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racciolo
才算是为现在10月-11月展开反攻提供了可能，但若是解决不了现在哗变的问题，雷比尔反而要担心战线的僵持能不能维系下去了。
“今天，我到了几个发生哗变的兵营看了看，也面见了一些士兵工会的代表，他们在各种社交媒体和官方上公布的诉求我都总结了一下，放在这里给大家看一看。”
在今天连轴转地上下飞机，去了多个哗变现场进行考察的雷比尔上将，打开了自己秘书和参谋们收集整合而成的报告PPT。
雷比尔上下拖动了一下控制条，匆匆地扫了一眼左侧的缩略图；一直到他步入之间会议室的几分钟之前，这份报告都还在更新，甚至现在还有他信赖的军官，仍在与哗变部队对峙的一线谈判。
‘做的还挺精致，他们大概是用了AI辅助吧……现在的技术真是日新月异。’
自己本身也是从基层军官一步步走到现在的雷比尔，对于这类工作的难易度还是有了解的，毕竟他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干，特别是他早上才说这件事然后下午开会就要用的情况下。
“嗯？雷比尔总参谋长，不等人来齐就急着开会吗？还差几分钟吧。”
“不用等了，人已经到齐了——”
雷比尔饶有兴致地看着艾尔兰上将脸上那起初是不明所以，又经历了恍然大悟最后变为难以置信的诸多表情变化，才接着说道：
“——维尔纳中将等校级军官以上53人，因为渎职，贪污腐败问题，联邦首相和安全保障会议已经批准了他们的停职，正在接受调查。”
这番话显然是在会议室里惊起了无数涌动着的暗流，本来不甚在意的在座将官们不由得纷纷左顾右盼，想知道谁的座位上空了，但是雷比尔并没有给他们的震惊发酵的时间，接连说道：
“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讨论的第一个点，哗变士兵抗议军营居住水平恶劣，行军床褥乃至个人生活用品不让自带但需要高价自费购买，甚至连很多武器配件都是要士兵花钱‘升级’的，”
雷比尔上将稍微顿了顿，用接近于低吼的声音愤怒地说道：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联邦军中简直是不可容忍！”
但是即便如此，雷比尔一口气把数十名联邦陆军高官踢到了停职待审查的状态还是费了他相当多的功夫，还得依靠从不良的公共影响方面来说服现任首相——
至于那些费心采集，整理出来的相关证据反而成了锦上添花的东西。
“您是否有些太过于夸大其词了？”
已经下意识地进入了防备姿态的艾尔兰上将稍稍转过脸，目光从会议室大屏幕中展示着一系列兵营糟糕环境的照片中扫过；
“新征召的士兵有些娇生惯养，不适应军旅生活也是在所难免的；至于有些下级军官私自的牟利行为，也不足以为士兵哗变提供正当性。”
“‘有些’，呵——”
雷比尔摇了摇头，但没有在这一问题上继续纠缠，继续把报告翻到了下一章节；腐败和士兵待遇补给被克扣的问题都还可说是最好解决的一档。
“——新动员的义务兵只愿意为保卫家乡而战，拒绝参与接下的反攻，除非他们能得到和常备职业士兵一样的待遇，包括以后自己和家人在地球的居留权。”
看到这里，就算是艾尔兰上将也只是冷笑着没有再开口，毕竟这已经不是联邦军队内部能解决的事情了。
要知道在开战之时，地球联邦正在月神2号建设第7个殖民地群，Side 7，设计承载人口和其他几个殖民地群一样，都是10亿人，除了少部分预计留给其他Side新增长的人口——
其余大部分，依旧是把名额预订给了现在的地球居民，而人群阶层分布上，和现在被征召进军队打仗的人也高度相似。
换言之，现在在战场上为地球而流血奋战的很多人，本来都是被联邦政府暗中预订好要打包送到太空去的。
而新殖民地群的建设，土地出售，这些新移民遗留在地球上的不动产处置，在地球联邦政府内部更是有着如同流水线一般的程序，来将其中滋生的每一分利润空间都瓜分殆尽；
而这条流水线因为联邦宇宙开发项目的停滞，已经快三十年没开张了。
雷比尔神色不变，并不在意将官们那怀疑的眼光，继续念了下去，报告还有很长；
比如说要求“为了避免指挥官的无能而导致的无谓牺牲，任何军事行动计划在实施前都应该交由承担对应战斗风险的士兵审查”；
还有“认为应该以士兵，也就是真正要使用各式武器装备的人来投票的方式，进行招标工作”等等。
“所以，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么些问题呢？毕竟，距离原定的大陆反攻计划的行动时间已经不远了，如果说是重返北美的计划的话，都已经开始了。”
看着雷比尔上将那看似无穷无尽的问题报告，艾尔兰上将终究没忍住开口了。
“问题多吗？”
闻言，雷比尔停了下来，环顾这间会议室；
“我都不知道能有这么多的问题，还以这种相当不体面的方式一下子都引爆出来，你们，都清楚吗？”
“多地多个兵营的士兵能沟通串联到一起，准备好了夺走武器和实弹，能在社交媒体上准备好宣传，甚至都还提前买了推送，而我们当中，竟然没人能够对此表示警觉。”
雷比尔自己说着，心中都开始有些窝火起来；虽然埋藏的火药是由政策，经济等多方面因素构成的，但是在军队这个本该管理严格的火药库中，是不该有火星大到能点燃这些问题的。
原本按照雷比尔的判断，联邦军的官僚化可能导致腐败，但应该还不至于到无能的地步，可是现在看来，有些人对雷比尔个人的敌意，甚至已经到了要损害绑在雷比尔身后的，影响整个联邦战局的作战行动的地步。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现在能做的不只有设法避免损害扩大吗？我们也希望能够尽快结束这一不光彩的事件”
“那我能齐心协力自然是最好，不过我还是想说，事件我自然会解决，但是我们依旧要防止下次重复发生同样的问题。”
雷比尔斩钉截铁地在会议桌的顶头诉说道；
“这次的问题是我军反攻前引爆的，当前吉翁军也暂时没有发动大规模攻势的能力，那么假如是发生的早一点在吉翁军的攻势期间呢？假如是晚一点我军已经在反攻期间了呢？”
“那我们说不定就要当吉翁军的战俘了。”
至少雷比尔的这份报告还是十分详实具有说服力的，让务实的将官们开始附和雷比尔的话。
……
与此同时，在欧洲，马赛地区爆发哗变的联邦军兵营里，雷比尔上将的多重问题解决方案，已经在实施中。
“你们想把我们分开，这是没有用的，我知道你们惯用的伎俩，但是我们的诉求不会……”
莫兰少尉慷慨激昂的话语卡住了，在这间被单独隔开的小办公室里，他原本都准备好了去面对一位老于世故的谈判专家，或者一名看似坦诚友好，实则口蜜腹剑的高级军官——
但是走进来的，却是一个有着淡金色双眸的，披着一头黑色长发的纤细少女。
‘等等，不对……’莫兰少尉集中注意力，盯着那双眼睛，那伪装成瞳孔的，微小而精密的镜头，以及那苍白无暇的肤色；
“少尉，我是来帮您解决问题的。”
黑发少女这样说道。
“仿生机器人……是谁在控制你？你以为换一个好看的皮囊就能让我改变看法吗？”
“您知道的比我预想的要多——”
少女没有回应莫兰少尉的喝问，只是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到了莫兰少尉的对面。
“——但是没关系，我叫丹德莱，我并没有要改变您想法的意思，或者说，在此之前，或许我们能先沟通明确一下您的想法？”
“叫你背后的‘人’出来面对我；和机器自说自话会让我感到自己很蠢。”
“别这样，少尉，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任务；说老实话，我也不想陪你这个小人物在这聊天。”
丹德莱也丝毫没有体贴忍让的意思，瞥了一眼做足了对抗准备的莫兰少尉，便不再看他，转而从一旁的小桌几上把一托盘的茶具端到了自己面前。
第六十五章：广阔天地（3）
“你还能喝茶？”
莫兰少尉稍微有些吃惊地看着，丹德莱自顾自地端起茶壶，掀开盖，往里瞅了一眼，见没有半点热气冒出，便失落地摇了摇头；
“我还能用舌头识别多达数百种不同产地不同烹调方式的茶呢……呵，你一点不喝倒是都浪费了，我再去拿壶热的来。”
莫兰少尉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黑发少女如同来时一般，又轻飘飘地晃出了门外；有些摸不着头脑地也拿起茶壶看了看。
茶是凉了，但是倒也没到不能喝的程度，可是莫兰少尉一想到刚才那名自称丹德莱的……机器人说要拿壶热的来，便又有些犹豫。
“那还是等等她吧。”
莫兰少尉坚守本心，开始靠着重复在内心中背诵反审讯的诸多要点，以及本次哗变的目标来消磨时光。
这间小谈话室没有窗户，墙壁也是特制的，隔音效果很好，一旦门被合上了，莫兰少尉便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以及那似乎该上润滑油的排风扇规律的，每隔几秒便会发出的嘎吱声。
若是一开始来时做足了对抗式谈话的准备，他到也还不觉得有什么，只顾着准备应对可能的盘问和威逼利诱了；可是当刚才丹德莱这样短暂的进出一打岔，他现在怎么着都回不去那种心如止水的状态了。
现在莫兰少尉的脑海里，不时便会有奇思怪想蹦出：
‘在针对敌人试图通过分开审问……现在的机器人外表能做到那么逼真我是知道的，但是动作也可以这样流畅……不对不对，我们的目标是要军方高层保障前线士兵的……’
‘……几分钟了，她怎么还没回来……等等，静心静气，让我好好想想，如果作为代表的我一直被关在这里，我的同袍弟兄们应该会……’
通过单向玻璃，丹德莱注视着十几个小房间内哗变部队代表们的神态，有的无动于衷，有的开始焦急，有的已经开始在房间内大喊大叫，试图抗议；
另外几名从警方，以及附近联邦情报机构抽调的专家们也在一旁，一边观察着丹德莱的表现，一边在记录着什么。
由于情况紧急人手不足，再加上也不是所有专家都擅长面对面沟通，因此在得到了雷比尔上将的许可之后，丹德莱便被带到此处，批准她随意发挥。
尽管依旧没有公之于众，但是泛用性极强的欧伽斯系统的出现，确实给了很多相关领域内进度缓慢乃至停滞不前的研发项目带来了一丝曙光，因此很多有渠道的项目组都偷偷搞到一份副本来自行训练——
比如说丹德莱就是联邦情报部门基于大量的审讯录像，以及通过种种渠道获得的心理医生问诊记录，经受过强化心理学，微表情学训练的欧伽斯系统；联邦情报部门寄期望于能够创造的一个‘大数据读心术’。
在躯体的选择上，也应用了更仿真类人的特制素体，能够进行诸如通过面部电子肌肉的微动来模拟出表情，咀嚼吞咽（当然并不能消化，后续还需要在食糜变质前倒出去）等等更多动作。
丹德莱再次推门走进莫兰少尉所处的房间，便看到那个年轻的少尉如同预料般地先是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极为短暂的窃喜，然后便又重新装作不在乎起来，说道：
“怎么又是你？”
丹德莱不仅带了热茶，还端来一盘小饼干，放到莫兰少尉的桌前。
“别人都忙不过来，就只能让我顶上接待你——喏，这是我从那帮警察那里拿来的，他们的移动茶水间里东西还挺齐全……嚼嚼”
“警察，你们调集了地方警察来对付我们？”
本来手都伸向饼干盘子的半道上了，莫兰少尉便突然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情报，瞪大了眼。
“不是我们调集，你们在这闹得这么大，甚至还动了枪，网络社交平台发布扰乱公共治安的信息的账号也定位到你们这了，就算是我们联邦的警察，遇见这种情况也没法坐视不管的。”
“唔……”
莫兰少尉皱着眉，心里有些不安，在心中回忆起哗变开始前一晚上串联时的讨论；
‘鼓动新兵挟持所在部队的高级军官，依托离城市不远，周边还有民居的营区坚守，封锁道路，确定范围内没有部队能及时赶到镇压，同时通过网络争取社会认同，将事件扩大化……’
‘警察的武器装备，应该也不足以强行突破吧……’
毕竟是联邦控制区内部的新兵训练营，枪械弹药也只有实弹训练用的那些，火炮和各种陆战载具都是一件没有——
炮兵，装甲兵这类的技术兵种招人要更加严格，待遇更好，相应的军官，士官比例都要更高，和他们这些个步兵团结不到一起去。
“放心，警察也就是迫于职责来街上拉几条封锁线，能和平解决肯定是最好，聊聊吧，你们设想过事态该怎样收尾吗？还是说你们真打算占兵营自立为王？”
丹德莱端起茶杯，放在鼻下嗅着，遮住了自己的轻轻勾起的嘴角。
哗变闹事的大多都是这一批7-8月进一步动员入伍的义务兵，基本上都没有服役经历，也不曾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也就是说并非是预备役，后备役，而是纯粹的新兵；
原定10月-11月的反攻，其实也没指望他们当主力的，联邦军要主动发起攻势的话人手不足，总得要有足够的兵力填充因为进攻而拉长的战线。
人员组成情况包括今年高校的应届毕业生，以及部分社会适龄男性，其中有参加组织过工会的人一撺掇，再加上一群刚从象牙塔中走出，便要上战场的年轻人——
今年全联邦范围内各高校的留级延毕率可是全都破了记录的高，但依旧不影响联邦的征兵部门以各种手段征齐员额。
如果是有人刻意纵容的话，能把事闹起来倒也不足为奇，但是解决他们，挑战性也仅限于在让手法足够妥当，该怎么控制后续影响上。
别的不说，就这兵营里每天的伙食，都是承包食堂的餐饮公司要往里送的预制菜，兵营里并没有储备粮食，围上几天，这帮新兵自己就都要偃旗息鼓。
“我们的要求是……”
这时被丹德莱晾了大半天的莫兰少尉，终于意识到自己肩负的使命了，可算是逮住了机会，也不管是对着人还是机器了，开始滔滔不绝地提起了要求；
而丹德莱也只是不那么认真地听着，不时地抿一口茶水，啃下一小块饼干，让莫兰少尉说着说着，语气中便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怒意：
“……由士兵代表检查部队伙食，生活配给品的账目……喂，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
“满腔怒火的年轻军官没法对付自己真正的敌人，只能将怒火发泄到可怜的无辜少女身上，而苦命的少女，一会儿还得去继续去跟其他代表谈……呜呜。”
丹德莱语气平稳不惊地棒读着，最后还毫无感情地假装抽泣了几下，让莫兰少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话语也开始变得错乱：
“好假……不，不是，在这种时候你不应该仔细听我讲，然后适时地表示共情，以取得信任吗……不对，你不是机器人吗？”
“唔——那么，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丹德莱枕着一只胳膊，把脑袋压到了桌面上，几缕漆黑的长发也凌乱地跟着垂落在她的肩膀前；黑发少女歪着头，指着自己说道，她的嘴角上还带有些许饼干屑。
‘你看得到我，听得到我，甚至因为素体的人工皮肤经由特制香水浸泡过，你能闻得到我，而你现在想用一个想像中的邪恶机器人的形象，来否决自己的目睹耳闻。’
‘人类哪怕是照镜子看自己的影子，有时候都会感到陌生，甚至是恐惧；素体与真正人类之间些许的细微差异，你能一直保持着注意力去关注吗？’
“……”莫兰少尉稍微偏过了眼神，突然感觉到房间里似乎有些热。
“开玩笑的啦——我当然认真听了，不信的话我可以把你刚才提的要求复述一遍，你想正着听还是倒着听。”
“不……不用了，也对，你的记忆等同于录音录像……我说到哪了？”
“嘛……要是和你们在网络上公开的那些要求没有区别的话，我就替你说了。”
“你都知道还问我？”
“我以为能听到些不一样的诉求呢，毕竟莫兰少尉你，是受过军校培训的，正规的委任军官呢。”
丹德莱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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