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贰拾出头
“好话？”楚寻风愣了愣，“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还没，关于兔妖一家人和辟邪的事情，是敖修殿下在处理，不过敖修殿下是带人出了都城，那一家人那边只是安排了抚妖司的人在盯着，此时姑且是还没有接触。”红姬的笑容中带着无奈，“毕竟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现在兔妖一家人的情况……”
红姬的言语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忍说，“如果楚公子能先去打个头阵，我等感激不尽。”
“没关系，我本就是要去的，至于缺牙一家的话......我自然是希望他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的。”楚寻风说的不但是心里话，更是隐晦的给红姬一个提醒。
“明白，那红姬就静候楚公子的好消息了。”
以红姬的聪慧，她自然听得懂楚寻风的暗示，不过龙族该用什么姿态去接触兔妖一家，包括辟邪......
她还是打算等楚寻风之后给出建议再说。
三人在红姬的目送下离开了登龙阁，许白铃对妖族的帝都可不熟悉，只是跟在楚寻风身后，但是敖涵漓熟啊，这是一条去往北城区的路，而她也只能默默的跟在心情似乎不太好的青年身后。
红姬先前提起缺牙时的暗示，让楚寻风怀抱着一种极低的心理预期，而待到楚寻风靠近缺牙家的屋子时，他心底难免冒出几分忐忑。
不过在靠近了缺牙家之后，楚寻风却听到了不远处那有些矮小的木屋之中传来了缺牙熟悉的声音和中气十足的吼声，“阿丑！你把东西给我放下！”
楚寻风倒是楞了一下，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走向了小巷尽头处的那幢矮小的木屋，一路上，轻浮的风，也将一些讯息带到了楚寻风的感知之中。
缺牙家的小木屋外面，至少埋伏了六个暗桩，而且实力不弱，只不过感风法也无法判断抚妖司的暗桩具体的实力，只能感觉到几个暗桩的气息都很强横。
不过这几个暗桩明显是被打过招呼，看到一行三人，也只是投来了短暂的关注，并未多加理会。
还未等楚寻风靠近，小木屋虚掩的大门突然被撞开，叼着一块厚实肉干的辟邪撞开了大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三人。
阿丑停下了逃窜的脚步。
而随后屋子里便追出了那个头顶兔耳朵的少年，缺牙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家门口停了三个人，只是一把就抱住了叼着肉干的阿丑，一把按住了丑萌丑萌的小兽，嘴里还嘟囔着，“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撑不死你，这家里都快被你给吃穷了！”
阿丑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 朝着楚寻风那边哼唧，似乎是在求救，不过阿丑的目光主要是冲着敖涵漓，辟邪也是大妖血脉，即便幼小，智慧也并不低。
楚寻风的实力很强，她是见识过的，但是楚寻风是人族，不会顾忌自己的身份，唯独能帮自己振作皇族威严的，也只有龙姑娘了。
可惜终究还是错付了。
敖涵漓压根没去看辟邪，只是抿着嘴唇，看着兔耳的少年。
沉默之中，缺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目光看向楚寻风，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楚公子！”
楚寻风沉默了几息，强迫自己无视掉了缺牙脸上那从额头笔直刻到下巴，贯穿了右眼的巨大疤痕，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容，“很有精神嘛，愿意请我进去坐坐？”
缺牙微微用力抱着阿丑，“当然愿意，楚公子，还有两位姐姐，请进吧。”
楚寻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两个姑娘。
得到二人点头回应之后，楚寻风带头跟着缺牙走进了眼前这幢矮小的屋子里。
第四十章、选择命运的机会
缺牙家很小，一个小小的院子，堆着一些类似铜盆，挂在绳上的毛巾之类常见的家用物什。
三人跟着抱着辟邪的兔妖穿过了逼仄的小院，钻进了缺牙家中，兔妖家也很小，小小的一个堂屋，摆着一个桌子，几把椅子，连通后屋摆着床铺的屋子，也不过是用一道有些褪色的布帘遮挡着。
堂屋的一张带扶手的大椅子上，精气神看起来都很虚弱的中年女人端着双手缩在椅子里头，听见几人进门的动静之后，也不过是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三人，有点呆木木的垂下了视线。
“母亲她，听抚妖司的大人们说，那件事之后，就有些疯疯癫癫的，我和小牙要是离远了，时间长了.......”缺牙注意到了楚寻风皱眉的模样，轻声解释了一句。
结果如何缺牙没说，但是......想来也是发病吧。
缺牙随手将怀里的辟邪抛了下去，去布帘后面的内屋里头去找椅子了，叼着肉干的小辟邪瞥了一眼三人，也没怎么在意，反而是凑到了缺牙母亲脚边，轻轻的拱了拱女人的腿。
面容看起来较为苍老的妇人这才有了些异动，她弯下腰，摸索了几下，才将小辟邪抱到了自己怀中。
辟邪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趴在老妇人怀中撕咬咀嚼着肉干。
“楚公子，两位姐姐，家里只有这种椅子了，要不我还是带你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坐......”缺牙双手提着矮小的木板凳从后屋走到前堂。
他似乎有些窘迫，主要还是因为他并不认识的两个漂亮的大姐姐，如若只是楚公子在，他必然不会这般拘谨。
毕竟之前去给楚寻风送饭的时候，楚寻风赤着上身来给自己开门的次数也不少，缺牙知道楚公子不在意这些，但是楚公子带人来自己家，他却没法好好招待一下客人，难免让人把楚公子看扁了。
“无碍，在外闯荡的时候，天盖地席也不是没睡过。”敖涵漓似乎看出了缺牙的窘迫，虽然没能直接理解缺牙的心情，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方式方法，做到那小板凳上，她还稍微试了试。
许白铃没说什么，不过也笑着接过了椅子，坐到了身下，还不忘对缺牙笑着点头。
两女都坐的离远了堂屋里头的桌子，将谈话的地方留给了楚寻风和缺牙一人一妖。
“你脸上这伤，怎么弄的？”楚寻风看着缺牙。
兔妖少年脸上，有一道笔直的刀伤，从右额起始，划过右眼，擦着鼻翼，切开了双唇，直到下巴位置，才算是到了头的骇人伤疤。
“为了保护小牙，被那个在地牢里头守着我们的人砍的。”被提起这个伤疤，缺牙抬起手，抚摸着自己下巴上已经结起厚厚血痂的疤痕，他似乎很想笑一笑，不过这道巨大的伤疤将他的笑容扯的有些狰狞。
“能活下来，命大。”楚寻风露出无奈的笑容，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了一句。
“嘿，谁说不是呢。”缺牙倒是有些没心没肺，“那可是我弟弟，就是我兄弟二人真要死，他也得死在我后头。”
“有担当。”楚寻风看着缺牙，“你也不用担心脸上的伤疤，龙族说什么都会帮你处理掉的。”
话音落了之后，楚寻风还转头瞥了一眼凑在一起似乎在说悄悄话的两个女孩。
缺牙挠了挠头，似乎有点不太自在。
“怎么了？”楚寻风看着缺牙的表情。
“还是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缺牙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缩在母亲怀里，被妇人的双手抚摸得很舒服的幼兽，脸上的表情一时间甚至有些茫然，“我以前感觉能搭上楚公子这位贵人，便已是撞了大运了。”
楚寻风没有说话。
他看得出来，缺牙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不过是种伪装，他好似是陷在了泥潭里头，内心正在挣扎，各种情绪似乎都在酝酿，混杂，他现在需要一个拉他一把。
而自己，似乎刚好可以向他伸出一只手。
“结果现在突然跟我说，阿丑是什么大人物，先前遭了难，现在又得了大人物们许诺的好处，都是因为阿丑......”缺牙看着被母亲抱着的小辟邪，语气有些飘忽，混了不少的情绪，“我突然就不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恨他么？”楚寻风突然的一个问题，让坐在不远处的二女都停下了交谈，悄悄将注意力投向了小桌边的两人。
缺牙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说不上来，即便是被人告诉了这些事情是因为阿丑，可......把阿丑捡回来的，不是我自己么？”
缺牙母亲依旧在抚摸小辟邪，但是辟邪却不再吃东西了，同样抬起头来，目光看着坐在椅子上，面容因为伤疤而狰狞的少年。
“那就是不恨。”楚寻风的生意依旧平淡，“你恨的另有其人。”
缺牙收回视线，他也明白楚公子似乎想要开解自己，所以安静的等楚寻风继续说下去。
“你恨你自己。”楚寻风的声音突然很轻柔，“说是恨，也不至于，很少有人真正恨自己，但是你有不甘，不甘于自己的弱小，面对人祸无力反抗，面对刀剑，别说弟弟，你连自己都没法保护。”
“这个滋味，不好受吧。”楚寻风看着缺牙那错愕和恍然的神情。
缺牙思索了许久，突然对楚寻风发问，“楚公子以前也有类似我这样的时候么？”
“有啊，路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楚寻风笑了笑，“你多少比我好一些，你不用蹉跎太久，终归，你只要醒悟过来，机会就在你眼前了。”
“福祸相依这种事虽然并不绝对，但终归是有一定道理。”楚寻风看着缺牙，语重心长。
“机会？”缺牙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楚寻风所说的机会到底是在何处，或者说，以缺牙的眼界，他的思维根本无法扩散得太开，他还没有来得及转变心态。
看待辟邪，阿丑的心态。
“是啊，机会。”楚寻风用力的点了点头，“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那么这样一条路就会出现在你前方。”
“你不再需要去奔波寻觅，想办法改变命运。”
“选择命运的机会已经被你握在手中了，接下来，就看你要选什么样的路，怎么样去走了。”
楚寻风转头看向阿丑。
缺牙，也恍然转头，看向了丑萌丑萌的小兽。
阿丑她，就是我......选择命运的机会？
第四十一章、轻推一把
小小的堂屋，采光并不好，处在弄巷的尽头，只有门口有一束阳光泼洒进来。
阳光不高，大概也不过照亮了门楣向内的一片区域，缺牙看着辟邪的视线，刚好容纳了那一束阳光。
有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之中熠熠发光。
小辟邪将肉干放在自己的双腿上，抬起头来，那双碧绿的如翠玉的双瞳之中同样倒映着阳光，那双圆滚滚的眼眸之中，倒影着自己的模样。
整个前堂，都在楚寻风那一番话之后沉寂了下来。
敖涵漓看得出来，楚寻风是在刻意的点醒兔妖少年去正视辟邪对于妖族来说那无比尊贵的身份......
甚至于。
敖涵漓的目光缓缓的转向了人族的青年，楚寻风的目光只是看着缺牙，他的神情平淡，目光清冽，那双漆黑的瞳孔之中，同样倒影着兔妖少年怔怔出神的样子。
敖涵漓在这一刻，突然有种感觉......
楚寻风已经猜到了龙族，不应该说是母君的意思，而此时此刻，他在试探，思考，要不要将缺牙推上那即将翻涌的浪头之上。
缺牙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是此时此刻的小辟邪唯一亲近的，有资格独立思考的人。
而缺牙的资格，来自于他身后的楚寻风。
就好像此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等待着缺牙决定自己的命运，他坐着，却好似伸手按着茫然的兔妖少年，只待他做出决定，之后......推他一把。
敖涵漓被自己的那种恍然的错觉给吓了一跳，她甚至感觉鸡皮疙瘩冒满了全身，一种战栗的感觉爬满全身。
但是马上，龙女姑娘就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楚寻风，真的有这么夸张的远见和思考么？
她不知道，她猜不透，敖涵漓突然发现，自己对楚寻风，其实什么都不了解。
“公子......”缺牙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他能感觉到，楚寻风刻意在自己身后推着自己，他不反感，只是茫然，和辟邪那干净的瞳孔对视了许久之后，他甚至生出了一种罪恶感。
楚公子，在教自己，利用阿丑。
“一切决定都该由你决定。”楚寻风突然笑了起来。
空气中那种异样和沉重的气氛，在楚寻风这次开口之后，骤然消散，凝重的空气似乎重新流动了起来。
“辟邪，是你救的。”
“罪，是你一家人遭的。”
“所以最后该有何种结果，也该你自己决定。”楚寻风的视线从缺牙身上转向了阿丑。
辟邪也抬起视线，看向了楚寻风。
一人一兽对视了一眼，各自挪开了视线，似乎，他们都看透了对方的所思所想，恍然之间，一人一兽的对视，似乎确认了对方所想。
“你还有不少时间可以思考，或许，你也可以问问阿丑的意思，她......很聪明的，该以人相待。”楚寻风将沉重的话题揭过。
“聪明？她？”缺牙挑眉看着缩在自己母亲怀里对自己呲牙的小兽，如此人性化的反应，确实也担得上聪明，但是以人相待的话......
“自己好好考虑吧，如果暂时无法下定决心，我倒是有一个建议，去学学识，找不到自己该走的路，就去了解，这世上有多少路可以走。”楚寻风站起身来，已是准备离开了。
“楚公子，我送送你们。”缺牙也跟着站起身来，但是他又马上被楚寻风按住了肩膀，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用，好好陪陪家人，之后应该还有你口中的大人物来找你，我能教你的东西不多，也不该多教你什么。”楚寻风居高临下的看着缺牙。
缺牙也仰着头，看着自己视野之中，高大的人族青年。
“你要记住，你有资本，很大，但是不多，好好把握。”楚寻风拍了拍缺牙的肩膀，“之后再来找你。”
“好。”缺牙仔细的品味着今日楚寻风说的话。
资本本大，但是不多。
楚寻风三人都走了许久了，缺牙才恍然回过神来，他懂了公子的意思，缺牙不傻，机灵，而且聪明。
“机会很大，但是有且只有一次，必须要慎重考虑......么？”缺牙喃喃自语。
“猜对了。”银铃一般的笑声，突然出现在小屋中。
缺牙楞了一下，他第一时间看向门口，但是没有看到人影，才恍然发觉，那声音，是从自己身侧传来的。
他转头，只看到了不知何时闭上眼睛，已是沉沉睡去的母亲，还有......阿丑?
“刚刚，是你在说话？”缺牙瞪大了眼睛，盯着阿丑。
丑萌丑萌的小兽只是对着缺牙呲牙，不言而喻。
而此时，走出弄巷的三人，都保持着沉默。
龙女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冲楚寻风开口，“你刚刚......”
她的话说了一半便顿住了，她狐疑的盯了许久人族青年那淡然神情，“是不是，想推缺牙入仕？”
许白铃在一旁，却是显得很沉默，不过她似乎并不惊讶于敖涵漓开口点破的事，似乎她也猜到了楚寻风的心思，而且很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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