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棠
“这次我又是谁......”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无名氏,而此刻的艾蒂尔就在她的面前,对着自己掏出一把零钱。
有些东西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一如现在薇尔莉特那绝妙的表情,面前的艾蒂尔正望着自己,似乎想用自己的零钱购买商品,而此刻的自己,早已经痴傻了一般,只能乖乖的盯着她,就连一丝一毫,也无法挪动脚步。而她此时那看直眼的表情,在艾蒂尔眼中,也一定十分奇怪,和滑稽吧。
“她可真美啊......”
站在自己面前的白发人偶,她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好,美得令人心醉。望着面前的思念之人,薇尔莉特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飘上了云端,飞向那遥远的彼方,超越了自己那破碎的灵魂。
自由的鸟飞进她心房中的那片蛮荒焦土,瓦解了她心中的阴霾和迷惘,就在这一个瞬间,薇尔莉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是无比幸福的。
可就在下一刻,几片枯黄的落叶慢慢掉落在自己面前,艾蒂尔此刻头上的栀子花已经枯死了接近一半,而再仔细看去,美丽佳人的脸上,她的健康仿佛正肉眼可见的流逝着,流逝着,薇尔莉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她就是看得见。
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沙漏一样,艾蒂尔生命的流逝,就好像那通过中间缝隙的沙子一样,在薇尔莉特的眼中,清晰可见。
“你不是过去的衣伦夫人吧。”
艾蒂尔意味深长的看着薇尔莉特,带有血丝的眼中,尽管有些干涩,但依旧有着炯炯有神的坚毅神采。
“你的躯壳下,是谁呢?”
艾蒂尔凝视着薇尔莉特,那双眼睛,仿佛可以贯穿身躯,贯穿心房,直视着薇尔莉特那无处可逃的灵魂。
这段对话,在一无所知的旁人眼中,一定会被当做什么奇怪的东西吧,但是薇尔莉特和艾蒂尔都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看穿了。
“我......我......”
薇尔莉特愣住了,有太多的话想要询问,但却又无法言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问题。
“你......近来可好么?”
“如你所见。”
艾蒂尔指了指头上的花朵说道。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两年。”
“那么,为什么!”
薇尔莉特猛的起身,直视着对方那如同珍珠一般的双眸。
“为什么明知会死,却还要去爱呢?!”
“明明不爱的话.....就可以......”
艾蒂尔笑着摇摇头,对着薇尔莉特说道。
“呐,正因为会死去,所以爱才有意义。”
“因为知道会死去,所以就不会忘记。”
薇尔莉特不解的问道。
“忘记.....什么?”
“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爱,这么美好的东西。”
“而且就算会死。”
艾蒂尔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说道。
“有些东西,在你心里,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将它夺走,别人也无法触及,那是独属于你的东西。”
“爱是一种危险的情感,它能让你痴狂,能让你疯掉,能让你怀揣着罪与思念活着,也可以让你心怀幸福和不甘的死去”
忽然,艾蒂尔慢慢抬起手,温柔的抚摸在薇尔莉特的头上。
“我走之后,你一定很辛苦吧.......”
这时的薇尔莉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双眼的泪水突破了最后的防线,温热的在脸颊上划过。
“是的.....是的.......是的我好想你......”
飞身扑在艾蒂尔的怀里,薇尔莉特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
“我好爱你,我好想说给你听,我想说给你听一千遍,我好爱你,艾蒂尔长官......”
艾蒂尔的手搭在薇尔莉特的头上,没有触感,对方的怀抱也没有温暖的感觉,这毕竟是个梦,也许这就是对她的惩戒。
“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
望着薇尔莉特,艾蒂尔的眼神逐渐温和起来。
“不.....你只是.....坚强了太久了吧。”
就这样,在路人们怪异的眼神中,薇尔莉特扑在艾蒂尔的怀里,哭泣的样子,就好像扑在母亲怀里的,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梦中的声音
这是她见到的地几幕了?
薇尔莉特自己也数不清楚了。
只知道,看着对方的生命在一次又一次的开幕之中,变得逐渐凋零,枯萎,真的比杀了她还难受。
这就好像是舞台剧,一幕一幕的开始,讲述着一段段串联起来的故事,直到最后的谢幕,那个她早已经知晓的结局.......
“咳....咳....咳......”
再次见到艾蒂尔的时候,她此时正坐在轮椅上,倚靠着壁炉,观察着里面升腾的火焰。她在安静的烤着火,用不断变化的火苗,来打发时间。
似乎觉得艾蒂尔离火焰实在太近了,薇尔莉特走上前,将她从壁炉前稍微向后拉开了些。
“你不应该去代笔才对么?去梅纳斯高地,给一名士兵代笔。”
艾蒂尔回过头,那苍白的脸色,以及时刻准备在边上,防止流鼻血的纸卷,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薇尔莉特不断的想起,那尘封的悲伤记忆。
“是你啊......”
“这么些年,你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
艾蒂尔没有回过头看薇尔莉特一眼,但她就是知道,仿佛早就知道。即使不回头看,她也的内心也是那么的清晰。
“抱歉我不能太激动,如果我流了血,就止不住了。”
“你.....”
艾蒂尔伸出手,想要碰触自己面前的火苗,就好像她根本不怕烫伤一般。
“你明白,爱的含义了么?”
“是的......”
薇尔莉特咬紧牙冠,不让自己再次没出息的哭出来。
“我.....明白爱的含义了,而且我明白,什么是舍弃的爱了。”
“我也......稍微了解您了。”
没人想死,即使是艾蒂尔也一样,这些年,薇尔莉特无数次的看着艾蒂尔在试图着拯救自己,挽回自己的生命,但是那个木头一样的自己,却始终无动于衷,而这些一切,都在阿里彗星的出现,戛然而止了。
艾蒂尔回过头,似乎不想让薇尔莉特看见自己病入膏肓的样子,她用雪白的长发遮住自己的侧脸,隔着头发,注视着薇尔莉特。
“你这样,我甚至都有点舍不得死去了呢。”
“但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我很欣慰。”
“真的。”
薇尔莉特还想说什么,但是当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似乎非常熟悉,而且庞大,此时的她,好像被孩童攥在了手里,当她抬起手时,自己的双手也变成了昆虫的两个熟悉的镰刀。她在梦境之中,变成了一只螳螂,而且还被人攥在了手里。
“呵......”
“如果就这样被杀死,至少可以死在艾蒂尔长官前面.......”
薇尔莉特太熟悉这个地方了,因为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请问,基尔.....基尔贝鲁特少校,是在这里么?”
那就是该死的,自己的声音。
“诶?你说的是基尔老师么?不过在这之前,看看这个!”
当自己像是战利品一样被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薇尔莉特又一次感受到了矛盾,自己被自己打倒在地一样的矛盾。
“我不想看见这张脸.......”
薇尔莉特抬起双手的镰刀,忽然猛的一下夹在男孩的手指上,男孩吃痛,放开了手中的昆虫,而薇尔莉特,也隐隐约约见到了远处的渡轮。
“即使是死,我也要死在她的怀里.......”
此时的它,已经失去了一只前爪,被紧紧攥着,此刻也已经奄奄一息。死在爱人的怀里,这是薇尔莉特的想法,她张开翅膀,向着大海的那边奋力的飞去。
在接近渡轮的时候,那一抹白色,那一抹黎明之光的颜色,那么的耀眼......即使马上就要堕入黑暗,也依然那么耀眼。
“艾蒂尔长官!!!”
奋力飞进艾蒂尔的怀中,薇尔莉特此时的感觉,是幸福的,即使在这残酷的现实,在这明知会发生的悲伤结局,此时的薇尔莉特,却是幸福的。
不知是不是艾薇尔对她的惩戒,每次碰触到艾蒂尔的时候,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但是此刻的薇尔莉特,却感受的到对方身上的冰冷,艾蒂尔的血冷了,怀抱也冷了。
“你又来了......”
但不知为何,看着此时艾蒂尔的表情,薇尔莉特却发现,她竟然在笑着!开心的笑着!仿佛一切都已经圆满的笑着!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难道少校,没有给你幸福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薇尔莉特此时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她只是一只螳螂,在最后一刻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可真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至少......让我死在她怀里......”
忽然间!薇尔莉特只感觉自己身上一暖,艾蒂尔微笑着,将自己包裹在仅剩的一只手中。
温暖的热流缓缓融入身躯,薇尔莉特只感觉自己又一次的充满了力量,就连断掉的前肢,竟也慢慢的长了出来!!!
“不!!!!!不要救我!!!!!不!!!!!我要和你死在一起!!!!!”
说出话,什么也说不出。
艾蒂尔缓缓抬起手,温柔的说道。
“自由的活着......自由的活下去......”
“你是我的骄傲......”
“但请你不要记得,我曾经爱过你。”
梦该醒了吧......经历了这么多,此时的薇尔莉特被艾蒂尔高举空中,她无言面对她,她能做的只有仓皇逃窜。
不想被记得,亦或者只是不想自己记得,薇尔莉特明白,也不明白。此时的她只是安静的待在房檐上,晒着太阳,安静的看着那个还被蒙在鼓里的自己,在收到艾蒂尔的信件时那个担忧的自己,殊不知此时的艾蒂尔长官早就已经死去的自己。
“感觉怎么样......?”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在问询着自己。
原初
“感觉并不好。”
薇尔莉特坐在房檐上,萦绕在她身边的,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好。
孤独,无尽的孤独感,这个世界上最关心她的人不在了,而她也终于知道了,艾蒂尔所经历过的一切。她知道这场梦并不是一个意外,或许是谁想要对她进行惩戒,或者想让她知晓一些东西。
但是这场梦实在是太痛苦了,比之前打仗所加在一起的感觉还痛苦。
“唯独在爱上面,天使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那个声音又来了。
“她们能做到你们做不到的事,她们是强大的,也是脆弱的。你要保护她们,不要让她受到伤害,尽管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一样,想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但是我不能。”
“经历了这样痛苦的一生之后,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
薇尔莉特抬起头,问询着面前的这个声音。
“长官要我忘记....您却要我记得......”
“但是我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在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之后,不想被对方记得,也许就是长官最后的傲骨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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