛华动了,瞬间突破音障,在身后留下了一团白色的水汽。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常人甚至无法注意到她的消失。首当其冲的是安悦茵,再然后是冰莹、杨明知,最后便是陈君昊。她飞快地掠过每个人的身边,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平地的另一端。

“咔擦”起初只是一点的声音,安悦茵背后的黑刺尾端忽然出现了一丝小小的裂痕,然后裂痕渐渐变大,终于断裂,接连落在了地上,“噗通”一声,安悦茵重重躺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的,冰莹和杨明知也倒在了地上。

“你……”男人张口,却只吐出了一嘴的鲜血,他呆呆地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上多了一个大口,各种粉红色的脏器缓慢蠕动着,紧靠着最后的一丝肉块联系彼此。

“冰莹!”我焦急地喊道。

“放心吧,她没事,只是让她失去了战力而已。”夏洛华虚弱地说道。此时的她正仰面躺在了地上,原本的衣物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变成了碎片,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可是赤身**状态的。但这绝不是什么福利,原因就在于在她脸上出现的赤黑色的血管状物体同样出现覆盖住了她的身体,甚至更多,即使是号称“人形自走炮”的诚哥,面对这样的女体,也不可能产生性趣吧。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不要看我……这个样子被人看见还是蛮害羞的……”

“额,抱歉。”我赶紧低下头,摸索着走了过去,将储存空间里的外套给她披上。

“那个男人……死了吗?”过了好一会儿,我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问道。

“应该吧,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过中了我的能力还不会死的人呢。”

“你的能力?”我疑惑地问道。

“死亡。引导万物,走向灭亡。这是我的能力,亦是我——葬女的使命。”夏洛华轻声说道。

能力吗……我默然。难怪她没有带上任何的武器,因为那时的她自身化作了武器,一把名为“死亡”的剑。如果说我的能力是可以看见对面的弱点,通过攻击才能杀死对方的话,那么夏洛华所做的,则是纯粹的引导着死亡,从生而始,由死为终。万事万物,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终,这是师父曾告诉过我的,静月一流的最高境界,然而我眼前的少女,却凭着自身的天赋,轻易就达成了。

稍稍,有些挫败感啊,我那么辛苦的练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那你当时,为什么……”我还想问更多,却被一阵奇怪的“窸窣”声打断了。

“可恶……明明……明明只差一点点了……”陈君昊拖着自己残破的身躯,一点点地向冰莹他们倒下的方向走去。

他还没死吗?!

不,绝不是没事,我用虚之眼清晰地看见了他的体内,一种纯黑色的波动一边帮助他稳住伤势,一边借机吞噬着他的存在。与之对立的还有夏洛华留下的血色波动,两种力量,魔女与死亡,在他的体内激烈地竞争着。这样下去的话,他要么变成毫无理智的虚兽,要么在那之前死去,除此之外,别无他路。无论如何,名为陈君昊的存在已经是必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来妨碍我……我不允许……绝对……要再见到她……”陈君昊慢慢地走着,每走一步便会老上一分,等到了冰莹他们面前时,已经老得完全不像话了,原本年轻的脸上布满了褶皱,手臂如枯木一般垂朽。

我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手持长剑,朝着他的后背刺去,打算直接终结了他。

“不许你伤害爸爸!”我的剑,被挡住了。

是安悦茵,失去了所有黑刺的她,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用双手死死地握住了剑身,全身血流如柱,她却浑然不觉,碧蓝色的瞳孔中满是坚毅之色。

“快让开!他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我颤抖地说道,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产生如此动摇。

“我……答应过……妈妈……绝对要守护好爸爸……”

安悦茵的力气很微弱,被夏洛华重伤后的她已经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只要我加把力气,就能很轻松地将她和陈君昊一起穿破。然而,我做不到。

场面一度陷入了僵持,我的心里很明白这不是可以拖延时间的场合,放任那个男人不管的话,很可能又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我做不到。

那是,决意要守护什么的眼神。

我,退缩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忽然间,安悦茵的力气一下子小了,握住剑身的双手松了开来,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睁的大大的,微微张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

“噗嗤。”我低下头,看见一只枯朽的手从后面插入了她的肚子中,似乎在翻寻着什么,随后猛地一拽,顿时安悦茵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向前倾倒,我松开了手中的剑,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啊,没错,只要有了这个的话,我就可以脱离这幅衰弱的身体……”陈君昊裂开了嘴,狂喜地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和肉沫的右手,在掌心的中央,一颗血红色的宝石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是,安悦茵的魔女之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