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的日常 第104章

作者:惰天使

千反田爱瑠感觉自己今天颇为多愁善感,太喜欢回忆过去,就是人生即将抵达终点的证明。

她吃完早餐,迈步离开家中翻新过一次的老宅,顺着道路迈步。

这条宽敞结实的大马路,是自己说服大家一起努力修出来的,环绕阵出,连接外地,让物流成本减少了很多。

稻田里的作物已经和小时候记忆里不同了,依稀还记得那次一头热带大家种新作物,结果没处理好导致亏损。

旁边的大山边围着铁丝网,一个已经破旧不堪的铁门杵在路口,斑驳的门牌上依稀能辨认出旅游字样——啊,是发展旅游项目失败后,遗留下来的东西吗?

走下一个坡道,进入人口更多的村镇之中,大清早或是准备务农,或是准备买东西的人们,时不时伸手打个招呼……有几个面熟的老人没能挨过冬天,让人有点伤心。

走走,看看,绕着这片不大的土地。

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都是自己在这里留下的足迹啊。

现在的阵出,能做的就是接纳那些失败而丧气回来的年轻人,迎回那些已经在外面燃烧到人生末尾,回村度过晚年的老人们,现在好像变成了专业养老的地方呢。

也不算坏吧。

成功是一时的,失败也是一时的,人要学会坚强,才能够活完这短短一生。

从早晨走到黄昏,看看这片在自己努力下,在时代流转中,已经和自己年轻时截然不同的土地。

千反田爱瑠回到家里的老宅,取出千反田家的地契,拿出早已拟定好的遗嘱。

这些年无论多么困难,无论是谁许下承诺,她都没有放下这些东西——对很多人来说,这些地契是财富的象征,对她来说,这是千反田家的责任……要协调大家的冲突矛盾,要寻找这片土地的未来,这不是财富,这是责任。

地契只是一个媒介,说到底又有哪片土地真正属于谁呢?

从来只有属于这片土地的人,没有拥有这片土地的人,得不到这里人们的认可,这些东西也只是废纸罢了。

可惜自己之后,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份责任,自己注定是最后的千反田。

千反田家的名号,也会伴随自己一起消失吧。

“杉田家,村口家……”

她记忆力很好,哪怕如今已经老朽,依旧记得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家家户户。

“还有,折木家。”

千反田爱瑠确认遗嘱无误。

死后究竟交给谁都不安心,家人并没有意愿继承这份责任,留给他们只会被变卖掉,政府议员让人不值得信任,卖给一直有意向的商人然后把钱分给大家?那样的话主导权就被拿走了,大家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可能会有后患。

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那就只能用分给这片土地上的人,让大家去决定方向吧。

千反田爱瑠安心下来,躺上床入睡。

……

……

“我和你度过了安稳的一生。”

白影不满地掂了掂手里的骰子,言简意赅地宣布自己和樱岛麻衣的结局,他看向折木奉太郎,解说道:“你安心地躺在床上,已经预感到了最后时刻的来临,于是安详地闭上眼睛——成功与你无缘,失败与你无缘,这正是你所希望的平凡幸福。”

“人们将成功看作白,将失败看作黑,你喜欢灰色,不想失败也不想成功,走过节能且平和的一生,这一切都如你所愿。”

“某个瞬间,你的呼吸停止。客厅的座机发出来电声,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不断回响,始终无人接听之后,座机转为留言模式。”

“【您好,是折木先生家吗?有一份关于千反田女士的遗嘱内容,需要您确认和签收,请在听到留言后联系我方。】”

折木奉太郎看着自己的身份卡。还真是幸运,最后死得比较早,幸运地节能成功。

我和千反田……

“那么各位,游戏结束。”

傀影轻声宣布。

“呼哈!玩得挺开心啊,来来来,这是猩红剧团的门票,感谢大家积极参与游戏,用心创造快乐,回头表演也欢迎大家前来捧场……”

白影抽出一叠门票进行发放。

“雪乃,阳乃,跟我来。”

雪之下母亲并不理会,起身简单招呼两个女儿一句后,平和点头道:“各位,我们一家人有事,就先告辞了。”

雪之下阳乃表情平淡地起身。

雪之下雪乃心中一慌,下意识往周围看——比企谷?正在发呆,由比滨?变成了石像!白君?正在给其他人发门票……

我在想什么呢,这哪是能躲掉的事情……怎、怎么办?说到怎么办,自己现在都是一团乱,甚至连问题究竟是什么都捋不清楚……或者说捋出问题,也得找母亲确认吧?

雪之下雪乃烦躁地低头,跟上母亲和姐姐的脚步,默不作声地用力刮了几眼白影。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干了什么啊……

“哎哎,等等我!”

雪之下父亲迈步要追上去,却被白影给拦住。

“大叔,你家的票。”白影笑呵呵地递出四张门票。

雪之下父亲眼一瞪,小声说道:“小伙子!你这是耍人呢!”

“我哪儿耍人了?艺术来源于现实,超脱现实,我只是在进行艺术表达罢了——所谓一切雷同,纯属巧合。”白影叹息道,“大叔你着相啦,先把票拿着呗。”

雪之下父亲接过票:“恐怕我家是没人有功夫来看什么戏剧了。”

“会有的,所谓树高百尺,根长千里……当树被撞倒,就要靠根来发挥作用了。”

白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继续挨个挨个发门票。

雪之下父亲顾不上深思,快步追向三位女神。

事到如今,只能随机应变了!

“喂喂,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问题?”

平冢静一脸麻了的表情,接过门票,小声道:“你这不是扩大矛盾吗?”

“牙齿若是略微损坏,可以修补,若是损坏太多,可以根管治疗,若是损坏得无法挽回,为了避免腐蚀蔓延到其他健康牙齿,就只能选择将其拔掉——老师你应该面对过阿姨吧?”

平冢静耸耸肩:“直接被当成小透明无视了哦。”

“因为老师就是‘带坏女儿玩乐队’的人,阿姨讨厌一个人也是很有礼貌的,只会当成空气,空气再怎么喧嚣也无所谓。”

平冢静沉吟:“那你应该有后续准备吧?”

“当然,老师等勇者她姐的电话就行,为了这一出戏,我可是带猫牵狗地确保万无一失。”

游戏的戏剧已经落下,勇者一家的戏剧才刚刚开幕。

维持着平衡,积压起情绪,才能拔出伤己伤人的魔剑。

霜之哀伤,要见血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霜之哀伤,出鞘!

雪之下父亲和雪之下母亲落脚的旅馆房间。

四人在房间里正坐,雪之下母亲在上位,神色一如往常的温和平稳,带来压力。

看来自己在观察能力上依旧不足,本以为白影是个沉稳靠谱的人,现在看来是判断失误——这一点应该从对方故意演戏骗自己就察觉到的,可惜后面又被骗了过去,对别人家事指手画脚,自以为是,沉稳是一点也没有,狂妄倒是多得很。

得劝雪乃认清一下对方,划清界限,不要往来。

雪之下母亲是有点恼火,不是对白影的指指点点恼火,既然讨厌一个人,那正确的做法就是对方的一切都无须在意。

她只是恼火于自己被连着骗了几次的事情——被骗着心急火燎地跑到雪乃公寓楼下,又被骗误以为对方本性沉稳有度,还被骗对方是站在自己这边,协助自己敦促两个女儿。

自己识人不明。

今天的母亲带来的压力感觉更大了,但是不太对劲……

雪之下雪乃低眉垂目,乖巧正坐间,目光不由瞥向旁边——姐姐!坐正一点啊!肩膀有些歪斜!腿没有收拢!后背有些弯!整个看起来不是坐如松的笔直端正,而是松松垮垮的一堆……姐姐你在干什么啊?肯定会被母亲训斥的吧!

父母啊……父母到底是什么呢?血缘关系?世俗认知?绝对权威?拦路虎?耍猴的?

雪之下阳乃的心情格外平静,偶尔闪过一些社会学和哲学的念头。

雪乃想要,母亲大人想给,那不就是天作之合吗?所以自己留在这里干什么?离开比较好吧,离开千叶、不,离开日本,自己还能死了不成?理解得越多,反而越痛苦。

“咳咳!”

坐在雪之下母亲旁边的雪之下父亲,轻轻咳嗽了几声,说道:“关于那场游戏的事情……”

“那些莫名其妙,疯疯癫癫的东西,有什么讨论价值吗?”

雪之下母亲侧目问道:“讨论你被一个年轻人耍得团团转?”

雪之下父亲尴尬挠头:“我是说……”

“有什么话等之后再说。”

雪之下母亲随口确认话语权,她看向眼前两个女儿,见到雪之下阳乃松松垮垮的坐姿和走神的表情,眉头就不禁一皱,缓缓沉声道:“我来阵出就为了确认一件事情——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什么事情瞒着母亲?

雪之下雪乃愣了一下,脑子里一道闪电劈过。

糟、糟糕!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脑子有点乱,完、完全把自己和白君同居的大炸弹给忽略了!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看了眼雪之下阳乃,姐姐,快想想办法呀!现在该怎么糊弄过去?要不坦白?但坦白的结果完全不敢想!

现在该如何是好?我……

“我确实有事情瞒着母亲大人。”

雪之下阳乃平静地出声。

是背刺?是背刺吧……还是说姐姐也没办法,只能坦白了?

雪之下雪乃思绪混乱,目光下意识左右漂移,最终只是微微张口,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然后低头保持着沉默。

“不过在解释之前,我也想问母亲大人一个问题。”雪之下阳乃并不抱任何希望地开口,“您大概是想要我和雪乃相互竞争,相互成长,最后由更优秀的一方来继承父亲的工作吧?我能这么理解吗?”

“在说话之前,先给我坐正立直。”

雪之下母亲简单训斥一句,旋即回答道:“当然,这种事情你应该很早之前就明白吧?以前我不也让你当雪乃的榜样吗?树立竞争对手并不断超越,这就是成长。”

雪之下雪乃脑子一懵,更加混乱起来……果、果然吗?母亲认可的不是我的回答,而是我的回答恰好是母亲的规划,所以才会被认可……我……换言之,所谓的被认可,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哈。”

雪之下阳乃发出一个短促的笑音,她直接挪动了一下身体,从正坐变成随意的盘坐,脸上挂着笑容地问道:“那母亲大人,劳烦您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赢家继承父亲的工作,输家呢?该去做什么?”

“阳乃,有不满,有疑惑,我可以回答你,但是给我端正态度。”

雪之下母亲深深地看了眼女儿:“至少给我坐正,连礼貌都不讲,你还想讲什么?”

“哈伊哈伊哈伊~”

雪之下阳乃规规矩矩坐正,笑道:“来来,母亲大人,您请说。”

空气中的阴阳成分增加了。

雪之下父亲想要开口,却无法开口——不行的,自己开口解决不了问题,两位女神的战斗,要如何才能插足?!以大女神的脾气和中女神此刻的心情……我哪怕是说大家冷静一点,明天再谈,也只会被她们意见一致地踹出去吧。

“分出胜负,决出谁负责家业,那输掉的一方,自然是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

雪之下母亲沉声道:“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已经是成年人了,该学会自己去做选择,成为一个独立优秀的大人,你们听懂了吗?”

雪之下阳乃的笑容僵住,然后支离破碎,她淡淡问道:“那我要是心有不平呢?”

“心有不平?”雪之下母亲语气上扬一个程度,让雪之下雪乃感到的压力暴增数倍,“输了可以不服输,但不能够认输,如果你连面对自己的失败都做不到,只能说明非常不成熟,还是个哭了指望有人给你糖的小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之下阳乃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凌乱,笑得紧咬牙关。

雪之下母亲被打断了话语,她就这么看着对方笑,嘴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一言不发。

雪之下父亲头皮发麻,下意识对上雪之下雪乃的眼神——别看我啊,我也很慌!

“哈——”

雪之下阳乃的笑声猛地一收,面无表情地轻声说道:“你以为我很在乎所谓的家业?你以为我很在乎和雪乃酱争所谓的胜负?你以为我是在害怕输给雪乃酱,害怕努力落空,害怕失败?你以为我在不平这些?”

姐姐!你冷静一下,啊、真的先冷静……

雪之下雪乃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害怕。

非常、非常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