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76章

幽灵花抬起头，她放下手中的笔，叼起身旁的黄铜烟管吸了一口。打量了一下吉莉埃尔与幽谷百合后，她将视线所在了金发女孩的身上：“选课，是吗？”

“是、是的！”吉莉埃尔紧张地站直身体，“那个，您的课……”

“你仍然想修死灵法术的医学专业？”

“是的……”吉莉埃尔的声音在幽灵花的问题中小了下去，百合有些同情地在背后看着她。

“你心意已定，我不会多言。”幽灵花接过吉莉埃尔手中的课表，“但这门专业难度很高，你虽颇有亡灵法术之天赋，理论方面却不算优秀……不过，我对你上学期改造学的成绩很满意。”

“是吗？！”

“比以前进步许多，看来你有潜心学习知识了。”教授在课表上写了两笔，“既然有基础，下学期的课程可修人体解剖与……”

“教授！”

三人一起抬起头，看向教室的门口。那位一向稳重可靠，声望颇高的学生会长慌张地拉着某位学生跑了过来，声音里好像带上了哭腔。琉璃拽着的人似乎是铃音，这位少女和往常一样穿着校服，肩膀上坐着撑伞的小人偶，但表情却异常平静，眼瞳里似乎也没有反光，像个长得和铃音很像的大人偶。

“铃音、铃音她坏掉了——”

百合开始大声咳嗽，好像被自己呛到了，吉莉埃尔一头雾水，幽灵花也没反应过来，她看向铃音，铃音也反过来看向幽灵花。两个人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相互瞪视，直到幽灵花向铃音发问：

“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

“才怪咧！”百合和吉莉埃尔异口同声，把门外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十四章 人偶化解除

“千鸟会长……你说铃音早上起床还很正常，洗漱完回来一看就变成这样了？”

“是的……”

很快，幽灵花就暂时关闭了教室门，挂上牌子请想要谈论课表的学生稍等——说实话，主修亡灵的学生本来就少之又少，稍微关下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而在教室中，铃音面无表情地待在大家之间，以一副端庄大小姐的姿态坐在一张椅子上，接受着百合、吉莉埃尔和幽灵花的审视。

“铃音，”幽谷百合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铃音的眼球则根本没跟着她的手掌移动，“我之前发在魔法牌杂志上的稿件，你有什么意见吗？”

“直接去掉元素学派的卡牌，它们占用太多资源了。”

“我觉得她还挺正常的。”百合说。

“完全不正常啊！”吉莉埃尔凑到铃音面前，“铃音同学平时会这么说话吗？也不是这种语气吧？”

“思维完全正常，对话也能成立。”幽灵花慢慢地说，放下手中的烟管，“但是人格似乎发生了变化……”

“铃音这样显得有点……可怕。”琉璃轻声说，她现在比刚刚冷静了不少，“感觉不像个活着的人，像……”

“人偶？”百合双手抱胸。

“你们昨晚与校长见面，那之后可有发生什么？”

“没有，我们回来很快就睡着了。”琉璃试着回忆之前发生的事，“今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铃音看起来还很正常，但我从浴室回来……”

“铃音突发恶疾？”百合猜测到，“去年住院落下什么病根？”

“不、不大可能吧，铃音同学说自己去找医生复查的时候什么问题都么有啊……”吉莉埃尔缩了缩脖子，“诶，昨晚铃音同学和会长见了校长？我们原来有校长吗？”

在她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铃音仍然端坐在椅子上，她肩膀上的小铃音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倒是活力一如往常。幽灵花站起身，绕着铃音走了两圈，草药的气味漂浮到教室中，大家都紧张地盯着教授看。

“无事发生也是信息。”幽灵花最后说，“既然如此，想必是校长给了雨宫某种建议，她在测试后变成现在的情况。让我猜，那个建议恐怕……”

幽灵花没有继续说下去，百合和吉莉埃尔都听不明白，不过琉璃已经知道是在指“契约”了。琉璃看向铃音，铃音也用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和琉璃对视，看起来怪渗人的。

“雨宫，你可需要帮助？”

“现在的状态很好。”铃音回答。

“那么，又是如何实现的？”

“用朔月作为人偶线。”

尽管大家看不到幽灵花面纱下的表情，但她似乎已然明悟了。这位教授绕着铃音行走两圈后，用黄铜烟管压在铃音的肩头，端详片刻后挑起了什么东西——那正是一条极细的影之线，似乎有无数这样的线拉扯着铃音的身体。幽灵花一转烟管，这些线被悉数弄断，铃音整个软倒在了椅子上，看起来毫无生机。

“铃音？！”

琉璃赶忙把软绵绵的少女抱起，但铃音也只是垂着头，完全不做应答。幽灵花放下烟管，在铃音面前半伏下身子，用手轻拍两次，以古东国语念诵着什么。片刻之后，她又在铃音面前用力一拍双手，少女打了个激灵，整个人从琉璃怀里坐了起来。

“噗……！要、要命……”

“铃音你没事吧？”琉璃担忧地说，“突然变成这样……”

“她把意识藏入灵魂深处，将自己的身体作为人偶控制，以此来回避世间杂念，使心境澄明。”幽灵花简单地说，看着铃音像刚刚溺了水的人一样深呼吸着，“虽然方法不错，但太过危险，容易被虚无情绪所支配，难以自力摆脱。”

“我现在完全理解这点了。谢谢，小百合……”铃音咳嗽两声，接过百合递过来的水，“讲道理嘛，我刚刚完全不觉得这种状态有什么不对的……”

“怎么能一个人实验这么危险的东西？”琉璃有些生气地拽住铃音的脸，后者只能呜呜的求饶。吉莉埃尔松了口气，百合也双手抱胸，安心看着彻底恢复常态的铃音。

“吉莉埃尔，你的课表我已为你填好，这学期要继续保持之前的状态。”幽灵花轻轻挥手，“你们先回去吧，关于这学期的课，我还有话要和雨宫谈一谈。”

“谢谢教授！”

吉莉埃尔对铃音挥挥手，似乎在说“一会儿详细讲讲怎么回事”，随后就和百合一起离开了教室。琉璃让铃音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幽灵花则在自己的桌前坐下，等教室门重新被关上后，她才开口：

“那么，你是为了控制神火，才想到用这种方法？”

“差不多吧。”铃音拍了拍胸口，她感到刚刚虽然灵敏异常，但显得空洞而遥远的五感都逐渐回来了，“当时感觉自己的脑子非常冷静，周围世界的速度都变得很慢。不过完全没办法自己解除，甚至不觉得有什么解除的必要……”

“听起来像是某些东国的妖术。”琉璃轻轻叹气，“铃音，我早上真的吓坏了……”

“对不起啦……”

“在琉璃月内倒是无妨，无非也就是带到此处，由我来为雨宫解除罢了。”幽灵花说道，“但平时使用时不可维持过久，否则会带来麻烦——更重要的是，它对你控制神火是否有帮助？”

“是有的，”铃音肯定地说，“虽然效果比较有限，但比之前完全控制不了已经好多了。像这样……”

微不可查的影之线缠上她的身体，铃音的眼神再度变得空无起来。她的手上燃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火焰不时暴躁地腾起，但居然没有任何脱离控制的迹象，甚至顺着铃音的指引在空中化成火环，又再度流回手心。很快，人偶心流的状态再次被铃音解除，神火便立刻消散了。

“这……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琉璃的声音有些惊讶，“无论是剑还是魔法，从无到有都是最困难的一步。”

“正如千鸟所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幽灵花微微颔首，“校长今早给我写信，说你们准备将铃音带去千鸟流的宗主那里，什么时候动身？”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十五章 来自千鸟家的信

「铃音。」

「住口。」

「人偶化……」

「住口——」

「本小姐总觉得和真空和服一样有趣……」

「住口啊！」铃音气急败坏地说，「不要再给我添加上这种满足你奇怪癖好的设定了！我是不会在和琉璃相处的时候人偶化的！」

「切。」抚子咂了咂嘴，没有再说什么。

由于琉璃还未收到回信，有关前往千鸟家的计划暂时没有定下来。上午的时候，铃音已经把自己的教授们都拜访了一圈，决定了自己这个学期的课表。总得来说，教授们对铃音上学期的成绩都非常满意，没有在选课上对她多加刁难，很轻松地便决定了她这学期的课表。

必修：《中等魔法理论及其操作》《魔物通识2》

选修：《中等亡灵法术》、《高等亡灵改造学》、《通用人偶操纵技术》、《非实体概念的本质》、《诅咒魔法的正负性运用》

“光是幽灵花教授的课就有两门，”铃音翻了翻课表，“真是说不过她，居然让我报这种课……感觉这学期又要头疼了。还有艾尔诺维奇教授的课，比去年看起来还要难啊？已经发展到光看课程名字都不知道她要教什么的地步了……”

“幽灵花教授对铃音很严格呢，”琉璃拉着铃音的手，“会让你选那些她认为你正好应该学的课。”

“琉璃这学期的课呢？”

“我已经把课程全部修完了哦，去年就已经说过了。”琉璃笑着说，“不过按照铃音的速度，说不定未来也会像我一样不怎么需要上课呢。”

“感觉学院生活简直像催命一样……”

“嗯，这么一说，如果之后的课程我要陪着铃音一起听的话……被学妹们盯着看会有些害羞诶。”

决定选课之后，铃音本可以回到宿舍休息，直到正式开学再对付课程的问题。但琉璃必须前往学生会帮忙，不能和琉璃分开行动的铃音也只好跟她一同前去，见见那些忙得焦头烂额的同学们。

穿过行政区，就又见到了学生会那座古老的两层宅院。此时路上见不到多少人，所以琉璃才会像这样牵着铃音的手。两人之间的距离比正常的朋友贴近许多，以这两人在学院中的名气，要是被知道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估计没过半天就要传遍整个学院。

按照琉璃的话说，她“还没有做好被别人知道的心理准备”，因此本就有些害羞的两人干脆保守秘密，目前除了那个一眼看穿的幽谷百合，还有观察她们许久的七濑外，还没有人真的知道琉璃和铃音已经交往了。

不过就在此时，一位身材娇小，用明黄色的大缎带扎着侧马尾的少女却抱着文件从楼上走下，迎面撞见了铃音和琉璃两人。尽管琉璃以剑士特有的迅捷放开了铃音的手（铃音认为她肯定采用了一些瞬动中的技术），但两人之间那微妙的距离感还是让七濑不满地鼓起脸来。

“琉璃姐，有你的信。”七濑不大情愿地说，同时狠狠瞪了一眼铃音，“好像是‘家里’寄来的。”

“家里？”铃音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这么快就有回信了吗？”

“刚刚寄到学生会的，我正打算去找琉璃姐。”七濑说，她把那封信递到琉璃的手里，铃音果然在上面看见了千鸟家的家纹，“琉璃姐，你和铃音有什么事要找千鸟家？……该不会……”

在琉璃拆信，铃音等着她翻阅的时候，七濑的脸色正在变得越来越红，最后连眼神都乱飘了起来。正当琉璃打算看一看信上的内容时，七濑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大声说：

“我我我我觉得还在读书的时候就结婚还是太太太太早了！”

“你在说什么啊？！”

铃音迅速捂住了七濑的嘴，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露出微笑的琉璃面前，她们两个挣扎搏斗了好一会儿，七濑总算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会觉得是结婚啊？再怎么说也太早了吧？”

“这……这对千鸟家来说是惯用手段啊！”七濑的脸仍然发红，这次是因为自己的误会而感到羞耻，“让家族人员和那些优秀的人才搭上关系……可是，可是如果可以结婚的话，琉璃姐和铃音岂不是已经……！”

“你别乱想啊？！”

“已经亲过了！”

“……哦，”铃音愣了一下，没想到等到的是这么没有杀伤力的质问，“那确实啊。”

“？！”

不过，正在低头读信的琉璃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七濑和铃音之间的对话，她一点一点读完信上的内容，微微皱着眉头。七濑和铃音总算意识到这边的情况，也等待着琉璃的下文。

“这封信是姐姐写给我的。”琉璃说，“她今天早上收到信后，马上让人把回信送过来了……是因为我在信上提到这是海蛇神大人的任务吧。”

“琉璃姐的哪位姐姐？”七濑的表情明显比琉璃要来得紧张。

“夕姐姐。”琉璃苦笑着说，七濑顿时露出了肚子痛一般的表情。铃音觉得这两人的反应有些好笑，于是开口询问道：

“是说千鸟流的宗主千鸟夕吗？琉璃一直提到的……”

“嘘……！”七濑瞪了铃音一眼，“你、你这样直呼她的名字，万一被听到了……”

“你把她当什么了啊？”铃音哭笑不得，“听你们这样说这位千鸟夕，我都有些好奇她到底是怎样的人了。”

“姐姐的回复和往常没什么差别，称赞我们完成了海蛇神大人的任务，然后提醒我要多反思，检讨自己在任务中犯下的错误……都是以前说过的话了。”琉璃轻声说，翻了翻手上的信纸，“她让我这周末回去和她面谈，包括海蛇神大人的新任务，冬樱镇的交易，还有我打算委托刀匠锻刀送给铃音这件事……”

“琉璃姐打算让刀匠为铃音锻刀？”七濑警觉地竖起耳朵。

“……嗯，总之姐姐让我带铃音一起拜访，她要和铃音当面谈一谈。”琉璃说道，将这封信收回信封，“铃音，我们周末出发吧。不管怎么说，希望姐姐能够帮到你。”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十六章 前往月沙城

开学的第一周过得很快。

学院的课程变得困难了不少。虽然铃音在幽灵花的严格指导下进步神速，但是一下子和一些四、五年级的学姐坐在同一个教室里，每天面对艰深复杂的亡灵法术，她还是觉得脑袋都要被弄炸了。

艾尔诺维奇教授的黑魔法理论课课如其名，铃音不得不让抚子一次次在脑内给自己倒放那些晦涩的定义，才能弄懂它的意思。在一个比一个可怕的课程里，薇薇教授的人偶学算是铃音为数不多的慰藉，她和铃音经常在实践课的间隙中聊上两句，告诉铃音一些教授之间的小秘密。

“艾尔诺维奇？米娅她可喜欢欺负露露了，上次我们三个去月沙城逛街的时候……”

……诸如此类的。除了欣赏薇薇每天都不重样的服装样式外，铃音也只能和抚子一起复习课程，吐槽“跟高三比还差点意思”了。一回到宿舍，她就躺倒在琉璃的大腿上，一边抱怨着幽灵花教授又让自己学什么什么，一边享受着琉璃的按摩。

通过学生会，琉璃以“调研授课情况”的名义坐进了教室，并且“好巧不巧”地选中了所有铃音的课程。幽灵花教授将控制项圈的法术编纂成原典交给琉璃，每当铃音上课时，作为“保险措施”的她便坐在教室最后写着笔记，防止铃音体内的神火失控。

尽管如此，一天到晚都在一起行动的两人还是吸引了不少学生的注意力，对于好奇的大家，琉璃一律以“因为学院方面的要求”作为回答，将问题都堵了回去。

「公事是公事没错，」抚子听到琉璃面不改色地回答学妹时窃笑了起来，「在“其他方面”不应该心虚一下吗？」

到了最后，各种各样离谱的谣言都在学院中传开了。就在上魔物通识课的时候，铃音还远远听见两个女生的悄悄话，其中一位信誓旦旦地说铃音脖子上的项圈封印了深渊恶魔，琉璃是为了防止学院毁灭才在身旁监视她的。结果听见两人对话的温蒂珀斯教授用书本砸在了她们头上，指使两位学生去用树脂喂养吐胶虫了。

不过，铃音却意外地没被其他人骚扰。这一方面要归功于琉璃去年那次成功的整治行动，一方面似乎也和某些好心的学生脱不开关系。铃音总觉得似乎存在着某种围绕自己的小小组织，是错觉吗……

早起和琉璃练剑，在她的陪同下上课，回宿舍学习，空闲时间和百合打打牌——铃音很快回到了规律的生活中。因此当周末到来时，她几乎要忘了自己还有坐船离开学院，去月沙城见那位“千鸟流宗主”的计划了。

咚咚咚。

“——床了！铃音！琉璃姐！”

“什么声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