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644章

作者:一隅屋檐

  我没有理由去问她。

  她也从没有承诺过我什么。

  【没关系,我早就收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我只好这样说,一半安慰自己,一半假意释怀。

  她看着我,红色的眼睛像是在询问,又带着我最不想看见的不忍。

  我指了指自己的头。

  【在这里。】

  【是吗……】

  她轻轻松了口气,放在身前的手指一点点松开。

  她向来都很聪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些,往往能看懂别人的想法,她很敏感,但也因为敏感所以会显得思虑复杂。

  后来这些年里,她变得更加聪明,在我四处奔走亡命时,她接受着这个世界最高等级的那批教育,她贪婪的汲取这些上层的知识,并不断地将之磨砺,丰富的资源,渠道,卓越的能力会帮她开拓前路。

  她注定不甘平凡,但她的理想对我而言太过沉重和遥远。

  我理应会觉得她变得陌生,就像我不懂不属于我这个阶层的人,他们每一天该过什么样的生活,他们的烦恼,他们的想法。

  我只能去猜测,可猜测和现实难免会出现巨大的误差,这种误差不是相距了一个世界,一个不同的观念体系所能弥补的,更不用说,她已经不是过去我用三言两语就能哄骗的孩子。

  我们会渐行渐远,在不久的将来因为某件事和各自不同的经历所诞生的看法产生必然的分歧,尽管,在此之前我们都曾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彼此在对方眼中的自己。

  可当那一天发生时,这种小心谨慎换来的平衡终究会如虚假的梦般倒塌,成为压垮我们联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

  龙门/5月26日/夜21:50分

  在小默睡着之后,塔露拉关上房门走出房间,她的动作很轻,甚至连脚步也放的缓慢,像是怕吵醒了这个已经安眠的孩子。

  红发的鲁珀站在套房客厅的中央。

  “领袖。”她低声开口。

  塔露拉转过身,站在房门前。

  “你的消息我看到了,说一下情况?”

  “牺牲7人,轻伤和重伤18人,牧歌的人手折损了一半,伤员经过治疗现在安置在龙门的临时据点,但……梅菲斯特目前还在昏迷中,浮士德接到消息后先和幻影弩手赶过去了,现在可能已经到了。”弑君者缓缓报告,又补充:“梅菲斯特不听劝告,这次是他私自行动所以导致手下牧歌小队被埋伏。”

  “我知道了。”【%

  “听牧歌小队的人说他们撤退前,梅菲斯特的头部受到了冲击碎片的猛烈撞击,更详细的情况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过来。”

  “你的信息里说,梅菲斯特找到了对方的线索。”

  “是,我给她的建议是让他慎重行事,先通知所有人之后再准备行动。”

  “但他被人埋伏了。”

  弑君者点了点头,犹豫了一秒开口:“我想梅菲斯特虽然心急,但也没有料到这是对方给他们准备的陷阱,必然是有我们还不清楚的原因,可惜梅菲斯特还没醒来。”

  “不。”塔露拉摇了摇头:“这只能说明对方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对方知道梅菲斯特并且了解他和他的小队,说不定在我们进龙门后就被对方的人盯上了,但有一点我不太明白……”

  塔露拉抱起左手,右手微微撑着下巴。

  “伊诺的性格我清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从不会轻易涉险,如果是必要的行动,以我们的局势看,他应该会提前向我确认,但他在这次行动之前我没有接到任何人的汇报。”

  “可能是情况紧急。”弑君者推测。

  “比如?”

  “比如……嗯……”弑君者语塞,她支支吾吾了半响却没想好一个合适的理由,尴尬又为难的看着塔露拉:

  “我不擅长推论。”

  “因为没有值得建立这个推论的依据。”塔露拉放下手说:“除非有人先借着我的名义给伊诺下达了指示,如果按照这个设想来推测,伊诺是在接到我的回复之后,他没有理由不会带上牧歌去查探。”

  “您的意思是?”

  “具体要去看了才能下定论。”塔露拉说:“他们现在在那个临时据点?”

  “领袖,您要亲自过去。”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我们为了这次龙门之行先前制定的大部分计划和做的风险评估都要重新来过。”

  “这么严重?”弑君者下意识开口。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弑君者,现在是牧歌,但下一个是谁却不一定了,也许是你,也许是我,总之任由对方下去留在龙门的人都会有危险。”塔露拉解释道:“最重要的是,他们分不清是谁下的命令,而这些命令却会使我们陷入混乱。”

  塔露拉越过弑君者,走向门口。

  弑君者下意识想要跟在塔露拉的身后,但她刚走了两步,塔露拉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弑君者的脑海里还在思考塔露拉刚才的那番话,以至于她微微撞在了塔露拉的背后。

  “抱歉,领袖。”弑君者急忙开口。

  “没关系。”塔露拉转过身。

  “我有一个任务交给你,弑君者,算是我的私人请求。”

  弑君者不解的望着忽然停住的塔露拉。

  她突然猜到了什么。

  “你就留在这里吧。”

  弑君者一副果然的表情,很快掩饰下去,却没能逃过塔露拉的双眼。

  塔露拉想要解释,又忽然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和小默的相貌与自己将要说的话想要解释起来太过勉强。

  塔露拉没有再说服弑君者放弃心里的那些古怪的猜想。

  “那孩子留在这里,她醒来后没见到我大概会觉得害怕,她见过你,等她醒来后你把她带到最近的近卫局再来与我们汇合。”

  “是。”弑君者点头。

  塔露拉微微松了口气,弑君者看着她的背影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又随着关上的门消失在视线深处。

  在弑君者看来那个叫小默孩子确实很可疑,但并没有任何危险,弑君者能够确定在她的记忆里,塔露拉似乎没有和任何的男性有过太亲密的接触,她向来是一个人。

【%$

  幸好弑君者对于领袖的私生活并没有太过探究的心思,不论是私生子还是仅仅相貌相似,看领袖的态度有很大几率是前者,弑君者对这些异闻并不是太过上心,但因为是塔露拉交代的事情,她必然会尽力执行。

  10点15分,房间的门又被人推开。

  坐在沙发上假寐的弑君者猛地睁开眼睛,她下意识做出战斗的架势,抽出自己放在头下枕着的匕首,但在看清房间门口站着的人影后,弑君者手里的短刀又慢慢放下。

  十几分钟,弑君者不认为这么短的时间内塔露拉就能在确认了那边的情况后又赶过来。

  是还不放心吗?弑君者心里想。

  她看着走进的人影,刚想开口,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强烈的痛楚让弑君者完全清醒过来,忽然的袭击对于接受过狼的教育时刻保持警惕她而言是巨大的疏忽和教训,但长期搏杀带来的经验让弑君者潜意识做出反应。

  她猛的向后跳开和对方来开距离,将手里的短刀反握横在自己身前,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部,一柄匕首正带着渗透白色短袖和外套的血迹映入眼中。

  “……反应不错,不亏是整合运动的干部,弑君者。”

  匕首的主人不吝啬的夸赞声在房间内响起。

  过道的灯光顺着打开的房门落在昏暗的房间内,她站在房门前,以弑君者的位置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但那个影子的轮廓却让弑君者无比熟悉,不然也不会放下戒备。

  门口的人影缓缓转过身,像是完全不担心站在自己背后的弑君者会因此而偷袭自己。

  弑君者确实很想这么做,但原本能握紧匕首不会稳定的从不会颤抖的手无力的松开了手中的武器。

  短刀落在滴落着点点血迹的地毯,弑君者的脚步变得踉跄,大脑也开始产生晕眩感,她死死咬着牙,强迫着自己不能倒下。

  随着房门关上,房间再次陷入昏暗,昏暗里弑君者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

  “塔露……不对,你究竟是谁?”

  她无疑和那位整合运动人人熟知的领袖有着极为相似的外貌,但不同的是,在这个人的身上弑君者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她的眸子里带着讥讽和轻蔑,仿佛眼前所有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显得渺小可笑。

  嘴角微微笑着。

  “我是谁呢?这个问题问的真好。”她仿佛在自言自语,轻声说着看向弑君者:“我当然是塔露拉,塔露拉-雅特利亚斯。”

  “梅菲斯特……牧歌……他们遇到的袭击……是你做的?”

  “你是说那个小鬼?”

  她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轻松的说:“没错,是我叫他过去的,那小鬼挺有趣的,你知道他当时见到我的是什么表情吗,那双眼睛被欺骗的不解和愤怒,又渴望我辩解的挣扎,老实说我很喜欢。”

  “闭嘴!你这个冒牌货。”弑君者忽然狰狞的咆哮。

  她不以为意。

  “冒牌货,哈哈哈……”

  她轻笑出声,脸上没有丝毫愤怒,平静的微微偏过视线顺着左手轻轻搭在门旁柜上的指尖移动,又转过来。

  “我比她更纯粹,她太虚伪,根本不配拥有塔露拉-雅特利亚斯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本就该属于我,我不过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她说,说的理所当然的肯定:“至于你,还有你们那可笑的感染者组织,在我看来还稍稍有一些利用的价值,否则我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你们引过来。”

  弑君者想要反驳,但她已经快没了力气,无力的捂着自己的的腹部瘫坐在地上,手指紧紧抓着一旁的沙发。

  她艰难的抬起头盯着那个动作优雅,内心扭曲的女人,一把匕首的伤势不至于会让自己这么快就失去反驳的力量。

  “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手段。”她缓缓收回手指,怜悯的看着弑君者,一步步走向卧室的方向:“不用眼睁睁看着你们的妄想在那个虚伪又恶心的女人手里,因她的私心而一点点崩塌,相反对你而言可能是件好事,你可以将这当做是我对你的……嗯,仁慈。”

  “你……”弑君者忽然想到了她的目的,可她已经无法再去阻止。“……住手!”

  视线越来越黑暗,完全陷入死寂的前一刻,模糊中弑君者只能满腔怒火和不甘的看着那个身影推开卧室的房门。

  “要找你可真是废了我不少功夫呢。”

  几秒后,她伸出右手,手指拂过小默的侧颈。

  “好了,我们该回城堡了,小公主。”

  她掀开被褥,环手将女孩从床上抱进怀里,小默像是依然在睡梦中,没有被她的动作吵醒。

第一百零二章 立场

  人永远无法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

  既不能拿它和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

  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检验哪种抉择是好的,因为不存在任何比较,一切都是马上经历,仅此一次,不能准备。

  也因此,当结果违背自己内心的意愿时,哪怕早已知道,人仍旧无法坦然接受。

  ——————————

  龙门前湾太埔街,万怡酒店。

  挡在星熊面前的德克萨斯让星熊熄灭了追上去的念头,无奈的她转身背对德克萨斯,仿佛是不想看见那张冷漠的脸,从包里掏出手机。

  尴尬的是,她拿出手机后才发现一片黑屏,碎裂的屏幕根本无法使用。本就揣揣愤然的心里又多了一层屋漏偏逢连夜雨的阴霾。

  “带手机了?”

  星熊转过来问德克萨斯,语气没多少客气,宛如在收缴证物,以证明她被阻挡的怒气还没有消散。

  德克萨斯站在过道中,听到星熊话语的她默默从包里摸出手机。

  星熊低头看了一眼,拿进手里。

  “谢谢。”

  “不客气……”

  屏幕亮起后,星熊看到了德克萨斯手机壁纸上一个偶像打扮的金发少女。

  让她多看了外表冷淡的德克萨斯一眼。

  德克萨斯看着星熊拿起自己的手机。

  其实不用星熊打电话,在爆炸发生后不久近卫局最近的警员也会赶过来调查情况,但作为当事人,星熊有应对这种突发情况的处理手段,她有必要把更详细的内容汇报回去,并提醒近卫局督察组的警员们做好应对可能发生的一切意外的准备。

  督察组的组长亲自追了过去,星熊不知道自己是该担心还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