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藩镇,但是在西欧 第171章

作者:阿斯顿发

“大帅请看,这里便是我们的切料场,这些奴隶都是来自北方的古普鲁士人,别看他们看起来粗笨,干起活来可有劲儿了。”小吏指着圆塔前方的一个小广场说道。

在一个小广场中,一个个穿着一身单薄麻衣的奴隶满头大汗地切割着草料,既有黑麦草与大豆秸秆,还有普通的青草以及苜宿。

这些奴隶腿上带着枷锁,用一种类似于铡刀的工具,麻木地将一束束草料切成细段,而一些衣服稍多的老奴隶,则负责运送,他们的腿上是不带枷锁的。

冯森本想长叹一声,但想了想,这不就是他从北边抓的野人奴隶吗,猫哭耗子哭给谁看呢?

为了萨克森和冯森本人的崛起,只能牺牲一代奴隶了,如果想要快速聚拢起足够的力量,哪能没有牺牲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用血搭建城堡,总比在刀剑加身时流血更好,等以后天下安定,大部分奴隶的后裔就又能过上普通中世纪农民的生活了。

想到这,冯森念头通达了一些,他向那个伦巴第小吏问道:“这些切好的原料就直接被扔到那些青贮塔中吗?”

“当然不是。”小吏赶忙说道,“我们还会放入蒸馏过的蚂蚁汁,动物胰脏打的汁水,发酵过的尿,然后将其混合在一起,静置一小会儿后,再从青贮塔的入料口倒入。”

这应该就是古罗马时期传下来的秘方,虽然冯森也不明白为什么放入这些东西会让青贮饲料更加鲜美且更易储存,但既然行之有效,除非要进一步研发,那就暂且不要动它。

“那和我说说青贮塔的构造。”

“喏。”小吏躬身向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到了青贮塔前,“这座青贮塔通体用红砖制成,连地面都是先铺了两层红砖,又抹了一层水泥,日常不能打开必须密封,花费很多。”

“这又是为何?”

“我也不知,只是上面的农官这么告诉我们的。”小吏尴尬地笑了笑,“但我猜测应该是为了保温和防水吧。”

防水和保温只是原因之一,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冯森猜想应该是为了创造无氧环境,因为按照他的记忆,青贮中起主要作用的是乳酸。

“大帅请看,这是新起的青贮塔。”那小吏指着一个新的青贮塔说道。

这青贮塔比先前那个粗一圈,在宽阔的半入地式的塔底,一层厚厚的秸秆铺在地面,差不多有一个脚掌厚。

而十来个奴隶正手持一个压杆,将混合好的草料一一地压实,还有几个体型壮大的奴隶,手持木锤将那些青贮草料给夯实。

“在地面铺设秸秆,是为了吸收汁液。”小吏微笑地走到入料口边上,“这些奴隶会将这些青贮草料一层层地夯实,直到到达塔顶,但又不能完全贴合塔顶,得再铺一层秸秆,然后用泥土封顶拍实。”

“那这些沟是为了什么?排水吗?”冯森指着边上挖沟的那些奴隶问道。

“大帅好眼力,这些人正是为了挖渠排水,但是为了防潮,而不是排塔内的水。”

跟着这名小吏在青贮场附近转了一圈,冯森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在回吕讷堡的路上,冯森兴致倒是不错,只是他身后的王司马等文官陪他跑了一天,累得够呛,王司马甚至因为扭到腰,都只能坐马车了。

“目前图林根如何?”冯森对身边的韦贯之问道,这位韦贯之是韦循之的表弟,同属于京兆韦氏。

韦循之现在被冯森派到地方去当郡守了,韦循之内举不避亲,就将这位由冯森话威望召唤了的文士举荐给冯森当了秘书郎。

别说,这小子可比韦循之厉害多了,将冯森日程安排得井井有条,给政事写的提纲和小议也是一针见血,比他那天天复读“全凭大帅定夺”的表兄好多了。

“还是老样子,上面的归海德温公爵管,下面的归咱们管。”韦贯之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过前段时间,海德温公爵似乎是写了信让查理派了王国巡查使来,但被咱们的人提前发现,给截杀了,现在井水不犯河水。”

“有意思,这海德温还真有点意思。”冯森仔细想了想,突然嘿嘿笑道,“咱们接下来的行程是去马格德堡吧?”

“是的。”

“那正好,写封信给图林根的贵族们,就说我在马格德堡设下宴席,邀请他们赴宴,顺带一起打猎。”

“喏!”

第三百八十九章 海德温的苦恼

长长的木桌上,是一排名贵的蜂蜡蜡烛,在烛台之下,是一盘盘香气诱人的食物,而一桶来自加斯科涅的名贵葡萄酒,正由侍者为在场的贵族们,一杯一杯地满上。

“再给我一杯。”看着侍者为自己加满了葡萄酒,海德温这次没有一饮而尽,只是小抿了一口。

身边是拥挤的人群,以及来自图林根的贵族与骑士,但此刻,除了一些之前依靠他投降的图林根贵族外,大部分人都聚集在冯森的身边,好像冯森才是他们的领主一般。

“一开始就喝这么多?”名为吉安卡洛的威尼斯商人端着一杯葡萄酒走到了海德温的身边。

海德温看着勾肩搭背在桌子上跳舞来取悦冯森的,来自他图林根的骑士,没有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大口。

“我需要醉到两眼模糊,才能忽略这样的场景。”

吉安卡洛耸耸肩:“人们都是慕强的,你靠着投降上位,而这位萨克森公爵是靠着一路腥风血雨杀上来的,人们自然对他更加畏惧和尊敬。”

“我父亲留给我的家训是‘活下去,比一切都重要。’”海德温苦恼地望了一眼被簇拥的冯森,“但人们称呼我的父亲为头狼海德温,但我却是小狐狸海德温,我的父亲用了一生,扩张了大约三个村落的领地,而我只用了半年成为了图林根的公爵,但人们依旧尊敬我的父亲。”

“没有人看得起马屁精。”吉安卡洛丝毫不留情地说道。

海德温还真是好脾气,硬是没有发火:“难道那位萨克森公爵,没有舔查理的屁股吗?”

“但他杀光和收服几乎所有之前的酋长和贵族,现在整个萨克森都在他的掌控之内,谁敢对他不敬?”

“那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做呢?”

“你在开玩笑吧?”吉安卡洛反问道,“萨克森满地的异教徒部落,而你的麾下全部都是同信的贵族,安东尼阁下的成功,你是没法复制的。”

这就要说到图林根和萨克森的不同了。

原先的图林根一直处于匈人的统治之下,大约在4世纪后期,匈人的势力渐渐衰退,于是图林根人便在温斯特鲁特肥沃的图林根盆地建立起了自己的王国。

它一直存在到了531年,直到图林根人的老朋友撒克逊人,与后来的宗主法兰克人一起联合起来覆灭了它,让图林根变成了法兰克王国墨洛温王朝的一部分。

从此以后,图林根每年都要向法兰克王室进献五百头猪。

说来好笑,三百年后,萨克森人的老朋友图林根人就联合法兰克人征服了萨克森,使其变成了法兰克的一部分。

然而仅仅三年以后,图林根人的老朋友萨克森人就再次联合法兰克人镇压了他们的起义和叛乱。

但也正是因为投降得早,外加后来墨洛温王朝又任命了一位法兰克人拉杜尔夫为图林根公爵,导致图林根已经逐渐从部落制公国向封建公国转化。

这样的过程,冯森通过不断地战争,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而图林根花了大约一百年。

正因如此,图林根内部的封建体系和经济系统几乎就是整个法兰克王国的翻版,他们的伯爵掌握的土地相当广阔,拥有大片的庄园和田地,领地内几乎全是庄园。

不像萨克森之前的伯爵们政令不出城堡,出门左拐二百米就是一个异教徒部落,图林根伯爵们的权力还是挺大的。

在原先的萨克森部落制公国内,一个部落往往是以下配置:明面上来说,部落所掌握的土地,归整个部落所有,但实际上,一个部落中的大部分部落民和所有奴隶都相当于免费为最顶尖的那一批战士种姓和部落首领干活。

因为虽然土地归整个部落所有,但这群战士种姓、祭司和首领,却掌握了分配权,而恰巧,他们手里还掌握了武器。

冯森的封建化,是把部落拆分,变成一里一里的原子化聚居地,是把部落首领变成了地主,虽然是地主,但依旧属于自由民而非贵族。

而法兰克在图林根的封建化,是把除战士和首领外的部落民,包括奴隶和祭司变成自由民和农奴,部落首领直接变成了统领当地的贵族。

一个领主会将自己的土地划分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庄园,然后委任骑士或者管家去管理庄园(偶尔会任命男爵管理好几个庄园)。

管家们则会将庄园划分成一块块的田地,其中包括庄园土地和份地,份地由普通自由民耕耘,但代价是得无偿耕种领主的土地。

至于奴隶,那更不用说了,连土地都没有,说不定还要帮自由民主人去干家务活。

然后自由民和庄园的收益,一部分上缴到庄园主手中,庄园主再上缴一部分给领主,领主们继续上缴一部分给图林根公爵。

这中间商层层转包的,难怪没钱呢。

像冯森的里甲制度基本就是只有一层中间商,甚至没有中间商,而少府更是直接对冯森本人服务。

想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有一定数量有文化的官吏们,而且得有处理中央集权和地方里甲的行政经验和体系,最重要的是,可以提供官吏们所需的资源,来维系他们的忠诚。

所以,在萨克森境内,官吏的俸禄和地位由幕府提供,而官吏们的奖金和养廉银则由少府,也就是冯森本人提供。

当然,法兰克封建化这种准军事层层分封体制,也减少了流通带来的不必要损耗。

但海德温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这个链条总是“在庄园主上缴一部分到领主”后,就断了,身为图林根公爵大人,海德温的收入和生活,与之前当伯爵相比,基本就没多大变化。

要海德温自己去处理这些桀骜的诺斯领主,他可没那个实力和胆子,况且这些诺斯骑士们背靠王后与冯森两座大山。

那要引查理的势力来干涉吗?海德温不是没有尝试,但要么被“哈德拉德残留叛军”给截杀,就是被“不满的部落民”截杀,或者被“游弋的索布骑兵”截杀。

“所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吉安卡洛喝了一口葡萄酒,“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在某条小路上,你都要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哈德拉德残党’给截杀了。”

“那一天就是昨天,而那条路,就是我来马格德堡的路!”海德温捏紧了手中的酒杯,“他们射死了我的马,而我距离马格德堡只有两里地!虽然他们自称是哈德拉德的叛军残党,可哪个叛军会自己管自己叫‘叛军’呢?”

“你们在聊什么?”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从海德温的背后响起,海德温的酒杯差点脱手而出。

“我们在聊有关哈德拉德叛军的问题。”威尼斯商人巧妙地接着海德温的话头说了下去,“这些哈德拉德叛军太猖狂了,截杀了一名王国巡查使不算完,居然又劫掠了另一位王国巡查使。”

“是啊,当初我就建议查理殿下将图林根的贵族全部迁移出图林根,可是查理殿下太仁慈了,并不愿意让贵族们远离他们的家乡。”冯森遗憾地说道,“至于王国巡查使的问题,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海德温阁下会不会认可。”

“公爵阁下请说。”

“我想……”冯森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或许,可以在图林根地区也实行一下里甲制?你看,在萨克森,从来就没有过维杜金德叛党残余的说法,就是因为有里甲来安抚和监视,让他们无计可施。

正好查理殿下也在考虑要不是进行里甲制改革或类似的制度,你主动进行,这不是反而能加深你在查理殿下面前的印象吗?”

“那王国巡查使的问题该怎么办呢?”

“你可以担任萨克森和图林根的王国巡查使啊,那些叛军再怎么猖狂,总不至于冲进你的城堡吧?”冯森面带灿烂的微笑,“海德温阁下,你说呢?”

海德温咽了一口口水,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我可能需要考虑考虑……”

“没事,你慢慢想,宴会还很长,有的是时间。”微笑着拍了拍海德温的肩膀,冯森转身离开。

但他也没有走远,只是随处找了一个桌子,跳了上去,在众人的注视中,冯森轻轻敲了敲手中的铜杯:“我的宾客们,感谢你们的到来,能够为我的宴会捧场,感谢你们!”

“感谢您的盛情款待!”

“一场难忘的盛会,公爵阁下!”

“您的慷慨和优雅令人叹为观止,欢乐的时光开始了!”

“哈哈哈哈。”冯森豪放地大笑道,“刚刚,我得到了一则喜讯,此刻,我迫不及待地想向你们分享。”

宴会中,诺斯骑士们再次送上捧场的话语和笑声。

“我们很好奇您的喜讯是什么。能否告诉我们呢?”

“我们也都迫不及待了!”

冯森高举酒杯:“庆贺吧!庇护那些该死索布人的波西米亚人已经投降了,我们的将军韩士忠,在波西米亚取得了胜利,让我们欢庆这一刻吧!”

第三百九十章 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阿尔昆的声音平稳而温和。

马拉吉吉丝毫没有外人的感觉,直接坐在一垛叠起的经卷上:“是因为我毒死了热拉尔家族的一个成员?”

“那是老伯爵唯一的幼子。”

“我知道。”马拉吉吉打开了手中的文书,“我还知道他正在试图与一些贵族联合,掀起一场叛乱。”

“但这样做还是过火了。”阿尔昆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太急躁了。”

坐在实木软垫椅子上,马拉吉吉长久没有说话,然后才仿佛是不经意地对阿尔昆说道:“波西米亚人向赛里斯人投降了。”

夕阳的光辉从马赛克玻璃中射入,在抄经室的地面映出了模糊的彩色,阿尔昆坐在抄经台前,一点点抄写着新式的法兰克文。

这种法兰克文结合了加洛林小写字母与汉字的构型,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象形文字,所有人第一眼都能看出,这其实就是将原先一行的字母按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顺序挤在了一起。

除此之外,还从汉字中借了不少字符和发音,这让马拉吉吉很是厌恶。

“我听说了。”阿尔昆的声音不带任何一丝感情。

“我的眼睛和耳朵们告诉我,这一次,安东尼阁下本人没有出战,而是让其下属出战,而且出兵时,有一半以上的士兵,都是来自西波里安人,马索维亚人以及波美拉尼亚人。”

马拉吉吉轻轻揭过一页,就像是日常聊天一般,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视文书,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继续说道:“起码有不下五十个斯拉夫部落为其提供了士兵,他又在维莱蒂和欧波里特设置了八旗,现在索布人甚至波西米亚都要设置八旗了。”

“嗯,这件事我也知道。”阿尔昆依旧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抄着新法兰克文的圣经,“但维莱蒂的领主都是伦巴第人,而欧波里特人只是学习萨克森罢了,他们的女王还是柳德米拉殿下。”

“哗啦——”

马拉吉吉再次翻书,这一次他的动作有些异常地大:“真的吗?维莱蒂的伦巴第人真的是当地的领主吗?那为什么一半以上的伦巴第贵族都常驻汉堡呢?欧波里特真的属于女王吗?那女王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呢?”

阿尔昆终于停下了在纸上不断滑动的羽毛笔:“不要过度揣测。”

马拉吉吉合上了手中的文书:“你还想要我继续说下去吗?阿尔昆阁下,再往下说,恐怕就得聊到这些斯拉夫部落愿意跟随那个赛里斯人的原因了。”

阿尔昆叹了一口气,将羽毛笔插回墨水瓶,转过身面朝马拉吉吉:“你的双眼已经逐渐被仇恨侵蚀了。”

“不。”马拉吉吉果断地反驳道,“假如再这样下去,整个法兰克都要被侵蚀了,你站在光明中太久,看不到黑暗下的东西。”

“马拉吉吉,假如你担心安东尼阁下叛变的话,大可不必,萨克森都还没有丕平阁下的领土大……”

“图林根的领土还不到萨克森的一半大,难道他就没有叛乱吗?”

“马拉吉吉,你要知道,查理殿下许下了承诺,使得安东尼阁下成为了加洛林王朝的一份子,假如要写家谱的话,他的名字必然被录入加洛林家族。”阿尔昆的语气不善起来。

马拉吉吉有些讥讽地笑道:“一个会截杀王国巡查使的加洛林,一个暗害和驱逐了四位殿下亲手任命的伯爵的加洛林,一个将自己比作异教神明……”

“马拉吉吉!”阿尔昆站起了身,“一些捕风捉影的事,你再复述一遍,等于你也有责任!”

马拉吉吉抬头看着阿尔昆,两眼却是眯起。

与马拉吉吉对视了几秒,阿尔昆才喘着气坐下:“每个贵族屁股后面都是一堆屎,爵位越大越是如此……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保罗是个好孩子,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安东尼阁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