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漢唐歸來
看着满目萧然的坩城，蒂莉莎对比起初来乍到的时候，似乎与那时候唯一的区别就是点燃了大火，死了不少人，倒了不少房屋，其余的并无其他区别。
这里对水深火热的平民百姓来说，是囚笼，是炼狱，当他们摆脱了名为‘家庭’与‘人性’的束缚后，第一件事自然是打破囚笼。
火海看似炼狱，却象征着被囚禁者们的自由，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狂欢雀跃。
或许他们心底里积攒的怨早就幻想着会有这么一天，却碍于道德的束缚与力量的不足，尸腐之花却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
推翻压迫者的机会。
了解到了这些，蒂莉莎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该做什么了。
就像之前片问她的那样，‘你是要去帮助压迫者镇压暴乱，还是帮助被压迫者制造暴乱？’
无论这些变成怪物的平民失败也好，成功也罢，这都是自然规律，强行以人为之力更改，便是对自然的不尊重。
她怎么选，都是毫无意义的。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小腰被一根柔软的手指戳了几下。
低头看去，依米睁着一双没什么表情的大眼睛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去？”
蒂莉莎这才想起来，得先把伤员全都转移到安全地域去才行。
另一边，攻城战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变沉怪物之后，这些邪教徒力大无穷，至少比原先的战斗力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坩城本就不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城邦，建城也不过百年，加上没有什么战事，又是内城城墙，当初筑墙的工匠也是随便意思意思就行了，毕竟帝国财政自从打完了魔族入侵战后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内城里的守军吃了大亏，城墙在这些变异人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两三下就被霍霍出一个大口子。
这些变异人虽然不是同一伙的，却十分默契的一同进攻内城，砸烂城墙后鱼贯而入。
城楼上的守军见城破了，士气低迷，一触即溃。
好在内城里还驻扎得有不少魔法师与少量神姬。
这时候蒂莉莎才注意到，原来之前事发的时候只有少量守军在城内作战是因为大部分的守军与本城的魔法师跟神姬都被求生欲望很强的城主安排去内城了。
至于外城那些惨遭蹂躏的平民百姓？不重要，这些牲口的命哪里自己的重要？？
简单的瞥了眼就将目光收回来了，蒂莉莎继续跟依米一起转移伤员，至于内城攻防战，她帮不上忙，也不怎么想帮。
“老人家，您没事吧？”战况吃紧，蒂莉莎已经尽自己所能的把可以转移到城外的市民都捎带上了，用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物治疗了一些伤势比较严重的市民。
“咳咳.........”被救下的人们心有余悸，大部分都还没恢复意识，恢复意识的人也被吓的胆战心惊，蒂莉莎问什么他们都不说话，苍白的嘴唇颤抖不已，一个劲的念叨着‘卡列托保佑’之类的话。
蒂莉莎黛眉微蹙，轻叹了口气。
没有安全感的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这也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最朴素的愿景，尽管没有得到那位神明的任何恩泽，还是情愿在心里给自己求一个保护神，以充当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城里那边，要去帮忙么？”
蒂莉莎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再说。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算正确，也无法解救那些变成怪物的人类。
依米见状也不询问为什么蒂莉莎不去救内城里的人，继续忙自己手上的工作，将药物分发给其他伤员。
“药物不够了。”依米这么对蒂莉莎说道，面无表情，就好像她能做的仅仅是汇报罢了。“此行你带的医用炼金药剂已经被用完了。”
毕竟这个世界不存在纳戒一说，一次旅行不可能将太多药品携带在身上。
“诅咒.........这是诅咒.........”一名裹在被褥里的老太太神志似乎清醒过来些许了，但她的意识仍非常浑浊，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一些人听不懂的话。
“那些人，背弃了卡列托，信奉了邪教教义..........他们变成可怕的怪物！”老太太的声音十分尖锐，在场的人犹如惊弓之鸟一般，颤抖战栗。
“老太太？您还好吧？”
“...........”依米在旁帮衬着蒂莉莎照顾这名受惊的老人，默默瞥了眼蒂莉莎，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要按辈分，蒂莉莎只怕是比眼前这些人类的年岁加起来都要高，叫谁老太太呢？
“.........你，您是帝都那边派遣过来的神姬么？”老太太突然抓住了蒂莉莎的手，声音颤抖的说道。
“我，嗯，您可以这么认为，请问您刚才说他们信奉了邪教是怎么回事？”
“那太好了！城里的那些怪物，他们信奉了邪教教义，内心不干净了！变成了择人而噬的怪物，您快去带着您的同伴将它们消灭掉吧！”
“他们是潜伏在白羊中的黑羊，平日里装作虔诚，实则是邪教的奸细！”老太太用着沙哑的声音急忙道。
“你说那些怪物都是邪教徒变的？可他们原先难道不是这座城镇的居民吗？”
“不，他们不信七圣的人！他们信奉的是魔族的神，变成这样完全就是他们咎由自取！”老太太十分确信的说道。
“听您的语气，这种事情以前就发生过？”
“...........金发的小姐，您是新上任的新兵吧？”这时候，一名中年男子也醒过来了，他突然开口。“邪教徒异变，这在帝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所以帝国内部才会对邪教徒谈之色变啊，不然你认为为什么帝国境内对邪教徒的认定条件如此严厉，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一旦放过了一个，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灾难..........这就是代价了。”中年男人怔忡的看着城内，就在一天前，他仍是坐拥黄金地段的庄园主，只是一天之内，他的庄园就葬身于火海之中，一切资产皆成泡影。
“这些邪教徒，真是够可恨的！”
陆续清醒过来的民众们大多都在抱怨邪教徒给这座城镇带来的灾难，谁都没有刻意去给救下他们一命的蒂莉莎道一声谢。
听他们的言语，看他们身上的着装，蒂莉莎看出来了一些，这些获救且怨言十足的人大多都是城里小有资产的一批人，现在正因为邪教徒毁掉了他们的基业而怒气冲天。
但怒气归怒气，让他们进去把他们的房子与产业抢回来他们肯定是不敢的，只能待在原地抱怨，无能狂怒。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批人说那些变成怪物的人是因为信奉了邪教的教义，与她的直感所得到的情报有些不符。
不过救出来的人也并非全部都是大户人家，也有部分衣衫褴褛的普通小市民，这些市民缄默寡言，在看到蒂莉莎朝他们走来的时候会投去一个迷茫的眼神，随即便低下脑袋。
对他们来说，救他们，不救他们没什么区别，活着也不过是活着罢了。
蒂莉莎在这些衣衫褴褛的人眼里，看不到任何名为‘希望’的东西。
“喂，你不是从帝都被派遣过来的神姬么？别愣着啊，快叫上你的同伴，把城里的邪教徒杀干净啊？？”
“大家的产业都遭殃了你们才来，平时交这么多税养你们，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喊了一句，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
“就是啊！你们不会是想白领皇帝发下来的饷钱不干活儿吧？？”
似乎是觉得蒂莉莎与依米这两个女孩看着好欺负，这些人把被邪教徒烧毁租子的怨气与怒气发泄在了蒂莉莎与依米身上。
反正这两个人又不会像邪教徒那样对他们大开杀戒，只管抱怨只管骂就是了。
“闭嘴。”面对这些声讨，依米突然开口了，她冷言道。“我们不是你们的皇帝派下来救你们的，根本就没有解救你们的义务，拣回条命还不知足么？”
“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还有，我爹可是子爵身边的管家，你们怎么能把我安置在这种地方呢？跟这些要饭的叫花子在一起？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做对高贵之人的基本礼数？？”一名穿着打扮富态，养尊处优的公子斜睨了眼身旁不远处蜷缩身体的平民，不满意的道。
这些平民闻言，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是默默往后挪了一些。
“将自己的高贵建立在对不幸同族的鄙夷与优越感上。”依米冷道。“真是丑陋。”
“你说什么？！小妮子，你说谁丑陋？？”
“就是啊，就是领主接见我也得摆宴席，怎么能让我们跟这些贱民待在一起呢？？”
“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啊。”
分明是同族人，外敌当前，仍在内讧吵闹，嫌弃彼此。
“............”依米还想说什么，突然就见着蒂莉莎俯身，单膝蹲下，一手抚着额头。
“？你怎么了？”
“...........”蒂莉莎不说话，眼前的场景让她头痛欲裂，这熟悉的场面让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副残缺的画面。
‘为了精灵全族？？蒂莉莎，我希望得到一句你的实话，到底是为了精灵全族，还是为了金精灵一族？？’
‘硬撑着作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却从不肯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看看，看看木精灵，海精灵，还有我们..........’
‘你不是常说精灵一族无贵贱么？那凭什么累活粗活送命的活全是我们干了？？你们金精灵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就因为数量稀少，你们金精灵的命是不是就比我们金贵得多？？’
‘蒂莉莎，我曾经的挚爱........很遗憾，我想我们两个之间大概是无法互相理解了。’
最后一幕，定格在一名麦色皮肤的女孩身上，她有着一头略染灰的银发，与她健康的麦色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此刻，她双目猩红，冰冷的眼神刺痛了她的心脏。
‘看来，我只能打倒你，强迫你接受我的意见了。’
画面一转，金发白肤的少女与银发麦肤的少女相互对峙。
两位要好的发小，亲密无间的挚友，最终走到了互相的对立面，刀剑相向。
捂着脑袋的蒂莉莎蓦然睁开双眼，清醒过来的她背脊已被汗液所打湿，手心里尽是冷汗..........
15~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还好？”
蒂莉莎扶额，抬眼便撞见依米朝自己投来的目光，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她现在的模样，汗流浃背，精神萎靡，灵动的双眸也显得有些无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没事人。
蒂莉莎现在的状态的确欠佳，先前那段记忆就像是把她的脑袋掰开，硬塞进去的一样，弄得她脑仁生疼，现在仍有些头晕目眩，以及，沉浸在这段突兀冒出的记忆中。
让她感到诧异不解的是，她似乎被这段素不相识的记忆影响了情绪。
她不明白，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蒂莉莎，就算这些记忆是真的，她为什么会对这些记忆产生共感呢？
按理来说，她的直观感受应该只是以一个外人的眼光来看待这段记忆罢了，她不是这段记忆的主角，自然对此没有直接的感受。
还是说，这段记忆沉重到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能感同身受的地步了？
这些记忆只是外来物，她的灵魂应该会本能的排斥这些外来记忆，可对于这些凭空出现在脑海中的记忆，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违和感，就好像这些本来就是她的记忆，只是她现在一点点将它们寻回了。
记忆中的那个人是谁？
蒂莉莎依稀记得那个与依米个子差不多的银发女孩，与她那头纯银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略显黯淡的暗色皮肤，稚嫩而精致的容貌，看上去年龄与依米相仿。
不过精灵一族本就不是能用外貌来辨别年龄的，就外貌而言，与依米是同一类型，都是长得很幼的合法萝莉。
蒂莉莎也不能判定她觉醒了没，毕竟精灵族内部觉醒了以后容貌不改的还是有部分的，依米不是神姬，也就不存在觉醒的问题，神姬家族出现神子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神子家族出现神姬除了基因的突变，大概就只剩下头顶青天这一可能了。
那只银发麦色皮肤的萝莉，蒂莉莎见过，在鲁格里恩暴食森林里解放圣湮的时候，她也看到了这名女孩。
并不是巧合，这只银发萝莉与原蒂莉莎认识。
不，可能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两人的交际很深，从银发女孩说的那些话就可以判断出来，两人说不定是一起长大的发小，而且还有一段比较让人深思的关系。
至于为什么二人之后成为了敌人，蒂莉莎就不得而知了，这些归根结底是原蒂莉莎留下的烂摊子，却要让她来收拾。
“这就是你引导我来帝国的原因么？”蒂莉莎手抚发饰，轻声的呢喃自语道。
她可以初步理解自己的使命，就是负责收拾原主弄出来的一堆烂摊子？
先前的记忆应该发生在四百多年前，也就是魔族大军入侵精灵之森的时候，也就是说那名银发女孩跟原蒂莉莎是同辈人。
现在她到哪里去了呢？还活着吗？
不知为何，蒂莉莎有些迫切的关心这些问题。
别有所感的低头看去，发现依米在扯动自己的衣角，蒂莉莎别有所感的看向城外远处的平原，尘土飞扬伴随着马蹄声渐起，由远至近。
蓝底双头飞鹰的旗帜随风摇曳，健壮的战马上是全副武装身着帝国锁子甲的军士，疾驰而来。
“是帝都那边派遣过来的援军！”眼尖的市民们第一就看到了远处奔袭而来，飞扬着帝国军旗的军队，顿时间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样，欢呼雀跃。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衣衫褴褛的市民一言不发，看着飞驰而来的帝国军队，眼里没有任何兴奋的含义，甚至隐隐包含着一丝畏惧，缩了缩身体，又往后挪了挪，衣不蔽体的他们只敢坐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某位子爵管家的儿子大呼小叫，生怕帝国士兵发现不了他们，疯狂朝着他们招手。
迎面为首的帝国军官见状，给自己的副官使了个眼色，副官心领神会，命令两组骑兵跟着自己，迂回包抄，将城外聚集的这些人团团包围。
“哎哎，你们是帝都那边派遣过来的援军吧？来得正是时候啊！那些邪教徒如今正在城内大肆纵火杀掠，我爹现在还被困在内城里面呢，你们快去救他啊！”穿的人模狗样的管家之子似乎是真认为自己很有话语权与发言权，对帝国军官发号施令。
恢复得差不多的蒂莉莎在旁摇了摇头。
这地主家的傻儿子真是在象牙塔里被保护得太好了。
蒂莉莎对帝国军队的节操基本不抱什么希望，连防守在外的帝国军士都这么嚣扬跋扈，驻扎本土的军队又能好到哪里去？
异世界可不存在什么人民的军队，自古就有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说法。
在各个关卡拦路阻截，收钱放行，得不到钱就判为邪教徒实施抓捕，这种挂着军队牌子的土匪能有什么军纪可言？别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你们是谁？”帝国军官下马，高大的身材俯瞰着地主家的傻儿子，鼻孔都快朝天放了。
“我们还能是谁，肯定是坩城的居民啊！”没料到帝都来的援军刚见面与自己说话就是这副态度，这位管家少爷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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