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406章

作者:一隅屋檐

  “你以前在哪儿是做什么的?”

  “和现在差不多,打打小仗,搞搞后勤什么的。”

  “听着不像真话。”

  “真没骗你。”

  “嗯?”

  霜星神色狐疑。

  杨格和佩洛特娃听着他们的对话,满脸困惑。

  他们从山坡上下来,道路变得较为平坦了些,不变的是周围的树木和积雪,有一条不宽的小道,是前一段时间前由感染者们开辟出来的道路,路边的树桩还有新痕,路的尽头就是他们能看到的那道河口。

  陈默没能在河口出见到老舒曼他们的身影,看样子可能是先回去了。

  “那个……大姊,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们俩在说什么啊,怎么搞的和对街头暗号似的,能不能说点大家听得懂的?”

  霜星眼里闪过一抹错愕,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陈默。

  “你来说。”

  “行。”陈默没有拒绝:“是这样,我打算去一趟卡兹戴尔试试能不能让他们给我们提供一些援助,塔露拉不太放心我一个人过去,她抽不开身,所以想问问霜星能不能陪我走一趟。”

  “那意思就是大姊你也要去卡兹戴尔?”杨格脱口而出,看了看霜星,又望向陈默,补充道:“和陈一起。”

  “我可没说过这种话。”霜星出声纠正。

  “就是这个意思。”陈默说,霜星瞪了他一眼:“我是说,也不一定。”

  “既然大姊你不去的话,那我和陈去吧,反正最近营地安顿下来后也没事做,巡逻的活实在没什么意思,说起来,我还没出过国。”

  “我无所谓,你去和塔露拉提,如果她同意的话也不是不行。”霜星不在乎的说着,将视线看向一旁。

  “唉,但陈不就……”

  在这儿吗?

  杨格的话没说完,佩特洛娃拽了拽他的斗篷,他望过去,后者竖在胸前的手疯狂的摆动。

  “你是不是傻。”他小声嘀咕:“别说了。”

  “唉?”

  杨格还没回过神,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拽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着后方退去,瞳孔里黑色的结晶长矛一闪而逝,随后顶在道路旁的树干上,大半截没入其中。

  突如其来的袭击。

  杨格呆了呆,后怕的回头看着被长矛穿刺的树干,喉咙哽咽着,如果不是刚才陈默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现在被顶在树上的就该是他自己了。

  “咳咳,陈,谢……”

  陈默松开拽住他肩膀的手。

  “别急着道谢,这次的敌人不容易对付。”

  他握住了重刀的刀柄,手指刚触及又移开,放在另一柄武器上。

  霜星几乎没作任何考虑就抽出了携带的法杖和军刺挡在雪怪身前,黑色长矛撞在由法构建而出的冰晶上,双方同时在空中支离破碎。

  法术的余波激荡起周围的积雪,雪花在空中扬起,又缓缓飘散,阴暗的天空下,一身怪异黑色装束的人影出现在视线对面的雪地里。

  他的面部被流转着红色纹路的诡异呼吸面罩遮挡,整个人都包裹在那身黑色大衣装束之下,那风格让人联想起乌萨斯的正规军团,没有谁再敢于用这种和爱国者那身盔甲同出一源的厚重颜色,唯有腰间猩红的弯刀在黑色里突兀的刺眼。

  他,或者说祂,似乎在说什么,像是用密语传达某个讯息,声音不大,可却带着某种沉闷的压抑,连带着他的出现,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令空气变得沉重而凝滞了几分。

  尽管他并没有急着动手,甚至没有抽刀。

  “他没事吧?”

  霜星的开口说,她凝重的盯着对面的黑色身影,不敢有丝毫放松。

  “我没事,大姊,多亏陈刚才拉了我一把。”

  “没事就好,这次遇到的敌人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你们先走,我来拦住他,立刻回营地找游击队和我爸,告诉他们小心。”

  “大姊……”

  “这是命令!”霜星冷喝道:“现在,马上,跑!”

  “走,回去找大爹和塔露拉,让游击队们赶过来,否则我们留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

  佩特洛娃拉着杨格向朝后走去,杨格松开了她的手。

  “你回去,报信的人一个就够了,我留下来和大姐一起为你和陈争取时间。”

  “你……”

  “没时间犹豫了,听我的,佩特洛娃。”杨格抽出武器。“我们不能把大姊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我也留下来!”她坚定的说,又看向陈默:“陈,你走!”

  “你们谁也无法从这里离开,感染者。”对面的人忽然开口说。

  “你在看哪里?你的对手是我!”

  尖锐的冰刺在法术下飞快凝结,带着呼啸划过双方的距离,似乎只是警告,擦着那人的头颅飞过。

  “下一次,瞄准的就是你的头。”

  “呼,嘶,冰刺,不错的法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法术在感染之间已属罕见。”他的话语没有因霜星的警告而有分毫波澜:“但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术师,你们都会被留在这里,这就是你们的结局。”

  “夸口!做得到就来试试!”霜星握紧了手里的军刺,如临大敌,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敌人,这种会使他感觉到心神动摇的敌人。

  难以击败,不,或许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战胜的可能。

  但她不允许自己退缩,更不允许自己露出丝毫恐惧和害怕的神色,因为她是爱国者的女儿,是被那个从未败退过的所养大温迪戈的女儿。

  “呼……”【+}

  “顽强的意志值得赞扬,术师,在乌萨斯逐渐软弱的一辈里,你的坚韧已超出同龄人许多。”

  “我不需要你的赞扬。”

  “但这是事实,杀死一个如你这般的人,对乌萨斯而言是一种难以挽回的损失,你应该做更多,术师,倘若你愿意,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我们之间并没有成为敌人的必然。”

  “呵,真是可笑,要我放下武器来向你束手就擒吗?”霜星冷冷嗤笑。

  对方缓缓摇头。

  “你们只需留在这里,你和你的人都可以活下去。”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惜,你是不会这么做的。”对方人忽然遗憾的开口说:“当然,一旦你选择苟活,也就证明你并不如我所见一般坚韧。”

  “哈,按照你这种说法,我选什么不都一个样。”

  “我已说过,这就是你们的结局,术师,乌萨斯早已损失太多,不可计数,我们因此而存在,如果说我们的目的,那也就只剩下这一个,避免乌萨斯今后失去更多。”

  他并没有为自己这个其实从来没有选择的话语而露出任何一样,只是平静的开口,目光似乎凝视着这个方向。

  “呼……嘶,但也有一种例外。”

  陈默越过了霜星,他握着被拔出剑,剑身上古朴的纹路和铭文在阴沉的天空下微微泛着蓝色的寒光,后面杨格手里提着他留下的重刀。

  霜星愣了愣。

  “炎国的剑器,又一个感染者,呼,不……你不同,你的气息竟使我感到了一丝颤栗,呼,不……不对,你究竟……”

  他的手抽出了腰间的刀。

  霜星 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陈默,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这个曾经说自己不擅长战斗的家伙。

  火焰,灼热的蓝色的火焰忽然燃烧了起来,横跨成一道火墙,火墙融化了地面的积雪,揽住了霜星的步伐,也拦住了她想开口说出的话语。

  霜星只能看到火墙对面的背影。

  “乌萨斯的内卫为何出现在这里?河口的几名感染者在什么地方?”

  “……”

  “不肯说?”

  “……”

  对面的黑色人影不再出声。

  似乎又恢复成了一开始的模样。

  陈默握紧了手里的剑,可心里却永远没法那么平静下来。

  那道黑色的人影忽然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越过了十数米的距离,猩红的刀刃和长剑相撞。

  “你变弱了啊,013。”

  陌生的声音,熟悉的词语。

  陈默左眼的瞳孔剧烈收缩。

  星火在钢铁相击溅起的那个瞬间里,很多以为已经被忘却的记忆再次涌上了脑海。

  那一瞬间的失神中。

  血染红了脚下白色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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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墙的生活是一成不变的,就像雪理所当然会被火焰的高温融化,不知不觉间成了某种既定的事实。

  那些期待,奢望,幻想,就好比被融化成水的雪,终于也没法永远定格下来,终于也只能任由它渐渐消逝。

  可雪是不会停的,如果一直都那么寒冷冰凉,雪就不会停下,哪怕依旧免不了融化的结局。

  ——————

  黑墙,一个陈默曾业以为无法再回忆起来的炼狱。

  其实不是无法回忆,而是在回想起那段记忆的时候,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在那里留下。

  没谁能拯救一个自甘堕落的人,尽管也许它情有可原,可人们是不在乎这些的,他们只在乎他做过什么,他犯了多少错。

  他们只在乎他们能看见的,从来不会为了某个陌生人的喜怒哀乐而分出丝毫怜悯与理解。

  那昏暗的房间和囚室其实没有多少区别,灰色的墙面,厚重生锈的铁门,门上小小的窗口,单薄的钢架床分为上下两层,铺着粗糙的被褥。

  如果在夜里没人说话,里面安静的甚至听不见一点声响,而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之前,拉动手腕上的铁链是两人默认好的暗号。

  “你睡着了吗?013。”

  下铺的乌萨斯大男孩在黑暗里出声问道,他拉动了手里的铁链,等了好一会后,上面没有传来回应声。

  “013……”他低声重复,伴随着铁链摇动的轻响。“013……”

  “我在听。”

  “你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们还能出去吗?”

  “我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啊。”

  “……”

  “013……我睡不着。”

  “闭上眼,什么也别去想,很快就能睡着了。”

  下方的安静下来,他似乎听话的闭上眼,但很快,他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还是谁不着,我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今天发生的事,013,明天是不是也会这样,后天,大后天,我们是不是要一辈子待在这里……杀人。”他说,声音很轻:“013,你会不会害怕?”

  “不会。”

  “可我会,我害怕死在这里,我害怕自己再也回不去,一想到这些我就会感到害怕,我也怕自己以后还要去杀人,013,你真的很勇敢了,带着我这种没出息的家伙,我真的很没用。”

  “……”

  “我想家了,013,我想我妹妹,还有妈妈,我不见了这么久,他们一定很担心我,你说他们会不会到处找我,如果没找到我,他们一定很伤心,我好想回去,回去再见见他们,我好想在看看米莉笑起来的样子,好想再吃一次妈妈做的蔬菜汤。”他的声音很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这里真的好冷,这里的东西我吃不惯。”

  “013,你在听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