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和你一起重生 第51章

作者:飞鸟印

末了,又小声说:“放心啦,我可不是像我家的小泰迪,我心里永远只有一个人哦。”

他当然知道,说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尽量拉长和姐姐相处的时间而已。

“你也是,不要再勾搭其他女孩了哦。不然姐姐会生气了。你不想成年了还被姐姐教训吧?多丢人啊。”邹雅梦也开始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了,脚步越来越慢直至停止。

不远处就是安检口,陆离害怕二人的沉默,这会让他感觉宝贵的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姐,记得下飞机后去取托运的行李,仔细比对姓名,不要拿错了,也不要忘拿了……你是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空乘……到首都后不要信路边的黑车,不熟悉地铁的话,直接打个正规的士进城……钱不够给我发消息,还有存款……”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邹雅梦也安静地听着。

“到底我是姐姐还是你是哥哥啊?”邹雅梦荡了荡二人牵着的手,“放心吧,你姐姐我长这么大,又不是个傻子,基本的生活常识还是有的。而且以前比赛时去过首都,又不是完全两眼一抹黑。”

“哦。”话说了一百遍也终于说尽,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国家队的训练很是严格,再次见面很可能就是明年了,甚至明年都见不到,如果赶上大型赛事还得等后年、大后年……越想越是心酸,越是不舍。

“走了哦,你以后记得的叫安百璃给你做饭,别一天天老宠着她,让她也自己干点家务。”姐姐松开了他的手,像以往一样潇洒地往前走。她好像一直是那个乘风破浪的邹雅梦,从来没变过。

陆离突然伸手拉住她,邹雅梦没有回头:“梨子,怎么了?”

“我想你了。”

“才分开一秒钟呢。”

“分开一秒钟就想姐姐想的要死了。”陆离的眼睛有些模糊,他露出一个不知是悲伤还是开心的笑容。

邹雅梦的肩膀抖了抖,她嗫嚅道:“梨子你别这样……好不容易才憋住的。”

她回过头,居然早已泪流满面:“笨蛋梨子,这样我不就没有形象了嘛……”陆离抱住她,抱得死死的,像是要把她揉入自己的身体。怀里这个女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是他的“母亲”,他的“老师”,他的“姐姐”,他曾经失去过一次她,所以更懂得这份感情的宝贵。

“雅梦姐,要加油啊,拿下世界冠军。”陆离嘴里含着她的发丝,声音略显嘶哑,“我等你回来。”

邹雅梦哽咽地说:“等我干什么?还有其他姑娘等着你啊……”

“她们和你不一样。”

他能感到姐姐在咬他的颈肉,咬得很用力:“梨子你太卑鄙了……干嘛要说这种话……”

咬得很疼,像是要在他身上留下永久的记号。陆离忍住疼痛,没有做声。

“雅梦姐,等你回来,再一起看电影。”

邹雅梦舔了舔她咬过的地方,脑海里只剩下“看电影”三个字,良久,她温柔地嗯了一声:“以后陪你看电影……看多少次……看多久都可以……我都答应你……”

*

注视着飞机远去,陆离心中还有一股惆怅之情久久不散。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股别离之情像连绵的细雨一样萦绕在心间,剪不断,理还乱。如果人类不会伤心该多好……他自嘲地想。

可惜唯独他没有时间去感伤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陆离并没有回廉租区,而是向依然在睡觉的安百璃发了条消息后,便前往川海汽车站。姐姐要去首都,他也有自己的目的地。

脑海里,龙秘书带来的资料一字一句地浮现,有关梅锦流的一切都清晰可辨,从她死在产房开始回溯,到她与安顾来结婚,再回退到她的高中、初中、小学……最后在一个破败的乡村停顿——这里,就是安百璃真正的故乡,就是梅锦流呱呱落地的地方,是梅锦流父母、安百璃的外公外婆最后的归宿,也是这根吊坠已知的最早的根源之地。

陆离握紧怀里的吊坠,指节发白。

陆离早已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为安百璃争取哪怕微末的生机。而现在,就是他付诸行动的时候了。但是,陆离又怎么会知道,这一趟旅途他将会面对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恐惧呢?

(本集完)

第五集 流年似剃刀

流年似剃刀

其实岁月才是一把最无情的剃刀

“年轻人,你找谁?”

由太阳和月亮轮流操着手,一茬又一茬地刮过凹凸崎岖的大地

“大哥哥,我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哦~”

收割走患病的……

“对不起,我尝试过很多种办法。”

年迈的……

“这就是代价的唯一解吗?”

乃至早夭的人类

“小陆,你记错了吧?”

只留下光秃秃的思念

“我草你个贼老天!”

以及寂寞绵长的哀伤。

“你的记性也越来越不好了呢。”

次集,流年似剃刀。

“百璃,我回来了!”

第一章 毒

毒,厚也,害人之草,往往而生。

婚礼现场金碧辉煌,富丽堂皇。黄金铸造的喷泉伫立在正中央,池子里不是泉水,而是斑斓的珠宝玛瑙;穿着衬衫马甲的服务员拖着酒杯,在来宾间穿梭;长排桌上尽是饕餮佳肴,法国的白玉蜗牛,希腊的木莎卡,意大利的松露,教人食指大动。偏偏是这样的场合,穿着体面的来宾们却噤若寒蝉,像是等待审判降临的罪人。

珠围翠绕的新娘款款登场,哪怕再憎恨她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美丽。身材窈窕,丰乳蜂腰,头戴镶宝的头冠,身穿缀着银链和绿玛瑙的婚纱,活像是勾走了纣王魂魄的妲己再世,那双狐狸眼更是让来客们不敢多看,生怕自己也像那些可怜虫一样失了清明。

朱熙冷冷地看着宾客们:“怎么?本宫今日大婚,你们为何像是如丧考妣?”

所有人都垂下头,没人敢说话。最外围的记者更是识趣地关上摄影机,佯装给仪器换电池。

“张大学士,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是桐城张家的家主吧?”朱熙的话语有五分讥讽五分冷嘲,“本宫听说张家近日做了一番大生意,发了一大笔财,你应当高兴才对,为何也学他们郁郁不乐?莫非是对本宫有意见?”

张大学士,堂堂中央内阁成员,直接跪在地上:“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起来吧,堂堂大学士,不要丢了颜面。”朱熙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神州皇权复辟了呢。”

张大学士冷汗涔涔,他正寻思如何将那笔钱送给朱十四,便又听到朱熙向众人发问:“新郎还没来吗?”什么新郎,本应叫驸马,不,叫死马更合适。张大学士腹诽。

这是朱熙第三次结婚了。男方是杜氏过继子。杜氏一家五十口人,得知这个消息时吓得连夜往国外跑,被朱熙差人拦在境内。那可怜青年更是每日烧香拜佛,向朱熙写信为家族求情。他哪里知道,那些求情信被朱熙拿去烧火了,看都没看一眼。

起初朱家公主订婚时,众人都说是天作之合,皇室最小最美的公主,将要与某世家门阀联姻。虽然朱熙从未见过那人,却也乖巧地同意下来——那一年,她还没暴露自己的真面目。那场婚礼之盛大丝毫不下今日,新闻上更是日夜播报,国内外皆是张灯结彩,直到当天新郎在步入教堂时毒发身亡。

他的死状很是狰狞,脸色发紫,七窍流血,死前盯着面无表情的朱熙,在红地毯上爬出一条血痕。看得出来他想对朱公主说什么,但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接下来便是一场血腥的清洗,那个家族的财产被阎太婆兼并,朱熙凭空多出一笔巨额遗产。她只是站在婚礼上,什么也不用做,等着那个素未蒙面的年轻男人毒发、暴毙。警察调查说,是他饮食不当,导致体内积蓄的毒素爆发。张学士却知道他们在胡说八道,根本没有食物中毒会导致七窍流血的。

第二场婚礼同样巧合,新郎在婚礼当天失踪了。连尸体也没找到。张大学士听说,那段时间朱熙养了几只野狼。纯种的野狼,吃人的那种。

而今天,便是朱熙的第三场婚礼。

就在所有人惴惴不安地等待时,门口走进一名女性便衣,她小跑到十四公主身边,细声说了几句话,便见到朱熙皱眉:“藏着掖着干什么?大声点说给所有人听!”

那年轻的小女警身体绷直,战战栗栗地敬了个礼:“是!”

“新郎杜文候的车在路上遭遇车祸,不幸罹难!”她紧张地大喊。其实还有许多细节她没有说,杜文候是在道路上正常驾驶,开得很慢,一辆大卡车直接迎面冲来,将小杜公子撞成了肉泥。但这些细节说不说重要吗?

现场杜文候的二舅当场晕厥。

朱熙听见有人在叹气,更多人愁眉不展,她也配合似的将手中的红酒倾倒在地毯上:“本宫或许就是天生的克夫命,三次婚礼,三次失败,看来本宫注定要孤独终老了。”

暗红浓稠的酒液渗透入地摊,仿佛腐尸体内的脓血流入潮湿的土壤。

朱熙眉毛一挑,那妩媚的狐狸眼一转:“本宫听说丧事喜办的说法,今日本是大喜之日,就让这喜气替杜家冲冲晦气吧!来人!奏乐!”

像是早有准备般,乐团的乐手们演奏起欢快至极的音乐,舞者们满面假笑地在场边起舞。在热烈的氛围中,晕倒的杜文候的二舅竟无人搀扶,所有人只是冷漠地撇过头去,甚至害怕多看他一眼。

“张大学士。”朱熙又看向战战兢兢的大学士,“你不起舞吗?”

大学士咽了咽口水,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下一秒,他听到一句让他几近绝望的话:“听说桐城张家有位公子还未婚嫁?”张大学士呆若木鸡,他想下跪求朱熙放过他们,可全身早已软弱无力。

从什么时候开始……神州上层被这个年轻的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果然……当初那法案的修改,就不该通过吧……

朱熙娇笑不止:“大学士,本宫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吓傻?这世上配得上本宫的男人还没出现,既如此,本宫也无须再大费周章了。日后有关本宫的婚姻大事,望各位休再提起。”

说完,这位娇俏的新娘便取下头冠,随手丢在地上,转身离去。

张大学士这才无力地跪倒在地,同僚们连忙上前搀扶他,感叹他逃得一难,又怒骂朱熙太过残暴,迟早要迎来反噬。张大学士茫然注视着地面,心里想的却全是可悲之事。这群庸人,当着朱熙的面唯唯诺诺,背后却惺惺作态,可有谁想过去帮那杜家五十人?他们如此虚伪可悲,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或许正如朱熙所说,这世上配得上她的男人并不存在。

毒,厚也,害人之草,往往而生。毒公主之名,名副其实。

第二章 神州乡村故事(上)

南方的乡村是粘稠,潮湿,充满了神州人特有的世故与短视的。出了城区,坐上两个小时柴油车,在皮革味与烟味,以及引擎盖的高温与颠簸中,陆离终于到了城峡桥。乡下的北风比城市更刺骨,到了此地,已经见不到寻常轿车,只有载着春节离客的摩托如江鲫般驶过。

陆离在街边杂货店买了一瓶矿泉水,滋润了一下干涸的嗓子眼。老板告诉他,山竹村距离此处还有四十里路,若是他急着探亲,他只收三十块就送陆离到达目的地。陆离拒绝了他,老板继续夸张地描述路途之遥远,见陆离不为所动,又将价格降低到了二十五元。

“再往前走就没有水泥路了,全是泥巴路,地上全是烂石头,山竹村又是个穷乡僻壤,我收你二十五已经很良心了。”老板格外健谈,“小伙子,你今年有二十没?参加工作了吗?”

“没。还在念书。”陆离又喝了一口水,默默观察着来往的路人。

“在哪念书?我儿子在北县九中读书,嘿嘿,好像是个重点班。说不定你和他是同学。”

“是吗?”陆离笑了笑,“那叔叔你儿子挺厉害。”

“那是,这整个城峡桥镇,只有三个人考上重点班。三个人!”这大叔瞪着眼睛竖起三根粗短的手指,“只是这孩子不听话,我说啥他都不听,啥事他都爱自己瞎捣鼓。哈哈。”

“挺独立的。”陆离评价道。

大叔笑开了花:“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教子无方呢。诶,小伙,你去山竹村干嘛?那地方都不通车了。里面只剩一些无子无女的孤寡老人,我好多年没见过山竹村的人了。”

“探望一下外公外婆。”此话一处,老板的眼神变了。他琢磨半晌,说:“小伙,让你爸妈有机会把老人家接出来吧,呆在那种地方,吃饭都是问题。”

“山竹村很穷吗?”

“喔唷,简直穷得只剩裤裆了。”大叔摆了摆头,“咱城峡桥镇,最穷的村就是山竹村。其他村的路都修好了,山竹村却没有半点动静,搞得跟个死村一样。”

陆离嗯了一声,将还剩半瓶的矿泉水放到书包侧边,作势便要起身。

“小伙子你走过去?”

“嗯。”

“诶,这四十里路腿都走断,这么冷的天,哪里能走?算了,十五块,你给我十五块,刚好抵个油钱,我送你一程。”大叔说着就要去取毡帽。陆离这次没有拒绝。只见这名杂货铺老板冲婆娘告了声,便推出一辆老旧的摩托车。

摩托车启动,这大叔头盔也没带,左右张望一阵,便横穿车流,载着陆离上了大桥,让陆离心惊胆跳:“小伙你是哪里人?”

“川海人。”

“省里的啊?”明显被吓了一跳,“你在省里念书?”

“是。”

“那大城市里学校和我们这县城有什么不同?多出什么花了吗?”他的语气都弱了几分,“我儿子当年中考要考省里的四中,不,五中来着,没考上,说特难考。”

川海五中是半职校,是川海几所高中里档次最低的学校。陆离闻言微笑着回答:“是挺难考的。”

“是吧?”

“是。”

“你在川海什么学校念书啊?”

“就一所普通高中。没什么名气。”陆离答。

“像你们这种学生出来分配工作吗?月薪能有好几万吧?”

其实川海一中的学生基本都会选择继续读大学,而且以后也不需要工作,更是没有所谓的月薪概念。皇权专制被取缔了,但是神州存在了一千多年的门阀制度却悄悄流传了下来。川海一中的毕业生之间流传了一种说法,每个毕业生在毕业时,档案上都会有九种评级,优至上上,劣至下下,俗称九品人才,评级是不公开不透明的,评委是谁也一直是个谜。这九种评级会被大学导师作为招生参考,大部分川海一中的权贵子弟们都是为了这个九品分级而不断努力着。

而其他普通高中的学生,直到进入坟墓也不曾知晓世界上有九品评级这件事,连下下品的门槛都摸不到。

“出来还得自己找工作。”

大叔啧啧地摇头:“那也不行啊。城里生活压力那么大……小伙,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做生意的吗?”

陆离喉结微动:“我父母……”一阵风吹来,将大叔的毡帽吹起,他骂骂咧咧地刹车,走过去捡起脏兮兮的毡帽,拍了几下复又按在头发稀疏的脑袋上:“狗日的风,又狂又冷,一年比一年冷了。听说是北方哪里的人把树都给砍了,把生态环境都破坏了,这冬天才越来越冷的,是吧?”

他微笑着嗯了一声,有关父母的话题就此揭过。大叔见陆离腼腆,谈兴渐起,一边开车一边与陆离吹着牛逼,一会说他虽然没读过书,但社会经验比学生娃要多了几十倍,一会儿说自己儿子在学校有多受女生欢迎,然而最后所有的话题都会归于普通老百姓对高层政治的愤慨与剖析。

陆离听到他大骂中央内阁不是东西,搞些天怒人怨的政策,最近还要修改什么继承法和婚姻法。陆离想起了楚静怡的父亲,准岳父早在正月初五便出发前往首都了,据说是入选中央内阁,以后见面是叫伯父还是叫楚次辅呢?还有安百璃,这个点她应该起床了吧,或许已经看到了陆离给她发的消息,现在正动身前往呆头鹅家吧。

真是冷啊。

陆离觉得手指都要被冻僵了,鼻头更是早就失去知觉了。在冷天坐摩托车真是一种酷刑,应当将它列入刑法典作为一种现代化刑罚。轮胎下的道路不知何时变成了崎岖不平的泥土地,满地都是碎石,本就颠簸的摩托行驶在这样的地面上更是抖得如同八十岁的哮喘病人,排气孔发出的声音就像破破烂烂的风箱。

两侧的风景从一望无际的田野变成了不加修剪的树林,一条笔直的小河顺着视线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空气变得越发清新,带有一点泥土的腥味,或许是蚯蚓的气味,也或许是刚解冻的小河里的鱼腥味。直到此时,陆离才有一种从人类文明来到世外桃源的错觉。

突然间,摩托停了下来,陆离听到大叔骂了一句:“他娘的的大风,小伙,你运气不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