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30章

若叶张着嘴看着面前的铃音，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你真的很蠢，若叶。”铃音说道，对着若叶摇了摇头，“你在那片我常去的森林里布置陷阱，以为能让我出丑，甚至还把七濑也卷进来了。可是哪怕没有七濑，我也可以把自己救出去。”

“我——”

“想想过去吧。你需要一个可供你欺凌的对象，于是你找上了雨宫铃音。雨宫铃音并非做了什么错事才会被你们欺凌，而是因为被你们欺凌，所以她的一切都成了错的。你以为一个没读几天人偶学的学生不会有什么成就，可我造出的蝴蝶现在就在这里看着你。看着这样的蝴蝶，你没有想起什么吗？”

“……”

“光照在蝴蝶上，随后才有蝴蝶的影子，若叶。雨宫铃音在那晚失去了梦蝶的天赋，这人偶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出现的‘梦蝶’罢了，‘过去永远不会逝去，过去甚至从未成为过去。’”

铃音说完这些，无言地注视着若叶。她用力踩住若叶的脚，数只影之蝶扇着锋利的翅膀飞过，在若叶的尖叫声中划破她的皮肤，留下数道明显的血痕。而一只由阴影组成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将若叶的身体死死按在树干上。若叶拼命挣扎着，一只蝴蝶向着她的眼睛飞来，但最后只在身后的树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离若叶的脸颊只有毫厘之差。

“这是为了雨宫铃音，”铃音如是说，放下了开始咳嗽的若叶，“你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但明天一早，你还是要面对光天化日之下的现实。我对你不抱期望，也永远不会原谅你，不过，你可以用你的余生慢慢悔改。就这样吧，我们最好再也不见。”

雨宫铃音抛下若叶，独自一人离开了森林。

在学院的广场上，千鸟琉璃终于将所有的调查结果宣布完毕。所有被抓住证据的学生都会接受处罚，那些情节过于严重的，将会在学院的监督下被送往月沙城。除此之外，学生会成立了名为“海蛇神之瞳”的治安维持小队，以期能保护更多的学生。

到现在为止，似乎一切都已告一段落。而说完这一切后，琉璃只是用略带迷茫的琥珀色眼瞳望着台下，来这里的人只是全学院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学生在宿舍、实验室或藏书馆听着广播。事到如今，她似乎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对了。

就在此时，琉璃看见一位少女站在人群的边缘，她正仰着头，用那双暗红色的眸子望向这里。

“……我能完成这项工作，”千鸟琉璃最后说，“与我朋友的帮助是分不开的。我相信她一定有想要说的话，我想请她来我的旁边。”

她与台下的铃音对视，铃音苦笑着耸耸肩，在目光中穿过人群，站在琉璃的身旁。铃音拍掉身上沾着的叶子，小铃音也一本正经地将烧坏的雨伞放在腿上，等待自己的主人开口。少女轻轻咳嗽两声：

“你们都知道，会长这次行动其实改变不了什么。”

台下一阵骚动，琉璃在背后注视着铃音。而少女没有理会这些，只是继续说道：

“能抓到的暴力只不过是暴力的一小部分，只要歧视仍在，暴力还会换一种方式继续，会变成排挤、冷落和白眼。有多少人认为，没有父母的人就是不配和大家一起吃饭的‘母狗’？有多少人真的觉得这些人被欺负是因为‘她们自己有错’？

“你们虽是法师，却成为了社会文化的傀儡，我可怜你们。”铃音说道，“我希望你们有一天能回想起一件事：每个人都是弱者。今天牺牲品是她，但明天的牺牲品也可能是你。”

人群鸦雀无声，铃音摇了摇头。

“但我也有话对已经不再、现在仍在、或以后可能会被欺凌的人们说。至少从今天起，你们的身体不会受到伤害，财物不会被夺走，学院生活也不会受到阻碍。你们要面对的事只剩下一件，那就是原本就不公正的人的视线，学会习惯它们吧。还有，有事就多找找教授，她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铃音说完这些，摆摆手就离开了讲台。琉璃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她，随后想起自己还有事没有交代，只好止住了脚步，看着铃音消失在人群中。

自己一会儿还能不能找到她呢……琉璃有些失落地想。她拿起备忘录，却在台下看见了幽谷百合，这位少女对自己招手，就好像看穿了琉璃的心思，说“我会帮你留意她的”一样。

琉璃打起精神，开始说明今晚的最后一件事。

——————

最近更新时间会暂时改到上午九点到晚上六点之间

卷一 琉璃月学院的人偶师 : 第七十四章 琉璃月学院的人偶师

“百合同学！”

大会终于散场，学生会的成员们带着些疲态谈笑着。身为会长的琉璃本应留在这里，但她匆匆向大家交代了几句，没等七濑对她说些什么，就一个人跑下了台。

听见琉璃的声音后，幽谷百合与吉莉埃尔转过头来，看着来到她们身边的学生会长。吉莉埃尔很有精神地对她打招呼，百合则轻轻拍了拍琉璃的肩膀。

“百、百合同学，”琉璃急切地说，她感到能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声，“铃音同学她去哪儿了？”

“铃音说‘我去扫墓了’，”幽谷百合回答道，一向面无表情的她现在却带着极淡的微笑，“虽然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她好像往校医院的方向走了。”

“谢谢！”琉璃松了一口气，她刚想离开，却被百合拉住了手，“百合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是我自己想对你说的话，”幽谷百合说，“身为琉璃月的学生，我很为你骄傲，千鸟会长。”

“我也是！”吉莉埃尔说道，给了局促不安的琉璃一个拥抱，“大家一定会很开心的！”

“谢、谢谢……”

琉璃似乎从未感到过如此害羞，她低着头，在两人的眼神中逃离了会场。路上的许多人都认得琉璃，因此有些好奇地对她打招呼，或让自己的同伴看向这边，琉璃也没心思去一个个回应。

到了校医院，就真的没什么零散的学生了。琉璃匆匆穿过医院正门，对一个认识自己的护士点过头后，就寻找起了铃音的身影。她会在哪里呢？原本的病房？还是说在天川医生的办公室？说到底，铃音为什么要来这里，又是想要做什么呢？

“扫墓……”

琉璃自言自语，她放慢脚步，寻找着任何可能会有花朵的地方。她穿过走廊，来到了医院的庭院中。

雨宫铃音就站在那里。

热带的花朵长盛不衰，纵使已是星霜之月，仍有许多花在风中轻轻摇曳。那位身材娇小、黑发红瞳的少女站在庭院中，被许多黑色的蝴蝶所环绕着，任凭戴安娜的月光洒落在自己的身上。而点点枫红色的光在她的周围落下，像是秋日山野的落叶。琉璃认出了那法与理的光芒：每当一位新的法师学徒被世界认可时，魔力光都会像这样在身边流淌。

琉璃忽然收住了脚步，在这时，她面前那个性格很招人喜欢的孩子忽然变得像个回忆过去的大人。铃音望着飞向明月的蝴蝶，就像望着自己送出的一封信，既有些如释重负，却又怅然若失。她总算注意到看呆了的琉璃会长，露出一副有些吃惊的表情——这个表情琉璃很熟悉，微微张着嘴，看上去有些可爱。

“琉璃会长，你怎么来这里了？”

“嗯，我是来找铃音同学的。”看见那个熟悉的表情后，琉璃忍不住露出微笑，走到了铃音的身旁，“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回忆过去嘛，”铃音一本正经地说，“人老了就该回忆过去了。”

“说得跟个老太太一样。”琉璃埋怨道，“铃音同学，你现在是正式法师了？”

“是啊，”铃音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刚刚好像有什么限制忽然消失了，我觉得消失的东西……应该是法术位吧。琉璃会长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聊聊吗？”

“嗯，我想让铃音同学听我唠叨。”琉璃轻声说，看着四周的影之蝶，“这是铃音同学的人偶吗？”

“是啊，今天终于完成了。”铃音轻声回答，一只蝴蝶停在小铃音的鼻子上，让人偶甩了甩脑袋，“怎么样，没让琉璃会长失望吧。”

“铃音同学有让我失望过吗？”琉璃又笑了，“倒不如说……其实我一直害怕自己做错了。”

“嗯？”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发起的整治行动只不过压住了表面的事，只要人不改变，社会不改变，那一切都不会改变。不过铃音同学说了那些话之后，我感觉我做的事还是有意义的。”

“不会有什么事比它更有意义了，琉璃会长。”铃音笑着说，她用手捧着一只蝴蝶，“万事都要有个开始，燎原的野火最初也只是一点火星，你已经做得不能更好了。”

“铃音同学也这么说……”琉璃轻轻叹气，好像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我就真的放心了。”

她们稍微安静了一会儿，琉璃再次开口：“铃音同学有听小七濑说过吗？我们两个过去的事。”

“是呀，听她说过。”铃音点点头，“大户人家还真是辛苦呢。”

“我从那时起，就一直觉得这种事不该发生。”琉璃说道，“小七濑也好，铃音同学也好，明明都是很好的孩子，却要遭遇这种事。也许是因为我小时候也是他们眼中的‘底层’，所以才能有这样的视角吧。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从小就被大家围着，说不定我也会和铃音同学说的一样，跟着人们，跟着社会的压力一起看不起你们……每当想到这一点，我都会感到很害怕。”

“……”

“琉璃月学院很奇怪，东国也很奇怪，”琉璃轻声说，“它们既先进，又落后。我很害怕，我认为自己做不到，但还是至少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大家‘这是错的’……就是这样，这就是我这个千鸟家最不起眼的女孩的想法。抱歉，让铃音同学听我唠叨了这么多。”

“我其实……也很在意一件事，”铃音忽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起来，“琉璃会长，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最开始只是因为愧疚而已，作为学生会长的愧疚。”琉璃有些无奈地笑着，“我因为愧疚，为铃音同学做了很多，生怕你再一次受到伤害。至少最初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铃音有些欲言又止，“我从来没有为琉璃会长做过什么啊。”

琉璃愣住了，她看着铃音的侧脸，发现对方的神情居然有些害怕。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琉璃早已明白，甚至不需要思考便能开口：

“铃音同学，为什么非要你为我做些什么，我才会反过来喜欢你？无论是性格还是什么……你本来就足够可爱了呀。”

“……”

铃音的脸色变得通红，琉璃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害羞，有些疑惑地看着铃音。她们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铃音才小声说：

“你说……如果有个吃故事的妖怪听说了这些事，会感到满足吗？”

“一定会的。”琉璃说，随后像在宿舍里那样抱住了铃音，“铃音同学，这段时间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琉璃会长。”铃音仰着头，向上看着琉璃的眼睛，随后将一只手指竖在对方的嘴唇前，示意琉璃不要再说了，“还有，以后还是别加‘同学’了，叫我铃音吧。”

琉璃看着铃音绯红的脸，影之蝶在两人身边飞舞。庭院中的花朵摇曳，今夜的月色依旧。铃音只是微笑，她暗红色的眸子里像是有了火光。

这天夜里，千鸟琉璃一个人躺在床上，很晚都没能睡着。

卷一 琉璃月学院的人偶师 : 第七十五章 星霜之月的后日谈

这件事结束后，琉璃月学院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日子。

由千鸟琉璃所掀起的这次整治行动规模之大，在琉璃月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由于校园欺凌的隐蔽性和特殊性，欺凌者一向很难被抓住证据。但这一次，借着学生会与校方的合作，以及为防止受害者被打击报复而设立的一系列措施，许多抱团对所谓“底层”学生进行压迫的欺凌者终于被揪出来，要面对校方——甚至是魔法师协会的严厉惩罚。

客观上看，这确实是最有机会处理这类事件的时代。不过不得不说，也只有既具威信，又有手腕的千鸟琉璃才能将它做得这么好了。

面对这一次行动，许多受到牵连的、在月沙城，甚至在暮港地区都拥有势力的家族都明智地配合校方接受了处罚。毕竟，琉璃月是属于月沙城所敬奉的幻想种——那位海蛇之神的魔法学院。在这样一座动起真格的学院面前，没有人会为区区一个家族的魔法师做出冒险之举。

大量的欺凌者都被要求向被害人道歉，并接受停学乃至于开除的处分。而极少数真的犯了罪的学生，在接受完校方的处罚后，还要被送往月沙城听候发落。

自然，若叶泉蛇就在其中。由于在不遵守安全规定的情况下将危险魔物带至居民区，以及在校园内对其他学生发动袭击，若叶被交给了一向对犯罪法师绝不留情的魔法师协会，等待接受法律的制裁。在审问和调查的过程中，有更多涉及她的欺凌事件浮出水面，一些漏网之鱼因此暴露，那些原本可能永远消失在黑暗中的丑恶之事也终于为人所知晓。

由于那位学生会长似乎手握一些“证据”，在这次事故中，若叶家遭到了不小的打击。为了避免声誉受到更进一步的影响，若叶泉蛇被家族除名，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姓氏与家庭。至于她最后还会受到怎样的严厉惩罚，在漫长的审理和调查结束前，恐怕不会有人知道了。

而琉璃月学生会在大获全胜后，却并没有开个庆功宴的闲心，事实上，学生会的所有人都在为事后处理忙得不可开交。那些被魔法、使魔或是邮递员送来的信件在行政楼里堆积如山，学生会成员则像蚂蚁一样进进出出，有时要协助校方对照受害者身份，有时“海蛇神之瞳”又要自己出动，按照魔法师协会的要求调查某个刚被抓到的人。

而让这一切雪上加霜的是，那个学生会的主心骨，总能将问题解决得又快又好的千鸟琉璃这两天根本不在状态，或者用副会长的话说，她“从早到晚都活在梦里”。这位学生会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偶尔忽然脸色发红，偶尔又开始唉声叹气，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

据说她偶尔还会跑到那位暮港地区的魔法牌冠军——幽谷百合的宿舍里，待上一晚上才重新出来。一些仰慕她的学妹都在猜测这位会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想从七濑嘴里套出点情报，但这个最了解琉璃的妹妹最近变得像浑身冒刺的小刺猬，对所有人的问题都以“哼”来作答。

……至于工作，也没人敢真的到琉璃面前对她说“你清醒一点！”，谁让学生会长前段时间已经很辛苦了呢。

而在琉璃月的另一个角落，属于另一个人的小型粉丝团不知何时悄悄建立了起来。这个奇怪的团体由很多阴沉而内向的学生组成，她们既没有组织什么活动，也没有聚过会，只是偶尔凑在一起，交换一些魔法牌杂志、照片和纸条，并且对着上面的内容嘿嘿傻笑。

不过，这些学生所关注的那个对象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不如说，她本人正在——

“啊我死了，这对真可爱，贴贴。我宣布幽兰老师的姐妹百合天下第一。”

……雨宫铃音趴在宿舍的床上，一边翻阅漫画一边说着没人听得懂的垃圾话。她头发没扎，穿着超级单薄的睡衣，叼着从身边的纸盒里拿出的零食，至于那些教科书、论文和材料，已经堆在书架里好久没打开了。

「……铃音啊。」抚子叹了口气。

「什么事~」

「你已经像这样两天了。」抚子说道，「学习也不学习，剑也不练，魔法牌协会的稿子也不写。一下课就像长在床上了一样，连小铃音的雨伞你都不修！」

铃音转过头去看桌上的人偶，小铃音正气势汹汹地向主人挥舞着那把破破烂烂的雨伞。

「有什么关系嘛。课题完成了，气也出过了，若叶也被丢进监狱了。」铃音懒洋洋地说，将书翻到了下一页，「“海蛇神之瞳”会维护治安，也没人会对我发动袭击了，我管那么多干嘛？哎，我就应该像这样休息几天，好好享受人生……噗咳！」

铃音感到有人坐在了自己的腰上，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抚子在搞鬼，于是也不反抗，就维持着这样的状态看起书来。抚子清晰地咳嗽两声：

「接下来是心之契约的每周广播。」

「请讲——」

「你的心象点数已经存到28了，不打算换点东西吗？」

「好像没什么需要的东西吧？」铃音又将书翻了一页，「留着以后用~」

「体质似乎有上升到12的迹象，请继续加油。」

「好~」

「意志还是一如既往地只有11，和你一样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那是当然！」

「本小姐没夸你。」抚子毫不留情地说，「还有，你的魔眼自从升级到lv3之后就再也没有练习过了，请你多加注意。」

「这么一说之后的研究点要用在哪里也没想好呢？」

「你如果像这样赖在床上，是永远拿不到研究点的。」抚子严厉地说，「本小姐会为你找一找合适的能力，但请你好好动起来。」

「再让我休息一天！」

「好吧，但还有最后一件事。」

「什么？」

抚子忽然停了下来，在这片刻的死寂中，她缓缓贴到铃音的耳边，轻声低语道：

「下周期末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雨宫铃音丢掉零食，抱头惨叫起来。

卷一 琉璃月学院的人偶师 : 卷末杂谈

故事到这里告一小段落，我也趁机和大家聊聊书内书外的事好了。

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