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棠
莉蒂娜想了想,沉默的望向远处的斯帝尔卓德陆军,对着自己的副官说道。
“我们带的水还能维系多久?”
迪米特里仔细估算了一下说道。
“在攻破水门关之前,我们的补给船送过来了一批补给,其中就包括淡水。乌尔里希大帝已经派遣了所有能动的渡船来给我们送来给养,并且这几天亲自监工造船,但是我们的部队太过庞大,即使这几天赶工造出再多的船,也只是杯水车薪。”
“我们剩余的淡水,只够维系一周左右了。”
莉蒂娜想了想,对着迪米特里说道。
“好,我要你在我军阵前修筑防御工事,这场仗,防御的是我们。就用那些坏掉的舰船,把上面的木桩铁板,以及火炮拆下来,当做堡垒的大炮使用,我们要防守足够长的时间。”
“同时告诉所有士兵,每人每日供水减半,停止沐浴等一切非必要清洁行为,将水尽量用来维系健康,并且不可引用和使用除了我军所携带的淡水之外的一切淡水资源。”
迪米特里完全没有想明白莉蒂娜的意思,他不明白,明明时间紧迫,大军撑不了多久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修筑防御,畏缩不前呢?
“打仗最重要的就是,把敌人的优势变成自己的优势,这样,才能无往而不利。”
“我们缺水,那就让敌人比我们更加缺水。”
莉蒂娜说完,立刻派出数十名腿脚利索的士兵,盛着大海中布满瘟疫的血水,迅速的向着斯帝尔卓德的后方扩散。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用一晚的时间,污染斯帝尔卓德内陆所有的淡水河流,哪怕是一处小溪,也不要放过。”
“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作战,背山靠水,我敢打赌,既然就在自己国家的内陆,河水还在自己的领土之上,那些斯帝尔卓德的陆军,一定没有储存淡水。”
望着远处那黑压压的精兵强将,莉蒂娜看着自己发炎溃烂的伤口,以及感受着自己愈发虚弱的身体,眼神中,却是一片清明。
“而且.....那些平民百姓.....也是需要喝水的啊......”
“兵不厌诈,这是战争,那么梵烈克洛夫国王,你和你的皇后苏菲亚,要怎么面对这场无水浩劫呢?”
煎熬
河水的污染被发现时,还是士兵开始传染疾病的时候,在大部分人都引用了被污染的河水之后,每个人都出现了瘟疫的症状,咳嗽,脱水,发热。
最严重的是,一旦出现一名病患,斯帝尔卓德这边就得派遣一名健康的士兵来照顾伤员,这样大大缩减了斯帝尔卓德陆军的兵力。
同样的,莉蒂娜这边也不是很好过,箭上的毒已经发作,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消磨着她的意志,吞噬着她的生命,但是莉蒂娜知道此时的她还不能死,因为她还没有亲手把梵烈克洛夫的头盔摘下来。
中毒箭而死,也算是她殉国的最好的理由了吧。
平日里无所不能的将军,此时已经变得脆弱,消瘦,眼眶凹陷,时不时的会吐出黑血。两边的将士们都在一种煎熬之中,尽管莉蒂娜封锁了消息,但是她生病的事是瞒不住的,她的士兵们会知道,梵烈克洛夫自然也会知道。
一边没有足够的水可以引用,一边不能群龙无首,这对两边的士兵和将领,都是一种考验。
梵烈克洛夫曾经发动了不止一次的攻势,斯帝尔卓德士兵的战斗力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的存在,他们是天生的战士。正面迎敌,甚至可以以一敌十。没有任何指挥官愿意与他们正面交手,莉蒂娜亦是如此。
虽然她自己不曾害怕那些士兵,并且很想要与他们战个痛快,但是她不能拿自己的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她有着必死的决心,但是她手下的士兵将领们,还有妻儿,父母等待着他们归家,尽管违抗军令时她从未网开一面,但是在战争之时,她还是将自己士兵的性命看在第一位。
莉蒂娜的士兵们用损坏的舰船制作出了战壕,而被撞毁舰船上的火炮,则成为了他们用以防御的陆用炮,每隔三十米布置一门火炮,交叉的火力让勇敢冲锋的战士们苦不堪言。
国王与士兵,都在经历最严峻的考验。
此时在陆军大营内,梵烈克洛夫愁得背着手来回踱步,对方污染了这里所有的河流,作为一个岛国,这种方式无疑是最可怕的战术,此时的莉蒂娜已经完全疯掉了,她不顾任何人的死活。但这也是她最为聪明的一点。
“已经两天了,战士们每时每刻都有人脱水,最重要的是百姓......”
“莉蒂娜根本就没有打算隐藏她干的卑鄙之事,她派人去城中,以及所有的村子里大肆宣扬喝水已经被污染的事,不光是我们军中,百姓那里也已经瘟疫肆虐。”
苏菲亚对着梵烈克洛夫说道。
“今天,已经有百姓向莉蒂娜投降了,他们没有您与士兵那般坚定的意志,他们需要喝水,他们的家人,需要喝水。”
梵烈克洛夫听后,对着皇后问道。
“那么杀神是如何处理那些百姓的呢?统统处死么?”
“不......”
苏菲亚回答到。
“她给予了他们住所,食物和水,与普通士兵一样的待遇,此时的她身为侵略者,却已经得了民心......”
“除了斯帝尔卓德的本地居民还在硬撑,为了国家的荣耀和自由硬撑,但是其他三国以及附属小国逃难而来的人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皇后沉吟片刻,严肃的对国王说道。
“我的爱人,现在整个国家都没有干净的水资源供给了,如果今天我们的士兵再喝不到水,他们就只能喝那些染病的水,一旦我们的战士生病,那和待宰的羔羊就没有区别了!”
“而且.....而且我们的女儿她.......她已经两天没有喝水了,只能靠水果补充水分,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也会.......”
梵烈克洛夫叹息着望向营帐之外,此时在大海边上,莉蒂娜无比坚固的堡垒以及每隔三十米就布置的一门火炮,让他的内心充满了绝望。
“发掘地下水的工作展开的怎么样了?”
“都是咸水。”
皇后回答到。
“净化和过滤出来的淡水远远不够使用,我的陛下,我的爱人,一旦过了今晚......我们就必须要冒险去喝那些污染的水了!”
这时候,前面侦查的士兵忽然来报,只听见男人大口喘着粗气,看样子是奔跑了许久,此时的他累的都快要昏厥过去,足矣见得这件事的紧迫与急切。
“女.....女武神......”
“已经来到阵营之前,想要面见国王,和皇后殿下!”
使者前来,加上是对面的指挥者亲自前来,此时梵烈克洛夫面对的是一个选择,要么就是在军营里杀死她,这样对方就会群龙无首,局面或许会拨云见日。但是万一这样,就违背了他一直所追求的荣耀,和初衷。那么他穷极一生所贯彻的精神力量,就会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让她进来.....”
随着梵烈克洛夫的一声令下,莉蒂娜乘坐着马车缓缓驶过斯帝尔卓德的陆军大营,所有人看着那马车,以及里面隐隐透出的佳人的身影,他们的表情都充满了一种愤怒,和仇视。
随着大帐的门帘被掀开,莉蒂娜咳嗽着缓步走进大营,此刻她的嘴角流淌着黑血,神情与姿态,也与第一次到来之时完全不同了。
“我们都处在煎熬之中呢,国王陛下。”
莉蒂娜对着梵烈克洛夫鞠了一躬,而国王和皇后也随之回礼。
“看出来,你病的很严重,看来从那些逃难而来的百姓口中所听说的,那些无坚不摧,不死之身的一些话,都是他们将你美化到了神一样的高度啊......”
莉蒂娜找了个凳子坐下,叹息着摇摇头说道。
“你说是,就是吧。”
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梵烈克洛夫看得出来,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注意到你士兵的晚餐都没有煮制的食物,而且所有人都靠着饮酒缓解口渴。”
见到莉蒂娜说出了他面临的窘境,国王试探着问道。
“那么你到这里来,是所谓何事呢?不怕我杀了你么?”
莉蒂娜笑着从怀中拿出一壶水递给皇后。
“干净的。”
听到这话的苏菲亚自己轻轻抿了一口,确定没有问题后,立刻去给她的女儿送了过去。见苏菲亚走后,莉蒂娜对着梵烈克洛夫缓缓说道。
“我是来劝降的。”
最终之战
“你知道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胜算。”
“投降吧国王,我会给你们的士兵庇佑。”
莉蒂娜此时有些站立不稳,干脆坐在椅子上,艰难的说道。
“我长途跋涉到此,为的是国家统一。这场战争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没必要将战火蔓延到每一个士兵,和百姓的身上。”
“或许你觉得我死了,你的部队会有一线生机,但是你错了,我仅仅是一个个体而已,即使我是指挥者,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而且我早已经选好了接班人,一旦我死了,他会继承我的意志,与你们战斗到底。”
“但是在面临干渴的情况下,你的士兵,可撑不了多久。”
莉蒂娜低着头,此时她的眼神萎靡,眼中的亮光也逐渐暗淡下去,看上去已然时日无多,但是她的意志,依然支撑着她,完成最后的大业。
“真正的战士,应该死在厮杀与拼搏当中,而不是死在枪炮和断水之下。”
“想想你的爱人,想想你们的妻子。想想那些爱着你们的人。”
一提到爱这个字,莉蒂娜甚至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
“一旦死去了,一切就全都消逝了,而爱着那些士兵的人,将永远都等不到自己的丈夫了,明白么!”
冷静下来的莉蒂娜长叹一声,再次缓缓坐了下来。
“如果你投降,我会给予所有人庇佑,以及最大的体面。”
梵烈克洛夫望向营帐外,此时已是黑夜,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难民的火把组成的长队,他们都行走在向莉蒂娜投降的路上。百姓需要水,他们和战士不一样,他们不能没有水。梵烈克洛夫意味深长的望着此时已经病入膏肓的将军,他敬佩她的谋略,在杀死自己的弟弟时,她将特米里亚·托克利斯的所拥有的地利优势变成了自己的地利优势,现在她又将属于自己的人和,变成了她自己的人和。
不知是否是错觉,梵烈克洛夫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百姓以及士兵们喝到水时,那满足和享受的声音。以及百姓对莉蒂娜的歌颂,仿佛他们早已忘却了造成这个局面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给你一晚的考虑时间。”
“如果你不投降,我的部队会在你们最为干渴,以及瘟疫肆虐的时候发动攻击。”
“到时候,你们的战士,以及所有人,都将会被处死.....”
莉蒂娜在离开之前,猩红的眼眸在黑夜中,散发着森冷的寒芒。
“一个不留。”
...........
第二天一早,莉蒂娜便来到了两军阵前,她没有带一名士兵,他只是来听一个答复。尽管士兵们有着即使喝带瘟疫的水,也要与莉蒂娜决斗的勇气,但是国王经过了一晚上的考量,他的内心却动摇了。
因为莉蒂娜说过,他只有一次投降的机会,这个机会一旦失去了,她的大军将会把这里踏平,到时候没有人会活着。
“总要有人贯彻斯帝尔卓德的意志.....总要有人贯彻.....我弟弟的意志。”
国王戴上头盔,骑着战马来到自己的士兵面前,看着因为干渴已经言重脱水的士兵,国王叹息一声说道。
“真正的战士,应该死在公平的决斗之下。”
“但这是战争。”
“战争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看着远处的莉蒂娜,国王对着自己的士兵们说道。
“你们可以投降,这并不违背祖先的教诲,我不能让战士们死在瘟疫,和饥渴之下。”
“但是我不能投降,我身为国王,我要告诉他们,斯帝尔卓德的文化和意志,而英勇战死,才是最好的结果。”
听到国王的话,所有准备赴死的战士们全部愣住了,他们早就穿戴好了盔甲,将剑刃与长矛磨的无比锋利,就是要与国王一起,完成最后的光荣之战,死在冲锋的路上!
“我的国王!我们决不投降!”
“我们要陪你战死到最后一刻!!!!”
莉蒂娜看着士兵们的样子,那些一副视死如归,完全不顾及家里是否还有妻儿,还有父母的士兵们,他们所想的,就是所谓的光荣战死,不知这到底是一种军魂,还是迂腐。
“所谓的荣耀,比活着更重要么?”
“比亲情更重要么......?”
“比爱情更重要么......?”
“你们都有选择生的机会,选择回家与爱人团聚的机会,但你们却想要抛弃爱你们的人!去追求所谓的光荣战死么!!!!!!”
莉蒂娜此时的表情明显愤怒了,对于她来说,她可以为了爱人付出一切,如果可以,她会永远待在爱人的身边。看着这些执迷不悟的士兵们,莉蒂娜的眼神凶恶,愤怒将她带到了隐忍的临界,饥饿的野兽,即将大快朵颐!
“传我命令.....”
“防御阵型,平推进攻。”
“没有俘虏,没有怜悯!!!!!!!!!!!”
说罢,莉蒂娜撤回了己方阵营之中,由舰船和重炮组成的防御工事,竟然在昨天一晚上的时间,就被装上了简易的木轮,由士兵们一齐推动着,向战场之上慢慢平移!
梵烈克洛夫惊讶于莉蒂娜的战略眼光,尽管他已经有了投降的态度,但是莉蒂娜还是做了两手准备,给防御工事装配木轮之后,重炮在可以移动之下,就可以实现进攻和防守的双重保险!如果大炮的射程范围可以波及到军队的大营,恐怕真的就如莉蒂娜所说,所有的部队,都会被战争的铁蹄踏平!
“等着我弟弟。”
国王带上头盔,骑上战马,对着士兵们骄傲的说道!
“能与你们而战,是我的骄傲。”
“即使我们全部长眠于此,即使她摧毁了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历史!世人也会知道,自由之人为了反抗侵略而战!”
“为了胜利!!!跟我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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