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藩镇,但是在西欧 第27章

作者:阿斯顿发

“马罗维努斯长老?”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马罗维努斯一抬头,却见是他最信任的侍从僧波鲁拉,“怎么样?交代给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长老,咱们能去后面谈吗?”波鲁拉压低了声音,侧身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我发现了开尔文主祭一个天大的秘密。”

“哦?”马罗维努斯的眼神瞬间亮了,他探头看了看那几个仍在抄写的侍从僧,向波鲁拉点了点头,前往了书架后面的起居室。

躲在书架后头,马罗维努斯透过书卷空隙瞧了一眼外边的侍从僧学徒,便压低声音问道:“什么秘密?有证据吗?”

弯下腰,波鲁拉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羊皮纸,低声说道:“这是城外一个农民从一具尸体身上弄下来的,那具尸体应该是夜宿的时候,被群狼给吃了,但身上的东西基本都完好无损。

那个农民找到了这封信,不不不,应该说密约……”

波鲁拉将那卷羊皮纸递给马罗维努斯,而马罗维努斯迫不及待地展开了纸卷,他越看越心惊,也越看越高兴,最后,他合上了纸卷,整个人仿佛升华了一般。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马罗维努斯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羊皮纸:

“开尔文啊开尔文,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死!”

第五十章 给章节想名字比写正文都难

不得不说,法兰克人在带来战乱的同时,也带来了文明与技术。

从马格德堡掳掠来的法兰克铁匠在丹人武士的看守下,老老实实地打造着兵器与甲胄,重锤落下,砸出无数飘散的火星。

几个石匠指挥着奴隶操纵滑轮组,将切割完成的石料吊到土堆的上方,几个法兰克奴隶咬着牙,他们的肩上满是麻绳勒出的血痕。

鲜血浸透的麻绳,一滴一滴地和着汗水,掉落在地上。

招募自丹麦、诺斯甚至更北边的普鲁士的武士们,如同饿鬼一样大块大块地吞咽着雪白的鱼肉和鲜嫩的羊肉,整个吕贝克已然变成了一座大军营。

在军营的中央位置,是一座二层的城堡,也是萨克森公爵维杜金德的家。

至于为什么萨克森的公爵要跑到丹麦的土地上建立城堡,那就是一个久远而悲伤的故事了。

很多人都好奇,如果萨克森公爵不在他的土地上,那他还是萨克森公爵吗?

而维杜金德往往会坦然一笑,说:“我觉得我是,我没有变成流浪贵族,我只是没地当了。”

然后他就会将提出问题的人放到篝火上活活烤杀。

维杜金德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嗜杀疯狂的变态,只是对手太强大,未来太灰暗,他要集中所有力量才能与敌一战。

维杜金德需要强权,需要集中一切的强权,为此,他不得不变成一个恐怖的人,一个抛妻弃女的人,一个永远不能露出哪怕一丝软弱与关怀的人。

有时候,维杜金德自己都在想,到底是因为为了反抗,他变成了残虐的人,还是正因为他是一个这样的人,才能凝聚起反抗的力量?

春天的海风带着奔腾的水汽在吕贝克的城堡中四处游荡着,拨动着窗帘和门窗,逼迫他们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

咔吱声配合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一声朽木扭动的碎裂声中,维杜金德满脸疲倦地推开了房间的门。

窗台的窗板被卸下,清凉的海风让维杜金德神色一振。

在长桌上,终于醒来的阿尔比恩正艰难地将左手放到桌面上,压住盘子,而右手拿着一把匕首,尝试切割盘子中的牛肉或是扎起一枚鹰嘴豆。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歪歪扭扭地站起,试图向维杜金德行礼。

维杜金德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从旁边的箱子中取出一瓶葡萄酒,维杜金德亲自给阿尔比恩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恢复的怎么样了?”维杜金德陌然地问道。

阿尔比恩苦笑着向维杜金德展示了一下自己萎缩的左手,艰难地伸出一根中指,又艰难地收回。

“目前只有中指还能动。”阿尔比恩咳嗽了一声。

那天在战场上,他虽然躲过了冯森的屈刀,却没能躲过阿尔沃的盾击,钢铁制成的盾突重重砸在了阿尔比恩的头盔上,将他砸下了马。

没人知道阿尔比恩的脑袋到底撞到了什么,阿尔比恩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当继续靠近的盾牌逼近时,他无处闪躲,被活生生砸下了马。

当他醒来时,仆从告诉他,他已然昏迷四个月了,但如果仅仅如此,倒也算了,只是当他醒来时,他发现他如果不依靠拐杖,几乎无法站立。

哪怕站在最坚实的土地上,在他的感官中,自己仍然仿佛站在狂风暴雨的甲板上,不受控制地左歪右倒,刚醒来的那几天,他每天都呕的只能吐出清水。

同时,他的左半边脸莫名地垮了下来,像一坨吊在脸上的肉,要不是有脸皮兜着,恐怕就要直接落到地上,曾经英俊的面庞,变得如同歪脸一般恶心。

不知道是那一盾击的后遗症,还是昏迷时没有照顾好,阿尔比恩的左手也萎缩了。

尽管经过了两周的复健,他已经能控制一根中指,但恐怕他的左手再也握不稳马缰,但尽管如此,阿尔比恩在经过恢复后,仍旧快速投入了起义军的准备工作,帮着整理后勤和账目。

那次的失败,除了几个不长眼色的,也没有人再提。

“阿比。”维杜金德从来都不是一个讲客套的人,他拉出座椅坐下,盯着阿尔比恩说道,“我准备在今年的六月再次起兵。”

“这是当然,否则影响春耕,那些人是绝不愿意出征的。”阿尔比恩含混地说道。

维杜金德看着阿尔比恩的脸,莫名有些愧疚:“这一次,你待在吕贝克,帮我管理后勤,假如我失败了,你就逃去丹麦,别再想着反叛了。”

“法兰克人是不会消磨我作为撒克逊人的心的。”阿尔比恩挣扎着露出了一个微笑,“您是我的岳父,同时,我战败了,您也没有怪罪我,而是继续让我这个废物做起义军的二把手,我非常感激您。

啊对了,如果六月要起义的话,咱们一定要保密,甚至放出假消息,然后突袭汉堡。汉堡那边必须要先拔掉,否则,不论是进攻马格德堡还是不莱梅,咱们的粮草都运不过去。”

汉堡的位置很奇特,它在水路上位于易北河中游,能卡住运粮船向下游的马格德堡前进,而他的陆路上与欧波里特一起卡住了陆军的行军路线。

“汉堡那边不用考虑了。”维杜金德抿了一口葡萄酒,右手垂在桌面下方,扶住了腰间的斧子,眼睛锁定在阿尔比恩的脸上,“我和冯签订了密约,将吉塞拉改嫁给了他,换取了他在战时不出兵。”

阿尔比恩像是被无形的冰块给冻住了,他愣了一会儿,拿起匕首,艰难地叉起一块牛肉塞到嘴里。

“我会签下离婚契约书的。”

维杜金德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盯着他,盯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绕过桌子,走到了阿尔比恩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别担心,汉堡伯爵不会得到任何继承权,而你,阿比,我将把你收为养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阿尔比恩点点头,苦涩又无奈地说:“不用担心我,爸爸,我能接受,吉塞拉本来就并不喜欢我。”

维杜金德居然少有地冒出了几分亏欠感,他点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爸爸,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咱们成功赶走了法兰克人,您想怎么处置汉堡伯爵?”

维杜金德的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回答,而是仿如没听到一般,离开了房间。

看到维杜金德离开,阿尔比恩轻笑了一声。

海风将布帘吹得哗啦哗啦响,配合着匕首和盘子之间刺耳的摩擦声,阿尔比恩继续切起了牛肉。

他用萎缩的手压住了盘子,但这一次,他是那么地用力,满是皱纹的黄黑色左手在油与血水的盘子中和弄着,摩擦着。

他的右手颤抖着,食指压住匕首的刀背,切下一块又一块牛肉,弄的满手满袖都是油脂和血水。

“呲。”匕首不小心切到了阿尔比恩的食指上,切开了一个大口子,黑红色的血液流到了盘子里,阿尔比恩不管不顾,继续切割着牛肉。

将盘子中的牛肉全部切成拇指大小的块,阿尔比恩叉起一块牛肉放入嘴中,他咀嚼着,铁锈味的红色液体从他歪斜的嘴角留下。

他的牙齿被血水弄到一片通红,分不出来,分不出来那到底是他手指上的血,还是牛肉中的血,抑或是从牙根处渗出来的血。

第五十一章 景若就擒,公复何用

整个汉地的中心是汉堡,汉堡的中心是忠勇坊,而忠勇坊的中心,无疑是坐北朝南的冯府。

昨夜的小雨洗净了空气中的灰尘,将原先因为施工的灰尘而变成土黄色的黑瓦,洗成了原来的纯黑色。

几只燕子叼来了树枝与新泥在屋檐下搭起了小窝,熹微的晨光落在燕子油光的羽毛上,居然显出了几分淡金色。

冯府的二进大院中央,冯森正大马金刀地坐在白熊皮的椅子上,目光肃穆,在他身后,则是一个屏风,而屏风上挂着一副汉堡和不莱梅的地图。

而在他面前,是十来个队正和张王韩等人,他们坐在一条条长凳上,等待着冯森的发言。

“我相信,你们之前应该都听到了一些消息。”清了清嗓子,冯森朗声说道,“咱们这回要办件不地道的事儿。”

“咱听说了,不就是要联手劫一趟寺庙嘛。”依旧是之前那大胡子的队正有些好奇地问道,“只是,我不知道咱们有何要与敌酋杜金德gou和的道理?”

“哦?方心如,你说说看?”

清了清嗓子,方心如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笑道:“那叛军,咱们打不过吗?他们若是人有上万,咱们确实打不过。

可咱们这一千二百老弟兄,基本都是人人双马,还有撒克逊辅兵和百户,真要打未必也怵了他去,顶多四处跑跑,咱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只是可惜了这田地房屋罢了。

这田地也不肥沃,这房屋也不华美,都不是稀罕物,粗瓷陶碗的,碎了就碎了,但咱们这一弄,真要被发现了,恼了那劳什子的,那个,叫啥来着,姓查的国王,说不得又是一桩祸事。”

“各位弟兄,都是这看法?”冯森向着后排那些问道。

“哎,这节帅说啥便是啥,我等懂什么。”

“节帅,咱不怕打,几间破房子,还没在中原的好。”

“节帅,其实俺也好奇,为啥子要和这反贼联合啊?”

“小了!”冯森还没说话,旁边的张世成就先说话了,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们啊,格局小了,咱们跟那叛军死磕了,死磕到最后如何?咱们的老弟兄死光了,就该那查王对咱们动手了,狡兔死,走狗烹啊。

那西楚霸王还在的时候,你看汉高祖敢对淮阴侯动手吗?说到底,就是那东魏时,侯景对慕容绍宗说的话:‘景若就擒,公复何用?’。

维杜金德死了,要咱们有什么用呢?那查王把咱们放到这汉堡了,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让咱们抵御叛军吗?叛军没了,咱们怎么办?哪来的军功?哪来的金银?哪来的婆娘和大屋?

想咱们在辽东时,若是没有室韦人和靺鞨人,要咱们干嘛?”

这段话也说出了冯森的心声,公元8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头!那叛军是什么?是可持续再生人头!是可持续再生军功!

对着这种可持续再生资源,那就不能把根给刨了,要可持续性地竭泽而渔,你没见那吴三桂把永历杀了,混成啥样了。

这要是放冯森身上,他才不会用弓弦勒死永历,而是要把他们放在边境监视着。

只要永历活着,只要南明小朝廷还在,康麻子敢动他?那不怕吴三桂当场变身郭子仪吗?

当然,这可不是养寇自重,那叛军是资源,是汉堡土地上刷出来的资源,我采集资源,不让别人把资源刨了,这不是很合理吗?

张世成说完这段话,下面的小校们先是一静,随后才恍然大悟一般议论道:“原来如此。”

冯森也站起了身,他指着背后的地图,说道:“讲到底,就一句话,赔本买卖咱不干!要死先让那群法兰克人撒克逊人死,然后是那群外姓汉人,最后才是咱们。

那不莱梅大教堂里,攒了十年的民脂民膏,都是血汗钱啊,咱们这是替天行道!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汉堡的民就不是民了吗?光想着攒,不知道花,咱们帮他花!”

“好!”

“节帅高见!”方心如咧着大嘴笑了起来,“倒是我老方狭了,有酒吗?我自罚一杯。”

“混账东西!我看你就是冲着酒来的,军议呢,瞧你那馋样!”冯森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重新坐到椅子上,冯森清了清嗓子,继续笑道:“咱们这次,说来也简单,让那维京强盗人去攻不莱梅,真慧大和尚给他们开门。

等拿到钱了,撒克逊人就会一路标注记号,并凿穿维京人的船底,然后和我们一起夹击维京人,最后咱们拿七成走,他们拿三成走,不过不莱梅得交给他们。”

韩士忠瞧了瞧地图,问道:“这仗怎么打?”

“咱们从法兰克人里募兵二百,百户们每人带五人,这样撒克逊人六百人,咱们给长矛和盾牌,这样总共是八百步兵。”冯森想了想道,“我率五百骑兵压阵,剩余六百人留在汉堡,以防万一。”

冯森也怕出岔子,这阴谋最怕长,一长就容易出问题,所以最好的阴谋往往是在准备阶段非常长,而实际实施时是非常短平快的,比如玄武门之变,比如高平陵之变。

反正冯森已经做好了一旦事情不对,立刻反悔,撕毁契约的准备,反正只是口头约定,双方来信也是托他人代写的,没有造成既定事实,到时候直接不承认就得了。

大院中,冯森又与这些小校们讨论了出兵和行军等问题,最终等军议结束时,已是大中午了。

众小校也都各自散去,摆弄自己的活计去了。

天日正高,鸟雀追逐,本来应当是个踏青的好时日,但无奈,总得不着一个安定日子啊。

走出院子,冯森抬头望向远处,一条青黑色的高大坊墙将整个忠勇坊包裹了起来,周长约三里左右,高度四米上下,内里都钉了橡木桩子,用的依然是烘烤的泥砖加碎石沙子配合上黏土夯实。

每一百米坊墙都要用一千方泥砖黏土和六百根永定柱,芦苇青茅上万束,碎石沙子更是无数,而城门以及四角各有一座十米高的木质箭楼,这坊与其说叫坊,不如说叫坞堡。

忠勇坊内被一条十字大街划分成四块,其中三块都是丘八们的房子,一块是校场、学堂和冯府,也是每月集市的所在地。

这坊墙本来在外层,应该还有一层包砖,但可惜,一是工期赶不上,二是青砖产量不够,三是冯森真的没钱了,从丹麦抢来的流动资金和自己的积蓄全部砸进去了,还有些不够。

也怪他花钱大手大脚,天天大建,天天搞发明,要不是扇子和风筝卖的不错,冯森资金链差点都断了,他现在就指望着不莱梅的金银财宝回血呢。

“领主大人。”

“节帅。”

一个丹人工匠和两个汉人辎重营匠人一起喊住了冯森,那个匠人头领在士兵的押送下,毕恭毕敬地说道:“节帅,您要咱们做的东西,终于做出来了。”

“哦?”冯森眼睛一亮,立刻叫道,“带路。”

第五十二章 真慧,你东窗事发了知道吗?!

朽木的腐烂味在鼻尖徘徊,隐隐的阳光从草木屋顶的缝隙中照射下来,只在黑暗的房间中,扫出了几点光明,微小而又渺茫。

平躺在两条长凳拼成的简易小床上,一个男子轻微地喘息着,他闭着双目,脸上的皱纹全部皱到了一起,死死地咬着牙根。

一根银针深深刺入了男子的百会穴,真慧轻轻捻动着银针,过了半晌,才将男子头脸上密密麻麻的银针一一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