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贰拾出头
江舟只是笑了笑，笑的灿烂无比，“但是我想，看到了我不喜的恶，我就总管不住自己去踩上一脚，折磨一番。”
楚寻风不打算再和疯子做什么三观上的交流，“江公子，换个话题吧，你想要我转投到其他派系之下，但我和九佬达成了交易，他才派人把我送到了黑林地来，交易在鬼族是什么地位，不需要我多说，对么？”
江舟神情一滞，那敲折扇的动作都不经意间停了下来，半晌之后，江舟用折扇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脑门，“难能可贵，我从来没见过楚公子你这样的人。”
“说正事。”楚寻风神情淡然的应对着江舟那略带癫狂的表情。
他已经摸清楚了该如何面对这个疯子。
不需要跟着他的节奏走，他妄图发散思维和疯狂来影响别人，而恰好，楚寻风是真的不在乎江舟这种疯狂。
越是淡定，碎骨书生就越急。
“交易自然是至高无上的，这一点我不能反驳，但我还是方才那句话，楚公子去完成和鬼佬九的交易，不代表您就必须要加入鬼佬九的派系，除非你们本身的交易内容就是这样，那我无话可说。”
江舟说着，却是站起身来，对着楚寻风抱拳拱手，似乎已经打算告辞，“先前楚公子你说，比起许国，黑林地至少安全一些。”
“这一点对，但也不对。”
“黑林地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对于一个朝廷钦犯来说，黑林地其实与许国境内有所区分，但也只是明面上的大势，和暗地里的黑手一般的区别罢了。”
“楚公子，在黑林地里头行动，还请多加小心。”
“这是鬼佬议会的忠告。”
“至于我各人，只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小心青铜獠兽，告辞。”
楚寻风看着江舟转身离去，沉默不言。
我当然知道要小心青铜獠兽了。
毕竟逐渐开始有了两个大脑的组织，永远不能只看其中一面。
第三十七章、江溺
“师弟现在做何打算？”
送走了碎骨书生，墨荀看着首座之上若有所思的青年，刻意将声音放的很轻。
碎骨书生刚刚的话，不仅是说了楚寻风，同样，作为曾经所作所为本质上与出卖无异的白帝城，墨荀其实也有些尴尬。
虽然相处下来，墨荀也知道楚寻风对于曾经秋猎发生的事情已经放下，但这件事白帝城做了，便始终就像一根刺，隔在了楚寻风与白帝城之间。
“这个江舟，或者说碎骨书生，是个很危险的鬼。”楚寻风抬起视线，看了一眼大师兄，“他活着的时候精神就是异常的，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事实上，越是偏执，或者说疯狂的人，这样的人在鬼族才能混的越开。”
墨荀也曾走过鬼族，对于楚寻风这句话，他也无奈的点头表示认同。
“说实话，我并不想加入鬼佬的任何派系，其实也不需要，最迟明天，妖族的人就会来到鬼族，只要敖宁没有理解错我的意思，到时候我能主导的力量，就足以和鬼佬议会的一席抗衡。”楚寻风抬起双手，左右对比，“只有天平平衡了，我才有底气大摇大摆的跟鬼佬议会做生意。”
“至于青铜獠兽和邹郡王......”楚寻风沉默了一会儿，“我当然要提防了，毕竟邹郡王都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与师兄你交流我，他需要顾忌的东西，我更需要提防。”
墨荀微微颔首，“那之后需要我做什么？”
“等，我们都需要等。”楚寻风眯着眼睛，“等能够帮我们打开局面的人，或者是某件事。”
而与此同时，鬼市之外，鬼林边缘的接引村落，楚寻风想要等待的能够破局的妖族人还未到来，但或许，伴随着此时此刻走进接引村落的一行三人，能够引发楚寻风想要的，一个事件。
“这里就是......鬼市？”侍女走在大小姐和祝寒娥二人之间，观望着周边称得上一句简陋的村落，“大小姐，我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走在前方的宁秋凝摇了摇头，“修士盟那边给我们的资料，我不是吩咐你仔细研读么？你没有看？”
侍女咽了口唾沫，“看是看了，但是，这里明显和那份资料上说的不一样吧，修士盟给的资料上明明说鬼市应该是城镇模样。”
“那就是你看的不仔细，这里应该是鬼市外缘的接引村，负责接引那些从鬼林中新生的鬼族，我们要进入鬼市，需要在这里办理手续，才不会被拦在鬼市的门衙外头。”宁秋凝微微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被周围环境吓得不轻的侍女，恨铁不成钢的点了她一句，“以后做事多用点心。”
侍女忙不迭的点头，“我明白了。”
“前面。”压阵的祝寒娥开口，道出冷漠的言语。
主仆二人视线看向这村落中的大道上，一抹红光，正在逐渐靠近三人。
宁秋凝打起警惕，侍女抖了三抖，强迫自己站直。
三人一同停下了脚步，待到那抹红光靠近，主仆二人才看清那红光来自于一只大红色的灯笼，而灯笼被握在一个神情僵硬，脸色铁青的中年人手上。
“三位从何而来？”中年人的声音极为沙哑，带着气泡音。
侍女明明听得到声音，但却看到不男人的嘴巴在动，配上对方那溺尸一般的神情，死死的咬着牙才没有惊叫出来。
“从汴州而来，身带信物，要进鬼市找人，或者说鬼。”比起侍女，宁秋凝的表现还是比较镇定的，声音有一点抖，但至少说话还完整。
“进鬼市的规矩都知道么？”
“知道。”宁秋凝点头。
“跟上，我带你们去见监察。”男人转身带路。
三人沉默的跟在溺毙的男鬼身后，曾与楚寻风有过一面之缘的齐监查见到男鬼带来的三个人族，微微楞了一下，脸上浮出僵硬的笑容。
能在接引村做监察的鬼，实力不要求多高，但眼力劲和圆滑是必要的考校条件，若只有主仆二人，她们一定会在监察这里被敲一笔竹杠，但是加上祝寒娥这个天玄境坐镇，齐监查自然就是老老实实为三人办了手续，让溺毙的男鬼接引将三人带去了通往鬼市的大路。
“真是奇了怪了，最近怎么这么多人族往我这儿过......”送走了太上剑宗的三人，齐监查在柜台后喃喃自语，“还都是些本监察惹不起的角儿......”
“晦气。”伴随着呸一声的抱怨，却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而鬼市外的大路上，溺毙的男鬼将带到半途上，停下了脚步，“三位，顺着正路，一路往前，便能看到鬼市的牌坊，牌坊边上就是门衙，拿着凭证去门衙办手续，门衙的鬼会教你们鬼市里的规矩。”
溺毙的男鬼交代了一句，便提着自己手上的红灯笼转身离开。
太上剑宗三人也自然按照男鬼的说法，顺着大路往鬼市而去，只是三人都没有注意到，男鬼其实根本没有走远，这溺毙的男鬼只是走远了一段距离，然后熄灭了那灯笼的红光。
加之黑林地中无处不在的浑浊阴煞对修行者感知的刺激，即便是祝寒娥都没有察觉到那男鬼没有走远。
“那三人，是太上剑宗的人吧。”
“楚寻风的前妻，太上剑宗的冰心剑，还有个四境的仆人......”男鬼思索片刻，却是悄无声息跟在了三人身后，也逐渐靠近了鬼市。
他目睹着三人走过牌坊，走进了门衙，磨蹭了不短的时间才离开门衙，逐渐深入了鬼市之中。
男鬼在门衙外的一直看着太上剑宗的三人消失在自己的感知之中，才转身走进门衙。
“刚刚来办手续的三个女人，她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叫什么名字？”男鬼的视线扫了一圈柜台后面的鬼族办事员。
柜台后头的办事员看到这溺毙模样的男鬼，一瞬间全部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回大人，那三人在我这里儿办的手续，一个叫宁秋凝，一个叫祝寒娥，还有一个叫涵舒，登记的都是太上剑宗，背景是汴州修士盟。”
“嗯。”男鬼微微点头，转身便走出了门衙，但是他却没有沿路返回，反而是深入了鬼市之中。
而门衙之中，男鬼离开之后，数位办事员面面相觑。
“怎么江溺大人会突然过来？”
“你们看到了他刚刚提着镇魂灯了吧......”
“别想，什么都别问，刚刚也没人来过。”
“说的是，记住了，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第三十八章、假钱
宁家散尽了家财，并入和汴州修士盟一事，虽说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作为汴州柳城体量第一，却不曾开枝散叶的家族来说，宁家所掏出的财产，还是为他们赢来了一些优待。
再加上太上剑宗的面子，宁秋凝此次三人的鬼族之行，汴州修士盟还是给了不少支持。
阴煞珠这等钱财，修士盟肯定也是提供了一些，加上太上剑宗也提供了一些，住行方面自然轻轻松松。
只是，对于要做的事儿，宁秋凝和侍女二人都有些无从下手。
鬼市说大不大，但要说小，那肯定称不上。
想在这茫茫鬼市之中凭借一份信物和一个名字，找到一个鬼族，大海捞针也不外如是了。
至于祝寒娥，她或许有门路，但她此次随行只履行护卫之责，姑且不说她想不想，至少宁秋凝没有打算借用祝寒娥半点关系。
若是以前，楚哥哥会怎么着手做这事儿？
与侍女讨论半天，都还一筹莫展的宁秋凝换了个想法，开始回忆起曾经楚寻风是否有教过她类似的方法，或者说道理之类的。
看着宁秋凝似乎思考着思考着就走神了，侍女眨巴这眼睛，看着宁秋凝那一副出神的模样，默默的在心底叹了口气，等着大小姐吩咐。
若非要说，她姑且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大小姐师傅的熟人，多少应该也算是人杰，既有信物，又有名字，实在不行便是去门衙一趟，多少也能摸索到点线索。
但，涵舒也牢记着修士盟给的那册子上的内容，在鬼市，若不是万不得已，千万不可主动暴露自己的需求，否则结果就是疯狂被敲竹杠，抬价......
而宁秋凝翻找着好似已经褪色的记忆，却还真的在脑海里找出了一个或许有用的，曾经的故事。
似乎是十二岁那年，自己第一次远行太上剑宗，回到柳城家中，却不甚在城中遗失了那会儿祝寒娥赠的一块玉佩。
那时候自己去找楚哥哥，楚哥哥所用的办法是......威逼和利诱乞丐，花了两天时间，在柳城的一个当铺里头帮自己找到了那枚丢失的玉佩。
【咱们这种不算太大的城市里头，社会底层的触角所能探知到的地方，远远比明面上官府能摸到的地方更深，至于为什么找乞丐，那自然是因为这些人的关系很庞大了。】
关系庞大么。
宁秋凝逐渐从回忆中脱离，每每想到楚寻风，她总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回忆起曾经，总是连带着很多记忆角落里，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忘却的东西浮现出水面。
她的记忆越是往前，就越是能察觉到楚寻风的变化。
小时候的楚哥哥，意气风发，总是带着微笑，对自己关心备至，伴随着记忆逐渐开始向现在靠拢，楚哥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不仅是笑容，甚至表情都越来越少。
最终，楚寻风记忆中的面庞，定格在了野泽湿地的妖族皇城中一见的淡漠。
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此刻即便是回忆起来，宁秋凝依旧会觉得全身战栗。
“大小姐？”侍女的轻声呼喊，将宁秋凝彻底唤回了现实，那种挣脱沉重海水，浮上水面大口呼吸的呼喘，让侍女急忙起身来到了宁秋凝身后，轻拍着大小姐的背脊。
坐在一边的祝寒娥将视线投向了曾经的弟子，沉默着，看着，直到宁秋凝似乎挣脱了那种古怪的状态，她才挪开了视线。
“我没事......没事儿。”宁秋凝苦涩的笑了笑，对着侍女摇了摇头。
“大小姐，你......”侍女握着大小姐冰凉的手，在椅子上坐下，她担忧的看着宁秋凝，“明明之前都已经缓过来了，怎么这几天又变成这样了。”
看着侍女紧皱的眉头，宁秋凝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的心病骤然加重，自然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
她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
她唯一能面对着，将其诉之于口的人，或许只有此刻不知道身处在鬼市哪个地方的楚寻风。
“没事。”宁秋凝勉强的笑了笑，喘匀了气，才慢悠悠的开口，“我想到我们该怎么做了。”
侍女担忧的看着宁秋凝，但大小姐不想说，她也不好追问，只能等着大小姐安排。
“这鬼市的根本就是贸易，总会有那种穿针引线帮人联络生意的，咱们要找厉安山，从这里下手就行。”宁秋凝说着，微微喘息。
“大小姐说的是牙人么？”侍女涵舒思索一番，“应该没问题，但恐怕需要提前备一笔介绍费才是。”
“嗯，咱们对这鬼市里头的物价如何并不清楚，等会咱们上街去走走，若是运气好，说不准还能遇到些讨生活的人主动找上咱们。”宁秋凝勉强的笑了笑。
“大小姐，你的身体不要紧么？”侍女犹豫了一下，“这个事，要不还是交给我去办吧，大小姐你今天先在客栈里头休息一下？”
“不用。”宁秋凝摇了摇头，“我们一起去吧，逛逛街，看看这鬼市.......”
说不准，万一就能遇到楚哥哥呢？
然而，怀着这种不切实际期待的宁秋凝今天注定是不可能遇到楚寻风了。
江舟上门专门提醒了楚寻风要小心青铜獠兽，他自然是不会在这种邹郡王已经到了鬼市这种敏感时间没事儿跑到鬼市里逛街。
“红烛，今日有件事麻烦你，去街上打探一番，看看鬼市的市场有没有骚乱。”楚寻风叫来红烛，给红衣的女鬼吩咐了一件事儿。
“骚乱......”红烛有点疑惑，“公子所说的骚乱是指？”
“主要就是去看看阴煞珠是否出了问题。”楚寻风看着红烛，“简单来说，就是看看市场上有没有人拿‘假钱’做文章。”
“假钱......”
阴煞珠确实是鬼族的货币，但红烛从来没有考虑过鬼市里头流通的钱还能存在“假钱”这种说法。
但是，想到昨晚楚公子交给牙崽的那一袋阴煞珠，想起鬼市的街口，自己和老王洒掉的那一袋子阴煞珠。
她大概明白楚寻风的意思了。
“好。”
第三十九章、第四席厉安山
鬼市是个很矛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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