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154章

作者:一隅屋檐

  拒绝了警员的收养,怕自己没法在承担又一份得之不易的温情。

  和狐狸崽相依为命。

  他想起了在孤儿院遇到的和陈晖洁和塔露拉,他兴许是真的有点喜欢她们的,他兴许真的在那些卑鄙的企图利用他们的身份为自己未来铺路的同时,也想过能够安安稳稳的和小塔在龙门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他也想起了后来的黑墙,黑钢,052,斯菲尔特,狐尾,克里博,雷蛇,杰西卡,芙兰卡,scout,凯尔希,博士,苏恩扬,霍格,泥岩,特蕾西娅,可露希尔,萨尔贡的五人小队,和芙兰卡在铸铁堡遇到的那个感染者孩子,他那时告诉芙兰卡,你帮不了她,即使你因为她的可怜而给了她一点钱,一点食物,可今天过后依然如此,甚至因为你的施舍,可能让她丢掉性命。

  你没法救到所有退潮后干涸在沙滩的鱼群,就像恶无论如何也除不尽,善无论如何也施不完,你做的一切没有意义,只是弥补了你心里对于善行的自我满足。

  芙兰卡当时的眼神是如此的意外,意外却没有惊讶。

  萨尔贡黑钢驻地指挥官斯曼和当地不同领主之间勾结,酿造出来的战火,袭击城市的沙匪和盗贼在斯曼的刻意推动下对城市的攻击,而在那次袭击之后,城市的市民甚至对他们这些罪魁祸首感恩戴德。

  斯曼稳固了黑钢在当地的订单和地位,城市的领主甚至因此不得不听取他的意见,而牺牲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平民,他甚至没有考虑过沙匪进来后杀害的那些人。

  没人来为他们寻求公正,他们不过是利益得失下的牺牲品。

  一如在矿场里,那些为了求生而掀起暴乱的矿工,他们衣衫褴褛,甚至没有几把好武器,面对镇长的卫队找不到活路可言。

  他们为了自由和尊严以及活着躲进了萨尔贡的深林和冬天,又有多少人能活着撑过明年的开春。

  陈默忽然想,原来这片大地是如此的残酷冷漠,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自私无情,原来他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坎坷和曲折,原来他已经见识过了这么多的挣扎和苦难。

  而如今的他,不过也是这些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利益,挣扎,生死,命运,狼狈,逃窜,尊严,希望……

  他一路走来,每一个脚步,每一道伤痕,都浸泡在这些情绪之中。

  他一路走来,在黑墙的冬天里杀死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感染者,他看着他们艰难求生,他将那个女人杀死在了简陋可悲的棚屋内。

  他看着小列夫被钉死在雪地里,看着那具无头的瘸腿萨卡兹在黑墙野兽的围攻下倒在血泊中。

  断掉的刀,燃起的火,沉重生锈的锁链,052遮住风雨的大盾,怎么也洗不干净的罪恶,沾满双手的血腥。

  无数次险死还生,无数次大难不死,无数次狼狈逃窜,无数次死中求活。

  那座横跨龙门的桥越来越近,警车的闪光,无数近卫局警员的严阵以待。

  黑暗的天空下,无人机的灯光照亮了萨卡兹人行军的身影。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萨卡兹也停下了脚步。

  陈默站在桥头,望着中间那个高大的男人,他忘不了他的长相,他的威严,他的冷漠,他的高傲,他那双金色眼底的漠视。

  赤霄高高的飞起,呼啸着风声被抓在男人伸出的手中。

  陈默拔出银色的重刀。

  他跨出一步。

  重刀上燃起炽烈的蓝焰,锋锐的利爪握住了刀柄。

  阴沉的天空下,猛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鸣,闪电一触而逝,大雨倾盆而下,近卫局的警员齐齐倒退了一步。

  他们看见黑暗的天空,刺眼的电光,冰冷的钢铁大桥尽头,那怪物身后咆哮而出的可怕虚影。

  萨卡兹人沉默无声的如同一潭死水,他们跟在这头张牙利爪的怪物身后,仿佛融为一体。

  他们本就是没血没泪的魔族。

  而如今,他们找到了统领他们的怪物。

  ps:这两章写的很顺啊,因为想到了那个原本充满理想的陈默,原本心怀热切的陈默,在泰拉的摧残下变成了一个无法不自私自利,权衡利弊的人。

  他和所有人的相遇,都在考虑得失,在被巴别塔俘虏后,想到的是作为一个他国雇佣兵该如何在萨卡兹人中活下来。

  他可能并不想其他小说的主人公那般无所不能,那般百折不屈,他前半段生涯中所做的一切,他的瞻前顾后的所有缘由,终于解释清楚了。

  而之后,就该是如获新生了。

第四十章 今夜,无人入眠(气量 )

  我曾向萨卡兹许诺,将改变他们的苦难。

  我曾向追随我的萨卡兹阐释,也许我会将他们带向鲜血和毁灭。

  我曾以我脑海内那所剩不多的理念与构想,试图为卡兹戴尔构筑出一条浴火重生中崭新的未来。

  我曾在巴别塔与殿下彻夜交谈。

  我曾作为特蕾西娅的护卫,常伴她左右,看着她高贵的身影,聆听着她理想的愿景。

  我并不赞同她那华而不实,不切实际又畏首畏尾的理念。

  我无法否认,在这黑暗无光的时代,她们的事业正直光辉,历史虽然停滞,可她们试图前进。

  前途渺茫,道路曲折,牺牲是必然的结果,代价比想象中更加惨重。

  善良而充满希望的人们,在灰暗的探索中,修正了一些错误,做对了一些实事,历史不经意间向前迈进了步履蹒跚,微不足道,但值得欣慰与肯定的一小步。

  【陈默先生想自己的父母了吗?】

  她如此问我,总能不经意间触动我心里的柔软与缺失。

  我想我是想他们的,可为何想他们,我却不得而知。

  我想他们是恨我的,他们应当有理由恨我。

  但直到最后,他们依然希望我这一生能平凡安稳。

  我想,我已经想不起来他们的相貌与早已变得模糊的声音。

  【我知道的,陈默先生一定会想他们的,有的时候,这是我们活下去唯一的理由了,因为生命在我们死后依然能够延续,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有人能够活下去,这是支撑我们向前走的理由。】

  她这样说。

  我其实是很想反驳的,因为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因为我知道,尽管我不愿意去承认,我并不是他们的孩子。

  过去我曾以为自己是个鸠占鹊巢的无耻之人,理所当然她不愿继续留在我身边陪我,后来我才明白,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他们的孩子。

  所以他们死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支撑自己向前的理由。

  我曾以为是这样。

  直到我得知了自己身上的秘密【/&

  他们的死,终究还是为了保护我。

  他们因我而死。

  我只得像是一头受伤的幼兽,尽力收拢自己的鳞片,却没发觉自己对周围的恐惧和胆怯,亮出獠牙和利爪想要保护自己。

  我曾不止一次听人提起,我表现出来的模样不像是一个孩子。

  【是什么让你走到了今天这步,你的警惕和害怕,你的那些话语,还有你对凯尔希说的目的。】

  殿下这样问我。

  那雪一直在窗外落下。

  殿下的怀抱却是如此温暖,温暖香甜的令人感到窒息与沉醉。

  可我却是为他的国家带来沉重苦难的一份子,我是个游走在这片混乱土地上为金钱卖命的雇佣兵,我能残忍的杀害她的子民,将手里的武器递给他们制造永恒的混乱和屠杀。

  每个萨卡兹都有理由憎恨,厌恶甚至驱逐和杀死我这样的人。

  但殿下没有。

  她仿佛看穿了我伪装起来的一切,我如何不在遍地都是敌人与萨卡兹的中间尽力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战乱裹挟的无辜者,告诉他们我不是他们的敌人,以期他们能饶我一命。

  我万幸的遇到了特蕾西娅,否则早已不知不觉间死在了scout的铳下。

  我不请求能宽恕我身上所沾染的罪孽,那是如何也洗不净的鲜血与泥泞。

  【你不用回答也没关系。】

  特蕾西娅伏在我的耳畔低声对我说:【因为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啊,哪怕它可能无法实现,哪怕它看起来很遥远,我想这片大地的居民不再只是为了离别和失去哭泣,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们会一起让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灵魂都能平静入梦。】

  【那会很难。】

  那真的会很难。

  腐朽不堪的帝国统治,追权逐利的上层阶级,麻木愚昧的下层民众,行尸走肉的中层构架,顽固的守旧势力,愚蠢的贵族,高傲的资本家,还有在高压下蠢蠢欲动被压迫的人们和感染者。

  我能听到农奴们的怒吼,我能感受到市民的愤怒,可他们的意志都被宣泄到了感染者的身上。

  欺软怕硬是大多数人的天性。

  贪生怕死是固有的观念。

  想要反抗却无法反抗人们,他们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愤怒,但他们缺少武器,缺少训练,最重要的是,他们缺少一个能够带领他们取得胜利的信念与意志。

  多么高贵的社会主义理念,多么令人向往而不得的公平和正义,多么廉价的生命与鲜血,多么坎坷的前途与命运。

  权利,力量,乃至于生存的土地都被禁锢封锁在名为移动城市的人造建筑之内。天灾的横行让一切反抗都成了虚无缥缈,徒劳无功的美梦。

  没有依托的城市,没有长久的根据地,没有后勤,没有工厂,没有值得依靠的思想,没有……什么也没有。

  有的只是一条在烂泥坑里四处打滚,撞的头破血流的烂命,有的只是满心一腔无处可发的愤怒和咆哮而出的狰狞。

  卡兹戴尔喂不饱她的人民,他们需要太多,他们也会流血,但他们不该无意义的流血,他们总在这么做。

  徒劳无功,漫无目的的前进。

  城市外的人不在乎荒野上死去的生命,领主不在乎城市内市民的死活,权利永远掌握在腐败的人手中,或许一开始他们并不如此,但谁管的到哪些呢。

  【因为陈默你说,人们总会有他们各自的想法,但陈默,我们活在这里,不是为了一个答案,哪怕那个未来永远不会来,哪怕这片大地会陷入黑暗也是一样。】

  她明知这条路可能没有尽头。

  她兴许是软弱的,没有成为一名君主的强横与铁血,但卡兹戴尔经历了太多强横与铁血的统治,经历了太多伤痛与纷争。

  她曾也有机会成为君临萨卡兹的女皇,她并非没有经历过卡兹戴尔残酷的卫国战争。

  战争改变了她,也改变了许多人。

  对年轻人来说,战争是一个极为模糊的理念。

  年岁大的人和他们往昔关联密切。

  他们有家,有妻子和孩子,有职业和需求,这一切强大到无法被战争摧毁。

  而剩下的年轻人,只有父母,兴许还有个姑娘,这并不算多,在类似我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里,父母的影响微弱,姑娘又虚无缥缈,除此之外,我们再没什么别的了。

  也许有些热情,爱好,还有学校,就算这些,现在也荡然无无存。

  爱国者这么说,他说她们正站在生活的门槛上,但还没扎根,战争的巨浪席卷了她们。

  理想并不能成为她们的依赖,没有结果的幻想只会害了她们。

  她们还并未做好准备,去迎接一段真正的战争。

  兴许只是在身旁倒下的同伴,只是一次次失败,就能消磨掉这些年轻的斗志。

  她们没自己想的那么坚定不移。

  战争不是她们错了可以重来的游戏,她们的尝试伴随着牺牲和死去,她们承担不了这些。

  对年长者来说,战争不过是生活中的一次暂停,战后的日子依然可期,而我们这些人,却被紧紧抓牢,结局不得而知。

  我们唯独知道,眼下我们正在以一种特殊而令人痛心的方式变得粗鲁野蛮,虽说我们并不为这些人感到难过。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

  特蕾西娅才会发生改变。

  卡兹戴尔需要有人来抚慰她的创伤,萨卡兹已经流了太多无谓的血。

  【那会死很多人……】

  【卡兹戴尔死的人只会更多,任何一点增加特蕾西娅胜算机率的事我都会去做。】

  兜帽下的人如此回答。

  【伪善的家伙。】

  【我从不清白。】

  【也许到最后我们都会不得好死,你会怕?】

  【怕是什么?龙门的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