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贰拾出头
姜舒见状，便出动开口打破了沉默，“在讨论整件事之前， 楚寻风，我有一时间想要问你。”
“请。”楚寻风的态度自然无可挑剔的坦荡，并且，他也猜到了姜舒长老会问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你在这整件事中，是一个什么立场？”姜舒看着坐在左飞尘身边青年，“在此事之前，你和龙泉剑庄毫无关联，我白帝城所做的一些事其实也对不住你，换句话说，白帝城也并不值得你如此付出，鬼族更是与你毫无干系，如果要说是妖族想要掺和这件事，我也并不相信。”
“姜舒长老，你说的确实没错。”楚寻风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恕我无法直接说明我的理由，但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既然我都无牵扯，那又为什么要在意我的立场？”
“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如说站在台前，坐在龙泉剑庄庄主身边的，我这个龙泉剑庄的供奉，才是在最前面冲锋陷阵的人，包括今早，青铜獠兽人直接递来了请柬，指名道姓要拜访我......”
楚寻风用那种淡漠的语气，诉说着，与其说是想要打消姜舒的质疑，不如说是在用软钉子回应。
“我难道还能是青铜獠兽的人不成么？”楚寻风耸了耸肩，“所以质疑我的话就不用再说了，现在时间紧迫，我们只有最后这一天时间来做准备，明日......就是品剑大会了。”
“是我失言了。”姜舒收回了视线，“那既然你主动邀请了我们，想来是有计划的，我对局势的判断并不明朗，还请你直接说你的计划吧。”
“诸位呢？”楚寻风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没有人说话。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各位能站在龙泉剑庄这边，成为龙泉剑庄的盟友。”楚寻风点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
“明日品剑大会，龙泉剑庄会向所有前来的宗门宣告一件事。”楚寻风眯着眼睛，“我们会将诡兵的制作之法，免费赠与想要的那些宗门。”
“龙泉剑庄无力完成陛下嘱托，为了不耽误许国民生大计，还望诸位有那份心意的修行者同袍，一同参与进来。”楚寻风说着，脸上表情微微松动，露出了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至于阴煞珠一事，想必诸位也听闻了鬼族与钦差大人之间的那点小冲突。”
“今日我们也邀请到了鬼族的朋友，如果想要研究诡兵锤锻之法，需要作为基材的阴煞珠，诸位可以去鬼佬商谈，可千万不要再弄出青铜獠兽那般的误会.......”
楚寻风短暂的表演之后，脸上的神情微微收敛，他看着神情不一的众人，“诸位以为如何呢？”
“天下大乱。”姜舒皱着眉。
“天下已经大乱了，姜舒长老。”楚寻风看向姜舒，“就从许国皇帝，青铜獠兽对白帝城动手的那一刻开始，有些东西就已经开始浮出水面了，比如......皇帝的野心，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这世上可不止许国，千里之外，延国也在对许国虎视眈眈，不然妖族之事从根本上来说就不会发生。”楚寻风轻声细语，但是他口中所讲述的，却让姜舒内心动摇的厉害。
“再加上白帝城中可能存在的内鬼......许国此时还不敢直接对白帝城宣战，但是很多动作早就已经开始了，就我所知，便是从秋猎的时候动荡的种子就埋下了。”
“而龙泉剑庄广送诡兵锻法，也不过是在动荡之中奢求自保的举动罢了，诡兵之法若是真能轻松的研制出来，那这世上早就多了无数个江有才了，毕竟开山先河已有，前人之路后人再走，可比从无到有创造出来轻松得多。”
“你想要我们支持龙泉剑庄，和诡兵之事有什么关系？”
“我仅代表白帝城，向诸位说明，诡兵存在一定的危害性，我白帝城不少弟子都在雍州失踪，根据鬼族三位朋友的说法，他们似乎有见过手持诡兵，但似乎并无神志的白帝城弟子在蓝苍城中出没。”
“在此呼吁大家，研究诡兵一定要小心，即便锻出，也不要轻易尝试，建议联络青铜獠兽。”
楚寻风说完，又耸了耸肩，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最后呼了口气，才慢悠悠的说着，“大概就是这样。”
“嘿嘿嘿，只字不提青铜獠兽到底做了什么，可通篇下来，字字珠玑，就差直接喊出来说，这一切都是青铜獠兽干的了。”阴恻恻的沙哑笑声从鬼族三人那边传来。
楚寻风抬眼和鬼九对视一眼，楚寻风也微微颔首，“过奖。”
“事到如今……可不存在压力什么的了，毕竟，白帝城和青铜獠兽已经没有何解的可能了。”姜舒吁了口气，抬眼看着楚寻风，“但你确定这样有用？对龙泉剑庄，对白帝城？”
“有用是一定会有用的，但是至于会有多少用，我不敢肯定。”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打压，许国皇帝不敢撕破脸皮，针对我龙泉剑庄有可能会有后续报复，但是对白帝城，他不会报复，或者说，明面上不敢对你们如何。”
“毕竟追溯上去也是同宗同源，你们平日里声望极佳，帝州百姓也拥护你们，许国皇帝可不敢冒风险跟你们扯破脸。”左飞尘一段话，将白帝城的局势分析了个明明白白，“毕竟，白帝城也是正统的皇室宗亲，若是推算血缘关系，现如今的许国皇帝与许白铃，也算同宗姐弟或兄妹，当代白帝在身份上还是皇帝的族叔。”
姜舒不解的皱眉，“这些血缘关系……有何用？”
“逼急了，你们有举反旗的本钱，有些对皇帝不满的大臣，士族，豪门，真的有可能会投机你们，支持你们去推翻现在庙堂上的那位。”楚寻风见姜舒似乎对皇室宗族的血脉没有概念，便接过了左飞尘的话，解释成了更通俗的话。
“当然，这也是皇帝忌惮和针对你们的理由。”
“处于同样的理由，他又不敢把事儿做的太绝。”
楚寻风挑眉，看着目瞪口呆的白帝城三人，“现在是不是很有底气了，白帝城有拉着许国分裂内战的资格。”
“换句话说，逼不得已的时候，你们还能掀桌子。”
第三十八章、女孩之间的谈心
“白帝城有名义举反旗，我从来没想过这个。”
“因为你们是修行者，我不清楚你们是否有过作为‘凡人’的时期，这整件事，我大量的思考都是通过‘凡人’的立场来考量和设计的，你们想不到，或许也正常。”楚寻风走在大路上，轻声给许白铃解释着。
“为什么凡人想得到，但是修行者却想不到？”许白铃停住了脚步。
楚寻风也停了下来，他短暂的思索之后，提出了一个问题，“大小姐，你知道什么样的节气，地里该种什么样的作物才能丰产么？”
许白铃楞了一下，有些苦恼的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根本拿不准的几个答案诉之于口。
“你看，这就是每个人的‘眼界’问题。”楚寻风轻轻抖了抖衣袖，语气淡然而真诚。
“皇帝思考皇帝的事情，官员思考官员的事情，商人着眼行情，农名着眼土地，修行者着眼修行。”
“但我们的世界不能只有修行而已，每天我们吃什么，由种地的农民决定，能买到什么，由商人决定，家国大事的运转，是无数人着眼的一个个‘点’而组成的。”
“并非是凡人能想到，有关于白帝城可以举反旗的事儿，是我通过站在‘皇帝’‘官员’‘士族’这些人的立场中想到的，而之所以能想到这些，也是为了探究，皇帝为什么要针对白帝城。”
“所以，很简单，想要思考某个人的行动到底是为了什么，代入他的身份、立场去思考，只要了解的够深，总能猜到大概，至少也是轮廓。”
“如果要这么说......”许白铃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她看着心态平和，绝对没有说谎话的楚寻风，“你很懂皇帝，或者说帝王心态？”
“可以这么说。”楚寻风点头。
毕竟上下五千年，历史不是白学的，一些优秀的文娱作品也总有耳濡目染，较为粗浅的东西，他还是懂得的。
“说的好像你随时都在准备去当皇帝一样。”许白铃笑了起来。
“并不是，只是，有所涉猎......”楚寻风看着许白铃面带调侃，最终还是放弃了想要解释的想法，“算了，这并不重要。”
许白铃也笑了笑，没有再深入。
今日下午已经是最后难得的清闲，两人此刻算是在龙泉剑庄之中约会......这当然是许白铃自己的想法。
楚寻风是带有目的的，他不是那种会在最后一刻之前放松警惕的人，他此时正在龙泉剑庄中视察，简单来说就是在观察明天龙泉剑庄针对品剑大会做出的布置而已。
而许白铃，也是借口想要陪楚寻风走走而已。
而与此同时，剑庄内门，楚寻风的住所处，两个女孩正在交流。
“也不知道大小姐和楚寻风他们两个会交流些什么。”坐在茶桌前的姚绛舒轻轻摩挲着手里的茶杯，视线不自觉的飘向坐在自己对面，伪装了容貌的敖涵漓。
她在故意起话头，但敖涵漓似乎不想接，神情平淡，态度不温不火。
注意到姚绛舒的视线，李寒甚至挑起了眉毛，“怎么了？”
“大小姐在出动出击哦，你不担心么？”见暗示似乎没用，姚绛舒选择了挑明话题。
“担心什么？楚寻风会这个下午被许白铃一举拿下么？”敖涵漓笑了笑，不甚在意，“楚寻风真要有那么好搞定，早就没有许白铃什么事儿了。”
“也是，青龙神君肯定早就帮你们说媒了。”姚绛舒点了点头。
而敖涵漓却露出了微妙的笑意。
“我说错了？”姚绛舒有心打探一下跟着楚寻风离开野泽湿地，远赴蓝苍城的龙女的心态，抱着一种替大小姐打探敌情的心情。
“母君确实有那种想法，不过楚寻风拒绝了，我和母君也就没再多提......”敖涵漓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楚寻风这么轻松就能拿下，那最有机会的，应该是宁秋凝。”
“宁秋凝啊......”姚绛舒想起了在妖族那一晚，宁秋凝和楚寻风单独见面时的一些事儿，当时她、敖涵漓，还有大小姐三个人正在偷看来着。
“但凡楚寻风有一点心软，宁秋凝就已经捷足先登了。”敖涵漓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就算不谈宁秋凝......”
“看看楚寻风在龙泉剑庄做的这些事儿，回过头来想一想，追上他的脚步，跟上他的思维，你觉得许白铃能做到么？”
姚绛舒看着抛出问题之后端起茶杯的龙女姑娘，沉默了几秒钟，最后得出了一个对许白铃来说很不好的结果，“很难。”
“别说的那么保守，实际上就是做不到。”敖涵漓撇了撇嘴，“我做不到，她也做不到，跟着他的思路去思考都很困难，更别说去帮他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我。”
敖涵漓放下了茶杯。
“你？”姚绛舒愣住了，不明白龙女姑娘的意思。
“花瓶，累赘，什么都做不了，也帮不到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去冲锋陷阵，身先士卒。”敖涵漓说着，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前几天你们还没来，当时楚寻风就帮我考虑了一条退路。”
“这件事......让我很不舒服。”敖涵漓眯着眼睛，李寒的面貌之上，那双黑瞳在涟漪之中变成了一双金色竖瞳。
姚绛舒沉默了一会儿，按道理来说，敖涵漓算是彻底暴露了她的野心，但是，姚绛舒面对龙女姑娘的真情流露，着实开心不起来。
“其实换成许白铃在我这个位置上，也差不多，都是花瓶，或许能比我多一点点用，但是......帮不了他多少，区别不大。”
“而如果换成了宁秋凝在这儿，她反而是真的有用的那个人。”敖涵漓撇了撇嘴，“至少有个明确正当的理由去帮他，帮他排忧解难，能名正言顺的跟他同进同退。”
“可惜......她自己没把握住，所以上述情况也不存在。”
“现在宁秋凝在龙泉剑庄外头，我们在里头，至少在他身边。”
“没有谁领先谁的说法，他也不可能轻易接招。”
“我唯一的安慰居然是比那个永远不可能再成功一次的宁秋凝有个更好一点的起步平台......”
“现在，还觉得你们的大小姐和我有什么竞争关系么？”
姚绛舒看着似乎是在发泄心情的敖涵漓，从心的摇了摇头，“没有了。”
敖涵漓耸了耸肩，目光看向窗外。
她最近这段时间，可是憋屈的要死，烦躁的要命啊。
第三十九章、赠剑符
龙泉剑庄昨夜彻夜都是灯火通明的模样。
无数盯着龙泉剑庄的人都知道，龙泉剑庄昨夜正在为品剑大会做最后的准备，白帝城飞梭遇袭，鬼族与朝廷钦差纷争，这些事儿，似乎都无法影响龙泉剑庄在今日召开品剑大会。
光是这份态度，便让众多被邀请加入品剑大会的门派感觉这里头大有文章。
但去，还是要去。
发生的大事儿越多，越是证明，这场品剑大会不简单。
天色微明，朝阳初生，品剑大会于巳时召开，此刻辰时刚至，客栈之中便有三人缓步走出客栈。
太上剑宗，师徒二人加上侍女一位。
可三人脚步不过刚出客栈，便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
“太上剑宗的三位朋友，请留步。”笑意温和，声音轻佻的男人不知从何处出现，也跟着三人脚步走出了客栈。
“不知廉大人有何贵干？”面容苍老的李淑华出声，转头看向廉裁，面露微微笑意。
“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一下李长老的弟子。”廉裁表现的倒是谦逊有礼，只是他隐藏在那笑容背后的恶意，三人其实都能感觉出来。
或者说，廉裁并不打算装下去了，如今谦逊的模样，更像是一种戴久了面具，摘不下来的感觉，换而言之，这层伪装已经变成了他示人的一种形象。
看起来，别扭的要死。
“若能帮到廉大人，小女子知无不言。”宁秋凝看着廉裁， 不卑不亢。
“我昨日差人往龙泉剑庄送去拜帖，想要拜访楚寻风，却不曾想，拜帖这去，宛如投石入水却不见波澜。”廉裁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听闻宁姑娘曾和楚寻风有过一段孽缘，敢问......楚公子不做任何回应，这是何意？”
宁秋凝露出苦涩笑容，“廉大人把我想的太过于了解楚寻风了......我与他虽有缘却无份，虽说幼时相处还算愉快，可随我修行之后，我与他便渐行渐远，廉大人的疑惑，小女子无力可解。”
“你也不了解么......”廉裁微微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宁秋凝，在紧张的气氛中，廉裁最终道出一语缓解了气氛，“那边罢了，不管如何，今日总会见到的。”
“廉大人可还有事？”宁秋凝轻声问。
“没了没了，打扰三位，祝你们品剑大会不虚此行。”
“多谢廉大人，告辞。”宁秋凝露出微笑，收回视线之后，跟着李淑华，带着侍女渐行渐远。
走过街道的拐角，李淑华才开口，“秋凝，以你之见，那廉裁今早找上我们是想干什么？”
“或许真的是想问那个问题。”宁秋凝先前也在思索同样的问题，此刻给出答案时不假思索，“他的态度很奇怪，我感觉他似乎有想过要对我们动手，然后达成什么目的，但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听说白帝城飞梭遇袭之后，龙泉剑庄奔袭救援，没人知道袭击了白帝城的人是哪里来的人马......有点好笑。”李淑华冷笑一声，“他或许是怕了，想和楚寻风当面交流和解。”
“如果真是这样，那拜帖去了没有回应就很正常了，楚哥哥不会跟他和解的，楚哥哥从来不跟他认定的敌人有任何交流。”
李淑华顿了一下脚步，侧头瞥了一眼宁秋凝，“你不是不知道么？”
“面对那个廉裁，我确实不知。”宁秋凝笑了笑，“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只要和楚哥哥有关，我都不会告诉他。”
李淑华顿了一下，心里叹息一声，却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秋凝，你要记住，我们这次来龙泉剑庄，只是为了品剑，千万不要一冲动做多余的事情。”
“不会的。”宁秋凝摇了摇头，“楚哥哥肯定会有他自己的计划，而他的计划里肯定不会有我，我不会做那些可能打乱楚哥哥计划的事儿，我只用完成我们来雍州的目的就好了。”
李淑华沉默了一会儿，也说不上来宁秋凝这种思考方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最终只能收回视线，前方带路。
三人逐渐靠近城东方向，原本清冷的街道，也逐渐热闹了起来，人声不算鼎沸，但微小的交流声始终在空气中停歇不下去。
复行百丈，街角向右一转，龙泉剑庄山脚下那巨大的广场之中，已经有修行者摆开的小摊铺占据了广场的一角，此刻同样还有不少修行者正在那些摊铺前走动着，打量着别人的货品。
品剑大会并非对所有修行者开放，很多散修并没有被邀请的资格，而这些人，龙泉剑庄也贴心的给他们划出了区域，给他们摆摊，组成市集相互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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