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棠
“建议您不要等了,艾蒂尔医生还有五台手术要做,如果您非要等的话,恐怕要等到晚上了。”
“没关系。”
正午的烈日炙烤的人心情烦躁,飞舞的蚊蝇似乎永远也驱离不干净,战场上的尸体引来的大量苍蝇,食腐动物,疟疾和一些其他的传染病已经在军中蔓延。此时的军医,对这些士兵来说,叫她是神明,是上帝,都不为过。
基尔伯特就这样从中午的烈日当空,等到了夜晚的黄昏临近,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一片血红的颜色,仿佛这天空,都染上了战争死难士兵的血。
“现在可以见艾蒂尔医生了吗?”
“请您回去吧,艾蒂尔医生还有其他的安排,今天恐怕不能......”
长时间的等待令基尔伯特心烦躁,一听到这句话,顿时气的一掌拍在方向盘上,作为布甘比利亚家族的次子,他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让开。”
“可是,少校......”
“让开!”
基尔伯特气冲冲的根据士兵的指引来到临时医疗点的帐篷后面,但是,当他看见眼前的这一幕的时候,心中的怒火,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消失了无影无踪。
只见一个白色的瘦小人影站在满是火药,弹壳的土地上,坐在她对面的,是大约五六十名来到她这里报道的军医,基尔伯特根本不需要猜测,光凭借那种气场,他知道,站在那里的一定就是艾蒂尔·伽德尼娅。
艾蒂尔只是站着,一开始那些医生们还有着窃窃私语,有着说笑,但是艾蒂尔就这样沉默的站在他们面前,昂首挺胸,静静的看着她们所有人。
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她巍然矗立,艾蒂尔的沉默,仿佛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说话声逐渐止息了,所有人都在看着艾蒂尔,包括来到这里的基尔伯特,看的久了,少校才发现,自己在刚才,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大家都在等着艾蒂尔开口,就仿佛是在,于沉默中,听惊雷。那种无声的威严,很难想象它们来自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周围的气氛无比的凝重,甚至连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到,艾蒂尔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缓缓开口道。
“你们为什么要当战地军医?”
一个简单的,却必须要回答的问题,大家给出艾蒂尔许多不同的答案,有着理想,有着抱负,有着责任,她们说,自己以成为艾蒂尔的战友为荣。
“战友么。”
艾蒂尔向后缓步走去,一直走到离众人五六步的地方站定。
“医生们,请起立。”
“从现在开始,我每说一句话,你们就向我前进一步。”
众人听后,纷纷站起身,面对着艾蒂尔,基尔伯特躲在一棵松树后面,当他看到艾蒂尔的模样的时候,他从没有想象过,经受过如此战争洗礼的地方,还有着如此洁白,纯洁的人。
“第一步,战地军医不是战斗人员,她是救难专家,士兵们要对抗的是敌军,是子弹,而我们要面对的,是挥舞镰刀的死神。”
“第二步,每个部队里都有着死亡指标,而在这里,军医的死亡指标是最高的,因为我们要无数次,无数次的奔赴两军交战的最前沿,我们的红十字,我们的医疗箱,会引来更多的敌人和子弹。”
所有迈步的人都顿了顿,良久之后,仅剩下不到三十人,向着艾蒂尔迈出了第二步。
“你们怎么了医生们!!!移动你们的脚步!!!我要你们来到我面前!!!”
“你们不是要当我的战友么!!!!????”
艾蒂尔的声音逐渐高昂!
“第三步!倒在地上的伤员,我们要把他们带回营地,需要紧急治疗的伤员,我们需要在满是子弹的战场上就地手术,你们要无限的面对血与骨,面对生命的流逝!”
“第四步!如果运气好的话,军医会留有一个完整的尸体,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名字,因为这是成为英雄的最低标准。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当战地军医!!”
“第五步!!!铭记你们的责任和使命,来到我的面前,向我报道!!!!!”
此时真正来到艾蒂尔面前的,只剩下三名军医,其他人的双脚都像是灌了铅,甚至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我还以为最后会一个不剩,今天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艾蒂尔转过身,甚至都没有询问那三人的姓名。
“准备赴死吧,战友们。”
看着艾蒂尔离去的背影,基尔伯特此时呆呆的站在原地,他不知道那个娇小的女孩经历过怎样残酷的战斗,才能让她在做出这样伟大的事情时,眼神中却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
初见
“红十字是不会允许小女孩上前线的。”
在一处偌大的办公室内,中将斯图尔特点起一根雪茄,在基尔伯特少佐面前吞云吐雾。
“但是武器不一样。”
“上头已经下达了命令,批准你带着这个人形兵器投入战场。”
基尔伯特眉头紧锁,不自觉的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女,那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眼神,此刻却是空洞无比。
“她太不稳定了,中将。”
斯图尔特中将冷笑一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小少女。
“她在演习场是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少佐阁下,作为本国的军人,要注意你的言辞,不能有包庇,更不能有情感。”
基尔伯特少校第一次带着这名捡来的女孩来到训练场时,教官本想给这个小孩一个下马威,让她吃点苦头好好听话,结果却是被薇尔莉特毫不犹豫的一拳将教官的喉咙打碎,当场便造成了一次可怕的杀戮。光凭借这一点,足矣让少校和她一起登上军事法庭,但是基尔伯特少校家族的势力很大,军方看在他的面子上,掩盖了这次事件,并给教官做了阵亡处理。不过自从这事以后,就没有人愿意和薇尔莉特一起训练了。大家都对这个被称作杀戮机器的女孩避之不及,每人看待她的眼神,都充斥着惊恐,仿佛在看着一个可怕的怪物。
中将说罢,忽然丢给薇尔莉特一把手枪。
就在手枪被接到的一瞬间,薇尔莉特眨眼的功夫便拉好枪栓,摆出了战斗姿态!
“射击满分,徒手格斗更是狠辣无比,就算没有武器,这名少女也能徒手杀人。而且你也明白,这名少女除了杀人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就算我安排她进红十字,那个难民的短暂收容所,她若是发狂杀了我们的军医,你要怎么办?”
“军医是国家的财富,不允许有任何损失。带她上战场吧,无亲无故的冰冷兵器,尽管利用她,之后丢弃即可。”
“可是她才......”
“够了!”
中将一把将雪茄扔在基尔伯特身上。
“我没时间陪你玩伪善,少校阁下。”
“执行我的命令!”
咚...咚咚......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瘦小的人影走进门来,仔细一看,是一名和薇尔莉特差不多大的少女,中将见到这个人,不自觉的站起身来。
“艾蒂尔.....医生。”
“斯图尔特中将......”
少女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是长期被战场硝烟影响导致的,谁知道她吸入了多少灰烬和火药颗粒。
“我来申请医疗补贴,我们现在非常缺少麻药,纱布,抗生素以及任何用得到的药品。”
“这点小事,你没必要亲自来,艾蒂尔士官。”
基尔伯特看着眼前这个少女,似乎比薇尔莉特大一些,一头如雪一般的长发格外显眼,虽然脸上尽显疲态,但是身体挺得笔直,军装也十分整齐,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一个医生的严谨样子。
“如果我不亲自来,上面批下来的物资经过层层剥削,到了战场连一半都剩不下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军队,永远也不会缺少想要发国难财的家伙,他们都应该被枪毙。”
斯图尔特中将对艾蒂尔并不是上下级关系,红十字是保持中立的组织,交战双方在战场上看见带有红十字肩章的军人是不能攻击的,但是艾蒂尔经常为了掩护病人将自己的肩章给别人戴上,是个令人钦佩的狠角色,虽然连开枪都不会,但是却受人敬重。
虽然是中立关系,但是艾蒂尔却愿意留在他们这一边,治疗的也大多数是作为守卫军的北方联合部队的军人,如果得罪了这个受人尊敬的医生,没有任何好处,一但艾蒂尔去了敌方阵营,后果不知道会是怎样的。
“的确看得出来,你们的医疗物资紧缺。”
看着艾蒂尔腰间挎着的,已经破旧变形的小医疗箱,中将悄悄的掐灭雪茄。正因为红十字是中立方,斯图尔特中将没资格对艾蒂尔下达任何命令,也不能得罪,所以中将不能以面对基尔伯特的姿态和她说话,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官长。但是斯图尔特也只能用商量的口吻来跟艾蒂尔交谈。
“下一批物资由你亲自交接,艾蒂尔士官。”
“斯图尔特中将,来这里耽误了我太多时间,你我都希望战争早点胜利,但是我身为医生,我此刻不是站在手术室而是站在这里,闻着你那该死的雪茄,然后听你把这交接任务交给我,那么你觉得我在处理物资交接的时候,耽误的时间会死多少人?你觉得我现在跟你谈话,会消逝多少生命?”
艾蒂尔双手撑在桌子上,两眼直直的盯着斯图尔,她见过太多生离死别,艾蒂尔的眼中有着对生命的漠视,同时却又带着对生命的敬畏,和赤诚。虽然听起来比较矛盾,但是这的确是形容她最好的方式。
十三岁的少女,此刻面对年过半百的中将,依然有着十足的魄力。
中将沉默了,终于站起身,踩灭还在燃烧的雪茄,对着艾蒂尔微微鞠躬。
“你说得对,艾蒂尔阁下,是我太过肤浅了。”
艾蒂尔微微点头,此刻她注意到一股视线,转头看了眼基尔贝鲁特少佐,又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的少女。
“你就是基尔贝鲁特·布甘比利亚少佐么?”
基尔贝鲁特很诧异眼前的白发少女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连忙说道。
“那么,阁下一定是艾蒂尔·伽德尼娅了。”
白发少女对着少佐行了一个军礼,出乎少佐的意料之外,艾蒂尔什么也没说,便想要转头离开了。
“等一下。”
薇尔莉特躲在少佐背后,一直盯着艾蒂尔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少佐的声音,艾蒂尔回过头。
“你有事么?少佐阁下。”
“我......”
基尔伯特不自觉的目光移向薇尔莉特,艾蒂尔似乎看出了少佐的心思,开口说道。
“你是说那个孩子么?”
“少佐阁下,按理说,这样的情况我是不能接受的,但是她现在......”
艾蒂尔来到薇尔莉特面前,抬手拉住她的衣领。
“危险!”
薇尔莉特猛然出手,中将的手枪还在她的手里,下一刻,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艾蒂尔的脑门。
“我不喜欢别人拿枪对着我,很,不,喜,欢。”
拇指擦了擦薇尔莉特的列兵军章,艾蒂尔说道。
“她现在穿上了军服,成为了一名士兵,那么她就应该为了国家冲锋在战场之上。”
艾蒂尔冷眼看着薇尔莉特,一双白色的瞳孔正对着那蓝宝石一般深邃的眼眸。
“开枪啊。”
薇尔莉特转过头,似乎在等待少佐的命令,基尔伯特连忙上前夺过薇尔莉特的手枪。
“哼,真是条好狗。”
艾蒂尔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临走时,她沉默片刻,说道。
“战争结束之后,报我的名字,她在红十字可以有一席之地,一顿餐饭,如果她还能活着的话。”
艾蒂尔低下头,语气虽然无比的冰冷,但说出的,确是最温暖的话。
“至于你们刚才说的抛弃,我不允许任何人把她随意丢弃在战场上。”
“祖国的士兵,不可以死在自己人手里。”
战场的花
三个月后,少校独有的人形兵器的威名已经响彻战地内外,在此期间,这个金发的神秘少女已经成为了敌人的梦魇,暗杀,突袭,冲锋,毫不留情。只要有所军令,杀人人偶即刻启动。
这次的任务,是破坏处于战争腹地,敌人核心的大炮据点,若将此据点拿下,战局将获得巨大的优势,战争的天平也会无限的为己方倾斜。
接到命令后的基尔伯特o布甘比利亚少校所率领的部队与艾蒂尔军医所在的友军汇合,对敌方大炮阵营形成合围之势。基尔伯特刚刚到达营地之后,便想去看一看艾蒂尔医生的情况,毕竟如果自己出了事,她是最有可能收留薇尔莉特的人之一。
基尔伯特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判断,是因为艾蒂尔是唯一一个见到那人人口中的杀戮恶魔的时候,还能保持着自己从容的姿态。
“少佐阁下,我们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没想到艾蒂尔竟然会来主动找自己,基尔伯特对着艾蒂尔庄重的敬礼。
“艾蒂尔阁下,你辛苦了。”
艾蒂尔抬眼看着基尔贝鲁特。
“少佐阁下,你竟然先对我这个士官敬礼,你这样让我下不来台啊。”
“艾蒂尔阁下,这是你应得的尊重。”
艾蒂尔似乎懒得听这些阿谀奉承的话,或者说这些话她听得实在是太多了。
“少佐阁下,我们这么做,都是希望战争早日结束,让黎民百姓少受些亲人离世之痛,颠沛流离之苦,何来辛苦,尊重一说。”
艾蒂尔对着少佐伸出手。
“希望你我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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