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岳
缪尔赛思口中所谓的一两天行程换算成密林中前进，恐怕三四天都做不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萨米地区原始森林极多，当地人因为萨米神明的缘故，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和修复非常看重，认为一草一木都有可能是死去的萨米人转生，因此进入密林后，就和人类社会彻底断绝关系了。
郁郁葱葱的寒带树木哪怕在零下十多度的环境下，也能保持墨绿色的枝叶，缠绕在树干的藤蔓互相交织，生命的顽强纠缠不清，越深入密林，和树木贴近，麦克越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这片大地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环境真的不多了。
来自生命的恐怖，没有一丝风能穿透，没有一丝光亮能抵达，昏暗的环境仿佛能听见这些生命的呼吸。
缪尔赛思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抓住麦克的衣服，呢喃道：“怎么会，我上次来时还不是这样……”
“不关你的事，它们防备的人是我。”
麦克用鼻子呼出一口气，两天白色的雾气从鼻孔里喷出来。
霎时间，头顶无数枝条抖动起来，洁白的积雪娑娑下落，落在两人的头顶，也是幸亏戴着帽子才没有被淋到。
“你是精灵，我是人类，不，我甚至不能算完整的人类，对于本地土著来说，我是外来者，外来者在这里不受欢迎。”
“不是这样的，博士，我保证，木精灵虽然没有那么好客，但他们绝对不是坏人。”
麦克叹了口气，缪缪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这么迷糊呢。
“我相信你，但木精灵不一定相信我，反之一样。”
从他们深入密林时，对方应该就发现了。
精灵么，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那时候的精灵也不像现在这么……排外。
缪尔赛思听出了博士的语气不善，紧张的睁大了眼睛，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就快要发生了，无论如何也不能……
“你放心，我会非常克制，实在不行就离开这里，精灵种族欠我们一个人情，我也会看在某个人的面子上什么都不做，毕竟该系列的幻想种都因他而幸存。”
博士在说什么？
缪尔赛思第一次发现他说的话如此深奥难懂。
非常突兀的，寒冷的空气里仿佛飘荡着某种让人晦涩拗口的话语。
这些声音像风一样吹过，在场的两个人中只有缪尔赛思听懂了大概的意思。
其实这段话也是对她说的，在问她为什么要将陌生人带来这里。
字里行间的意思都代表着木精灵不欢迎外人到访，劝他们现在就离去。
缪尔赛思去过很多地方，这片大地绝大多数国家都受到了源石工业的影响，他们使用了源石能源，让源石颗粒飘荡在大气之中，遍布于土地的每一个角落，哪怕远在萨米的密林深处也无法幸免，但总体上来说，这里受到污染要小得多。
喜欢自然，与自然亲近的精灵无法忍受被污染的环境，他们寻找了许多可以安家的地方，有些地方被其他国家占据，无法接受一个外来的种族，有些地区环境过于恶劣，在那里生存只会加速种族的灭绝。
精灵找了很久，最终决定在萨米的密林深处安家落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精灵的决定也得到了萨米意志的认可。
找到了地方安家，不代表精灵愿意与其他种族共存，他们将封闭的空间当成了一片乐土，用法术设置结界，阻止外人到来。
这些年来，联合探索协会的探险队不是没有进入过密林，哪怕经验再怎么丰富的探险家，也会在树林之间迷路，巧合的是，他们前进时每前进一米都举步维艰，而退出森林时却格外轻松，仿佛纠缠在一起的树木主动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放他们离开。
一次两次倒也算了，可次数一多，再怎么傻的人也该明白，有人刻意不让他们继续前进。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精灵，木精灵。
缪尔赛思大声道：“博士是我的朋友，他就是罗德岛制药公司的主管，我以前在这里提起过他。”
飘荡在风中的声音陷入了停顿，似乎是在回忆，或者是查询记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麦克忽然发现了一道女性精灵的身影，对方站在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她的出现非常突兀，仿佛有人用一片宽大的叶子藏在那里捉迷藏，掀开叶子的那一刻，才会发现人到底藏在哪里。
如果用一种昆虫来形容的话，枯叶蝶就是最好的比喻。
来者是一位年轻的女性精灵，身材瘦高，长手长脚，面上带着一张面具，居高临下地看着缪尔赛思和麦克，刚才发出声音的人应该就是她。
“水精灵，我们同为精灵，你来到这里，理应受的欢迎，但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可怕的气息，没有精灵会喜欢他的。”
缪尔赛思挺起不怎么雄伟的胸膛，拉着麦克的手臂，认真道：“我就喜欢他。”
“你和我们不太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精灵不太会说话，她将缪尔赛思比作了一个怪胎。
好吧，对于精灵种族来说，缪尔赛思的离经叛道，用怪胎形容也不为过，况且她本人也乐在其中，没有做任何反驳。
“你在拒绝我之前，应该先听一听我的来意。”
“那又怎么样？就算我知道，祖树也不会同意放你们进去的。”
“你先听我说。”
缪尔赛思态度强硬，不顾对方的反对，先将萨米冰原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女性精灵听的很认真，似乎为了更清楚的了解，还从树干上跳了下来，她的身高比缪尔赛思要高出许多，和麦克相比，也仅仅只差了一点点。
不过她并没有将视线放在麦克身上，仿佛这个男人在她眼前根本不存在。
麦克抓了抓头发，精灵挺符合他的刻板印象，亦或者说对方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照着模子刻出来的。
听完缪尔赛思的描述，女性精灵思考了几秒，还是摇头：“对于萨米冰原上发生的事情，我们有所耳闻，但祖树没有任何表示，对此我也只能说爱莫能助，如果没有其他问题，还请你们离开。”
“可是……”
缪尔赛思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麦克拽了一下她的衣服，简短道：“打扰了。”
随后，他带着依依不舍的水精灵转身就走，毫不犹豫的态度也让女性精灵略微感到一丝惊讶。
原本以为还会再有一番纠缠，却没想到结尾来的这么快。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放在了水精灵的身上，缪尔赛思还真是听这个人的话，难道这就是她的心上人吗？
对于精灵漫长的种族生命来说，现在的缪尔赛思也仅仅是到了上学前班的年龄，她的爱人顶多也就只能陪她几十年，后面漫长的人生都得在孤独中度过。
所以精灵们之间一般内部消化，免得日后遭受离别的痛苦。
虽然大家都很鄙视寿命论，但寿命的限制终究是摆在面前无法忽视的。
……
缪尔赛思有点不甘心的，回头看了好几眼，可是麦克的脚步坚定向前，他被人拒绝了，就不打算再回头。
“博士，我们真的可以再……”
“不用，这个精灵只是来传话的，如果木精灵真的准备见我们，从她亮相的那一刻，就该做好准备了。”
缪尔赛思神情黯然，从心底也认可麦克说的话，看来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是精灵中的异类，木精灵的居所根本不适合她。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他们周围的树木忽然之间抖动起来。
藤蔓缓慢的抽动，在这一刻，沉睡的密林似乎拥有了生命，落下的积雪是它体表的尘埃，吹过的寒风是它有力的呼吸，一点点拔高的树木是它抬起的双眸。
暗无天日，连野兽都不愿意深入的密林地带，一场生命的奇迹展现在两人的面前。
麦克看着脚下的变化，用一只手臂抱紧了缪尔赛思，水精灵哪里见过这阵仗，还以为木精灵准备来找他们的麻烦。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摆出战斗姿势时发生了变化。
原先将他们拒之门外的木精灵折返回来，换上了一副恭敬的态度。
“抱歉，尊贵的客人，祖树并不知晓您的到来，现在请接受木精灵的道歉，祖树愿意见面。”
泰拉通用语。
一条一条藤蔓快速生长，蔓延到麦克和缪尔赛思的脚下，形成了一条向上的阶梯，周围树木的枝条也都向他们倾倒，以表示欢迎。
女性木精灵前倨而后恭的态度让麦克哑然失笑。
缪尔赛思更是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上次她来这里时还费了一番口舌，没想到面对博士时，却能受到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
而那位脸色微红的女性木精灵偷偷看了一眼水精灵，心想这姑娘应该不知道她身边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尽管新生代的精灵很少了解多年前发生过的事情，那段历史用十个千年来形容，也只能凸显出数字上的变化。
那是一段很少有文字记载，岩土之中也没有藏着记录的辉煌年代。
人类强大到了可以在亚空间旅行，建设一颗又一颗星球，开发星球环带建造居住区，各个种族之间和睦相处。
那时候的人类非常强大，有一位堪称神一般的超级强者，在他的麾下更是有几十名足以匹敌神明的存在。
有人曾经开玩笑地表示，将这些人类强者两两组队派出去，可以做到轻松剿灭某颗星球的土著势力。
人类建造了庞大的舰队，人类建造了穿越漫长星际旅途的星门，人类甚至将文明的种子推向宇宙深空。
俱往矣。
女性木精灵从祖树的反应中隐约猜出了一些事实，那位男性似乎和当初的几十位超级强者有一定的关系，因此才会受到如此重视。
缪尔赛思转过身，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惊喜道：“难道我这个小精灵终于得到大家的欢迎了吗？”
麦克点点头：“是啊，毕竟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
女性木精灵以目斜视，在精灵种族中，可爱和漂亮的形容词并不能放在这位水精灵的身上。
她一点都不符合木精灵的审美标准，甚至可以用顽劣来形容。
但出于对客人的尊重，木精灵不得不做出妥协，在旁边跟着麦克附和：“是啊，缪尔赛思，其实大家都很喜欢你。”
“真的吗？真的吗？”
木精灵轻轻咳嗽了一声：“精灵不太习惯说谎。”
正在他们对话的间隙，原本密集堆压在一起的树木向两侧张开，露出一条由下往上的路，直达密林核心。
字面意思的核心，离开地面，行走在半空，那里才是木精灵真正居住的地方。
有女性木精灵在前面带路，麦克带着缪尔赛思跟在她的后面。
如他所猜想的那样，顺着藤蔓编织成的道路前进，顺着一棵巨树的树干向上行走，曲折的树枝由数棵巨树组成，相互纠缠在一起，复杂程度让人觉得如果没有人在前面带路，一定会找不到方向。
“你怎么这么紧张？你不是来过这里吗？”
“来过是来过，但我没有接受过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你要知道这里的树木越靠近中间，年份就越长，有些树木的树龄甚至达到了千年之久，泰拉大地的历史才多久。”
96. 只有安玛才知道
面对麦克怀疑的态度，缪尔赛思只想抓住这男人的衣领大喊一声，千万不要把她当做某些长生不死的老妖怪！
她只是一个才刚刚成年的小精灵啊，而且她的成年还是以正常人类的标准，对于精灵族漫长的生命而言，她确实应该待在学前班里。
麦克好像有读心术，立刻明白缪缪的心中在想什么，不由的又远离了水精灵几步，好像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
缪尔赛思黑着脸，要是用一句孩子们间最流行的话来说，她快要黑化了。
“博士，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我们之前的那些事情，会不会被警察抓起来，我想做个好人。”
太过分了。
缪尔赛思伸出拳头在麦克的胸口狠狠锤了一下。
以前的安都没有现在的麦克这么会让人生气。
两个人间的打闹，自然也落在那位女性精灵的眼中。
年轻的同族和这位先生的关系真好，就像孩子跟父母一般，令人羡慕啊。
……
藤蔓结成的道路铺往巨树的顶端，暗无天日的密林深处散发出点点荧光，麦克环顾着四周，如此美妙的生态环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没有人知道木精灵在这里待了多久，但从种种迹象看来，时间不会小于泰拉大地上各个国家的成立时间。
相比较尔虞我诈，争斗不休的各国，木精灵的乐土似乎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同行的女性精灵什么都没有说，两个人当然也不好问。
缪尔赛思上次来寻亲，了解的情况不多，这次把博士带来也是突发奇想，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问题是木精灵的态度让人感到困惑，情况恐怕不是她想的那样，应该还有别的什么缘由。
巨树的顶端出现了一条向下的通道，同样是由树木枝杈组织而成，麦克的视线内出现了数道身影，这些精灵拥有最好的伪装，与他们身边的植物树木融为一体，极难被发现。
麦克倒是不害怕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旁边的缪尔赛思却表现得格外紧张，原因也很简单，在此处暗中观察的精灵态度并不友好，只因为麦克这个外来者是缪尔赛思带进来的。
哪怕外来者是祖树的客人，也不能让木精灵们打消对他们的怀疑。
在前面领路的女性精灵试图解释道：“请见谅，我的族人们对外来者很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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