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70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雪怪”一步步走向希塔娜,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海德拉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整个赤霜领,打造成只囚禁你一人的牢笼。”

“要做到这一点,其中各项事件的串联,对你心态的把控,对时局走势的预见性,,对整个赤霜领的洞悉性……”

雪怪闭上眼一小会儿,随后再度睁开,眼瞳中闪烁着炽烈的狂热:

“这就是……安瑟·海德拉!我们所需要的,能够在颠覆帝国后,完美建立起一个新国度的,真正的调节者与……支配者!”

“……你想,说什么?”希塔娜的声音空寂无比,“你想向我强调海德拉的伟大吗?我大概比你,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

“不,我只是在提出要求前,让你明白前因后果。”

雪怪平静地说道:“那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来自【新世界】,也就是革命军,你可以继续叫我雪怪,或者……”

“温迪戈。”

“我们现在缺少一个富有远见的,并且有卓绝学识,对帝国,乃至对整个人类社会体系,有着超越时代见解的人。”

温迪戈虽然身形健硕,但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平静,不给人过强的压迫感:“只有毁灭,是不够的。而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所建造的新国度,也注定重蹈覆辙。”

“我们需要一个天才,一个能构想出超越帝国这个腐朽结构,终结这场愚蠢轮回的社会的天才。”

“海德拉的领地是整个帝国最无可置疑的人间天堂,从他接手弗拉梅尔对领地的管理开始直到现在,我们渗透进了十六个人,其中十三个叛变,还有三个甚至对我们进行反卧底。”

“毫无疑问。”温迪戈一字一顿地说道,“安瑟·海德拉,就是我们需要的那个天才。”

“那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希塔娜仍旧以那空洞的眼神看着温迪戈,“你想向我证明他的伟大,好让我归顺他吗?”

“不,恰恰相反。”温迪戈再上前一步,月光下,他庞大身躯的阴影几乎将希塔娜彻底笼罩。

“你绝不能成为他的契首,我们会想尽办法,阻止海德拉拥有契首。”

温迪戈的声音在此刻冷硬如铁:“完全体的海德拉,是不亚于飨焰的人间灾祸。飨焰需要毁灭,海德拉,也是如此。”

“但恰好……这一代的海德拉,安瑟·海德拉,到现在仍未拥有契首,而弗拉梅尔的生命已经来到尽头,只要保证在弗拉梅尔陨落之时,安瑟依然没有契首,那我们就可以放心与他合作,颠覆帝国,创造新世界。”

“希塔娜·兰斯马尔洛斯,海德拉对你的用心,毫无疑问彰示着,他将你视为了契首。”

男人抬起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所以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看着我毁掉你的村庄,杀死村里的所有人。”

“第二,你现在,立刻自杀。”

希塔娜看着眼前这个人形怪物,已经彻底死寂空洞的心,泛起了些微涟漪。

但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惊惧,而是因为……荒唐。

“哈哈……哈哈哈……”

希塔娜没有大笑,而是已经彻底崩溃地,没有理智地抽搐着笑着。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贵族,海德拉,革命军。

号称要推翻帝国腐朽统治的革命军,要用杀死她所爱的一切,逼迫她自杀。

仅是为了,让海德拉没有那个什么契首,让他不够强大,好让他……加入革命军?

而贵族……却一直在帮助自己的村庄,给他们那奢侈至极,不求任何回报的资源提供,哪怕是看在海德拉的份上,他们也让村子变得更好。

海德拉……海德拉呢?海德拉是他们两边都要讨好争取的对象,贵族讨好着他,革命军夸耀着他

“你或许不相信海德拉愿意加入革命军,但我可以告诉你,海德拉从来不站在帝国这边,更非与皇帝捆绑。”

“他只站在,能给予他【理智】的人那边,仅此而已。”

温迪戈微抬起头,言语中的自信和从容不容置疑:“而我们,有信心给他需要的东西。”

“所以……就要我去死吗?”希塔娜笑着,“哈哈,我就要因此而死吗?”

她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去描绘他所听闻的荒唐,或者,已经失去理智的少女,也几乎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东西了。

“……我们当中,的确对此有所分歧,因为有人提出,你是可以争取的,让海德拉多一个契首,我们也多一份助力。”

温迪戈凝视着希塔娜:“但我,我们认为,没有这个必要。那帮人也很麻烦,所以我们先动了手,所以……我才在你们村子,潜伏了这么久,只为了等你回来。”

“海德拉多一个契首,不代表多一个助力,而是代表……多一分不稳定性。”

“更何况。”男人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没有这个价值。”

你没有这个价值。

和自己同受压迫,想要杀光那些该死贵族,甚至是颠覆帝国,本应该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如此说。

“跟海德拉相比,你什么也不是,兰斯。我们研究过你的天赋,那的确值得夸耀,但仅是如此……往前推十年,我们就能找到跟你天赋一样,甚至比你更强的人。”

温迪戈如此宣告道:“比起你本身的价值,我认为,让海德拉维持在最无威胁的状态更有意义。”

没有……价值啊。

我的敌人,我的同类。

我的同类说,我没有价值,并夸耀着我的敌人。

他说,我的价值,仅在于让我的敌人……没有威胁。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温迪戈看着神情越发崩塌,已经接近彻底精神崩溃的希塔娜,微皱起眉:“我没有给你犹豫的时间……本以为前面说明了海德拉对你的算计,你也不会对他有所留恋,看起来还是要快一些。”

哈哈,他甚至还觉得我对海德拉有所留——

希塔娜癫狂的心理活动,在这一瞬间停止。

因为,温迪戈那张几乎比人脑袋都大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她的名字是芮约塔·纳林嘉,是希塔娜最好的朋友。

“诶,我怎么……啊!希塔娜,你原来在——”

咔啦。

两根手指轻轻一扭,挂着欣喜笑容的面庞,便在一声脆响中耷拉向一边。

“一个。”温迪戈面无表情地说,“十秒钟,你如果不立刻自杀,那就下一个。”

凄厉至极的尖啸在黑夜中炸响。

已经完全癫狂的希塔娜一拳击打在温迪戈的身上,接着被后者一巴掌拍飞出十多米远。

“你还有八秒,七秒——”

“畜生!我杀了你!”

狂兽咆哮着朝温迪戈冲来,那身上萦绕的恐怖气息令后者的眉头微微扬起一点,但又很快恢复原样。

“仅是这样,也还不够。”他又是一巴掌将希塔娜拍飞,同时说道,“周围五十米已经布下最完善的,能隔断一切通讯和窥探的域界。”

“而我不杀你,是因为要对安瑟和弗拉梅尔这两代海德拉保持敬畏,我不能确定安瑟在你身上动了手脚,最保险的,让你死去的方法,就是令你自杀——时间到了。”

温迪戈的手中再度出现一人,这回是希塔娜的另一个朋友卡弗,他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还没看希塔娜,脖颈就被捏断了。

“你还要做无用功吗?”温迪戈俯视着不停攻击自己,但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衣服都没打破的希塔娜,“距离下一个,还剩七秒。”

“等等……不,不要!”

掌骨都已经粉碎,双掌鲜血淋漓的希塔娜惊恐至极的尖叫起来:“不要!我死,我去死!不要!”

“很好。”

温迪戈满意点头:“我会在远处看着你,别想逃跑,别想通知海德拉,你一有任何动静,我会直接冒着得罪海德拉的风险,杀死村庄里的所有人。”

温迪戈的身影消失了,只留下身上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的希塔娜,瘫坐在原地。

好友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还残存着那找到自己的欣喜。

希塔娜,不再尖叫,不再哭泣了。

她看着朋友们的尸体,抽搐着笑了起来,尖锐,断续,癫狂,还有……死寂。

啊,原来我什么也不是。

我什么也不是,没有了海德拉,没有了安瑟,我什么也不是。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杀掉约塔和卡弗,然后听他的话,杀掉自己。

甚至,他这么做,他要我自杀,他不惜杀掉村里的所有人,只是让安瑟变得没有威胁。

我的价值,仅在于这么一点。

原来我什么也不是。

在这一瞬间,希塔娜终于明白了

“嘻嘻……这就是……你想要的啊。”

希塔娜恍惚地扯了扯脸皮,涎水从嘴角淌下:“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安瑟,嘿嘿嘿……哈哈哈哈……”

海德拉之所以在那时践踏她的尊严与人生的理由,希塔娜终于明白了。

——那个魔鬼,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无知的,懵懂的,对自己被操纵人生意识毫无察觉,还对此甘之如饴的小丑,忠犬。

他需要的,是一个即便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被玩弄到七零八落,破碎不堪,即便知道自己的尊严和价值被粉碎成渣滓,即便再如何狂怒,再如何憎恨,在爱的无情屠杀,在现实的轻蔑嘲笑下……认清自己的软弱,废物,毫无价值。

然后,成为一个愿意主动放弃自我的亡灵。

一个自愿杀死自己的人偶。

因为到这个时候,在这个希塔娜已经死去的时刻,自我戕害的狼才明白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否定着她的价值。

她想帮助的人否定着她的价值,她所爱的人否定着她的价值,甚至于……本应该是她同类,与她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人,也否定着她的价值。

但唯独,唯独那个她恨之入骨的人,无数次地告诉她:

【我深信你的天赋与强大】

在这个绝望的,可笑的,荒诞的终末之刻,希塔娜才明白这个道理。

那个魔鬼,她憎恨的,她深爱的魔鬼。

即便想要抹去她的自我,杀死她的灵魂。

也从未有哪怕一刻……否定过她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啊。

希塔娜摸出别在腰间的短刀,对准自己的心口。

对不起,安瑟,对不起……我好像明白的……太晚了。

早知道,就做你的人偶了,就算我什么也不剩下了,就算我连尊严和自我都抛弃掉了,你也会……在意,也会尊重认可我的,对吧?

对不起,我不能做你的人偶,我要就这样死掉了。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我……因为我不想做你的人偶啊,我难道只有变成那个样子,才能陪在你身边吗?

这样死掉的话,就不用担心,不用纠结,不用为这种事痛苦,不用再恨你了。

她握着短刀的手逐渐颤抖,在无尽绝望中诞生的那缕明悟,因这份明悟,而重新点燃的渴求,令少女无法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

但是死掉……就连做人偶的资格也没有了。

安瑟,你会为我伤心吗?

安瑟,我真的……那样的价值吗?

“安瑟……”

死去的女孩,在此渴求着那份根本不该存在的回应。

她泪流满面地将刀尖抵在心口:

“不要……不要放弃我。”

于是这一瞬——

比黑夜更深沉的漆黑,从门扉中流泻。

那是糅杂了一切与所有的纯粹,亦是囊括了万物与律法的超然。

那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