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棠
“在开始之前,容我说一句与工作无关的话语,”
薇尔莉特开口说道。
“请您注意身体,您的女儿,真的很爱你。”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随着打字机有节奏的敲击声传来,一边的安妮望向自己妈妈的方向,不开心的咬着手指。
“这个时候,妈妈应该陪我才对呢。”
“自动手记人偶,你们在为我的妈妈写什么信呢,为什么要霸占我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光。”
艾蒂尔只是闭着眼睛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好像是在休息,见艾蒂尔不理睬自己,安妮有些赌气,快步来到艾蒂尔身边。
“你到底是人类,还是木偶呢.....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眼睛.....白色的肌肤,全都是白色的。”
艾蒂尔睁开半张着的眼睛,对着安妮说道。
“安妮,我们没有夺走你和你母亲相处的时间,恰恰相反,我们希望将这份时间延长的再久一点。虽然我觉得你可能不理解我的意思,但是希望你可以坚信妈妈对你的爱。”
艾蒂尔知道,这次的委托,就是一位母亲生命的延续。
这时候,一只蝴蝶扇动着翅膀落在艾蒂尔身上,好像是被这纯洁的颜色吸引而来,安妮悄悄的抬起手,找准时机一下将蝴蝶扣住。
“抓到了!”
面对美丽的东西,孩童总是想将她攥在手里,这是一种属于自己的归属感,也是孩童具有的一种特殊的占有欲。
“诶.....?”
当安妮摊开手掌时,自己明明那么轻柔的握着的蝴蝶,此刻竟然已是奄奄一息,无力的倒在她的手上,做着生命最后的挣扎和倔强。
艾蒂尔伸出手,接过那奄奄一息的蝴蝶,轻柔的抚摸着它的双翼,对着安妮说道。
“看着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是一种什么感觉?”
“看着一些重要的事物,在自己眼前消失,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艾蒂尔将一张方巾盖在蝴蝶身上,随后轻轻一吹。
“呼~”
这时,方巾下的蝴蝶慢慢动了起来,艾蒂尔缓缓掀开方巾,蝴蝶在艾蒂尔的手中恢复了活力,再一次的张开翅膀,向着远方飞翔而去。
“有些东西,是可以强行占有的,但是却不能忘却,那一方生命的意义。”
艾蒂尔捧起一捧泥土,将方巾放在上面。
“呼~”
泥土慢慢的动了起来,随后一颗嫩芽破土而出,翠绿色的生命之力,从干枯贫瘠的土壤内迸发出来。
“怎么样,安妮,是不是比过家家要有趣一些?”
将带着新芽的泥土慢慢放在安妮的手上,艾蒂尔望着远方寂寥的原野,呢喃着说道。
“写给未来之人的信么.....”
“或许,我也可以.....将我的思念,写给.....”
艾蒂尔回过头,望着远处代笔的薇尔莉特。
“未来的你吧......”
请在我身边
今天的代笔结束了,薇尔莉特来到艾蒂尔面前时,眼前人已经像一个雕塑一般静坐在那里,安妮听话的坐在艾蒂尔旁边,稚嫩的说道。
“姐姐,木头人的游戏,什么时候结束呀......”
艾蒂尔闭着眼睛,纹丝不动,要不是那微弱的呼吸,看起来,真的很像是......
感受到薇尔莉特的到来,艾蒂尔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立正站在自己面前的薇尔莉特。
“今天的代笔工作,做的怎么样?”
薇尔莉特想要汇报工作,她沉默许久,对着艾蒂尔说道。
“做的很不好。”
薇尔莉特的代笔工作其实非常顺利,但这是她故意这样说的。
“长官,我没办法独自完成代笔工作,请您责罚我吧。”
艾蒂尔没有说话,只是优哉游哉的抱着天使娃娃,看不出悲喜,也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长官,没有您,我是无法独自代笔的。”
“请您照顾好自己,求求你了。”
薇尔莉特不知道艾蒂尔有没有看穿自己的心思,她就这样默默的祈祷着,她不敢对眼前人说出自己已经完全可以胜任代笔工作,她不敢,也不想独立。
“想您继续在我身边......”
安妮徘徊在母亲身边,此时艾琳娜正虚弱的躺在床上,女孩儿关切的问候着自己的母亲。
“妈妈......你还好么?”
“放心吧,安妮,我很好。”
女子颤颤巍巍的抚摸着安妮的头。
“今天和人偶们玩的开心么?”
安妮将头埋进被子里。
“我不知道......”
“因为她们是妈妈的客人,而且她们对我很好,但是......”
“她们占用了你我应该在一起的时间,让我感觉她们抢走了妈妈......”
小安妮委屈的缩进妈妈怀里。
“妈妈,让姐姐们离开好不好,咱们一起......”
艾琳娜看着眼前懂事的令人心疼的孩子,伴随着内心的挣扎,她对着女儿说道。
“安妮,只有这短短几天,请你别为难妈妈......”
安妮低头亲吻了一下母亲,随后快步冲出了房间。
“安妮!”
艾琳娜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但是对方的背影却消失在了门口的转角。
“艾蒂尔·伽德尼娅。”
安妮抱着自己的娃娃来到艾蒂尔面前,薇尔莉特下意识的想抽出刀来,即使是眼前抱着娃娃的小女孩,对于薇尔莉特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兵来说,她也拥有着无数潜在的危险,她绝不会让她靠近自己的长官。
“请问您要做什么?安妮小姐?”
薇尔莉特挡在两人之间,将自己的长官挡在身后,安妮抬起头,望着薇尔莉特,这个抢走妈妈和自己相处时间的罪犯。
“我只是想问问她。”
安妮的眼神变得深邃,忧愁,明明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此刻却有着大人一样的焦虑和迷惘,是啊,自从妈妈病倒以后,她就要独自面对很多,那些在艾琳娜那里寻找不到突破的想要分到房子的所谓亲戚们,在艾琳娜那里吃了闭门羹之后就会对安妮发起攻势,软硬皆施,威胁,讨好,等等人性丑恶的样子,毫无保留的展现在眼前这个女孩纯洁的眼睛之前,污染着她那无垢的灵魂。
“是不是长大了,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是不是长大了,就可以和你们一样自由。就可以和那些来这里抢房子的人一样,可以和来我身边抢妈妈的你们一样,可以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安妮流着泪,对着艾蒂尔吼道。
“你们还想从我身边抢走多少东西!”
艾蒂尔睁开眼睛,随着双腿微微颤抖,艾蒂尔吃力的站起身,扶着薇尔莉特的肩膀,蹲在安妮面前,将她的头与自己的视线持平。
“你向我问出这个问题,证明你其实还不懂得失去的意义。”
“这种感觉,只有爱别人胜过爱自己之后,才能体会的到。”
艾蒂尔抬起双手搭在安妮的肩膀上。
“你的母亲知道这种感觉。”
“而你为什么要让她伤心难过呢?”
听罢艾蒂尔的话,安妮低着头,眼泪不断的滴落在地板之上。
“对不起......”
艾蒂尔望向窗外,那一棵棵枯死的树屹立在坚硬干裂的泥土上,整栋屋子以及花园弥漫着一种消逝,凋零,死亡的气息,死去的落叶遍地都是,这里最为健康活泼的生命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你要说对不起的不是我......”
下午的时候,薇尔莉特继续开始了自己的代笔工作,艾蒂尔坐在花园中,带着安妮,和一把小小的铲子。
“我不喜欢这些死掉的东西,安妮,或许我们可以让这附近更加的充满生机。”
安妮望着满是死去植物的偌大花园,她和艾蒂尔站在这里,显得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力。
“你想怎么做,人偶。”
艾蒂尔颤抖着双腿站起身,拿出一个小小的植物幼苗埋进土里,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将土松好,根埋好。
这个幼苗太渺小了,在这偌大的,满是植物尸体的花园中,简直就像是随时可以忽视的一抹尘埃,安妮觉得艾蒂尔就是在浪费时间,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当一株幼苗埋好以后,艾蒂尔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羽毛,随着一阵白光弥散,羽毛变成了下一棵幼苗。
“这个花园的面积是很大的,大到凭你我是绝不可能将植物铺满的,你也看见了,这里过去有着树木,花草,这里也曾经生机勃勃,但是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植物了,就算你想改变这些,凭你这一两棵小苗,能做什么呢?”
安妮不想和艾蒂尔浪费时间了,自己拿着娃娃跑进了房间,而艾蒂尔却依旧在那里慢吞吞的掩埋着一颗颗小苗。
“有些事,不去尝试一番,又怎么会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安妮不想和艾蒂尔浪费时间了,自己拿着娃娃跑进了房间,而艾蒂尔却依旧在那里慢吞吞的掩埋着一颗颗小苗。
“或许,将这一片花园种满,你妈妈的病,就会痊愈呢?”
不会让你离开
很快,夕阳西下,已是近黄昏。最后一缕微弱的阳光照耀在这个小小的还算温馨的家庭之上,院落之中,艾蒂尔依然跪在那里一棵一棵的栽种着各种各样羽毛变成的小植物,此时她的膝盖上已经全是黑色的泥土,但就算自己洁白的长裙被染黑,她也丝毫不觉得在意。
“人偶,可以吃晚饭了。”
安妮端着佣人做好的晚餐出来时,她惊呆了,随着她的视线望向艾蒂尔的方向,此时她跪着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小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们随风摇曳着,绽放着自己的生命,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片,但是那绽放的生命之花,足矣驱散这里所有的沉沉死气。
安妮望着那一片绿色,不由得呆住了,这代表着生命的绿色,是她好久都没有从这个花园中见过 的了。
“好的。”
艾蒂尔虚弱的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淤泥,今天的晚餐,她吃的格外香甜。
安妮不明白,眼前这个病怏怏的,虚弱的女人为什么要做这些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人偶们的委托时间就只剩下六天了,她又如何在这短短的六天里,将这些绿色的生命铺满这偌大的花园呢。
“艾蒂尔......姐姐。”
“对不起......”
当女孩问起这个问题时,艾蒂尔并没有责怪她中途离开,她只是擦了擦手上的淤泥,温柔的说道。
“我明天会继续去栽种树苗花草。”
“我有想做的事情,我就会去捍卫它,实现它。如果只是因为别人对我说了一句,你做不到这件事,我就不去做了......”
艾蒂尔笑着说道。
“那么我又该如何去捍卫自己重要的东西呢。”
安妮听罢艾蒂尔的话,愣在那里出神,久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第二天,当艾蒂尔起床拿着铲子来到院子里时,发现安妮已经卷起裤腿站在黑泥里,一下一下的栽种着植物。
“自动手记人偶,你说,将这个花园种满,我的妈妈就会一直在我身边了对么?”
艾蒂尔默默来到安妮身边,俯下身和她一起栽种。
“也许吧,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安妮咬着牙,不顾黑色的污泥弄脏自己的衣服,认认真真的栽种着艾蒂尔给她的小植物。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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