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racciolo
很多参与过哈特会战的吉翁老兵，都很难忘记那艘在会战后半场，引领着联邦残余舰队突破吉翁的前后包夹，败而不溃地重整了阵势的联邦战列舰；
忘不了她那看似不像别的联邦战舰一般声势浩大，炮弹横飞，但一出手，必有所获的防空圈；忘不了当集中万分精力紧盯着她时，突然冷不防地被其他联邦战舰精准地打了黑枪。
于是，这些老油条们纷纷绕开了马可波罗号，宁可去硬闯其他阵型更加紧密的联邦战舰的防空火力网。
而那些没见识过马可波罗厉害的，很快的，要么就见识到了侵入这艘看似防空火力并不密集的友机，被突然急促地爆发出的火力几乎没有闪避余地的覆盖；
要么自己，就是用生命警示队友这艘联邦战舰不好惹的例子。
在‘勇于挑战自我’和‘柿子挑软的捏’这两者之间，大多数吉翁机师都潜意识地选择了后者。
然而，艾思考特中尉是少数选择了前者的吉翁机师。
正当马可波罗思索着是不是该在公共屏道喊点什么嘲讽的话，吸引一下吉翁军的仇恨时，绕了一大圈的艾思考特中尉背对着日光，从马可波罗后的侧后方冲了下来。
太空中，毫无遮挡的恒星光辉此时成为了艾思考特中尉发动进攻的最好掩护，他的指挥官型扎古一手扛着火箭筒，一手高举着机枪，扣死了扳机扫射向马可波罗号尾部的近防炮塔。
第三十三章：两路奔袭（完）
“借助太阳光的掩护吗？打得不错，但是，抱歉。”
马可波罗又更新了一下战术逻辑库。
扎古机枪120mm的子弹，跟后发先至的激光束擦肩而过，连续敲打在舰尾近防炮的炮盾上，让不堪重负的陶瓷装甲夹板碎裂；
但炽热的激光也同时照在了被艾思考特中尉刻意进入失控，不断颤振状态的机体上，先是在扎古的头部显示器上划出一道不规则的熔痕，随后又侧移烧毁了扎古的机枪。
已经来不及去调整备用监视器了，艾思考特中尉凭着记忆将火箭炮的一个弹匣被直接清空，连续四发火箭弹飞速射向了马可波罗号的舰尾推进器。
“请坐稳扶好……”
马可波罗让舰体各处的姿态调整喷口马力全开，长度超过三百米的巨舰滚转起来，让侧舷的近防炮重新将来袭的火箭弹纳入射界。
四枚火箭弹，两发直接被拦截，一发射空落入在马可波罗号身后数十米长的高温尾焰中，被直接烧毁；
最后唯一一发实在来不及拦截的，也被马可波罗调整着姿态，尽可能地用舰体舯部装甲最厚的位置吃下—
360毫米的常规装药火箭弹在马可波罗号的外壳上炸出一个不大的缺口；说是缺口也不太恰当，因为缺口正对着的位置是一间因为不再使用而被填充封闭了的人员居住舱室。
填充用的发泡水泥和自封闭凝胶吸收了爆炸的冲击力，而引发的火焰也很快便因为既没有可燃物，也没有氧气助燃而熄灭。
“……坎宁安中将。”
“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马可波罗适时地启用了CIC地板上的磁铁，固定住了坎宁安中将鞋上的磁扣，他差点因为突如其来的机动而被甩出座椅。
“刚才有一机扎古背靠日光突入进了攻击距离，对舰体外壳造成了轻微损坏——不过，已经结束了。”
马可波罗轻轻抬手，一道泛着蓝光的全息模拟屏随之弹出，上面回放着艾思考特中尉人生最后的轨迹。
一道红线模拟着他的攻击轨迹，几个关键的时间节点被标出：
开始于他被马可波罗从太阳光背景下艰难地分辨出来，紧接着，这架指挥官型扎古机枪与火箭炮分别开火，以及马可波罗激光点防御炮的反击；
一直到最后艾思考特中尉驾驶着被烧掉半个脑袋的扎古，在攻击结束后试图脱离的过程中被集中火力击毁。
“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教训，也是一个能够学习的机会。”
马可波罗模拟完一遍艾思考特中尉的攻击过程，坎宁安中将这时才算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不由得叹服：
‘对于人类，尤其是一个由多个人类个体组成的复杂指挥体系来讲，这种从发现，到接触，总共也不过几秒的时间里做出协同的适当应对，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坎宁安中将稍加思索，便又好奇地问道：
“那么经历过这次……可以说是吉翁军成功地突防之后，你还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吗？”
“我不确定用‘错误’来形容，是否是恰当的。”
结合接收的作战数据和录像，马可波罗在接着指挥联邦舰队进行防空作战之余，快速地生成了一份图文并茂的诊断报告，并附上了概要式的PPT。
“但是说在哪里可以继续提升的话，更高清晰度，更可靠的光学监视器镜头；针对米粒子干扰下，在自然强光如同太阳，人工强光如爆炸等背景中的图像识别技术；更灵敏的炮塔转向电机——”
马可波罗查阅着舰上有限的数据库，得出了结论：
“——这些软硬件提升的可行性，以及提升的性能与增加的成本之间的权衡，这都超出了我能决定的范围，而同样的错误是否会再犯，也取决于此。”
“这么说，好像就都是软硬件的问题，你自己一点错误没有喽？”
坎宁安中将随手翻动了几下马可波罗的自省报告，半是严肃，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对于人类来说，这听起来可能确实有点傲慢，”马可波罗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坦诚地说道：
“人类犯错误的概念，可以归纳为‘自身根本能力不足’，和有能力避免错误却因为‘态度不端正’而疏忽大意，而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力范围内的最好；刚才吉翁军扎古的突击就算重来一遍，我也不能做得再好了。”
“那么‘自身根本能力不足’呢？你自己也承认了那同样也是错误的一种。”
“当能力不足可以作为错误而用于指责他人时，一般是在‘应该具备某种程度的能力，而因为自身的原因而未具备’的情况下——”
马可波罗重新转过身，目光看向舰体的斜后侧：当吉翁的扎古们畏惧她的防空火力而选择绕行时，便已经失去了战争刚爆发时那种一往无前地闯进联邦舰队防空网之间的胆气；
尤其是当扎古的机师们发现手中换装了常规弹头的火箭筒，哪怕粗了整整几圈，杀伤效果也远不如之前的核火箭弹头后，打法便变得更加保守，只敢在远距离上逡巡着跟联邦的战舰互射。
这样只是能勉强拖住联邦舰队前进的步伐，但是造成的损失有限。
“——当我无时不刻地在反复学习已有的作战资料，充分利用机会提升自己时；刨除掉未卜先知的因素，即便将时间倒回开战之前，重来一次，我现在也不能将自己的硬实力提得更高。”
“对于力所能及的事情，便可以百分之百的发挥出应有的实力；而对于那些超出能力极限的任务，又因为没有浪费过一丝可以用来自我提升的时间和精力，所以也没什么值得好后悔的——”
坎宁安站起了身，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就是所谓的‘尽吾志也而不能至’吧；要是人类都能像马可波罗你一样纯粹，那可……”
他轻轻跃起，捞回自己刚刚在马可波罗的短促机动中被甩出去的军帽，突然间话锋一转：
“……不过就算是真的，人类的话，也还是希望能听到更加谦虚，委婉一点的回答。”
“受教了，坎宁安中将，我之后会注意。”
【尊重人类广义上美德标准，而灵活表述事实的回答吗？如果这是人类的期望的话。】
坎宁安中将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战斗的指挥上面，因为他知道，这次宇宙军第2舰队的破交战，已经失败了;
虽然还不能确定是来自地面的情报就是一个陷阱，还是说吉翁公国方面的指挥官得知月神2号的宇宙军舰队出动后，才准确地判断出了联邦宇宙军攻击的目标；
但是当原本应该是满载着提供吉翁军降下部队弹药与补给的运输船队中，钻出来的是一架架仍然保持着在宇宙空间中作战配置的扎古时，第2舰队本次出击的首要目标便已经失败了。
“队长，再带我们冲一次吧，我还有两发火箭弹！”
扎古的驾驶舱中，去年10月份时被征召入役，这是第一次加入一线部队参与实战的新人机师用力地挤了挤眼睛，让不知何时开始就已经遍布额头的冷汗，从眼睑上滑开。
他的显示屏幕中，联邦佬的舰队之中，有不少的战舰外壳上都有着累累的伤痕，或是被爆炸熏黑的痕迹，然而，他们大多数还保持着相当的对空火力，仍在有序地维持舰队防空圈；
而其中，那最大，最碍眼的5艘麦哲伦级战列舰，虽然也受了不少伤，在这上百架扎古从四面八方的围攻中，尽然都还健在，一艘也没有被击沉或者失去动力。
“够了，你小子能活到现在，作为第一次上战场的新人，已经足够了。”
更为老练的扎古小队队长拉动操纵杆，让机体流畅地转过一条弧线，暂时飞离了脱离了联邦舰队所规划的‘威胁范围’：
是的，这些敏锐的扎古机师或多或少也意识到了，比起刚开战时联邦宇宙军的舰队在措手不及的米粒子干扰下，看起来密不透风，但实际往往显得有些漫无目的防空火力网；
现在联邦宇宙军，防空作战明显的更有组织性，会刻意去针对那些靠近到一定距离以内，携带着对战舰威胁更大的对舰火箭筒的扎古。
当然，能意识这一点，并不代表此时战场上的吉翁军就能立刻想办法去利用这一点，去影响战斗的胜负。
“这场战斗已经没法打了。”
老兵俯瞰着此时战场的全貌，如同蚊群一般的扎古围绕着维持着紧密防空阵型，抱团推进的联邦舰队，却大多只敢在联邦防空武器的有效射程以外游荡；
火箭弹引爆产生的火球不时亮起，但基本转瞬间又在虚空中无意义地消散，没有靠近到一定距离内它们是根本突破不了联邦战舰上装备着激光炮的火力网的。
而他机体的左腿，也是在突袭一艘萨拉米斯级巡洋舰时，从后方被那战列舰级别的高能激光命中；虽然从监视器里看，机械腿似乎还挂在扎古的躯体上，但是机体状态显示中整条左腿都已经断线了。
即便不是致命伤，机动战士的腿可也不是纯粹的装饰品，失去了腿部姿态调整喷口的扎古，灵活性直接下降了超过20%；让他即便有机会，也不再敢去冒险突入联邦军的防空圈内抵近攻击。
“撤退吧，艾思考特中尉已经牺牲了，现在也不知道战场上还有多大的军官活着，我们已经完美完成了掩护主力舰队撤……转进的任务。”
越来越多的扎古开始脱离了与联邦战舰的近距离接触，远远地观望着，似乎在等一个撤退的命令，或者一个领头转进的人。
仍旧不甘心的新人机师，还端着扎古机枪，毫无意义地朝着远处联邦舰队的方向泼洒弹雨；但是已经结束了，吉翁军扎古的这一波打击，在对舰装备的机体携带的火箭炮炮弹基本打光之后，便无奈地停止了。
“观测到吉翁军扎古开始撤退；整理汇报损失，萨拉米斯级沉没4艘，重创 2艘，麦哲伦级中创2艘，其余战舰仍都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继续作战的能力。”
光是在质量上就跟麦哲伦级差了近三倍，防护逻辑基本延续旧时代水面导弹舰艇：
“只要不被发现，被发现就要拦截敌方攻击”思路的萨拉米斯级巡洋舰，确实在这个时常短兵相接在目视距离内交战的时代显得过于脆弱了。
“重创的……”
坎宁安中将也无可奈何地扶住了额头，停顿了一瞬间，但还是张嘴说道：“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可能拖曳回港口维修……有可能恢复机动能力吗？”
“萨拉米斯级在设计上就没有那种冗余，很遗憾，坎宁安中将。”
坎宁安中将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那就只能处分掉了。”
“那我们的下一步是？”
马可波罗一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淬毒匕首’中队的母舰，把最后终于确认身份的几机残破不堪，伤痕累累的缴获扎古迎接回来——
在此前已经进入防空作战状态的联邦舰队面前，他们根本没有直接归舰的机会，只能各显神通地利用高出吉翁原版扎古一筹的机动性来想办法回避战斗，在战场外围等待这次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不成功的伏击战结束。
不过经此一役，还能活下来的这一批联邦MS机师，想必驾驶技术一定会突飞猛进。
“在绕地球一圈吧，想办法避开米粒子干扰在公开频道对地面发送信号，至少要让地球军的同僚知道，我们联邦宇宙军还没有全灭，还有胆气出击。”
这一次总不能白来，虽然首要目标失败了，但总还可以实现以下次要目标，这就是坎宁安中将的想法。
“您的意志……不过，我们舰队前方，还有几艘疑似‘吉翁舰艇’的运输船，正在逃窜。”
“嗯？吉翁的战舰动作会这么慢，是推进器被击伤了吗？”
坎宁安中将一愣，吉翁公国的姆塞级和帕普亚级，都是毫无疑问的高速舰艇，在有扎古骚扰的情况下，联邦战舰还真没法追上他们；
他这才注意到马可波罗投放出几张经过处理放大的舰队前方的影像。
“那是……民用规格的货运船？”
第三十四章：余波
“幸不辱命。”
这是满脸疲惫的提安姆中将，带着比起出发时，规模缩减了近乎一半的第4舰队重新进入月神2号周边通信范围，见到更早抵达月神2号的坎宁安中将时说的第一句话。
“这次是我的计划有些太过于激进了，抱歉。”
看着这次同样损失惨重的第4舰队归港，联邦宇宙军在月神2号上的军官们，尤其是那些隶属于第1,2舰队，在哈特会战中幸存下来的，都有种微妙的‘扯平了’的感觉。
看完第4舰队的作战报告后，坎宁安中将也得承认，跨越数十万公里奔袭吉翁军的月面格拉纳达基地，摧毁了用于对地球轰炸的质量加速器，提安姆舰队此行可谓是惊心动魄。
先是假意再次突袭吉翁本土，吓得驻守在Side 3和阿巴瓦空要塞的吉翁军不敢动弹，又诱出了驻守在格拉纳达基地的基西莉亚所属部队；
随后大胆地利用米粒子干扰与前来增援本土的吉翁部队擦肩而过，调转船头直奔格拉纳达基地。
要不是在返回月神2号的途中正好被多兹鲁·扎比的吉翁宇宙攻击军主力舰队发现，提安姆中将说不定还真能在袭击了格拉纳达基地之后全身而退。
“不，本来也是加布罗总部的强求，倒不如说，只要这能证明我们第4舰队，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就够了。”
提安姆中将的座舰泰坦号，在马可波罗号的护航下，作为第4舰队最后一艘入港的战舰，缓缓停靠在月神2号的主泊区内。
哪怕是历经艰难险阻，即将抵达月神2号时，精疲力竭地摆脱了多兹鲁舰队追击的联邦宇宙军第4舰队，仍面临着最后一道关卡——
那就是原本负责封锁月神2号周边的吉翁突击机动军‘普利姆斯’舰队。
‘你们联邦佬想出就出，想回就回，[Side 3脏话]，当我们是假的啊？’更别提这次提安姆舰队突袭的格拉纳达基地，正是他们顶头上司基西莉亚·扎比的根据地。
于是，当马可波罗卡着提安姆中将预计返回时间点，故意暴露行踪，摆出一副要出击接应友军返港的姿态时；
‘普利姆斯’舰队立即跟嗅到了垃圾堆的苍蝇一样集结了过去，跟马可波罗在联邦军布置的雷区中玩了一整天的捉迷藏——
而提安姆中将则立刻抓住机会，指挥舰队从另一侧返回了月神2号。
“我之前一直……有些被困在哈特那个地方里了，对你有些成见，抱歉。”
坎宁安中将再次表示歉意，不管怎么说，这次都是提安姆中将主动在截击近地轨道上的吉翁补给舰队和袭击远在月球背面，而且和吉翁本土毗邻的格拉纳达基地中，选择风险要高得多的后者。
“哈特会战时第4舰队的表现确实会引起质疑，这没什么……”
提安姆中将看似大度地挥了挥手，表示坎宁安不用介意，反而主动将话题转到现在：
“我应该感谢你才是，我都做好在月神2号门口再跟吉翁的封锁舰队血战一场了，结果返航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提安姆中将从舰桥的舷窗向外看去，第4舰队的旗舰，泰坦号缓缓经过一艘艘外壳崩裂，能透过熏黑的破口直接看到内部结构的所属战舰，看着自己的部下身上缠绕着渗血的绷带，互相搀扶着走出船舱；
“——我现在才知道，是你返航了又下令再次出动了自己的旗舰，在另一个方向上吸引了吉翁军舰队的注意力；这真是帮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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